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城风云完本——by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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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馆门口围着伙穿黑衣服牛仔裤的少年人,不是在抽烟就是在喝啤酒,看到楚俏,都怪笑了起来。楚俏抹抹脸,不去看他们。
“走啊,不是你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吗?”秉哥拽着楚俏进了拳馆,阿新没跟进来,他在外面问人借火抽烟。
拳馆里乌漆抹黑,楚俏问秉哥:“梓文人呢?他人在哪里?”
秉哥没说话,把她带到了地下室。地下室的走道狭窄,走道两边开了许多扇门,不少人频繁地进出,门一推开便是刺鼻的烟味,门一关上,所有的叫骂声,喊话声,嘶吼声都被关在了门后面。
有人赌钱,有人赌拳,还有人出卖肉体。一阵又一阵的烟涌出来,在楚俏身边飘荡,这四周仿佛是云雾缭绕的梦幻仙境。
楚俏被秉哥推进了一间小房间。
房间里光线适宜,楚俏一进去,屋里的三个人便通通朝她看了过来,她也看着他们——这三个都是男的,一个被绑在一张椅子上,鼻青脸肿,衣衫不整,见到楚俏,两眼放光:“别打了!别打了!我的钱来了!别打了!!”
另两个都是一身肌肉的壮汉,和秉哥打了声招呼,一人又揍了绑住的男人一拳。
男人哭了出来,一脸的血和泪,他伸长脖子问楚俏:“钱呢!你给了吗?才一万多块!你到底给了没有啊!!”
楚俏一看秉哥:“钱你拿了,放梓文走啊!”
秉哥挥挥手,那两名壮汉便退了出去。楚俏第一时间冲到尤梓文身前,跪在地上要给他松绑。可绳子绑得太紧,楚俏心又太急,始终不得要领,费半天劲没解开绳子还弄折了自己的一根指甲。
“你倒是快点啊!”男人催促道,楚俏点头如捣蒜,干脆下嘴去咬,可咬也咬不开,反而磨得牙齿和嘴角都疼,还是秉哥过来用剪刀绞断了绳索,才算给尤梓文松了绑。绳索一解开,尤梓文跳起来拔腿就跑。楚俏还坐在地上,傻傻望着门口,一动不动。
“喂,你东西忘了!”秉哥一声喊,楚俏才回过神来,扶住椅子站起身,秉哥朝她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往她手里塞了把剪刀,朝门口努努下巴。
尤梓文本来已经跑到了门外,被秉哥喊住,一回头,一跺脚,折回来抓起楚俏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洪祥。直到跑出去半条街,尤梓文才和楚俏说上话,他撑着腰,脱下脏了的衬衣擦了把脸,又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擦擦自己的脸,擦擦楚俏的脸,一指对过的便利店,气喘吁吁说:“你饿不饿?吃点东西?”
楚俏活动了下脚趾,弯腰擦了擦脚,没搭腔。
“你……还有钱吧?”尤梓文问道,声音虚弱。
楚俏抬起头看他,尤梓文的视线落在她手上,楚俏跟着看自己的手,她的右手拿一把剪刀和一张一百块。都是秉哥刚才塞给她的。
“走啊!!”尤梓文抽出剪刀扔在地上,推着楚俏进了便利店。
他饿得肚里擂鼓,从货架上抓了咖喱牛肉便当和一瓶可乐就跑去柜台结账,楚俏什么都没拿,尤梓文走到哪里她都只是默默跟随。她的鼻子歪了,呼吸和说话都很困难。
“我发了工资就还你钱。”等待店员加热便当的时候,尤梓文说。
“没事啦。”楚俏看到尤梓文脖子上有块血疙瘩没擦干净,她小声问他,“你回去怎么和你老婆说?”
尤梓文走去附近的货架上拿了盒创口贴回来扔在桌上,又和店员道:“再拿张彩票。”
楚俏看着手里的一百块,又看看收银机上的总额,她劝道:“……我就剩下一百块了……彩票下次再买吧,他们把一万多块都提走了。”
“那不要这个了。”尤梓文扔开了创口贴,一捶桌子,“我就不信我今天都这么惨了,老天还不开眼给我中笔大的!”
