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夏光完本——by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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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说,同时意识到风扇转动地实在太吵了。我把风扇调小,整个人侧趴在床上,手机放在了右耳上,闭着眼半梦半醒着。
……你不会还没睡醒吧?季子迟疑的问。
也不算,我刚睡着。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这句话的严重性,立刻补充道:回笼觉!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熬夜通宵了。她轻笑道。
是熬夜通宵了,但我还不至于告诉你。我漫不经心的想着。
找我什么事?我问。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我要准备雕刻了。季子说,她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大货车发动机的声音。
我说好,不过你要等我一会。季子没问为什么,大概她明白我是个要吃早餐的人。
十点十几分的时候,我收拾妥当自己,临出门前,我盯着昨天的快递发了一会呆。犹豫再三,还是抓过绳子把它挂在了脖子上,铂金戒指所带有的凉意迅速传递到皮肤上。
我从学校北门出去。往东走了一会,拐进一家买包子豆浆的小店。我要了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边吃边走。按昨天残存的记忆一路摸索着,谁让这里的房屋都差不多。
最后当我吃完早餐,不得不宣布放弃。我把垃圾扔到垃圾桶后,站在路边给季子打电话,大意是让她来接我。
又等了五六分钟,散着头发趿拉着拖鞋的季子出现了。她的黑发在阳光下有着金色的质感。我不止一次的遗憾的想,这个肤白貌美的女子会不会也败在亚热带强烈的阳光下?
吃早餐了吗?见到我,她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我当然是点头的,毕竟口腔里还残留着油腻腻的味道。
季子对我微笑,不再多言。我们并肩走到绿阴遮盖不全的道路旁。这个地方我不经常走,只听说这边今年开了家大型购物中心,连具体位置都不知道。我还在想事情,季子就停下来了。一楼没锁,一位老妇人坐在摇椅上,也不知是睡是醒。我们下意识的放轻脚步,来到楼梯口,楼梯又陡又窄,设计十分不可理。而且采光又差,几乎是摸着黑上去的。
季子说,她只租了一间房,窗户面向外街的那间。我则奇怪于还有这种租法。后来才知道,租这家房子的人大多是学生,主人也就随她们闹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季子的房间里,除了有一个大行李箱、几双鞋子和一个类似工具箱的东西再无其他,房间里也不显空荡。
因为房间自带家具,属于上个世纪的厚漆木家具。季子把木料和昨晚买的工具都放在了矮柜子上,底下放了两把椅子。我走近时才发现,她已经把木料又分割成好几份。旁边还有一点点碎木屑,纸张和笔。
做瞎掰要凿木,声音太大了,楼下老太太不让。季子向我解释,所有只好先做其他的了。
我在椅子上坐下,稍微抬头看她:那你打算雕什么?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和我一起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喜欢什么动物?
马。我说,那么,你打算刻马么?
没问题。她爽快的说,拿过一旁的笔纸放在面前,笔尖点了点。要立体还是平面的?
我想了片刻,说立体的。季子二话不说,立刻在纸上画了起来。都说做木匠活的人会画图,果然不错。季子笔下的小马线条流畅,简单几笔就勾勒出其微胖的形态来,尤其是一双眼睛,专属哺乳动物的温润。毫无疑问,这是一匹憨态可掬的小胖马。
以前我的老师说,你不去画画真是可惜了。许是怕我无聊,季子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她们都以为我是要回家接着跟父亲学手艺的。谁知道我最后竟然来教化学了呢?
她笑着叹气,似乎也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意外。
我接不下话来,只点点头。
季子也不管我,继续说:好在家里还有我哥顶着,他就没我这么幸运了。
你还有哥哥?
是啊,大我一岁。说到这时季子停下笔,我探头去看,一匹小胖马跃然于纸上。而执笔的人正盯着我看,那双眼睛很似画里的。
有没有兴趣听故事?她说。
我只好点头。
在贵州的一个小山村里,几乎所有的村民都知道,我父亲领回来了一个外国妞,也就是我母亲。
这在当时可是一顶一的大事啊!
