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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妻完本——by桐阁鹤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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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一下就懂了。
扇面上画的不是别的,是整齐划一气势恢弘的京畿,飞檐叠嶂向远方延绵密布仿若看不见尽头。阡陌之间,抱子妇人,执杖老叟,挑货脚夫,往来络绎。尺幅虽小,却能窥见盛世气象。
十三的手指轻轻抚过左下角一个角落,画上那条巷子、那个小楼她很熟悉,正是他们曾经相会的那间小店,小店二楼的窗影边,作画人点上了两个身影。
她低声喃语,“原来你已知晓……”
真是荒诞不是么?自己以为一纸书信他已经明了自己的身份,却从头上开始一切就已经发生了偏差。他以为自己只是婚约在身,却不知道那婚约不是别人正是他弟弟。
自己之前一直不懂,为何上次他说他来解决自己的婚约,现在终于明白,概因为这里面通通都错了。他现在查明了真相,知道契书已签,喜帖已发,他作何感想?大抵也会同自己一样吧,十三愀然。
扇子下方坠了一个络子,络子的两根须穗下结着碧绿玉珠,莹润好看,动作间跟着轻轻摆动,十三拿起细看,猛然发现这玉珠哪里是什么玉珠!
她的手不由握紧,将那两颗精致小巧的碧玉耳钉攥在手心。
十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人了,在这个世界行走十余载,她清楚的明了耳钉代表着什么,当一个男子送给一个女子耳钉,就是将全部身心交付的决心。
这就是你的意思么?
——两相断绝,你有壮志满怀,向那海清河宴天下太平,我依守诺言,安心承恩侯府。
可你偏偏为何又要留下这碧玉耳钉与我?若我真的如你所以为的那样不知道真相,你便打算就这样沉默地将这柄扇子埋没在那一堆礼物中,尘封在库房里面不为人知么?
十三几乎能感受到蒋牧白是以怎样一种心情送出这份礼物的。
月光之下,几点晶莹闪没。
很快,第一场初雪下来了,马不停蹄地就到了新春。这段时间平静无波,除了十三所有人似乎都很忙,萧炎再未露面,除了往来奴仆,几乎没有旁人。外面的美景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十三不再出门,只去了趟书铺,平日都窝在书房的火炉边,烤着些小橘子和年糕,同铃兰和碧竹分着吃。
她再没有得到过蒋牧白的消息,小楼那匆匆一面之后,他的影子似乎在十三的生活中戛然而止再不曾露出一丝踪迹,直到除夕和萧炎去荣郡王府,她才从旁人口中知道,蒋牧白已经离开了京城,去了蒋家。
这个年正经算来只有她和萧炎以及荣郡王三人。
当她第一次得见未来公公荣郡王的真面目时,只觉得他是来到女尊世界十余载以来所见过的最华贵的男子。常年的宫廷生活让荣郡王一举一动间都有一种名为皇家气派的东西,顿时让十三这个普通小民感受到了差距所在。十三第一次觉得男人也是可以被比作牡丹的,雍容浓烈。
除夕前一天的宫宴十三是没有资格参加的,等到除夕当天,他们三人坐在了荣郡王府的正厅之上,面前是满满一桌足够二十多人吃的饭菜。
荣郡王是今上亲侄子,又备受宠爱,每年过年今上都提出要他一同在宫中守岁,但不知为何,自从成婚后,荣郡王就总是在自己府中守岁,说是于理不合,只初一之后进宫侍奉今上,今年亦是如此。
“往年每年都是我们父子三人守岁,本来以为今年贞安来了就变四个人了,谁知道牧白这孩子居然回蒋家去了,到头来还是三个人。”荣郡王态度还算和善,称呼她为贞安。
“他也真是的,大过年还往外跑,真奇怪。”萧炎抱怨道。
荣郡王见对面的十三沉默不语,笑了笑,“对了,贞安你还没见过牧白吧,是炎儿的哥哥。”
十三强撑道,“只听人说过,说是极为出色的。”
“牧白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荣郡王满意道。
他却不知道十三此刻心中真是吞了黄莲一般的难过,她比谁都知道蒋牧白是个非同一般的男子,只是如今,他是为了避开自己么?