“一共五十蚊六。”店员说。
楚俏还攥着钱,没松手,尤梓文拱了下她,楚俏又说:“算了吧梓文……”
她说起话来像蚊子叫,嗡嗡的响,尤梓文大口喘气,眼神四处乱飘,清着嗓子抬手按住脖子揉了又揉,但他脖子上的那块血疙瘩还在,甚至变得愈显眼,就在他食指和中指的缝隙里。
很红,很坚硬。
“到底怎么样啦。”店员不耐烦地把便当盒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扔在桌上,“五十块六角啦。”
尤梓文的眉毛猛地竖起:“死三八,你的房租都是我付的!”
他一把抢过了楚俏手里的钱。
楚俏肩膀一抖,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气焰嚣张的尤梓文两眼翻白,噗通摔在了她面前。楚俏定睛再一看,一个一头银白色头发的男人站在尤梓文身后,左手抓着个碎啤酒瓶子,他脸上有几道擦伤,神色平静。
楚俏认得这个男人,她在倪秋打工的粥铺见过他,也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他,还在深夜的街头偶遇过他。他是古惑仔。
“费觉……”
费觉扔下啤酒瓶,抓起柜台上的热便当摔在尤梓文头上,咖喱酱从盒子里飙了出来,费觉伸手把便当盒往尤梓文嘴里按,还在冒热气的白饭被挤出了塑料盒子,一颗西蓝花也滚了出来,费觉又抄起可乐,用右手按住尤梓文的脑袋不让他乱动,抡起胳膊一下接着一下砸尤梓文的脑袋。
可乐在塑料瓶子里吱吱冒气,浅棕色的气泡迅速聚集到了瓶口。
费觉又一下下去,可乐瓶爆开了,瓶盖弹飞到楚俏大腿上,楚俏浑身一震,扑过去拉扯费觉。费觉仿佛没看到她,人被她抱住,手还在挥舞,脚还在往尤梓文肚子上踹。
“过来帮忙啊!!不然要出人命了!!”楚俏抱紧了费觉和柜台里的店员求救。那店员吓傻了,一掀鸭舌帽,躲进了仓库。
“费觉!!别打了!!”楚俏撕心裂肺,奋力把费觉往边上撵,费觉力气比她大,挣开了她,又冲到尤梓文面前。
“别打了!!”楚俏往尤梓文身边爬,尤梓文已经不动弹了,他流出来的血掺进了雪白的米饭里。他快死了。
好在这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他一把抓住费觉,圈住他的腰把他拖到边上。
“费觉!!”男人喊道。
费觉顶开他,男人还想抓他,费觉一瞪眼,男人的手僵在空中,眼神都怕了,躲闪着避开了他。楚俏抱住了尤梓文,趴在他身上低语:“别打了,要打死了……打死了……”
费觉没再靠近他们,他从货架上扫了双拖鞋和一盒创口贴扔给楚俏,转身便往外走。
那冲进来劝架的男人要拉他的手,费觉破口大骂:“操你妈,别碰我!”
楚俏摸着那双拖鞋闭上了眼睛,她哭了出来,眼泪流过鼻子上的伤口,她痛得又睁开了眼睛。街上,费觉被那个年轻男人塞进一辆轿车,汽车迅速驶离。
第3章
费觉坐在前座,抽了好几张纸巾擦手上的咖喱酱,周游从后面探个脑袋过来,取笑他道:“哇,头一次见到有人去便利店买一手狗屎回来的。”
费觉面色如常,把纸巾揉成团直接往周游脸上摁,周游反应快,躲到边上去不说,还反手抓住那团纸巾拍到了费觉头发上。费觉大怒,转过去在周游身上一通乱抹,周游往后缩,捡起掉在坐垫上的纸巾塞进了费觉嘴里,费觉气极了,往外啐了口,解开了安全带,哼哧哼哧钻到后排,把周游按在椅子上,蹭了他满脑袋的咖喱酱。
“觉哥……”正在开车的红虾被费觉的大腿挡住了视线,一手挡住他,人挨着车窗轻悄悄地说,“我开车呢……您坐回去吧。”
费觉不搭理,还要用自己那只脏手去糟蹋周游的裤子,周游一提裤腿,起脚对着他当胸一踹,费觉人撞在挡风玻璃上,并没死心,咬紧了嘴唇又扑过去。红虾的视线彻底被他挡住了,只听迎面一阵喇叭的锐鸣,红虾推开费觉,急打方向盘,一个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一车的人,红虾和莫正楠惊魂未定,费觉和周游只愣了瞬,又斗得难分难解。
“好了!!”莫正楠大喝一声,将周游和费觉分开,“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赶时间!都坐好了!红虾开车!!”
