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妻完本——by桐阁鹤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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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未来妻夫的第一次正式会面不欢而散。
从楼上望见萧炎一行绝尘而去,十三直接席地而坐,背靠在墙上喃喃道,“果真是小霸王……”
“贞安,都是我连累了你,你不必替我隐瞒的,和他说清楚吧。”袁成佩也坐到她身侧,“我感觉萧侯爷似乎挺在意你的,不然也不会发这么大火,别让他误会了。”
“我被他误会最多挨他一鞭子,你若是暴露可就无立足之地了,怎么看都不划算。”十三用手盖住眼睛,“而且——现在这样也挺好。”
心底深处,她此刻更希望暂时和萧炎保持一段距离,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才能压下心中的怅然和愧疚。
她不由又想起蒋牧白,他此刻知道了么?
书房内,阿北垂首回报打听到的消息。
“你说阿炎已经找上门了?”
“是的,好像是庄小姐一夜未归二公子才找过去。”阿北补充道,“似乎,动静挺大的。”
“是么,看来她已经知道了。”将牧白盯着面前的棋盘低声道。
棋局万千,每一步都变化非常,自己会如何选,十三又会如何选?
知道真相后,她会有一些难过么?她——会选择自己么?
☆、第五十回意决断怅然若失误会消诚意初见
十三回到小院的时候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她未多说什么,自理了自己的随身物品,身边陪着铃兰碧竹住进了承恩侯府。
进去的时候已经天色昏暗,沿途景致也看不清,老仆引路走在前面,她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清幽小院内,随意洗漱就睡下。
许是这几日以来接连的风波太过,刚刚阖眼,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到了夜深,更是发起高烧来,一向身体强健的十三破天荒的病了。
左右的人不敢耽搁,第二天清晨萧炎刚醒就得到了消息。
“请大夫了么,现在如何?”萧炎问。
“已经请过大夫开过药了,现在还烧着,热一直退不下去。”玉姑姑担忧道,“晚上就开宴了,本来说这次要露面的,可怎么好。”
“你好好照顾她。”萧炎道,“这次就算了,父王那里我亲自去说。”
他不由想起昨天那一场争执,当时她和自己对上可是精神饱满,怎么会突然病了呢?早知她身体不好,自己也不该那样逼迫她,萧炎刹那间有些许愧疚,他忘了这女人是个文弱书生,读书人嘛,和蒋狐狸似的,动不动就生病,这回——就先放过她好了。
荣郡王知道消息自然是不满的,这个儿媳来京城这么久了,自己连面都没见上,本以为这次宴会总能得见庐山真面目,看儿子挑的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临门来了这一出。
“我让洪叔过去看看,洪叔懂些医药,若真是身体不济的,早早打发了免得耽误子嗣。”荣郡王当即拍板道。
萧炎当即反对,“父王你就省省心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有数的。”
“你有数?”荣郡王训道,“当我不知道,你昨天把兵马司翻了一遍?”
“我愿意,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
蒋牧白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听着父王和阿炎正在谈论十三。
阿炎果真还不知道么?她呢,恐怕也还不知吧,稍后宴会上看见自己她会是什么反映,悔不该当初么,蒋牧白自嘲到。
“牧白,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荣郡王注意到门口的大儿子。
蒋牧白深吸一口气,踏入屋内,笑道,“父王和阿炎在说什么呢?”
“还不是你二弟这个不省心的。”荣郡王无奈道,“在说他的婚事呢。”
“对了,她没有一起来么。”蒋牧白似不经意说到,“等会宴会就可以看见了。”
“她生病了。”荣郡王不耐道。
蒋牧白心头一紧,声音有些发涩,“她——还好么。”不过两日功夫,她竟病了么。
“挺好的,发烧而已。”萧炎道,“人就在我府里,有玉姑姑照看着。”
“那就好。”蒋牧白眼眸低垂,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毕竟是你妻子,日后尊敬些。”
就此决断吧,蒋牧白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一片清明。
他抬头看着荣郡王,郑重其事道,“父王,阿炎,我有一事同你们说。”
……
宴会办得完美无缺,宾客满意,全都尽兴而归,除了没有看到八卦女主角萧家的入赘妻登场有些遗憾。
萧炎也喝了许多,直接就在荣郡王府睡下了,第二日才打道回府,荣郡王和蒋牧白都给他带了礼物说是问候十三。
目送萧炎背影离去,蒋牧白眼神晦涩难懂,胸中是惊涛骇浪过后潮水暗涌的平静。
阿炎,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萧炎进了府,径直就往自己院子里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旁边还住了个病号,叫来管家问到,“庄小姐病情如何?”