冷不丁的,荣郡王突然问,“我听说前一阵贞安你和炎儿闹得挺大的,这是怎么回事?”虽然语气平常只是话家常一般,但十三分明觉察到了凛冽威势。
“只是一点误会而已。”十三斟酌一下,恭敬答道。
“哦?”荣郡王不置可否,“我听到的倒不简单。”
萧炎这时却突然开口说到,“就是一场误会,我已经和她解决了。”
“是么,你们解决了就好。”荣郡王轻叹,似是松了口气般,他望向十三,语重心长循循劝说到,“你是女人,年轻气盛,许多事情我也是理解的,炎儿又脾气不好,你们日后要互相扶助,齐心协力才好,炎儿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莫生气,多多包容他,我就这两个儿子,只希望他们日后都能过得好一些。”
“郡王言重了,这是我分内之事。”十三低声应到,心知还有下文。
果然,荣郡王接着说到,“女人爱贪玩,这是人之常情,别在外面太胡来就可以,只是有一点,希望贞安记在心上。”他肃了神色,不容置喙道,“日后你腹中所出——只能是炎儿的。”
“炎儿一人顶立承恩侯府门户,身后单薄,若是真有别的男子趁虚而入,炎儿不说,我这做父亲的也会替他解决,这话我说在前头,贞安务必记下。”话语虽然简单,却是暗藏了杀机,荣郡王早就做好了决断,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替萧炎解决掉。
这也是当初荣郡王决定为萧炎招赘的一个重要原因,萧炎不像蒋牧白身后有蒋家这个大家族依靠,承恩侯府人丁单薄,若是嫁人的话一旦没有孩子,等他走后萧炎一人肯定势单力薄?3 羰悄苷凶敢黄拮咏牛喽嗫ι⒁叮材苌晕⒎判男┝恕?br /> 十三本来也没有过其它念头,答应的没有什么负担,“十三记下了。”
荣郡王满意点头,又招呼他们两个趁热吃菜。
“阿炎,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萧炎丝毫不见羞色,大方道,“帖子早就发出去了,该收拾的也收拾好了,就算明天办都可以。”
荣郡王又关切问十三,“贞安,你父亲的病情如何了?”
“父亲吃了药,最近已经好多了。”提起如九斤,十三明显松快了许多,柳放传过几次信和她细细介绍了如九斤的情况,说如九斤在庄子上疗养得很好,现在已经天天下地走动了。
“那就好,贞安你只管安心准备春闱,亲家的病我也会多多留意的。”荣郡王道。
不管荣郡王本意为何,为此十三都是感激的,真心实意道了句谢。
过了午夜,皇宫方向的礼花升上了天,十三和萧炎分别敬过荣郡王酒便离开了荣郡王府。
十三和萧炎一起坐在马车里面,因为喝酒的缘故,萧炎带了一层红云,原本就美丽的面庞在车厢一角挂着的油灯照映下更加好看,他慵懒地斜躺在软枕上,眼神却很清明。
他斜睨十三一眼,说到,“父王刚刚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侯爷指的是什么?”十三不明所以。
“父王说你在外面玩一玩没事,只是不准怀了孩子。”
十三顿时尴尬非常,只有两个人在场说什么怀不怀孩子的,相比之下,萧炎反倒镇定许多,“这是父王的规矩,我这里不一样。”
“那么敢问侯爷的规矩是什么?”十三配合问到。
“很简单,只一条,你要是敢在外面‘玩一玩’的话——”萧炎阴恻恻笑了下。
酒能让人放松下来,见萧炎如此,十三也兴了玩笑的念头。
“侯爷要拿我如何?”十三学样懒懒向后一躺,问到,“是蒸了烤了还是炸了?”
