炽热夏光完本——by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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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车时车上只有一对父子,于是我得以选择座位。我习惯坐窗边,这次也不例外。在车上等司机开车时,我不禁想起了第一次来南宁的经历,也是我独自一人。
因为是开学日,学生和学生家人特别多,人潮拥挤,吵闹而且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那天和往常一样天气热厉害,和其他人相比,那些大包小包还带着家长的人相比,我一个人就显得孤零零多了。好在寒暑假我都会去大伯家暂住,搭车什么的也算是有经验了。
我和一群不认识的人一起拖着行李去最近的公车站。公车上的空调开了和没开似的,且因为堵车司机经常刹车,和我一样没座位的人随着车前后摆晃,手臂几乎酸掉。
就在我沉浸在往事里,车开了。我含了颗话梅在嘴里,戴上耳机过滤掉那些不雅的粗俗的本地话,我承认,白话里有很多粗俗的字眼,这也是我很少说它的原因。耳机上传来的熟悉的英文歌,多少让我心境平和下来,我又开始陷入沉思。
我知道,经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颠簸——因为回去的路实在烂的厉害——之后,我就回到小董了。曾经生我养我的地方,今后我要在那继续生活的地方。
汽车停在了离中学不远的地方,那是我的母校亦是我今后要工作的地方。下车时,阵阵热浪扑面而来,我几乎睁不开眼。刺目的阳光带着炙热的温度,同时也带着一种我所熟悉的不可言说的味道。或许这就是故乡所带给游子的感触。
待适应后,我抬头望天,大片大片的湛蓝色,很少有云。凝视这样的天总能让人心境安逸平和。
路过学校时,我不禁停下脚步。隔着一条路的距离看它,人群的喧闹、汽车的喧哗被我排除在外,回忆把我和母校紧紧的绑在了一起。可惜,学校已经放假了,北门紧闭,只有南门开着,就算不去看我也知道。我本想去进去看看,但想到带着行李不方便,再加上要从南门进入还要绕一段路也就放弃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想。
尽管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也没有特意费心去记那些路名。我只知道怎么走,从不记要经过的路名。
我的家在城东菜市场的正北边,那里有一大片住宅区以及夜摊,每到晚上都聚满了来喝酒的男人,从摊边成山般推积的啤酒瓶可以看出。
我到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左右,这里从五月份开始就算是进入了夏季,早晨七点多的阳光开始显露威力,何况现在?还在这条路上种满了高大的树木,具体名称我不知道,只知道那种树会结出外形很像芒果,体形却十分小的果实。我把它称为小芒果,可以吃。六月中旬左右,这些树就会挂满小芒果,但因为太高,只能等着它自己掉下来。我曾在一天风大的下午见过它们像下雨一样砸落。漾出一阵阵芒果香。
小董这地方,种的多是果树,至于果实属于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很快,我来了十字路口,我们这里的人多称为板城路口。从我这个方向看,西面是去板城镇的,东面则是这个小镇夜晚摆摊买烧烤最多的地方,白天则是摆水果。我想起以前,冬天最冷的时候,每次路过那里都是一派火热的气息。当然,那时我是和家人在一起的。
我往城东菜市走去,不下雨的时候路面多少整洁点。一道下雨,路面满是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路的两旁是一些水果商贩,和杂货店。因为不是饭点什么的,很少有人光顾,而她们也是一幅懒洋洋的样子。
从一开始回到这里我就能察觉出这里的生活节奏变慢了。这大概也是很多人从城市搬回镇上的原因。当然,她们绝不会选择像这种落后的小镇,至少也要选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经过二十分钟的步行,我终于到达了家门口。这些我的后背早已湿了大半,好在我穿着黑衣不明显。我看见我家,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涌上心头,涩涩的。那是一幢双户口的三层小楼,外面没有贴瓷砖,只刷了层白漆,而现在日晒雨淋的,有些比较潮湿的墙面已经变成了青灰色,一种破败的感觉。镇上的地价比城市便宜的多,更何况这房子少说也是二十五年前的了。说句良心话,以前的房子很多都比现在坚固。
自从在学校住宿之后,我偶尔会回家放点换季的衣服被褥之外,真的很少回去了。而去了贵州之后,我已经一年没回过家了。
我家的租客一共有两家人,一家租一层。一样的大门敞开,一个面容黝黑男人正在修着机车,黑色的机油流敞在地上。我不由的皱眉。
我是不管这个事的,丝毫不知道一楼的租客已经换人。我只知道我的□□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汇入,有时会晚那么几天。
妹子,你稳喃?他看见我后说。
他问我找谁,他说着不知周边那个村的村话问我。我很庆幸我们学校里到处都是不同地方口音的人,虽然我不会说他们的话,但我会听。
我说我是这房子的主人。他惊讶了一下说,房东不是一个中年男人吗?