“烧昨天半夜才褪下,现在还在睡。”管家道,“玉姑姑刚刚休息去了,两个侍女轮流在那里照看。”
犹豫片刻,萧炎转身提步向外面走,“带我过去看看。”
他到屋里的时候是碧竹在一旁照顾,见他进来慌忙行礼,萧炎毫不避忌地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坐。
“公子请回吧,不要过了病气。”碧竹劝道。
萧炎摆摆手打发她,“你先下去。”
等碧竹走了,他才再一次仔细打量床上睡得不知黑白的十三。
比之在客栈见到的时候,她明显枯瘦了许多,头发也黯淡无光,嘴唇发白,整个人透着一股憔悴的味道。
真丑,萧炎心中默念,倒是接着耍威风啊。
“水,喝水……”床上人突然喃喃发出声音,“爹爹,十三喝水……”
萧炎心中鄙夷,都多大人了还嚷嚷着要爹爹,真是够丢人的,是个女人么?虽然如此想,但还是帮她叫碧竹过来倒水,“来人——”
叫了两声也没有人应声,床上十三还在喃喃“水——”,神情很痛苦的样子。
萧炎等了片刻,终于捱不过这可怜的叫声,起身从茶碗到了杯茶,送到她的嘴边。他的技术糟糕,一碗茶倒有大半是洒在外面的,只有一小口进了十三的嘴巴,不过也让十三舒服许多,不再叫喊了。
萧炎舒口气,终于消停了,不过看她这幅柔弱可怜样倒是比那天顺眼许多,他暗自思忖。
十三醒过来的时候头脑一片混乱,仿佛有人用大锤子隔着厚厚的棉被一下一下砸她的脑袋,不剧烈却能慢慢浸透全身。
摸到手下的被褥,她挣扎着坐起身,目光触及到床边不远处坐着的人她呆住了,愣愣叫了声,“萧炎。”
萧炎却突然扭过头,“把衣服穿好!”口气凶巴巴的。
十三低头,不过是胸前衣服有些敞开,露了片胸口罢了,十三见到那厢萧炎躲得老远的目光,不由无声轻笑,这种对男人耍流氓的感觉倒很微妙。
萧炎的耳朵竟然都红了,真是看不出来——十三天马行空胡乱想着。
“侯爷,好了。”十三轻咳一声。
萧炎望她,仍不说话。
“多谢侯爷来探望我。”犹豫片刻,话仍是说了出来,一场大病醒过来看见身边有人关切,心中总是动容的,隔阂便也不那么坚硬了,十三亦不能免俗。
“我是担心我那价值连城的药材打了水漂。”萧炎轻哼一声。
“无论为了什么,都谢谢你,愿意探望我。”十三不以为意,轻声问到,“不知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若不是下人夜里发现你烧起来,现在你恐怕已经成白痴了。白天你还威风凛凛的,马上就变病猫了,真是丢人。”
“是是,我太丢人了。”十三顺他话道,“不比侯爷身强体健。”
“你在笑话我?”
