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娇 番外篇完本——by卯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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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微笑着退去,留下其女坐在一旁,同阿绵聊天。
这里聚的都是些夫人小姐,因着这桩亲事双方身份都不是太高,来人也都是些小官的家眷。众人没想到京中大名鼎鼎却少在人前露面的安仪郡主也会来此,诧异惊喜交加,心道这下那些没来的人可要后悔了。
因了矜持,起初还没几个人上前搭话,待酒宴开席,气氛正浓,便有不少人借着些许酣意上前讨好。今日阿绵心情不错,很是耐心地一一应付过去,实在不行还有这位十分知趣的林小姐帮她推脱。
阿绵看了半晌,觉得这位林小姐着实是个妙人儿,既然女儿家能被教成这样,想必那位长子也差不到哪去。
她这番举动倒是让好些人心中暗叹,看来传闻还是有误,安仪郡主分明没有半点骄纵。尚未出阁,但身为郡主的仪态气度却一分不缺,看来那些世家公子们想要求这位郡主也不像某些人酸话说的只是为了地位权势。
又过了会儿,朱氏身旁的嬷嬷过来说了些话,阿绵便朝众人告辞。
这时堂间才议论纷纷起来,道以陛下对这位郡主的宠爱,还不知会许个什么样的夫婿,怕是太子选妃也不过如此吧。
阿绵是来了程青新房中,房内早有林氏并其他几个林府的妯娌在陪着说话,见郡主来了纷纷下座行礼。
程青有些诧异,转眼想到,阿绵这是在暗地给她长势呢,许是怕林府有人会怠慢她。
心中感动,程青承情,微红了眼眶。
“哎,这可不能哭。”一位年轻妇人道,“大喜的日子,新房哭了可不吉利。”
林夫人温和道:“没什么,有些地方还有‘哭嫁’的习俗,正是越高兴,才要哭得越痛快,管那些酸语做甚么。”
“还是嫂嫂看得开。”妇人一笑,自不再言语。
再一次看到程青新嫁娘的装扮,阿绵又被惊艳了番,拉着她连声夸赞,夸得程青都低下了头,房内其他人也轻笑不止。
朱氏一同来了,都忍不住道:“可别再说了,瞧瞧咱们阿青,等会儿要被你羞得新郎官都不敢见了。”
众人一同笑起来,房外守了几个毛小子和小姑娘,本想着闹洞房,没成想这么多人在这,据说还有个不能闹的安仪郡主,个个灰溜溜走了。
程青瞥见,暗中松了口气,她可听说过不少人家闹洞房闹出的糗事。本一直提心吊胆着,没想到这些人竟自己走了。
等新郎被灌得半醉,快要回房时,陪着程青怕她觉得无趣的人才一个个告退。
阿绵本意是直接回府,没成想在林府外见到一直等着她的马车,马车绘有五龙祥云花样,非皇亲国戚不得用。
这一辆马车大喇喇置于正中间,其他都自发地缩到了一旁不敢触其锋芒,想是也猜出了里面人的身份。
有些本来离开了好一阵子的人都停在了路旁不敢再走,想着等里面那位殿下出来行个礼再退,不然事后被御史参一本不分尊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林大人许久才得了消息,忙一路快走地迎出来,见到的却是帘布紧闭的马车,四处张望一下,求助的目光投向阿绵。
正中间的马儿不耐烦打了个响鼻,昂着头巡视一圈这群人,其神态气势简直和主人如出一辙。
阿绵认出驾车的人,看着好笑,刚想迈步,转眼想起数天前被某人突然强吻的事,脸瞬间黑下来,绕步道:“三婶,我们回府吧。”
朱氏张了张嘴,“回去?”
林大人也呆住了,那位殿下难道不是来寻郡主的?不然他们这小庙怎么可能请得到这么大一尊佛。
他沉吟一声,犹豫道:“郡主留步。”
“林大人有什么事吗?”