我想他说的是大伯。于是我给大伯打了电话。大伯跟他解释清楚后,中年人对我抱歉一笑,说,不好意思,之前租房是找他签的合同还以为房主是他。
没事。我冷淡道。
然后他跟我说,他家一共有四口人,女的去上班了,两个小孩不知去哪玩了。我简单的附和几句,撇下中年人独自上楼。
以前没租给别人我不觉得这房子有什么,但现在,这房子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玄关,从一楼上到三楼时可以看尽二楼的构造。饭点时甚至连人家吃什么饭都一清二楚。好在,我住三楼。
两楼的租客是两夫妻,年龄大概都在三十岁左右。我和他们只见过几次。
除了楼道,三楼几乎落满了灰尘。我知道她们都遵守着三楼不准随便进入的铁令。我把行李放在楼道口,一步一步的缓缓的走着,浮尘因我的动作而惊忧,像有生命般飞舞。我打开门卧室门,以前这里有三间房间,但父母去世后,我便把其它两间当作了储物间,里面既有父母的遗物,也有已经生了锈的儿童自行车,后座三个轮子的那种。
我打开的是我的房间,因为长久的不通风,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我只好捂着鼻子去开窗通风。从窗户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见其他的居民楼以及房间前边种的各种树木。
我的房间还保持着上个世纪九个年代的审美观,所有家具都是漆了厚重包漆的实木家具,上面同样落满了灰,墙角蜘蛛网集结。简直像一间长年没人居住的鬼屋,老家具所带来的年代感让我觉得压抑的很。我叹了口气,为接下来几天沉重劳累的大扫除而叹气。
但现在还不是我苦恼的时候,我要去看我放在红木衣柜角落里的吉他。为了防潮防虫,我在里面放了几颗樟脑丸,现在除了气味什么都没留下。
吉他静静的竖立在角落,也是黑色的吉他包。在若大且空旷衣柜里尤为孤寂。看到它的一瞬间,我竟不知不觉哭了。
☆、旧物
若不是我的手机孜孜作响,我想我还会保持着目前的状态。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我知道不是因为吉他,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让我失控的那一瞬间的感觉。
手机停了一次没隔几秒又重新响起,我回过神来,没能我说话对方直接一阵急吼,对方说,行啊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滚了,还拿不拿姐们当姐妹了!
我默默的把手机举远,不说话。韩现在肯定是刚起床,脾气暴的很,她也肯定是看见短信就来质问我。我脑海中不由的想象出她那幅还没睡醒却气急败坏的表情。可惜我现在没心情和她说话,我坐在衣柜里,手抚上吉他包,略硬的质感。
喂,喂?等了半分钟见我依然没吭声,她沉不住气的说。
嗯。
嗯什么嗯,你不打算给我解释?
我跟你说了呀,短信不就是嘛。我装傻。
本以为她会继续挤兑我什么的,却没想到她注意到我低沉下来的嗓音。我们毕竟是相处五年的朋友,这代表什么她自然知道。韩在那边发出一阵窸窣的细碎声音,我猜她在抓头发。随后她换回正常的声音,说,
瑾,你声音不对,是不是睹物思人了?