“不,这是真心话,每次看见侯爷都很精神的样子,真的很令人羡慕。”十三认真道。
这不是作假的话,在她所见过的人中间,唯独萧炎身上有这样的气质,仿佛永远也燃烧不尽的火焰,带着勃勃生机,肆意又耀眼。
萧炎闻言一愣,不自觉想起儿时那一次会面,自己当时貌似对她挺不客气的——他不由有种被现场抓包似的尴尬。
但这尴尬被他藏得很好,他淡定问到,“每次?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侯爷也记得?”十三有些意外,她以为依萧炎的性子,那种小事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记得,你小时候长得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么大个头,这么小个身子。”萧炎一边用手比划一边道,“头发黄黄的,还穿一身红色。”他撇撇嘴,“怪丑的。”
前日的事情,萧炎还没气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听话,不放过任何可以打压她的机会。
却不想黑历史被人翻出来十三也不恼火,反而笑眯眯道,“我长得不好看自己一向知道,我倒记得侯爷当年长得可漂亮了,恨不能当时就带回家去,光看着就能下饭,没想到竟成真了。”
这登徒子,萧炎欲说还休,瞪她一眼,心底却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甜甜的,让萧小侯爷心情愉悦许多。
这须臾间,两人间的气氛已经是松快许多,一个半躺着,一个坐着,倒有些和睦的味道。
突然,十三正色道,“侯爷,前日之事是我过分了些,我向你赔礼,只是——”
她话锋一转,继续说到,“侯爷确实也误会我了,那晚我一直孤身一人,身侧确无其它男子陪伴,更未做任何对不住侯爷的事情。那柄剃刀非我之物,关系到我好友的隐秘,他人之私实在是不能对侯爷开口,但我可以保证的确没有侯爷以为的事情。”
“我如何信你?”萧炎直接问到,语气傲然。
他本来盘算睁只眼闭只眼,可既然她主动挑出来,他倒要听听她准备说些什么,倘若这次有半句蒙骗他的话,绝不原谅。
看见萧炎认真的神色,十三觉得自己如同站在索桥上一般,桥的那一头绳索就在萧炎手上,他在向自己索取诚意,对于这桩婚事和他的态度,如果自己不能拿出有诚意的答案令他满意,他会毫不犹豫剪断绳索。
“我庄维桢向上天起誓,以上所言,若有半句虚假,甘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如此侯爷信了么?”她神色认真,掷地有声道。
萧炎一时震住,五味陈杂,“你——”你不必做到如此的,永世不得超生,这誓言未免太过。
“这次我信你便是,我不会追查。”萧炎声音动听,不似最初般带着迫人的锋刃,隐藏着一丝赌气的意味
“如此,多谢侯爷。”十三露出笑意。
“不管侯爷相不相信,从一开始我答应你,我并未有任何怨愤抑或不甘,决意要和侯爷相敬如宾,好好相处。”十三道,“侯爷若有不放心的,十三但凭差遣便是。”
“谁要差遣你。”萧炎状似不屑道。
相敬如宾?谁稀得要相敬如宾了?
萧炎想起京城所见那些大户人家所谓和洽夫妻,一举一动都带着股客气算计,他又不图贤惠美名,没必要为难自己费心过那样的日子,难道还学那些男人给她添几个小侍?
这女子,想得未免太美了些,萧炎颇有股郁气难散,不理十三径自去了。
留下十三一人坐在床上托腮思量,看来这萧炎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人,就是委实太爱面子了些,十三不由笑出声来,想起萧炎离去时那纠结样子。
“小姐,你醒啦。”碧竹从门边捧着吃食偷偷溜进来,“我去给你拿吃的了,看见公子和你正说话就不敢进来。”
碧竹小跑奔到床边,轻轻捧起粥碗,一边用勺子搅拌一边揶揄道,“小姐在笑什么呢,刚刚公子和你聊得这么起劲。”
“没什么。”十三不欲多说,问到,“你很怕侯爷?”
“那当然,谁不怕呀。”碧竹吐了下舌头,夸张道,“公子他武艺高强,向来说一不二,得罪了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我们侍女。”
“侍女怎么了?”