“没这么轻松。”萧炎暗自撇嘴,这女子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我亲自去替你挑几个好夫侍陪你,专门挑最老的最丑的,天天陪着你。”
“侯爷放心,皮肉皆是虚妄,我不挑的。”十三淡定,“只要有力气就行。”
萧炎不解,问到,“什么意思。”
十三对他灿烂一笑,“十三家贫,从前就想体会一下前呼后拥是什么感觉,侯爷真要送我人,我就前面一个撑伞的,后面一个打扇的,左右两边各一个捧篮撒花瓣开道,再一个给我捏肩捶腿,倒茶摆凳,还要有多的话,我就去租几亩田让他们种,说不定还有赚头,还要多的话我弄个织行也够了。”
“你还想要几个?”萧炎磨牙,“你倒是会想。”
“这不是预备着么,侯爷非要问的。”十三摊摊手,“侯爷没听过一句话叫人多力量大,还有那谁谁说人口是第一生产力,国与国的竞争就是人口的竞争,都是金玉良言呐。”十三随口道,这才惊觉前世那些名词离她似乎变得很遥远了。
“没听过,哪里胡诌的。”萧炎轻嗤,“不过算有几分理。”
承恩侯府离王府不远,很快就到了,十三的位置靠近门,便先跳下车,萧炎随后也掀开帘子。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积了厚厚一层,承恩侯府院内满目都是白茫茫一片,十三抬头,看见萧炎一身红衣站在马车上,在清冷的雪光中恍惚天人,周遭所有的精华之气似乎都被他一人夺走了。
十三敲敲有些昏沉的脑袋,若不是身为画中人,只作旁观的话这确实是一副极其令人沉醉的画卷。
她摘下车前挂着的灯笼,照亮萧炎脚下的木阶。
萧炎扬眉,似是讶异打量她一眼,慢吞吞伸出了手。
十三打量面前这只手,片刻,才恍惚明白过来,伸手接住,刹那间滋味难辨。
萧炎落地站稳,将手抽回,十三未多言语,提灯在他身侧,两人一同向内院去,一时间都没有出声。
先到了萧炎的主院,十三在院门口止步,即将分别时她出声叫住萧炎,“侯爷,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嫁人么?你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子。”
“嫁人?小时候可能想过吧。”萧炎回想幼年时光,似乎的确有那么一阵,他幻想着能有个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妻主,用最华丽的马车将他接回去。
“不过现在我更喜欢战场。”萧炎昂然道,英姿勃发,“与其盼着一个不知面目的女人,不如干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边疆辽阔,那里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侯爷好志向。”十三赞叹。
人活一世,能潇潇洒洒,坚持自己理想的又有几人?
走到自己门前,萧炎忍不住回望身后,已经看不见十三的影子了。
“公子,怎么了?”见萧炎若有所思,旁边的阿北殷勤问到。
萧炎回神,推门道,“无妨。”
幼年之时他绝对不会想到长大后的妻子会是一个既不会刀剑又不会行军布阵的文弱书生,不过,这样似乎也不算太差。
☆、第五十二回春闱毕试问前路婚事近慌乱难掩
过完年没多久就是春闱,十三提着个小竹篮子,带了一包饼和肉干,随着参考的大军一起被关进了贡院的小隔间。
相比科试的时候,这一回她出乎意料的平静,题目也答得很顺利,可能是因为不必想着秋闱,反而更关注于题目本身所问,不似在考试,倒像用所学同自己自问自答,单纯为解决疑难罢了。
交上答卷,一同交上的还有过去十余年的读书路,十三胸口有些发闷,这是最后一次进考场了。
在等成绩的时间里,首当其冲的就是婚礼。
婚礼被安排在在春天的第二个月的月底,天气依旧寒凉。
承恩侯府和荣郡王府都披上了红绸,张灯结彩,粉刷墙壁修缮屋檐,下人们也连轴转起来,一片忙乱中,蒋牧白的信也来了京城,与之同来的还有一车贺礼。
“牧白怎么会突然生病?”荣郡王蹙眉看信,“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阿北心知内情,不敢抬头,只道,“前几日晚上公子同家里人喝了几杯发了汗,风一吹便受凉了,大夫已经看过并没什么大碍,只说要好好修养一个月,不然怕拉下病根,蒋家也很用心,公子在那里一应都好,王爷放心便是。只是公子说这回恐怕看不到二公子成婚,便吩咐小人先送了贺礼过来,请王爷转交给二公子。”
“这孩子,告诉你家公子让他自己好好保重身体,现在我走不开,炎儿婚礼结束后我亲自过去看他。”荣郡王道,“哎,炎儿成婚他做哥哥的竟到不了,罢了,一家人以后再见也是一样。”
阿北低声应下,不敢多说一个字怕露了马脚。
公子为什么不回来,他作为身边人自然一清二楚,每每看到公子读那本书他都为公子抱不平,凭什么他家公子就要忍让退出,远远的避开?老天爷也委实太偏心了!
