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城风云完本——by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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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怎么回事?怎么条子突然搞他?”费觉问。
红虾摇摇头,说不清楚,道:“消息已经传开了,明天龙头选举照常进行,莫少也有份。”
费觉抬起眉毛:“谁的主意?”
周游说:“谁拖太子爷下的水?”
“言叔的主意,说是龙头棍本应该是由明爷交给下一任,明爷走了,太子爷顶这个位置。”
“操。”费觉问红虾,“最多能带几个人?”
“两个。”
费觉说:“你和可乐去。”
可乐仔一抬眼睛,不巧,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屏幕,放下烟灰缸,去了旁边接电话。没人说话了,烟灰缸里的烟灰越积越多,费觉抽完了烟,眉心紧锁,手里不停转动打火机。
周游道:“我在外面等,是不是还在那间仓库?”
红虾颔首,可乐仔还在讲电话,费觉看了看他,这时,莫正楠系着围裙出来喊他们进去吃饭。
费觉推了把红虾和周游:“等下啦,我还有最后一口烟,你们先去。”
他等可乐仔讲完了电话才拿起地上的烟灰缸,同可乐仔搭讪,问说:“你妹妹还好吧?”
“嗯。”可乐仔要去拿那只烟灰缸,费觉没给,道:“医药费要是……”
“不用了。”可乐仔说,短发让他的眉眼完全暴露出来,他的眼睛像一种鸟。他说道:“我自己能处理好。”
“谢谢。”
他还说。
费觉和他回进了屋里,周游正在厨房拿碗筷,看到费觉关上了门,问了句:“诶,那个……”
“有20 屁快放。”
周游指着天花板:“那个你楼上那个倪秋,你没叫他啊?”
“他不在家。”费觉说,“九点多可能回来吧。”
周游到了八点五十就从费觉家出来了,他上楼等在倪秋家门口,对门一个穿裤衩戴眼镜的男人出来扔垃圾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男人屋里还有个女人,男人出去了约莫十来分钟才回来,女人给他开了门就开始骂街,骂得男人脖子都抬不起来,头还一下一下往地上点。他不停扶眼镜,女人白了周游一眼,关上了闸门,那门后还不时传来她数落男人的声音。
“怎么样?你也想去对门试试啊?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去找她嫖?做她的春秋大梦!八成又是和哪个男人下的小畜生,死八婆,这么能生,生了一个又一个,贱命就是好生养!呸!”
周游点了根烟,蹲在地上翻倪秋家门口的报纸。报纸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了,头版头条还在细数隆城黑帮十宗罪,管隆城叫犯罪天堂,黑帮圣地,十个男的里头有六个和黑社会牵牵连连,不清不楚。
周游仰起头掰手指,从一数到了六,看到倪秋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了。他走得慢腾腾地,还是那件土色的衬衣,那条长到裤腿在地上磨出了毛边的牛仔裤,脚上也还是那双白袜子,那双塑料拖鞋。
周游低了低头,再抬起头看过去时,倪秋也看到他了,笑着和他挥手,脚步加快了些许。
“你来找费觉?打麻将?”倪秋到了家门口,摸出钥匙,问道。
周游说:“你今天要不要去茂记啊?”
倪秋不太好意思了:“我请了半天假……”
“啊?请假?你伤口还没长好?”周游瞅着倪秋的衬衣说。
倪秋忙解释:“我要去看我妈。”他轻拍了下衬衣,“线都已经拆了,没事了。”
周游转头往别处张望:“嗯,费觉的腿也好了。”
倪秋笑笑,周游说:“往后不能叫他死瘸子了。”
倪秋开了门,问周游:“你是不是想吃炸两?”
周游站在门口,看进他屋里:“你妈生病了?”