只一天,季家便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传言以风的速度从村头飘向了村尾。而那些有幸目睹了母亲面容的人都说:好看极了!
一开始,母亲对农村的一切都挺新奇的,就连下地干活她都觉得好玩。可到了后来,母亲还是没能学会当地的方言。只会一些简单汉语的她,根本不能和那些只说方言的村民们交流。而父亲,大部分时间里,他只待在那间小木屋里,琢磨着那些几近失传的木匠工艺。
她开始觉得寂寞。
在被孤寂包围的时光里,她不仅一次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情景,并告诉她儿子听。
那个有一手好刀工的木匠在她看来有些腼腆。当时的母亲并不知道,这份腼腆在日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为让她忍无可忍的沉默寡言。
母亲是那么的爱玩,她怎么能忍受困在这个封建迷信横行的小山村里。
说到这时,季子停刻了片刻,连同她手中的动作。那块方方正正的木头已经初具形状。季子用平刀凿掉了小马肚子下多余的木料,她下刀的位置精准,力道狠决,每一下都仿佛胸有成竹。
这样的她,来教化学或许真的有些可惜。
而现在,她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读不懂她此刻的心情。
母亲大概以为父亲是不爱她的。生下我之后不久,母亲就把我扔给父亲,他一个大老爷们那里会照顾孩子,而且还是两个相差仅一岁幼童。可父亲没有去找回他外出游玩的妻子——是的,他们还没离婚——愣是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
我再大一些的时候,通常一年只回来两次的母亲这才回归家庭。不管你信不信,孩童的直觉也是可怕的,那时的我总有一种错觉,觉得不久之后母亲就会离我远去。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哥哥,本以为他会骂我一顿,没想到他却抱着我哭着说:妹妹,我都听到了,妈妈说要和爸爸离婚呢!还说要带走你!爸爸好像没同意!
那时的我自然不懂什么叫离婚。只觉得哥哥哭的实在让人伤心。两兄妹就这样抱头痛哭起来了。
再大一些时,事情显然瞒不住了,再加上村里的好事者,我们差不多都懂得了。
季子说说又停,手里的刻刀换了几把,都是从那个工具箱里拿出来的。她刻马蹄时有些漫不经心,刻坏了一个。季子停下来,认真的端详着。这种眼神我见过,麻木的眼神,简直让人心酸。
真是,太久没刻了,刻坏了。她喃喃自语道。
没事。我拿过未成形的小马,安慰道:待会再继续吧。
季子握着刻刀,张扬的侧脸有些落寞。她朝我看过来,那里面蕴含的某种情绪让我莫名心跳加速。
瑾,我觉得,你和我父亲有些像。她说。
母亲走的时候,父亲依旧没有挽留,就算年少无知的我选择了和母亲一起走。母亲告诉我,我还会再回来的。
我看着父亲一语不发的走进他的小木屋里,他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小盒子,一个雕刻精良的盒子,任谁看了都会惊?9 父亲说:看看吧,如果喜欢,就拿走好了。
母亲依言,打开了盒子。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为之一凝。她没有说话,只是眼含泪光点头。
好了,故事就到这里了。季子假装轻快的说,后来我们回了趟祖国,在哪里生活了五六年,几乎每年我们都会抽出一两个月的时候去旅游,可就是不回贵州。再后来,我又大了些的时候,母亲把我送回了贵州。哦,还有这个。
季子说着,从工具箱里取出了一个我从没注意到的小盒子,大概也就是她手掌的大小,上面花纹遍布,凌而不乱,的确很美。
季子轻轻的打开。
我盯着它看,呼吸也为之一凝。
不是里面的东西有多贵重,那里面不过都是小一号的“工具”,有各种各样的刻刀,小一号的锤子和锯条,完全按比例缩小的直尺三角板,就连放在一旁的笔都清楚的写上了“HB”这两个字母。所有的一切都有表明,完成这些东西的工匠所付出的耐心比常人要多的多。