碧竹眼睛滴溜溜往左右瞟了下,低声道,“当年公子不到十岁还住在王府的时候,因为长得太漂亮了有个侍女起了歪心思被公子发现,抽了几十鞭子赶出来,都成血人了,被发配到官府配了五个又老又丑没人要的男人,听说从那以后公子就不喜欢女人看他,看一次抽一次。”她语气夸张,卖弄够了才讪讪道,“小姐可别说出去,其实公子只要不招惹他,对我们下人还是很大方的,也不为难我们。”
“我说呢,原来这么回事。”不过见几次面,萧炎表现过好几次嫌弃她好色了,小时候也是。
看来萧炎对自己的美色十分敏感,不喜欢别人夸他漂亮啊,十三暗自得出结论,以后便少踩他尾巴好了。
她不知这个结论日后间接造成萧炎动不动就喝干醋,因为他发现自家娘子甚至能从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身上找到长相身材的优点却从不夸他,生了好几场火气,不过此是后话不提。
“小姐,你这病生的也太不是时候了。”碧竹一边给她喂粥一边抱怨,“之前明明答应好了要带我去宴会上开开眼界的,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呢。”
“这次是我不对,下次一定带你去好不好。”十三哄她。
“小姐可要说话算话。”碧竹来了精神,“不过我听厨房的人说了,这次宴会可热闹了,王府的后院烧菜的灶子都不够了,围了后面一条街砌了十几口才够用。”
“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礼物堆得跟山一样,第一美男出云公子也来了,晓虹说她看到了,长得比神仙还漂亮…….”
碧竹在一边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十三也觉得有趣,饶有兴味仔细听着。
“大家都说王府好事又要近了,这次大公子和淳郡王一直在一起,听说淳郡王对我们大公子可上心了,说不定过完年就会赐婚下来……”
十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名字,“大公子?你是说——蒋牧白?”十三喉头发苦,艰难问到。
“是啊,就是蒋公子,他最是温柔了,一次我跌倒了他还问我有没有事呢。”碧竹陶醉笑了下,继续道,“淳郡王虽然比不上太孙,但出身高贵,勉强也能配得上大公子了,真是好福气呢。”
他要嫁人了?嫁给淳郡王?
都是骗子,十三心中嘟囔一句,不知为何,却有点想哭的酸涩味道。
自己和他,缘分已经截然而止了么?
“碧竹,我肚子饿,我还想吃东西!”莫名的空虚感浸染心头,十三有些难过,执拗对碧竹说到,“要干的不要稀的!”
☆、第五十一回画中寄不言自明除夕夜有言在先
晚饭过后,萧炎身边的双林往十三院内搬来一大堆盒子。
“这都是什么?”十三问他。
双林擦擦脑门上的细汗,答道,“这些是王爷和大公子听说小姐病了,特意送来的礼物,公子让我给您送来。”
十三心中一跳,这里有蒋牧白送的东西?
“那你放这儿吧。”十三似乎很是随意道,“我等会看看。”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夜深人静,十三悄悄下床,举灯来到外间,那里大半个架子已经被堆满了,铃兰把礼物排列摆放好,整齐码在那里。
十三打开几个盒子,都是些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倒很贴切现状,只是太过规矩,似是按照章程一字不落置办出来的,便觉索然无味。
是了,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吧,十三猛然想起。
他们二人间的交往似乎掺杂了太多顾虑和误解,时至今日,她也没有堂堂正正告诉他一声自己名叫庄维桢。他吩咐这些礼物的时候,如何能知道他随口提到的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会是和他在小楼相谈甚欢的如十三?时至今日,十三也讲不清这个结最开始是从哪里团起来的了。
突然,一个木头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盒子样式十分简古朴,埋没在一堆织金锦盒中十分不起眼。
她将那个盒子拿出,胸口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在跳动,着魔一般,她把盖子掀开。
里面放的是一些文人用的东西,冰宣纸镇,狼毫石砚,此外,还有一把扇子,装在扇套之中。
扇套是素色花纹,没有装饰,是十三惯常喜欢的颜色,只一眼十三便能看出这扇套虽然精致却略显生涩的针脚,她缓缓抽出扇子,就着窗下满溢进来的月光摊开,触目是一片白茫茫纤毫未染的扇面,翻过来却又是一整面水墨图卷,从中间望去,一边空白一边浓密,天差地别之间,两个紧紧相依的扇面却仿若分隔出不同的天地,两厢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