倪秋没开灯,脱了拖鞋,径直走到一面贴满画报的墙壁前,伸长胳膊去取一件挂在透明防尘袋里的大衣。他的脖子仰得很高,脚尖踮起,或紫或红的霓虹在他身后漂浮着,往高处飞舞。
“她在戒毒所。”倪秋说,“在k房被警察抓了,住了一阵了。”
倪秋抱着那件大衣出来了。那是件厚实的皮草大衣,皮毛水亮,看上去价值不菲。
“这么热的天,你带这个给她?”周游不解。
倪秋锁门,说:“你饿吗?不饿的话,等我从戒毒所回来,我去茂记……”
周游回绝得很干脆:“不用了。”
“对不起……”
周游咳嗽了两声,倪秋把大衣抱得很高,时刻留意着衣摆,他个子不高,身形瘦弱,防尘袋表面又很光滑,时不时就要往地上滑去,他走了阵,呼吸就开始不匀了。周游瞥了瞥,伸手提起衣架,把大衣背在了身后。倪秋低呼着跑到周游身后,拍着他的肩膀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好了,你还有事要忙吧?不用麻烦了。”
周游把倪秋提到了自己前面去,问他:“你妈是要卖了它换钱还是现在要穿?我说她买得起这件衣服,你们干吗还住这里?我看屋里不止这一件吧?”
倪秋又伸手要去碰衣架,周游一瞪眼,一唬,倪秋缩回了手,怯声说:“我妈说我爸去了加拿大,她要去找他,加拿大很冷……很冷很冷。”
“很冷是多冷?”
“不知道。”倪秋挠挠鼻尖,嗫嚅着,“我没去过……特别特别冷吧……”
“你怕冷吗?”
“还好。”
“哦。”
没人提起新的什么话题,周游和倪秋默默搭电梯,默默下了楼,默默地走到了香水街上。倪秋往公车站的方向去,周游提着大衣就拦了辆出租车,说什么都不肯下来,吓得倪秋盯着那件大衣,只好也上了出租车。
“我付钱,你怕什么?”
“可是……耽误你的事情吧?”倪秋说,尾音听上去像在打嗝。他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没事。”周游吹着空调扯衣领,厚大衣贴着他的后背,把他热出了一身的汗,“热死了,我能有什么事。”他一看倪秋,问他,“你穿这么多不热啊?你不怕热啊?”
“还好……”倪秋畏缩地靠着车门坐着,双手抱着膝盖,人几乎要蜷成一团,连他的声音,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互相挨着,粘得紧紧的。
“你怎么什么都是还好?”周游把大衣扔在两人中间,倪秋赶忙拉到自己腿上打理,他抱歉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夜里的戒毒所已经不接受探视了,周游和倪秋被门卫带去了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个值班的看守,看到倪秋,熟捻地开了张收据,倪秋拿了叠钞票出来递给他,两人一手交钱一手换收据。周游在边上问了句:“多少钱一天啊?”
看守一张张沓钞票:“五百。”
倪秋指着大衣,说:“我妈妈电话里说想要这件大衣,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
看守还在数钱:“不行。谁知道她要这件大衣干什么?”他翻翻大衣,“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复吸你负责啊?”
倪秋恳切地说:“没有藏东西……不行的话,那就让她看一眼,她很喜欢这件大衣的……”
看守把钞票塞进抽屉里,抬起眼睛看着倪秋:“很贵?”
倪秋连连点头,看守眼珠一转:“那行,留下吧。”
他的食指和拇指放在一起搓了又搓,倪秋翻遍口袋,把身上所有纸钱硬币都挖了出来,放在了看守桌上。周游在旁看着,数了数,桌上大约有两百来块,那看守收起了这些钱,一摆手,极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都走吧。”
倪秋给他鞠躬,感恩戴德:“谢谢您了,麻烦您了,谢谢,谢谢!”
周游拉着他走,他们身后不时传来凄厉的尖叫声,有女人在嚎哭,有男人在大笑,在唱歌。
周游说:“你确定这里是戒毒所不是疯人院?”
倪秋扯着裤腿,不看他:“打车的钱……下次我再还你吧……”
“你妈住进去多久了?”
倪秋说:“我现在回去茂记,我们在那里见吧,你可能要等我一阵。””什么意思?一起走啊。”
“我没钱了……”倪秋攥紧手指,“再蹭你的车,我不好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回去?”周游拦车的手放下了,好奇地问倪秋。
“走回去。”倪秋说,口吻坚定。
“哈!”周游笑了,他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又扭头看倪秋,他站在路灯下面,长得很长的头发梳在脑后,盘了个乱糟糟的发髻,一些短的发丝像刺一样扎在空中。
周游说:“那一起走啊。”
倪秋着急道:“那很远啊,要走大概两个多小时。”
周游推了他一把:“走啦。”
“你先回去吧……”
“走啦!”