费觉叽里咕噜骂街,人还是在副驾驶座上坐好了,重新扣上安全带。莫正楠伸手拍了拍他,递过来块手帕,费觉没要,肩膀一耸,放下车窗吹风。后座传来周游的怪笑声,他拿腔拿调地和莫正楠说:“是这样的啦,没人泻火,火气是会大点的,手帕给我啊,我用。”
费觉磨了磨牙齿,抽走了莫正楠拿着的手帕,一抹手,往后座扔去。周游笑得更开心,道:“你看,是不是被我说中,太子爷,你和他同一屋檐下,小心他半夜火太旺,自燃烧屋啊!”
费觉咬着手指甲不说话,莫正楠也没接周游的话茬,周游一个人乐得哼起了小曲,车到洪祥拳馆,周游戴上帽子,摇头晃脑地打着节拍下了车,他还在哼歌,红虾问道:“《帝女花》你都会哼?”
周游一勾红虾的脖子,瞅着费觉,嬉皮笑脸:“《双飞燕》我都会啊,不对不对,是《分飞燕》。”
费觉踹了他一脚:“开门会不会啊?你妈没教过你?”
周游扮个鬼脸,撵着红虾撞开了拳馆大门,费觉一伸手,把他脑袋上的鸭舌帽按得更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街。
走在费觉边上的莫正楠蓦地说:“你们先进去吧,我有话和费觉说。”
费觉充耳不闻,眼都没眨一下,周游转身推了他一把,和他道:“太子爷找你谈话你还不去!”
费觉作势要揍他,比了比拳,还是调转头,往外走开了。莫正楠追在他身后:“你去哪里啊?”
费觉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不是你有话和我说吗??!”
到了个僻静处,费觉才停下脚步,点了根烟。他盯着那香烟说:“说啊。”
莫正楠匆忙驻足,道:“你要是想打我,你打我好了。”
费觉听了,抬起了眼睛,好笑地说:“你帮我泻火,我还要打你,我是什么?白眼狼?”
“你……”莫正楠皱起了眉,想说什么却没继续,只是把费觉往外拉了些。
他们站得地方很暗,天又黑,费觉看着莫正楠,尽管距离足够近,可他看到的也只是一大团黑色,轮廓像人,高大,结实,肩宽腿长,但这团人一样的颜色是没有影子的,仔细追究,便不像人了。
费觉手心一凉,抽出了手,把烟灰抖在脚边的一个小水塘里,说:“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没有的话那就走了。”
“对不起。”莫正楠幽声说。
费觉浑身都凉透了,他看着不远处的垃圾桶,猛吸进一口腐臭的气味,打了个喷嚏。
“我认真的。”莫正楠又把费觉往外拉扯,路灯的光芒终于眷顾到了他们这里,周遭的一切都披上了橙黄的包装。莫正楠瘦削的脸孔上落着橙影,费觉又能看清他了,他把烟扔开,蹍动脚后跟说:“行了,我知道了。”
“我说对不起,我说喜欢你,我都是认真的。”莫正楠逼近了过来,他的脸上显露红光,眼中仿佛有火星在跳动。
费觉垂下头,他先前扔下的烟头他已经找不着了,它和地上那许多被人熄灭,别人踩扁的烟头混到了一块儿,难以辨识。费觉不耐烦地走开了,四下响起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莫正楠没有跟着他,也没有喊住他,他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费觉又点烟,香烟咬在嘴唇间,蹭了半天打火机都没能点上火。费觉把烟狠狠摔在地上,转身看到莫正楠还站在原地,他的眉心皱成了个“川”字,双手握成拳头,他眼里的火芒已经微弱,但他还看着他。
费觉突然怒火暴涨,冲到莫正楠面前,一把将他压在墙上,凶道:“那好,那你说说看,你喜欢我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多大?十岁?还是十一岁?你知道‘喜欢’这两个字怎么写吗?是什么意思吗?
“拜托,太子爷,你念寄宿学校,我们半年能不能见到一次?见面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超过十句话?没有吧?你高中毕业就被送出国,假期几乎都在国外过,我连视讯都没和你视讯过,我帮你数一数,我们两个,最最最多见过七次,你现在和我说你喜欢我,电影都不像你这么演吧?”
