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城风云完本——by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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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回来。”
“你不要命了??”
“妈的,在这里也照样被人砍,照样会没命。”周游捶了记墙,“还要连累别人……我回来!”
不等红虾回复,周游就挂了电话,他又打费觉的手机,忙音一停,他便说:“操你妈蛇七,你搞我就算了,你搞费觉是什么意思?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在隆城等我!”
蛇七阴阳怪气地回道:“真的?我是不太相信,你要有这胆量会去泰国当这么多年缩头乌龟?”
“你等着!”周游没再多说什么,之后红虾又打他电话,周游没接,扔了手机便往巷子外走。
他过了马路,跑了起来。
红虾在床上再睡不着了,飞车赶去医院找到莫正楠,把周游遇袭和打算回隆城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14 他。莫正楠本在费觉病房里陪夜,看到红虾过来,叫醒了睡在旁边床上的可乐仔,让他看着费觉,披上外套出来和红虾去了楼道间说话。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红虾说完,莫正楠点了根烟,低着头擦了擦皮鞋,说:“我知道了,别告诉费觉,一点风声都别走漏,他的脾气你知道。”
红虾点头如捣蒜:“要是觉哥知道了一定会去找蛇七。”
莫正楠稍抬起了眼睛,瞄了眼红虾,跟着点头。
“我去码头收收风。”红虾说。
莫正楠说:“我看能不能找蛇七出来谈谈。”
红虾往下走了两步,到了楼梯转角处,摸着扶手转身看莫正楠。莫正楠问他:“怎么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他的口吻客气,人也面善,兴许是因为睡眠不足,眼白里充满了红血丝,但并不显得可怖,只是看上去非常憔悴,衬托得他的神色更柔和。
红虾说:“早不砍,晚不砍,偏偏挑这个时候……我听说条子最近找了九爷,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交个人出来。”
“你听谁说的?”
“条子找九爷喝茶,不少人都知道。”
“费觉知道吗?”
红虾想了会儿,不是很确定:“应该不知道,觉哥应该没有再和兴联其他人有接触了。”
莫正楠搔了下眉心,沉声应道:“嗯,借刀杀人,顺便还卖了蛇七一个人情,卖条子一个面子。”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还是红虾先开腔,说:“那我先走了。”
莫正楠蓦地笑了,红虾不禁看了看他,莫正楠笑得意味深长,说得话更耐人寻味,他道:“你说条子找兴联的喝茶为什么就找九叔呢?”
红虾愣了瞬,上唇碰了碰下唇,但什么也没答,别过莫正楠后连跑了隆城三个码头,隆城每日与泰国来往的船只不下五十条,贩人贩树,运物藏毒什么都有,红虾打探的时候不敢太过露骨,只道想给亲戚谋个出路,最好明天能搭上从泰国来的泰国船,即到即走。辗转询问了几个中间人,香烟都派到见了底,红虾一看时间,已经是天快亮的时候了,他给莫正楠发了条信息,中午十一点和明晚八点分别有两艘从泰北过来的货船,一船运的是芒果干,润肤露,夹带点象牙红木,一般不运人,一船装的是大头白虾,这艘渔船他跟过几次,知根知底,船家在船舱底下自添了夹层,容得下十二个成年男人。
莫正楠回了他一条:联系上蛇七了,约了早茶。医院里有可乐仔在,你帮我盯九叔,小心行事。
红虾正要回复,又来了条新信息,号码由1打头,内容全是英文,信息末尾附加了个网址链接,这次拉斯维加斯辣妹摇身一变成了底特律汽修工人,招募华工,薪资优待,重振汽车城。
红虾接了莫正楠分配给他的活计后,开车去了香水街附近的街心公园。他在停车场换了身运动行头,做了十来分钟热身,插上耳机往公园里跑去。
天已经亮了,公园里晨雾浓重,清透的蓝色和厚实的绿色紧紧痴缠,遮住了太阳,只留下糊涂混沌的天明的迹象。健身步道和草地上都湿漉漉的,树叶细尖上还缀着露珠,红虾跑步路线刁钻,在灌木丛和树林里穿梭了阵,绕过一间公厕,在一尊金鱼铜像边做拉伸运动。底特律汽修工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头戴兜帽,穿着紧身的长衣长裤,他的跑步鞋鞋带松了,正弯下腰系鞋带。
周围没有其他人,城市已经苏醒了,风声裹着汽车轮胎驶过路面的声音刷刷地擦过他们耳边。
“红虾哥今天终于有空。”方兴澜说。
红虾耳朵里塞着耳机,四处乱望。
“是不是费觉干的?”方兴澜问得直接,红虾双手叉腰,左右扭动脖子,说:“不知道。”
“他的腿怎么受伤的?”