倪秋猛地打出个异常响亮的嗝,周游推着他走,倪秋踉跄着走了几步,周游松开手,走到了他边上去。他们并肩走在路上,没什么话,专心走路,穿过马路,行过天桥,中途周游请倪秋喝水,他抽烟,喝姜汁味的汽水,倪秋要了最便宜的矿泉水。
从便利店出来,他们路过了一间孤儿院。周游提起:“费觉和你都在这里住过吧?”
倪秋点了点头,周游跑到孤儿院门前推了下门,铁门没上锁,他冲倪秋使了个眼色。倪秋摆手摇头,惊慌失措,周游一把将他拽进了孤儿院。
“你急什么?才几点啊,你不是请了假吗?按照你那个工作时间,凌晨过去都没问题。”周游说。
孤儿院的主楼还能看到灯光,倪秋猫着腰,问周游:“你进来干什么啊?”
“我好奇啊。”
“啊?”
“什么样的地方教出了你和费觉。”周游说,“一个整天打打杀杀,一个任打任骂。”
倪秋抽出了被周游握紧的手,他们路过操场,周游一看到秋千,箭步过去,一脚踏上秋千座荡起了秋千。
倪秋笑着看他,说:“费觉也喜欢这样。”
周游闻言,抓着铁链前后摇晃,越荡越高:“那小子有胆子荡这么高??”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松散飘渺,“不过,我和他是很像啊……”
倪秋眨了眨眼睛,他走开了,去到了攀登架前,轻声说:“那天……费觉和我来这里。”
“哪天?”周游呼吸着高处的空气,嗅着风里的气味,草木清香,蝉鸣轻了许多。他能看到倪秋一整个人,他说的话他也听得更清楚了。
“他给了我很多钱,他让我去别的地方。”倪秋低缓地说着,“我很害怕,但是我知道这件事他必须去做,不让他去做,比让他死了还难过,我只是很害怕……我怕他会死……”
“哦,你怕死。”周游停在秋千座上看倪秋,不咸不淡地说。
倪秋的双手背在身后,牢牢抓着攀登架的栏杆,他很用力地点头。
“你不怕吗?”他还反问周游。
周游耸肩,从秋千上跳下来,人窜到沙坑里,他问倪秋:“你还怕什么?”
“很多……”
“比如?”周游细数着,“蟑螂?老鼠?蝙蝠?臭虫?还是鬼?”他张牙舞爪,装神弄鬼,倪秋根本没在看他,他的脚尖滑过沙地,来回划出一道深刻的弧线,他的下巴就快戳到胸口了。
周游继续数着:“还是怕吃不饱饭,被人当街砍死,死了没有人收尸,怕没有朋友,怕自己一个人,怕活得像条野狗,怕没人和你说话,怕被人背叛,怕拳头不如别人的硬,怕命不如别人的硬,怕喜欢一间餐馆,怕喜欢一件衣服,一双鞋,还是怕喜欢一个人?”
他走到了倪秋面前,因为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呼吸急促了起来。
不知哪里有人放烟火,嘣地一声在空中炸开,天空瞬间亮了。
倪秋抬起了头。
“今天什么节日?”周游问道。他看到倪秋眼里闪过红色的,绿色的,莹白色的,淡紫色的光芒。这些光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倪秋也看着他:“你说得这些都好可怕。”
“你怕吗?”
倪秋点头,目光没有任何偏移。
周游说:“最可怕的是你被人知道你怕这些。”
“但是害怕这些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会说你懦弱,说你窝囊。”周游盯着倪秋,“所以他们才敢爬到你头上,才敢打你,骂你。”
倪秋说:“你和费觉,真的好像……”
他的声音温和,眼神柔软,他的瞳仁好像一块黑色的丝绒布,那布料折射出一个弱弱小小的人影。周游一怵,他先转开了视线。
烟花还在夜空中接连闪耀。
倪秋似乎看得很开心,时不时哇地喊一声。周游用手抹了把脸,他转身抱起了倪秋,把他抱到了攀登架的高处。倪秋睁大了眼睛,浑身僵硬,周游说:“坐得高,望得远!你抓稳了啊!”