“呃……”见到这位郡主的脸色,林大人竟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得拱手,“无事,是下官鲁莽了。”
眼见阿绵就要离开,马车上的人终于沉声开口,“安仪。”
他唤的是封号,听着似带不悦,只有阿绵才听出里面的服软。
阿绵故作诧异道:“原来是太子殿下,之前臣女不知,失了礼数,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装,安仪郡主你再装。旁人眼观鼻耳观心,暗暗瞅着这场好戏。
“无事。”太子再度开口,“安仪,上来。”
大庭广众之下,阿绵也不好公然违抗太子,只得闷闷不乐走了过去。
果然狡诈,特地挑了这个时候来逮她。直到掀帘坐进去,阿绵都还别开眼,不去看正中间坐着极具威仪的太子。
太子无奈,“还真准备不理我了?”
王泉是知道他这份心思的,前几日琢磨不透时,太子实在无人可诉,便与王泉说了一番,王泉说得好听,“太子殿下,这是好事啊。郡主只是羞怒,并非真的生气,若是真心不悦,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似躲非躲,欲拒还迎。”
然后还提议太子趁这个机会来守郡主,众目睽睽之下,郡主肯定也不敢不跟他回宫。
若是被阿绵知道王泉这些话,定会怒得暴揍他一顿,还欲拒还迎,先揍得他‘欲拒还迎’!
“男女授受不亲,太子还是离远些吧。”阿绵往后坐了些,鼓着两腮,像个气呼呼的小动物。
太子看着有趣,很想戳上一戳,但周围都有人,便命侍从去告诉了朱氏和林大人一声,他要带郡主回宫了,令他们不必相送。
马车缓缓驶离,朱氏目瞪口呆,带着阿绵来了一次林府,人就又丢皇宫去了,回去二叔二嫂铁定要埋怨她了。
“父皇有事。”太子忽然一本正经道。
阿绵果然立刻转头,满脸担忧,“陛下怎么了?”
太子顿觉有些不是滋味,他怎么觉得……自家父皇在阿绵心中地位远高于自己呢?
见他不做声,只目光深远地看自己,阿绵急了,“难道又犯病了?马车怎么这么慢,太子哥哥,让他们快些。”
唔……太子伸出长臂拦住,阿绵正好撞上去,他唇角一斜,“父皇酒瘾和病都犯了,你又不在身旁,孤拦着他,他可每日叫着要砍孤呢。”
他话中有几分小委屈,还露出额头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给阿绵看,“父皇撞的。”
这也是王泉说的,他说太子殿下平日太强势,但对着郡主这般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有时就该示示弱,才能让她心软,进而卸下心房。
太子也不知王泉这去了势的公公是如何知道这么多哄女孩儿的招数,不过听着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便决定试试。
上次父皇在场时不就是这么用的?
阿绵眼角一抽,“真是好严重的伤。”
“所以父皇暂时还离不得你。”太子靠近,凝视着她,低声道,“孤……也是。”
阿绵没感受到这语气有多感人多深情,只觉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眼睛抽搐得更厉害了。
太子在她心中定位一直是言情小说中的邪魅狂狷霸道总裁型的,忽然来个这么无辜卖委屈还玩深情……莫不是中邪了?
她终于开口,却是小声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也…犯病了?”
太子:……
于是一路上,两人都再无话。
太子面无表情,阿绵极力忍笑,之前的恼怒也抛了开去。
等到了宫中,阿绵才想起一个问题,“香儿呢?”
另一侍从道:“郡主放心,香儿姑娘在后面的马车上呢,随后就到。”
阿绵点头,想起之前太子的话,“陛下现在何处?”
侍从看了眼太子,回道:“正在东华宫呢,张公子气色好转,近日已能下地走动,陛下便每日来寻张公子对弈。”
哦?阿绵惊讶挑眉,上了另一辆软轿,朝东华宫去。
太子辇车紧随其后,等看着阿绵进了东华宫去寻元宁帝,王泉笑着迎上来问太子可有成效,太子才终于一拉脸,一脚将王泉踹翻在地。
“狗头军师!”
王泉作势趟地不起,沉思着:……又是发的什么火儿?
