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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妻完本——by桐阁鹤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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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萧炎竟有些羡慕敌营羌胡那边的首领,人家虽然是蛮夷不通教化,但蛮夷也有蛮夷的好处,什么礼教都是废纸。
千百年来中原想了多少办法要教会他们伦理纲常,也只勉强有些小成,听说更之前的时候,他们那里甚至都是男人当家作主,每次开战前这边都会有人在墙头殷殷劝告他们顺从天命,实行王教,莫要再尊卑不分,文人更是写了无数文章讥讽,称其为愚钝野蛮。
一直以来,中原凭借着铁器和精妙的器械并没有露出颓势,但萧炎知道这些年来羌胡日益崛起,若不是十月疾引得军中全部换成更健壮些的男子,现在谁胜谁负也不可知。
再顾着体面,到如今也只有睁只眼闭只眼了。
☆、第二十七回雨中会青衫白马顿开窍踪迹难觅
日子一天天过着,十三几乎埋头在书院和家中,明年春闱对她来说意味着过去十数年所付的全部心血。
但银子也在一天天变少,上次从赌场赢得的三两银子已经快用尽了,靠着书院发的贴补或许能再熬一阵,更久却是不行了,春闱前还有个年关,处处都是银子。
春闱之前十三不愿再去赌场,只得从相熟的书铺那里接了抄写的工作,虽然枯燥,但一边抄也能一边看书,对春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十三一口气接了好几份。
这种手抄的书都是要仔细装裱起来,一整套卖给那些有家底的,所以字不能差了,十三苦学多年如今也有用武之地,她一手漂亮的行书浑然天成,算是书铺里面最上等的作品,因此收入也还勉强能混饱肚子。
这一日本来只是个平常的早上。
平城一间客栈的上房被人全包了下来,住着从边关返京的蒋牧白一行。
“公子,京城传来的消息。”随从粗略扫过一遍那寥寥数语的纸片不敢怠慢,忙不迭就送到了蒋牧白眼前。
蒋牧白接过,上面只有简单几句话,“太原府尹解散官庄,除河间村一座皆不存,变卖土地,遣返农户,购田者鸿嘉大皇子门下。”
蒋牧白登时色变,温润的气息消散不见,好似完全换了个人,或者说这时才真正宝剑出鞘。
他神色冷峻一言不发,捏禁了手中的书信,手背处隐隐发白。
所谓官庄,就是将朝廷所有的田地收拢起来办成农庄,收容流民,让流民在此耕作,既能上缴粮食填补国库,也能让流民安身立命,得糊口之食。官庄乃是蒋牧白亲自提出的。
蒋家书香世家,蒋牧白前几年也参加了男科考得到进士功名,被授了户部给事中一衔,朝廷中其它事宜他很少插手,唯独太原府的官庄是他上书天命一手促成,耗费三年有余。近年河南府大旱,太原府这十余座官庄便收容了数千户流民。
他没有想过,离开数月,太原府尹竟敢明目张胆地毁了官庄。
这一次官庄的事情,太原府尹其实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荣郡王,一边是鸿嘉大皇子,他开始谁也不想得罪,但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还是幕僚提醒他出云公子眼看要嫁进东宫而蒋牧白却败走边关,两家之势不言而喻,他才狠下决心听从鸿嘉大皇子的话,不过他也留了一手,剩了一座官庄保持原样,万一蒋公子回京又重获太孙垂怜呢?女人的兴趣谁说的清?
于是太原府尹上书言称良田荒置,不若变卖给有余财之户,购田之款可充实国库,无主之田变有主之田,耕种也会更加用心,至于那些流民,留守官庄只是权宜之计,他们许多人心系故土只是苦于没有盘缠无法返乡,现在一人送半两银子助他们返乡,更能彰显朝廷圣德。
这一篇文章写得花团锦簇,轻飘飘决定了数千户流民的去留,许多拖家带口不愿上路的流民,最终就地卖身为奴
侍从知道蒋牧白这几年所有的心力都扑在了官庄的事情上,劝道:“公子,莫要气急,重新建起来就是,回去禀告郡王,太原府尹不敢不从。”
“再建?建起一座官庄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么?今天他不敢拆,明天呢,让他再拆一遍而后请父亲再出面?”蒋牧白声音冰寒。
再建官庄,又能有多少百姓敢安心扎根下来,灾祸再起,又有多少人要成路边白骨?