婚礼要穿的喜服早早便请了最好的裁缝铺子,今日刚刚做好,玉姑姑领人过来让十三先试试,若有不合身的地方也好改一改。
裁缝是个年纪很大的男子,须发花白,腰间挂着皮尺,两只手因为长久劳作的关系骨节有些变形,十分粗糙。
与这双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托盘中的衣裙,绣工精湛,上面的凰鸟眼睛能看见人一般,裙边处还有鲜艳绮丽的花株,并蒂而开,用珍珠充作花心,点缀其中,虽然繁复却不显得累赘,反而浑然一体。
“好精致的做工。”十三轻轻抖落开裙子,不由赞叹道,“太漂亮了。”
“张老板做了五十多年衣服,京城中属他手艺最好了。”玉姑姑也上前翻看,“张老板,你这次算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
“玉姑姑过奖了,做了这么多年手熟罢了。”张老板说话如同流水一般温柔,“小侯爷大婚,我这老骨头怎么也得出分力才行,这么多年都是王府照顾生意,也算是我一片心意。只是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小侯爷周岁的衣服也是我做的,一晃眼都要成婚了。”
他乐呵呵对十三道,“小娘子好福气,当年还在襁褓里小侯爷就长得玉人一般,如今风采更甚了。”
“什么小娘子,马上要改口叫夫人了。”玉姑姑嗔道。
十三被打趣,顿觉不自在,连忙拿了衣服进去内室,唤铃兰和碧竹帮她换上。
到了里面,还能听见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新夫人好像不好意思了,我看新夫人和小侯爷倒很般配,玉姑姑你说是不是……”
哎,结个婚果然免不了被八卦么?
换上衣服,站在铜镜之前,镜中女子一身华丽婚服,耀目非常。此刻,十三才真正意识到,加起来两辈子,自己第一次要成婚了,莫名的竟然紧张起来。
“小姐真漂亮。”碧竹蹲在地上为她整理裙边,时不时凑趣,“少爷见了肯定惊呆了。”
玉姑姑替她腰间挂上一条同心芙蓉玉佩压裙边,上下端详也是满意极了,转头吩咐铃兰,“前几天送来的那顶凤冠一起拿来吧,全套一起试了。”
铃兰依言捧了个盒子过来。
因为风俗迥异,大盛朝的婚仪中男女所用饰物还是有些许特点的。虽然在衣服上同样用红色,女子穿裙,男子用袍,但在头饰上,女子的发型比较简单并不复杂,在头上束起,所用之冠仿了朝堂上所用的官帽,只是更为精致小巧,镶嵌了玉石,看起来精神利落,与之对应的,男子这一天则要蒙着红色盖头。
“新夫人穿这一身真是再好不过了。”张老板手拿针线,
等十三换下衣服,收拾好出来,却见玉姑姑仍然坐在厅上似乎在等她。
“玉姑姑,是有什么事么?”
一向果断的玉姑姑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尴尬纠结,“不知道小姐今晚得空么?我有一事要和小姐仔细商谈。”
“现在不行么?”十三问到。
玉姑姑清清嗓子,含糊道,“这件事还是晚上比较适宜。”
见玉姑姑这幅神态,十三似有所感,莫不是——
果然,吃过晚饭后,玉姑姑捧了个大匣子到了十三房内,打发干净铃兰碧竹二人,关好门,神秘秘地同十三坐在桌边。
玉姑姑面色有些不自然开口道,“咳咳,这件事本来不应当我来说的,都是家中母亲教导,只是小姐孤身在此,我就托大来说一说。”
磨蹭片刻,她从匣子中取出一尊小像推到十三面前,“妻夫人伦和顺之道,乃是大事,小姐之前可有所了解?”
十三低头一看,手掌大小的雕塑,两个泥塑的小人赤身*正抱在一起,上女下男,比例有些失真,表情倒是刻画得很仔细,十分沉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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