莫正楠诚恳说:“电影都演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然后一拍两散。”费觉说,松开了他。
莫正楠又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红头发。”他比划了下:“我到你这里。”
“现在我都比你高了。”
费觉摆了摆手,道:“算了,你技术也不赖。”他看了眼莫正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次性说完吧。”
莫正楠点了点头,说:“好,那我说完吧,都告诉你。我喜欢你瘦瘦高高,人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你一笑我就很怕,因为你请我吃的雪糕会变得很难吃,别人讲话的声音会变得很刺耳,大家都会变得很难看,脸上像刷了一层灰。”莫正楠擦汗,不知是热的还是闷的,“你大概不会知道这种恐怖的感觉,太阳,月亮,星星,一棵树,每个人都听你的指挥。”
费觉不出声了,莫正楠问他,表情认真:“那你喜欢我爸什么?”
费觉的喉结上下滚动,挣扎着发出了个干哑的音节。
“我……”
他眨了眨眼睛,说不下去。他灰溜溜地逃了。
费觉回到洪祥时,红虾在门口等他,看到他就迎了上来,道:“觉哥,开始了。”
“嗯。”
“莫少呢?”
“在后面。”费觉没回头,敷衍地说。红虾也没再追问,领费觉去了拳馆地下室的一间包房,房间里有台六十寸大电视,周游正把脚架子茶几上惬意地看着电视吃红提。
“当完知心老阿姨了?”周游和费觉抬手示意。
费觉踹他:“让让。”
周游放下腿,问说:“诶,你儿子呢?”
费觉没理他,周游咯咯笑,费觉指着电视屏幕上一红一蓝两个激战正酣的拳手问红虾:“红色那个?”
“是,叫可乐仔。”
“家里什么情况?”
“外省的,本来念体校,父母去年出车祸死了之后就退学了,留下一个白血病的妹妹,缺钱。”
“白血病?”周游惊呼,“这么韩剧?”
红虾张开五指,对费觉道:“这个数应该能搞定。”
费觉双手垫在下巴下面,凝神看着屏幕上的可乐仔,拳赛进行到第三回合,蓝色拳手显然已经体力不支,可乐仔上去一把勾住对手的脖子,三拳直接将他放倒。之后有人脱下他的拳套,给他戴上个铁莲花,台下反应激烈,欢呼起哄喊杀喊打的声音不绝于耳。周游挖了挖耳朵,斜眼一看墙壁说:“这里隔音好差。”
可乐仔铁拳下,那个蓝方选手已经血肉模糊。裁判上台拉开了两人,宣布本场胜者。观众猛吹呼哨,还有人往上面扔钞票。
“那我这就去办了。“红虾道。
“等等。“周游和费觉异口同声,两人都示意红虾先别说话,他们的坐姿南辕北辙,可两只眼睛却都紧紧盯住那被裁判举高了右手绕场一圈的可乐仔。
镜头里,可乐仔汗湿的头发挂在额前,他没有看躺倒在地的对手,没有看台下的观众,没有示威,没有炫耀胜利,他捡起了一条毛巾擦汗,从擂台上翻了下去。
费觉问周游:“怎么样?”
周游撇撇嘴角:“试试看咯,希望别转头就跑去康博士那里告密。”
红虾道:“应该不会,听说他人很讲义气,毕竟洪祥一直是明爷在照顾……”
费觉站起身,叫上红虾一起出去了。到了包间外,没走多远,红虾突然和费觉提起:“下午我去看婆婆,她竟然还记得觉哥。”
“啊?”费觉怔了瞬,笑起来,揽住红虾,“那是好事啊,说明她的病好些了。她怎么说我的?”
红虾道:“她说一个银头发的人来看她,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还提醒我说,阿生,是你的朋友啊,警校的同学。”
费觉道:“哈哈,没想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扯的谎到现在还没被拆穿,我有时候都好羡慕你婆婆啊。”
红虾笑着:“婆婆还问我怎么你们警校又可以染头发,又剔光头,这么自由。”
费觉大声笑,红虾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说:“还好奶奶现在记不清事情,要是知道我被警校除名,跑去混南码头,大概见都不会见我。”
费觉道:“你也没得选。”他还是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