“混账。”他低低说到,一字一顿,似从深不可测的深潭中探出。
他一直想等太原府的官庄成了气候再慢慢在别的府县效仿,结果最后却肥了鸿嘉大皇子的口袋。这种羞辱混杂着愤怒的感觉几乎让蒋牧白失控。
他能猜出那群人在想什么,蒋牧白几乎想笑却又笑不出,自己应该早有准备的,自己离开太孙那一天开始就会跟着无数落井下石的蠢材。
“我出去一阵”蒋牧白起身大步推开门,“谁也不许跟着。”他不想在手下人面前失了形状,平日的隐忍蛰伏,他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十三要赶在学院开课前把书稿交到书铺,天下着蒙蒙细雨,十三把书稿仔细包好放在身前背着的布囊中,撑着那把随时都能退休的油纸伞匆匆赶路,踩出深浅不一的水花。
天色有些暗,从伞面缝隙漏进的雨点糊湿了十三的睫毛,噼里啪啦声的雨声中,十三忽而听到隐约的马蹄声,然后便是马受惊的嘶鸣和一个巨大的阴影,她条件反射地向边上扑倒,跌进一片积水。
蒋牧白等了片刻才反映过来自己今日是一个人出的门并没有带随从。蒋牧白现在的心情十分糟糕,然而他知道地下这人受的也是无妄之灾。
强逼自己收敛情绪,他面无表情地跳下马。
十三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冷峻的面庞,清冷又不可捉摸,雨水打湿了他的身上,水珠沿着面庞好看的轮廓滑下,终结在完美的下巴上,他的嘴唇很薄,抿得很紧,带了一种孤傲坚毅的味道。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句词的前后十三已经记不清了,但唯独这句此刻又清晰的出现在她脑海。
“能站起来么。”他问,话语中并没有多少关切。
“没事,我没有事。”十三连忙用手撑地起身。
站稳之后环视左右,她这才注意到跌落在一边的包裹,她一惊,慌忙冲过去打开,然而已经晚了,包裹中的书稿已经沾了水渍,墨汁被晕染开,铁定是出不了手了。十三心头一沉,不仅到手的银子要打水漂,这些纸墨还是她自己掏银子垫的,如今也废了。
蒋牧白打量这个差点被自己撞翻的人,一身狼狈,油纸伞已经破落成两半散落在地上,头发有些凌乱,青衫沾满了泥污贴在身上。
“你是紫阳书院的学子?”蒋牧白问。
“是。”
蒋牧白见十三没有抬头,仍一脸沉痛地盯着手中布囊,心知必定是十分重要的物件。
“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十三心情正烦闷,并不太想说话。
“是什么东西?”蒋牧白又问了一遍。
“是我抄好准备卖给书铺的书稿。”十三站定身子,怀中搂着布囊回问到:“公子有何见教?”之前心头那一丝无措的激烈情感渐渐平复,被沉重的生计问题压了下去,恍然消失无踪。
“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书稿我买下了,稍后下人会把钱送去书院。”
却见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径直从她怀中拎走布囊,十三愣住,眼见得这人纵身跳上旁边高大的白马,带着布囊消失在雨幕之中。
顶着雨走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十三仍然有些混乱,她时而想那个男人,时而想自己的书稿,时而还会想到谢小郎君,想到父亲,想到先生。
原本以为消失的莫名情绪又翻覆出来,比之前还要扩撒开,刚刚那凭空出现的男子似乎撞碎了她心底某些隐秘,心湖欣悦的波澜里夹杂着几分茫然无措。
“请问小姐是刚刚被我家公子误伤的那位么?”突然边上一个年轻小厮拦住她的去路,他身姿笔挺右手撑了把伞,脸上笑眯眯的十分和气。
“是,你是——”
“我家公子派我来给您送赔礼,请小姐收下吧。”小厮左手递过来一个小巧的包裹。
十三接过,那小厮微微行礼,“那我告辞了。”