你知道吗?木匠之人,有着和上等木料一样细腻的内心。季子最后这样说道,也正如此,他们是沉着内敛的,不懂得表达内心。这样的人,也是可怜的。
☆、季子2
我还拿不定主意说什么之时,又因话题沉默下来,鼻间有淡淡的桔香弥漫。那是季子身上的香水味,而这个散发着若有若无香味的主人公倒先结束了这个话题。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要不今天刻不完了。她指着小马说。
那你继续吧。我把小马还给她,只是那残缺的马蹄看了总觉得美中不足。那个,我觉得你可以做一块马蹄铁遮住。我突然灵感涌动,说道。
好主意!季子左顾右盼了一会,跑出去拿回来了一个空的易拉罐,在我面前摇晃,笑道:让我来做几个银光闪闪的马蹄铁。
我觉得这时的她像个小孩一样天真。
季子把易拉罐剪开,平铺在柜子上,用工具压好边缘,然后量出尺寸,画上图案。我则自告奋勇的请求剪下那四个图案。
季子继续粗加工,这次她小心了许多,认真的侧脸总算有种工匠的深沉。
我放下剪刀,撑着头看她,看她手中的小马。这时季子的动作慢了下来,开始外理一些细节,该削平的削平,该加深线条深度的加深。
我看的有些入迷了,我喜欢听那刻刀在木料上仿佛有生命的游动,每一刀都是对木料的重生。
季子手上的马越发活灵活现。
你不去当木匠真是可惜了。我有感而发。
季子却像被吓了一跳,刻刀收不住力,锋利的刀锋直接划到了她的食指上。血珠瞬间冒了出来,不多时汇聚成一道血流。
我们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季子先回过神来,抽过一旁的纸巾直接摁在了伤口上,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对我说:那个小包里有创可贴,你找一下。
我连忙去找,因为紧张,手都抖了。季子看着我,突然笑了,她安慰道:我没事,当木匠的谁还没几道刀疤?
我不回话,撕开了创可贴的白色薄膜。要不要去洗一下伤口。我说。
季子摇头,直接拿开纸巾。这时的伤口不像之前那么可怖,伤口处微微泛红,更衬的出她手指的苍白。我仔细的贴好,螺丝式的贴合,不压迫组织。
季子看后又开始笑:没想到你还挺有经验的。……好嘛,别这么看着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你别在意了。
我叹了口气,却不知为何叹息,只好说:剩下的步骤让我来吧。
你会?
不会。我把目光移向立起来的小马,几乎没有的细节都雕刻完毕:鬃毛,马鞍,遮盖缺陷的马蹄铁,尤其是一双眼晴,更是神似。所以我才会有感而发。
但我觉得剩下的步骤也没什么了。我补充道,我应该能行。
聪明。季子俏皮的一笑,那就交给你了。嗯,把砂纸拿出来,仔细打磨平滑就好了。
打磨的工作一向需要细致和耐心,这下轮到季子趴在柜子上看我。她显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手闲不下来。就比如她时不时弄我的头发。每当我回看过去,她就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循环反复着。
瑾啊,你多久没剪头发了?她突然问道。
不记得了。
看你头发这么长,大概有三年了吧。
她不说我还真没怎样注意过头发长度的问题。记忆中,自从上大学之后就没再剪过,留着留着就到了腰间。
季子又说:我建议你去修剪一下,换个发型会更美哦。
虽然知道她是无意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发难:你是说我现在的发型很丑吗?
倒不是,只是不太适合你。她坦诚道。
都这么多年了,习惯了。我说,难怪韩会说我想个老太太一样活着了。
季子却不依,她喊道:哎呀,每天一成不变的活着多累,走!我带你去换个发型。
直到来到发廊门口,我还没回过神来。到底怎么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呢?如果韩在,她肯定会说:就你,别人强势一点你就跟着别人走了。
罢了,偶尔换个发型也不错。
正想着,一个穿小西装的男生走了过来,一开口就说:靓女,要剪发还是染发?洗头吗?