第四十六章
张合伤势大好,原先眼见着就要不行了,这才十来日就已经差不多能行动自如,他生得文雅,倒没看出身体这么强健。
元宁帝很是欣赏他,自从知道张合下棋技术不错后几乎每日都来。
他正是犯酒瘾的时期,若不找个其他事情来做,恐怕真是要时刻发狂了。
二人凝神思索,元宁帝好攻,大张大合,喜欢出险招奇招,这让张合这个看惯了各式书中棋局的人也常常猝不及防。
阿绵进殿,还未至,元宁帝就已因香味辨出了她,未回头道:“舍得回来了?”
张合闻声抬头,忙低眉行了一礼,“郡主。”
父子两人真是一个样……阿绵无语,“陛下,程府才是我家啊。”
她摆摆手,示意张合继续,站到元宁帝身旁去看棋盘。
元宁帝哼一声,“朕既然封了你为郡主,宫中便也是,有何不对吗?”
阿绵心中默默吐槽,决定不和他争辩,如今元宁帝越发幼稚了,连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也能和人争执个半天。
倒不知他这次重新出山,是如何再度收服那些臣子的。
棋盘正厮杀到激烈处,元宁帝落下一子,颇为满意,自觉这招对面应该不能轻易破解。
没想到对面的确没能破解,但却不是因为他棋技高超,而是因为旁边多了一个人,张合心不在焉,实在专注不了。
久等之下,见张合还在拈着棋发呆,元宁帝笑道:“如何?可要朕教教你?”
张合一惊,垂首道:“不,不用,臣岂敢……”
他声音越说越小,明明之前还能大大方方伴君,如今却扭捏起来。
元宁帝何等敏锐,很快注意到一旁观棋的小丫头。
许是因为今日参加喜宴,阿绵挽了个飞天髻,髻上戴有孔雀银步摇,穿了一身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额前贴了正适合春日的桃花钿。她本就生得明媚娇艳,特意装扮之下,更是显出少女柔美来,也怪不得张合看了一眼便发起呆来。
元宁帝自觉看穿张合心思,露出一个笑来,“朕忽然觉得有些乏了。”
“那,那陛下先去歇息?”张合讷讷道,心想着自己突然这样是否太明显了些。
“是该回宫就寝了。”元宁帝手一挥将棋局搅散,“明日继续。”
“是。”张合起身行礼,“臣恭送陛下。”
正好太子进来,见状挑眉,“父皇这就走了?”
元宁帝从鼻间哼出一声,示意阿绵跟上,“太子今日辛苦了。”
太子咬牙,深觉自家父皇就是个老狐狸,他不愿去做让阿绵与家人分开的恶人,便等自己做了再来截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本还想留阿绵好好说些话,不过照之前阿绵的表现来看,二人恐怕暂时是无法如以往般沟通了。
想着,太子暗暗朝阿绵瞥一眼,见这小丫头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好笑道:“也好,已快夜深,那位大夫明早便能入宫,父皇还是养足精神得好。”
听到‘大夫’二字,元宁帝眼神一暗,很快恢复如常。
等元宁帝和阿绵身影不见,张合才能正常开口,“殿下,我身体已大好,即日便可出宫回府了。”
让他住在太子殿中,总觉得心中惴惴,虽然这几日搬离了主殿,但他身为臣子,这般总是不像话的。
“不急,过几日宫中有事,还少不了你。”太子唇角一勾,“你可想好了要什么赏赐?”
“保护殿下是小臣本分,哪能提什么赏赐。”张合正色补充,“更何况那日不过碰巧罢了。”
太子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坐在雕花沉木椅上,食指于白玉棋盘上敲击,“你如今,也二十有一了吧?”
张合有些疑惑,“正是。”
“可有定了亲的人家?”
“并无。”张合微红着脸。
“前阵子,有几位大人还特意和孤问起你,府中各有几位知书达理的千金,你可有意?”
“小臣……暂时并无此意。”
太子微微一哂,“终身大事,也不能由你一人决定,孤看张大人是早就急得不得了。虽有古人云‘先立业后成家’,但为人子者,岂能忍心让老父整日忧愁以待?”