差不多吧。我没否认,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我说,回到这里我想起了很多,不仅有悲伤也有欢喜。都是我的过去我的经历,就像在看一部老电影一样……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我听到她轻轻叹息一声,她说,瑾我知道,我知道的。所以才想陪你一起回去的,至少有个人陪着你也好过你自己面对。
我不由的微笑,尽管她看不见。我只是想表达出来,心里某种欲泣的情绪被她的话所驱散。我本就是个容易受外界变化所影响的人。所以我既讨厌热闹又不得不借助热闹暂时忘却某些事。
我们彼时沉默了半分钟,手机通话似乎把时间拉长了,变缓了。所有的情绪似乎也被看不见的微风抚平。我们心照不宣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你到家了没?她问道。
到了。我含着笑意道。刚想大扫除的,你的电话来的真及时。
哼,好心没好报。她气哼哼道,算了,我还头疼着呢,你慢慢打扫,我再睡会。
挂了电话我随手搁置,盯着吉他包出神。它是我高一时用那年的压岁钱买的,价格具体多少忘了,但不会超过两百。一把新手入门的吉他。小董没有琴行,直到现在也没有。这是我托一同学从钦州买回来的。当时只配了一个薄薄的吉他包,若干弦以及一本入门级教材。
现在它大概不能再用了。就算被我保存良好,也只剩精致的外壳了。事实上,收到吉他的两个星期后我才发现它的缺点。毕竟当时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我只是单纯的练和弦,几乎没完整弹奏过一首曲。因为有段时候我不知道吉他谱上所标的字母代表什么,后面我才知道P为拨弦,S为滑弦,H为击弦。
大学时,我改练起了尤克里里,因为有了吉他的基础,学起来比较容易。只是后来我发现,尤克里里比较适合演奏节奏轻快的曲子。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吉他。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而我也终于鼓起勇气看它一眼。或许对别人来说不就是一把破吉他吗?有什么好纠结的。但与我而言,它是整个青葱岁月的寄托。
寂静的房间,拉链的声音混合着一点我的呼吸声。白色的吉他露了出来。广西是个炎热潮湿的地方,特别是三四月份,春雨可能连续几周不断,我们称为“回南天”。我本担心它会变形和生锈,但所幸,仔细检查一遍后,我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端详。除了白色的漆面边缘有些蹭破,琴弦上绕着的铜丝被磨掉。当然前者是我够不小心。
我依旧坐在衣柜里——毕竟房间里唯一能坐的只有它。抱着我的吉他,快五年了,我已经忘了当初买下它的初衷。但仍记得练习的点点滴滴。
万事开头难,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接下来的时间,我花了大概三个小时的时间才把三楼打扫干净。楼道也好,厨房也好,任何角落也好都被我重新清洗过,无用的坏掉的家具推在了一起,年少的玩具除了个别的都被我当成了垃圾。父母以前忙,他们一直把我当做男孩子养,给我的玩具也是这类的多。我留下了五颗颜色各异的玻璃珠,一把桃木做的弹弓,以及一位同学送我的‘竹人’。顾名思义:用竹子做成的小人,关节可活动,用一条绳子串起来。现在想来,我的童年还是很丰富的,至少在初一之前是如此。
而属于父母的遗物则被我安置在母亲以前的老式皮箱。我摩娑着唯一的一张全家幅,那个年代想拍张照片不像现在这么简单。因此我还隐约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天是集市,很多人,多是周围村里的人。我们把三天一次的集市称为“街日”。我走在中间,父母则在两旁牵着我的手。那时的我大概三岁多一点,穿的粉红的小背心,头发也是短短的锅盖头,与现在的我可谓天差地别,比如笑容。
但不管现在的我怎样,至少,年少的我对着那个拿摄像机的人还是笑得一脸灿烂,他说,茄子!