“他说掉下月台骨折。”
“他说?”
红虾做深呼吸。吸进一口气,屏息三秒,再长长舒出一口气。
“那天你怎么不在保龄球馆,我的人去了三次都没找到你。”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湿润的空气蔓进肺部,红虾努力呼吸着。
“我去花湾看我奶奶了,医院突然来电话,说她中风。”红虾说道。
方兴澜挠挠鼻尖,站了起来,拿出手机也插上了耳机,头也没抬:“真的?”
他在调播放列表。
“我骗你这个干吗?”
“最好是真的。”方兴澜说,在空中举高了手臂,又放平,嘴里说,“警员档案里还有你的一份资料,你别忘了。”
他又道:“黑社会杀人是家常便饭,警员杀人是要写报告的,哦,我忘了,之前你那份报告还是唐sir帮你交上来的。”
红虾转过身面向方兴澜在原地做起了高抬腿,方兴澜笑了笑,接着道:“哦,还忘了,那时候你还不是警员,只是个预备役。”
红虾不说话,喘气喘得很厉害,他的衣领已经湿了一圈,光脑袋上都是汗。
吸气,呼气。
吸气。
方兴澜转动脚踝,问说:“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红虾停下了,长舒一声,擦着汗,问道:“是你找九爷要他交人的?”
“对了,莫明的儿子是怎么回事?”
红虾环顾四周,天色更亮了,浓稠的蓝绿色渐渐被稀释,他说话的声音轻了下来,变得悄悄的。
“费觉还在隆城,等他走了再说吧,你说太子爷……”他舔了下干裂起皮的嘴唇,“美国那里他休学了,不回去了,说打算留在隆城。”
方兴澜一笑:“龙头空悬不是个办法,况且合记又栽了,正是需要人带他们走更远的时候……你们太子爷今年才多大,该不会是想选话事人吧?”
红虾转身跑开了。
方兴澜把手机音量调高,跳过三首抒情歌,听着摇滚乐,大叹了声:“唉!真不知道现在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健身步道上跑过来一个瘦削的年轻女人,她穿露出肚脐的短上衣,黑长发扎成了个马尾辫,她在听歌,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忽左忽右地甩动着。
方兴澜跟在她身后跑了起来。
他很快就出了身汗,开车找了间健身房冲了个凉后去麦当劳买了三份早餐带回了家。
方兴澜住在郊区的公寓房,房子簇新,电梯门上的薄膜纸都还清晰可见,电梯里贴了张通告,告知各位业主,停车场与第十层的儿童活动室将在不日内完工,物业管理为因此造成的不便致以歉意。电梯到一楼时,进来两个戴安全帽的装修工人,他们也在啃快餐早餐,喝咖啡,一个还和方兴澜搭讪:“这么大早出去买早点回来吃啊?”
方兴澜笑了笑:“才下班。”
大家互相微笑,到了第十层,装修工人便出去了。方兴澜住在18楼,出了电梯右拐就到了家门口,他开门进去,屋里静悄悄的,有些暗。方兴澜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子,走去拉开了些窗帘,把早餐在餐桌上布置好,先去看了眼孩子,儿童房里整洁干净,挂在墙上的月牙状的儿童灯散发出柔淡的光芒。孩子在沉睡,一只手伸在外面,搂着只长鼻子的灰象,睡相恬静,那手收得紧紧的,仿佛世间只有这样东西最宝贵。方兴澜露出微笑,过去替他把被子拉过了肩头,轻轻抚了下他暖呼呼的小脑袋,这才关上门去了隔壁的卧房。比儿童房大不了多少的卧室里堆了不少纸箱,左一摞,右一摞,方兴澜花了些功夫才走到了双人床边。
一个女人侧着身子睡着,但不一会儿她就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回来了?”