张合垂首,有些纳闷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但这话也不无道理,更何况……他心中那点妄想的绮念,终究是见不得光,也不可能实现的。
更何况他心中清楚,自己之于安仪郡主,不过是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安仪郡主于他,也不过是洛神之于曹子建而已。
“殿下说得是,自然由殿下和父母做主。”
等张合回偏殿,太子才略有开怀,去了书房又拿出几本书来,准备于就寝前小阅。
另一厢,阿绵与元宁帝同坐在御辇上,元宁帝面上一直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让她不禁疑惑。
片刻后,在某人再次不经意瞥过自己时,阿绵忍不住道:“陛下,我脸上长花儿了?”
元宁帝郑重点头,“可不是,开花儿了。”
阿绵:……
她不知元宁帝现在心情正是复杂时刻,但总体来说还是欣慰大于其它。他看着阿绵长大,虽之前早有听说有不少人心悦安仪郡主想要求娶之类的话儿,终究没亲眼见过。张合是他颇为欣赏的青年才俊,其才识气度于他心中该是京城青年一辈的杰出人物。
他赏识的小辈心悦阿绵,自然让元宁帝心中畅快,不过如果张合进一步作出其他举动,那可就不一定了。
阿绵觉得,今日这父子两人都挺奇怪的。
“再过两月,阿绵就及笄了。”元宁帝似感慨一句,紧接道,“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朕都还未准备好。”
阿绵轻悠悠扫他一眼,“是我议亲,又不是陛下,陛下想准备什么?”
“朕嫁女儿是举国大事,难道不该谨慎?”元宁帝反而瞪她。
李安闻言,反而笑着接话,“自然是大事,陛下这是终于想给五公主找驸马了?”
他没听着前面的话,还当元宁帝终于又起了兴致,想起还有个女儿该成婚了。
……
元宁帝讪讪,许久未和其他女儿见面,他竟忘了,自己还有几位正牌公主了。
“叫你多嘴!”顺手将一颗果子朝李安掷去,元宁帝颇为气恼。
正是此时,御辇却停了下来,前面站了一位着了一身轻薄纱衣,体态纤柔飘飘欲仙的美人儿,那美人儿对月望了会儿,兀自念了声,“也不知陛下此刻在何处。”
幽幽转头,她便瞧见了这行人,忙行礼道:“臣妾不知陛下途径此地,误扰圣驾,还望恕罪。”
抬御辇的几位彼此对视一眼,无奈想着:这位婉婕妤娘娘是耳聋还是眼瞎呢?他们这么大一群人,前面还有开路甩鞭的内侍,她硬是能通通无视,直到说完那一句话才发现他们?
这些都是宫里娘娘们惯用的把戏,其实他们也都清楚,不过每次见着这些平日或高傲或自持的后妃们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演戏,还是不免心中感叹,不愧是陛下,这种美人儿送给他们,他们可消受不起。
因着有帘子遮挡,程婉并没看清御辇内还有另一人,只满心期待想着,当初陛下就是因她柔弱而心生怜惜,此情此景,可会让他想到他们初见那日?
她算盘打得不错,元宁帝确实想到了当初在程府一眼看中这位婉婕妤的场景。
而且他还难得清清楚楚地记起了细节,正是在阿绵祖母的灵堂上,眼前的人被他误杀了母亲还能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中求安慰。
以前是因为发病记得不清,如今回忆起来,元宁帝怎么想都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子,他是如何宠幸了她有六年之久的?
阿绵在身旁,元宁帝不好对她这位昔日的堂姐口出厉语。
他沉默得久了,程婉就也在夜风中站了多久。本是为了博得同情而特意穿少些衣裳,如今勇气一过,她也觉得有些浑身打颤起来。
“娘娘,披上披风吧。”身后静立的铃儿小声道。
“不必。”程婉柔柔拒绝,“铃儿,你退下。”
元宁帝终于有了反应,“铃儿?”
程婉一愣,“陛下唤铃儿有事?”
“婕妤这位贴身宫女名唤铃儿?”元宁帝冷哼一声,“朕曾有一位爱妃,名讳便为此字,婉婕妤竟连这也不知?”
铃美人在程婉入宫前就已经去了,程婉又如何得知这件事,只能连忙跪地,这次脸上真的多了惶恐,“臣妾真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