我的手拂过父亲的脸,那时他抱着我,而我的手则抓着他的头发玩。比父亲略矮母亲小鸟依人状的靠着他。我一直都觉得黑白照片更具灵魂。就像现在我只是看着,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我最后还是选择把照片放在了皮箱的内层,把它连同我的过去一直藏在深处。关上储物门的那一瞬间,我清楚的知道这次是真的告别了过去,就像,我也把吉他一同锁在里面一样。
家中一派湿漉漉的光泽,但我不担心,夏天没有装空调的房子就像个大蒸笼,很快就能带走水汽。我现在要需要去填饱肚子。三个小时的体力活让我的肚子对我抗议起来,我这才想起今天除了一包话梅我什么都没吃。
下楼的时候,我见到了二楼的租客,只有女的在家,正在吃饭。她见到我显然一愣。先前这说过这房子的弊端,没想到这么快就显现出来了。
妹?几时回来个?
我说我今天早上才回来的,刚才一直在三楼打扫卫生。
她给了我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刚下班回来呢,没听见什么声音。她说,她又看了我几眼,热心的说:你也没吃饭吧?要不坐下一起吃?
我说不用了,我出去吃就好,正好去买些餐具。
哎,好吧。她没再说什么,或许她也只是客套一下而已,或许也不是。我痛恨自己的恶意猜测,难道在城市里待久了,就失去了人性中最纯朴的东西了吗?怀着这样的心思我出了大门,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的状态,以至于我走了一段路才惊觉走错了方向。不过也无所谓了。
我记得,这里虽然有夜摊,但白天只有买包子油条的。坦白说,这个小镇没什么特色的小吃,就连本地人自认的特产,我也不太喜欢。这里只是充斥着各种的廉价面食。我从另一个路的路口绕回原本的打算。我熟悉这里每条街道的走向。
我去了路口那家粉店,以前上小学时,母亲来不及做早餐时,我就经常去那吃早餐。我要了一份生肉粉,坐在矮小的小板凳等待时,我得于打量这间小店。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破和脏。天花板已经开裂,贴着的墙纸也是脏兮兮的。桌子“油光满面”着。我掰开筷子并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里的。
吃粉的时候韩的电话又来了,想必这位酒鬼是醒了之后觉得无聊来骚/扰我了。
瑾~如我所料,她拖着长长嗓音道,刚才被老妈叫起来了,还一个劲的数落我。
哦?不哭。我笑起来说,你还没吃东西吧,快去吃点。
正在吃呢。她说,你那边好吵?你在哪呢?
我也在吃东西。
啊?那我待会再打……哦不,你吃完之后打过来。不准忘了!说完,朝完全没给我发言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只留我无奈的叹息。
结了账,我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马路边对面的超市。忘了说,这是个没有红绿灯的小镇,连为数不多的斑马线也被磨损的几乎看不见。可能今天是街日的原因,超市人有点多,但都集中在一楼,我去二楼时,那些穿着明黄色工作服的人纷纷看向我,一阵的不自在。
我想起韩的话,好在我随身带着耳机,用蓝牙给韩回了电话。
瑾,你好慢啊。她抱怨道,不知为何让我心里有点小甜蜜。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被人牵挂感。
我在超市,打算买套刀具。对了,你说那个牌子的电磁炉好用?
这我怎么知道。她回答,我去问问老妈。
就这样,我在韩妈妈的指导下完成了这次采购。东西不多,但重量不轻。家里的厨具几乎被我换掉。我还买了瓶价格不菲的红酒以及酒杯。虽然我酒量不好,但红酒助睡眠,虽然牛奶也有这个功效。
记得谁说过,酒鬼都是从睡前一杯红酒来的。我摇晃的酒杯,窗外是只闪烁了几点灯火的夜空,我想今晚的夜空一定很多星星,可惜被对面的房子遮住了视线。而我去懒得再挪动位置。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闭目养神时,我寻思着明天去家具城买张新的床垫。
一天的劳累加上红酒的功效我很快便沉沉睡去。
☆、桂林
不过这个计划未能立刻实现,因为第二天,更准确点说凌晨三点左右,这里下起了暴雨。先是闪光,天边闪过一道紫色的闪电,几秒后,我在雷声中惊醒,花了半分钟来适应黑暗,又花了半分钟才想起我此刻是在广西的家里。雨落下来了,哗啦啦的拍打着窗户,风从大开的窗户中飘散进来,带着让人神清气爽的细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