方兴澜躺到她身边,揽着女人亲了下她蓬乱的头发,说:“你睡吧,今天我送小志去幼儿园。”
女人往他怀里靠,闭着眼睛轻吟了声,说:“不要啦,你休息吧,很累了吧,我等一会儿就起来,昨天啊……”她打了个哈欠,“缠着我要听大象的故事……一直都不肯睡……”
方兴澜柔声说:“下次打电话给我啊,我和他视频哄他睡觉好了。”他的手抚上女人的手臂,女人又说:“昨天阿文回我邮件了,他们这个月炒了个人,先签做合同工咯,就是福利差一些,工资倒是比以前还涨了千多块……”
方兴澜坐了起来,说:“小志明年就要上学了。”
女人睁开了眼睛,翻过身看着他:“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回去工作啊,学费,房贷,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方兴澜眼垂下了眼睛:“我的工资也不是不够用,要是这次合记那单事办得好,还可能升……”
女人打断了他:“家里就不要讲黑社会的事了……小志可以送去我妈那里,本来学校就离我妈家近一些,每天还能多睡半个小时。”
方兴澜低着头,不出声了,女人还在说话,她也坐了起来,被子拉过了肚子盖着:“我们家附近学校不是没有啊,走路过去五分钟的英才,排得上名的私立学校谁不想去?学费谁出得起?一年多少个零?进得去也养不起啊,一套校服就要多少钱?”
女人把头发往脑后顺,从床头柜里拿了包烟出来,她点烟,方兴澜皱起眉:“在家就别抽了。”
女人没搭腔,下了床,踢开了两只纸箱,走去浴室,打开排风扇关上了门。
方兴澜在床上又坐了会儿,女人始终不出来,他看了看时间,去隔壁把小志叫醒了,给他换上衣服,刷了牙,洗了脸。
他们父子俩看着动画片吃完了早餐,女人终于现身,她还穿着睡衣,头发盘了起来,她的眼神扫过了方兴澜,落在小志身上,立即堆上微笑,咯吱小志痒痒,问他:“晚上去外婆那里吃晚饭好不好?”
小志哧哧地笑,连连点头。方兴澜喝了一大口咖啡,提起小志的小耽美文库,说:“今晚爸爸回来做饭给你们吃啊,走啦小志。”
“哇!小志!听到没有,你爸做饭!”女人夸张地张大了嘴,亲了小志一口,放他下来,把这一父一子送到了门口。
开车去幼儿园的路上,方兴澜忍不住问小志:“最近妈妈是不是经常带你去外婆那里玩啊?”
“外婆买了一个好大的埃菲尔铁塔!”小志比手画脚地说。
“乐高?”
小志用力点头。
“你这么喜欢拼积木,以后当建筑师好啦。“
“不要!”小志的声音突然一高,仰着脸看方兴澜:“我也要做警察!我要抓坏人,噼噼,噼噼啪啪!”
他眯起一只眼睛伸出两根短手指嘴里不停发出打枪的声音,他的枪口瞄准了方兴澜,方兴澜立马假装中弹,两眼一闭,痛呼着倒在了司机位上,车跟着停下了,小志大喊:“爸!你好幼稚!我要下车了!”
方兴澜睁开眼睛,小志已经下了车,方兴澜忙从后座拿了耽美文库,下车去给他背上。小志还瘪着嘴脸,看方兴澜时一脸嫌恶。
“干吗?现在就嫌弃你爸啊?那再过几年,你岂不是直接把我送养老院?”方兴澜蹲着给小志整理衣角,笑着说。
“你好烦哦!”小志扮了个鬼脸,跑开了几步,又调头回来拉着方兴澜的手,说:“我要吃炸鸡!炸鸡和酱油炒饭!”