倪秋支支吾吾,抓住攀登架,坐在了最高的地方,周游仰头看他,挥挥手,比出个大拇指,转身朝着放烟火的地方鼓掌,大声欢快地笑了起来。
烟花没有持续太久,倪秋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天空,他坐得很高很高。
热闹过后,一切都静得出奇,
“还会有吗?”倪秋小声问。
“谁知道呢。”周游看着倪秋,夜晚幽森,孤儿院主楼的灯火也消失了,夜空又恢复成黑漆漆的一整片了,天上没有月亮,地上倒有一个,正慢慢爬上他的心尖。
周游没有跟倪秋去茂记。他买了两桶香草雪糕去敲费觉的家门,费觉已经睡下了,身上就穿了条四角裤衩,开门看到周游,骂骂咧咧,光着脚就走了出来。两人去了过道平台,一边抽烟一边吃雪糕。
周游闲闲地说:“你说你,该杀的人杀了,该干的事都干了,人还活着,生活里也找不到别的什么乐子了,谈谈情,说说爱确实不赖。”
他还道:“你说你干吗这么懒?学几句英文会死吗?”
费觉翻白眼,没理他。周游自嘲地笑:“我也没资格说你,你看我,出去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要回来。你说,人怎么就这么犯贱?”
“你自己犯贱别扯上我。”
“你不找我,你觉得我会回来?”
费觉斩钉截铁:“会。”
周游问他:“你是不是怕去了美国,你男朋友始乱终弃啊?”
“你有病吧,半夜三更和我说这个?”费觉骂道,“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你查出不治之症,活不过三个月了。”
周游抱着胳膊笑,费觉没绷住,也笑了,他大口吃雪糕,嘴里粗话还讲个不停,骂痛快了就问周游:“你有地方去吗?”
周游说:“之前没有,不过刚才找到了。“
费觉把勺子扔在挖空的雪糕罐里,说:“我是怕死了,一出隆城我就见光死,你满意了吧?”
说到这儿,莫正楠从屋里出来了,皱着眉头招呼费觉回去睡觉:“有什么事你们明天再说吧。”
周游来劲了,撵着费觉起哄:“快走啦,你男朋友来催啦,走啦走啦。”
费觉踹他一脚,问他:“你真有地方住啊?”
莫正楠插上来抢了费觉手里的烟,说:“行了,我给他找间酒店,你穿双鞋行不行啊?别抽了,多少根了今天……”
费觉辩也不辩一句就溜开了,周游道:“太子爷,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可得小心着点,别被他现在老老实实的样子给骗了。”
莫正楠系好睡袍的腰带,一指下楼的楼梯,问他:“你们聊什么呢?”
周游提着还没吃完的半盒雪糕,跟着莫正楠往楼下走,说:“他说你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他人老珠黄,除了混社会,说瞎话,杀人放火,被人砍,什么都不会,他怕你甩了他。”
莫正楠一呛,烟从他鼻子里喷出来喷成了朵花,周游看到,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第16章
莫正楠顶着大太阳进了仓库,仓库入门处放了两架电风扇,吱嘎嘎地晃着圆脑袋四处吹风,吹出来的净是热风。离风扇不远的地方斜放了张长桌子,桌子后头有个简易的更衣柜,上面挂了个榔头那么大的挂锁。两个黑衣人正站在柜子前拿报纸扇风,另有两个躺在墙边的简易床上睡觉,醒着的那两个见到莫正楠,动了动下巴,招呼了声:“太子爷。”
莫正楠往身后看,示意跟着他进来的红虾和可乐仔过去。
红虾往长桌的方向走,微笑说:“跟着太子爷来凑数的,没带什么啦。”
那两个黑衣人丢开报纸,一个较年长的也笑,说:“红虾哥,规矩啦。”
“明白,明白。”红虾点点头,展开双臂,任那两个黑衣人将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除了一串钥匙和一只手机,他们没找到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