“等等。”眼见小厮要上马离去,十三突然追上去,“可否请教你家公子姓名。”
“小姐无需知道。”小厮仍旧笑眯眯的,语气却不容置喙。
十三突然觉得一阵烦躁,说不清道不明。
——个中复杂滋味,可能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进了教舍,十三才猛然记起,自己一本书和书稿一同放在布囊里面,看来也被那人拿走了。
☆、第二十八回闻噩耗疑窦丛生探消息两头奔波(上)
那天的事情十三谁也没有提起,只偶尔在漫天文章中抬眼休息的时候会晃神,记起那天大雨的早上,隔得时间长了,那张脸已经有点模糊,唯独那个人身上独特的气韵愈加深刻。
从那天送到书院来的赔礼就可以看出那位公子不是一般人,里面不仅有一套崭新的衣服,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是全国通兑的。这张银票解了十三燃眉之急,至少未来两年她都不必担心生计问题,可以安心科考了。
蒋牧白的出现对饱受荼毒的十三来说确如一股清风,找回了被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丁点身为女子的愁肠。但——
“做什么白日梦,该醒醒了。”十三懊恼地敲敲自己脑袋,又看一遍自己贴在桌前的大字——“男色误人,皆是骷髅,读书为上,我要吃饭”!
前半句据说是前朝传奇宰相在还是个穷酸书生时刻在桌上勉励自己的,成名后广为流传,不过据可靠传闻这位宰相最后还是纳了九房夫郎,倒在骷髅们的石榴裤下。后半句则是十三自己酌情添上的,实在是家徒四壁,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这种大白话最能鼓舞自己。
不说家世身份之间的差距,连别人名字都不知道,说不定别人早就婚配了也不一定。而自己这边,先生对自己可以说是恩重如山,前几日还主动提出有一位名医和他有旧刚好要路过平城,可以出面请来为爹爹看病。
生而为人,许多东西都比这些小儿女情思来的重要,十三对自己说。
这几日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袁成佩因为迟两年才入紫阳书院,平日和十三柳放二人并不在一个教舍上课,但三人也会常常碰面。可是这几日,袁成佩却一直没有出现。十三有些奇怪,却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为袁成佩最近找到新的好玩去处了。
直到这天傍晚,张大娘煮好了晚饭端上桌,正准备端筷子,十三突然听到砸门的声音。
打开一看,竟然是柳放在门口,脸色难看?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十三吃惊地问。
“贞安,梦一出事了。”柳放没有进门,眉头板结,只简略说道,“我刚刚想起从梦一家借了一本书没有还,便去她家找梦一,结果袁家门户紧闭,敲了半天门一个小厮偷偷摸摸告诉我他家小姐过世了。”
“你说什么!”十三如遭雷击,她们三人相交已经有十多年,和亲姐妹也不差什么了,熟稔的几乎刻到对方骨子里面。
泪水顿时就渗了出来,几乎要站立不稳,从前的一幕幕汹涌而来,记忆中那个桌子高的壮壮的爽朗小姑娘一点点长高,变成她现在熟悉的样子,总是笑呵呵无拘无束的,会在她无助时挺身站出来,洒脱地说银子她管够。
十三不可置信地低语,“怎么会这样,成佩一向很好的,怎么会……”
“十三,镇定点”柳放低喝,“我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混混沌沌的,等回到家才反应过来,又悄悄回去看了一趟,袁家仍然是之前没有声响的样子,你想想,梦一是袁家唯一的女儿,嫡长女死了袁家居然不发丧不请宾客,就在门口挂了几块白布,这还不够蹊跷么?”