他报什么菜名,方兴澜通通答应,小志心满意足,一蹦一跳地进了幼儿园。方兴澜回到了车上,才要离开,就听到咚咚两声敲窗户的声音。方兴澜抬头一看,他的车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一个黑发里见了银丝,穿了身绸布唐装,鼻梁上架着副明黄镜片的苍蝇眼镜,另一个就很年轻了,脸上没有表情,头微低着站在那中年男人身后。
方兴澜放下了车窗,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九爷就只有一个女儿吧,千金已经上大学了吧?还是小刀有孩子了?”
九爷笑起来,嘴唇弯着,镜片下的眼睛和鱼尾纹也都弯着,小刀不苟言笑,木头人似的杵在原地。
“真是好巧,打完太极出来遇到了方sir,”九爷说,“我的车停得有些远,方sir不介意送我一段路吧?”
方兴澜大方地表示:“当然不介意,送你一路往西我都愿意,上车啊。”
九爷坐上后排,吩咐小刀:“我的外套落在会馆了,你去拿一拿。”
小刀应承下来,转身就过了马路。方兴澜跟着瞥了眼,马路对面确实有间太极养生会馆,开在二楼,招牌显眼。
“没想到方sir的儿子都这么大了,真是看不出来。”九爷说。
“你车停在哪里?”
“民生道那边的露天停车场。”
方兴澜开车,笑着看后视镜:“也看不出九爷有个那么标志的女儿啊,是不是过阵子去美国?”
九爷一摸下巴,说:“我年轻时也不赖啊。”
两人都笑,干巴巴的笑声维持了好一会儿,九爷又道:“上次方sir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哦,你说康博士的事?”方兴澜点了根烟,开了些窗抽烟。
九爷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现在遇到流血要命的事我都心惊,我这颗心啊,医生都说了,经不起吓,大家说到底都是生意人,生意怎么做嘛?和气才能做嘛,和气生财啊。”
“和气生不生得了财我是不清楚,不过不少合记的生意现在都到了兴联名下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不过是贸易中间商,上家找上门,难道不做生意?“方兴澜道:“中间商遍地都是,竞争激烈。”
话到这里,九爷接了个电话,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嘻嘻哈哈地和那人定下吃早茶便挂了电话,他对方兴澜道:“打个比方啊方sir,你不要生气,就好比你们警局这么多阿sir,上头派一单案子下来给你,难道你不去查?你不查自然就有别人去查嘛,要是他查得好,报告写得漂亮,功劳自然就变成他的咯。”
方兴澜从后视镜里看他:“你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吧。”
九爷笑着:“方sir家的公子明年就要读小学了吧?”
这时九爷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没立即接起来,盯着屏幕看了阵才通话。他说话时表情总是在笑,别人说什么他都说好,都答应。
“好的好的,好,那到时候见,好好。”
方兴澜调侃了句:“九爷生意确实做得大,这才几点,业务频繁。”
“哪里的话,刚才这通是我们太子爷啦。”
“太子爷?”
“六哥的儿子。”九爷指着路边,说,“就停这里吧。”
方兴澜停了车,九爷坐着没动,侃侃而谈:“小孩读书选学校还是很重要的啦,尤其是小学,基础一定要打好,就像造房子啊,地基没打好,后头大楼起得再高,再富丽堂皇都要塌,就比如我们这个太子爷吧,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是不是好学校?都是最好的学校,结果呢,他现在在干什么?做学问?做生意?他啊,自己休学跑回隆城,什么也不做,天天在香水街,富人坊打转,这些地方方sir一定清楚的啦,他啊,亏就亏在小学读得太随便,六哥以前还住大容山的时候,也不管他,送去和那班南洋人读一个学校。”
方兴澜转过了大半个身子看着九爷,九爷微微一笑,抚着双手,道:“方sir刚搬新家吧,乔迁之喜啊,恭喜恭喜,你们家附近的英才不错啊,校董我都认识,正好我这里有张他的名片,方sir你拿着啊,以后有空大家一起出来吃饭啊。”
方兴澜说:“你想拉拢我?”
九爷下了车,说:“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想了想,觉得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黑社会杀人放火金腰带,养大儿子,什么都给最好的,锦衣玉食,出国深造,人民公仆呢,勤勤恳恳一辈子,一家三口挤一间屋,头发都白了还在还房贷,想好好培养下一代都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