季子把我摁在座椅上,对那男生说:不用洗了,剪……嗯,剪到这儿。她一边比指着一边询问我的意见,我自然是没意见的。她又说:剪薄一点,然后把她的刘海弄成中分的。
男生说好,拿起围布披在我身上。对面镜子的人只露出张脸来,眉眼皆是冷漠,十分陌生。我很少凝视自己的脸,因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镜子的一角,我看见季子在待客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低头刷着。她到是自在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即将改变所产生的无力感。
男生的手艺还可以,至少没弄疼我。我看不见地下积留的黑发,但从时间上来估算,应该很多。剪发是件很无聊的事,我的思绪飘忽着。
以前小时候,不知为什么,总对剪发有莫名的恐惧。现在想想,可能是那些剪发的人都很简单粗暴,几乎不用剪刀,直接用电推子。电推子发出的响声以及它贴在皮肤上的凉意,总让我产生错觉,就好像下一刻它就铲掉我的一块肉。
那时每次被母亲拖去发廊,还没进门就能听到一群小孩的哭声。
好了。男生说,又抓了一把头发让我看。这样行了吗?
他的话让我从回忆回归现实。那把头发在手心里异常瘦小,我有点愠怒,觉得他剪的过多了。季子在这时走过来,双手摆弄了一下我的头发,露出满意的表情。
很好看。她说。
又一起同我看向那面大镜子。原本一脸冷漠的人多了份倦怠,中分的发式很好的修饰了脸形。这样的我,又有几分陌生。
我抿着唇不想说话。
季子付了钱,追着先走一步的我。她拉住我,说:你生气了?
我依旧不想说话,只缓缓摇头。对于我来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因为镜子中的我漂亮的有些不像我。难怪别人说,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晚上的时候,季子打来电话,她一贯轻快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嗨,瑾,有没有空出来吃个夜宵?我请客,就当给你赔罪。
我看一眼时间,晚上十点,正是无所事事的时间段。
先说好,这不是什么赔罪。我说。
好好。季子似乎是忍着笑意说:那你愿意陪我这个吃货一起吃顿宵夜吗?
你在哪里?
学校后门。你知道我不认路的,所以还要麻烦你带路了。
我叹息,忘了告诉她了,我在家里。下午莫名的闹别扭之后,我一扭头就回了家。
好吧,我去找你。我说,可能有点久。
其实从家到学校也不算久,只是我觉得,等待一个人时,时间仿佛被拉长,一分变五分。
夏日的夜,除了有月光还有灯光。
我很少晚上出来闲逛,暮然觉得这个小镇变得陌生了许久,先前的高端商店是,拆掉老屋的人也是,现在满眼林立的烧烤摊更是。到底是时代变了,还是我停留在原地?无从得知。
我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在校门口树下百般无赖的季子。她似乎只钟爱白色衣服,每次见她都是白衣飘飘,有些内里会隐约透出一抹黑色来。
我一直觉得,白衣配黑内衣是性感的存在。
我拍一下她的肩,抱歉,让你等久了。
没事。季子对我笑一下,一只手自然的挽住我的胳膊。我还以为你在学校里呢。
我没接话,岔开话题:想吃什么?
她也没接话,反问: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还能有什么。我撇嘴,烧烤呗。
我们沿着马路一直向北,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新开了一家大排档。我没去过,但学校里的老师去过,回来说值得去一趟。我提议去哪里。
但当我们走到时,店铺前停满了摩托车,店员在烤架上忙得热火朝天,店内不时传出男人们“猜马”的声音,好在这里不是KTV。
季子一下子就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我们换一家吧。她说,目光定在了隔壁隔壁冷冷静静的那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