听到柳放沉稳有力的声音,十三也渐渐冷静下来,“的确,按理说梦一出事不可能没有动静,至少书院里应该打个招呼才对。”
“来之前我去过书院了,说是梦一家里五六天前就过来替梦一终止了课业。”
“五六天前?”十三蹙眉,“那时候还见到梦一了,她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
“所以才古怪。”柳放道,“袁家那边密不透风,好像在避讳什么,探听不到消息。”
“守之,我们要做些什么。”十三问,“一定要弄清楚成佩现在到底如何。”
柳放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梦一素来爽朗不可能和人结下仇怨,之前还一直好好的,我们必须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她深吸一口气,“就算梦一真的遇上什么不测,我们也得查清事情真相,不能让梦一就这样不明不白悄无声息的没了。”
“袁家的人有说梦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十三问。
柳放摇摇头,“没有,那小厮只说梦一过世了,更多的也说不清楚,似乎确实不知道。”
“我们分头打探消息,肯定能找到线索的。”十三说到。
柳放点头同意,匆匆又骑马离去。
这件事情前后都透着诡谲的味道,又牵涉到好友袁成佩的生死,十三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随便吞了几口饭便去隔壁找张捕头。
张捕头常年在衙门公干,平城的户籍人口他都能调阅,出了什么案子也必须经过他手,如果有什么动静张捕头肯定能打听到。
开门的是张捕头的弟弟张二郎,手上正哄着刚出生的儿子,见十三神色不宁,奇道:“十三,你怎么了?”
“张大哥在么?我有事情想拜托他。”
张二郎立刻笑了,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热情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去帮你找大哥,你去厅里等着吧。”这段时间大哥总是霸着娘子不放,才吃完饭又腻在了一起,如此良机,怎么能错过?
张捕头过来的时候看见十三手足无措地哄着自家儿子,不由笑了,“给我吧。”
他熟练地揽过小婴儿,摇摇晃晃逗弄,颇有些郁闷地看十三,“十三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实在是事情紧急,关系到我好友的安危,只有过来求张大哥你了。”十三匆忙道。
张捕头开始还随意,待听十三说完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也渐渐严肃起来,认真问道,“这人是你朋友?之前没有一丝异状?家里也没有动静?”
“是的,所以才觉得奇怪。”
“确实很奇怪,按理说你这朋友是家中独女,若是被人害了,定会上衙门上告哭诉,你朋友身体又康健,只能是意外了,可就算是意外,也不会这么悄悄地掩过去,总要铺个场面让。”
“张大哥,梦一是我至交好友,我十分担忧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情,拜托张大哥帮我留意一下,查探一下她家的人口状况,还有最近平城可有报上来什么事件与这有关。”十三恳求道。
“没问题,不过是一件小事,这些消息衙门里都是归我管的,谁都不如我熟。”张捕头爽快应下,“我明日去衙门的时候就帮你看看,放心好了。”
十三展颜,立刻道谢,“如此就多谢张大哥了。”
张捕头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日,张捕头真的带了消息回来。
☆、第二十九回闻噩耗疑窦丛生探消息两头奔波(下)
张捕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
“本来我也是看看,结果真的找到一份文书,是袁家人自己来报的,说长女袁成佩上山失足意外死了。”他又指着另一份文书说到,“另外就昨天,袁家过来报她家刚刚添了一个女儿,已经造册登记过了。”
“这样的事情官府不会查么?”十三问。
“这种事官府怎么好插手去管?又没有人来报官,自己家里人来这么说的,官府还能查什么。”张捕头说到,“以前许多事情其实也知道有猫腻,人家自己族里面解决了只要不太出格,官府也不会深究,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民不举官不查,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张捕头带来的资料很全面,薄薄几张纸,袁家家里多少人口,年岁几何,多少奴仆,平城有什么产业等等全都挤了一笔。
十三另抄了一份,顾不得晚饭,便赶到了柳家。
“十三,还是你有办法,我本来拜托家中长辈出面,但太慢了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弄来。”柳放见到她如释重负。
“刚好认识一个在衙门里的人。”十三把抄好的资料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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