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目不忘 番外篇完本——by半截香

乔伊斯咧开嘴笑了：“年轻人呀，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有敌意？我做过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情吗？”
也是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余泽什么客气的回答，乔伊斯撑着头继续说：“我做的所有事情，我牺牲了自己的家庭和人生，就是为了人类在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能够活下去。
但是狭隘之人，总是看不到我付出的无私和伟大，反而猜度我的动机，让人寒心。”
“你们说是吗？”站在两旁的九层工作人员立刻对他点头。
余泽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乔伊斯继续道：“如果不是我，你觉得现在WATA的这些人能够活下去吗？你也看到了，灾难到来之后，人类是如何的脆弱。
人性经得起考验吗？还是说你在离开WATA的这段时间里，没有见到任何让你寒心之事？”
他盯着余泽的眼睛：“一件都没有吗？”
尽管同样深邃，但是他的目光却与赵修平截然不同。
赵修平的眼睛摄人心魄，那种深沉冷淡的神色，总是让余泽忍不住追逐，但是乔伊斯却总像是一种莫名的蛊惑……余泽望着他，禁不住陷入记忆的泥沼……他寒心过吗？
有吗？
在行知小学时候，那个□□小女孩儿的男人，后来石伟他们的威胁，鼠疫爆发的时候，那些人为了一点物资恨不得争得头破血流，完全不顾同胞的死活……还有在一号避难所，陆克他们对他的不信任……
余泽的目光有些微的躲闪。
乔伊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们的那个避难所……里面有一对兄弟叫王敬武和陆克是吧？”
接收到余泽惊诧的目光，乔伊斯补充道：“我确实有一些人安插在你们里面，但是你要相信，我并没有像你们猜的那样做了许多无耻之事。”
“我只是……”乔伊斯手里把玩着一个小东西，余泽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是一小块骨头，但是看不出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让他们打听了一些事情。”
乔伊斯：“就我所知，直到你离开一号避难所之后，你认识的那对兄弟还在争吵不休。因为变异人的应用问题，你知道的。
他们固执己见，因为避难所的内部矛盾，而影响了整体守卫，把自身的力量消耗在了无用的内斗上……”
他勾了勾手指，立刻有一个工作人员响应。
乔伊斯：“告诉余泽，他发送完那些消息之后，一号避难所有什么动静吗？”
工作人员摘下口罩，恭恭敬敬地鞠躬回答：“没有。据我们的人传回消息说，一号避难所将它视为我们混淆视听的工具，并没有引起重视。”
乔伊斯手指支撑着下巴：“你看看，余泽，这就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发回去的东西。
一点用都没有，你觉得这样的同胞还有什么好的呢？为什么还要和他们站在一边？”
余泽狠狠地盯着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关你屁事？！”
“还是像小孩儿一样。”乔伊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是你想想，如果我还像计划中一样向一号避难所发动进攻的话，你说他们会不会后悔？”
乔伊斯喜悦地畅想着未来：“你说，到时候会不会有人将你发送的消息，从故纸堆当中捡起来，心痛自己的阵营曾经错过了这样的一个消息。
以至于损伤了己方重要的堡垒、国家，乃至于整个人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余泽听他说话听得心烦，不耐烦地说，“你要想研究超忆症，把我杀了解剖就行了，废话这么多找别人说去。”
他这么爽快的回复，赢得了乔伊斯的赞许。
男人坐在轮椅上看着他：“对记忆的研究当然需要活体的配合，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
余泽：“不用客气，你还是杀了我吧。”
乔伊斯：“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配合我了。”
余泽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干脆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了。
手臂被吊在半空，一直在用力拽着他，看起来乔伊斯也不打算把他放下来。余泽现在的心就像是同样吊在半空中似的，无论怎样都踩不到底。
刚刚和乔伊斯说话，确实让他想起了非常多的事情。
余泽心里乱糟糟地，感觉大脑当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看乔伊斯这样子，他没有提起牧鸿，那也许牧鸿和零九都还没有暴露……
不管一号避难所有没有重视自己发出的消息，他们都可以慢慢拆弹……WATA全靠乔伊斯的支撑，但是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崇拜他。
只要乔伊斯死了，九层必然一片大乱。接下来让国家处理掉那些变异人就可以了，那时候不管余泽是生是死，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
想完这些，余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任自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而并没有注意到在乔伊斯离开的时候，自己身后一直处于自己视线盲区的那个工作人员，将目光久久地、久久地停驻在他身上。

“T52的线路找到了没有？”
“还没。”梁诚看着屏幕上的地图，对赵修平说道，“不过我想了另一种办法。”
他说：“我找沙蕾询问了零九驾驶T52离开时候的能源储备，然后计算出了他们大概的飞行范围。”
梁诚指着T52能追踪到行迹的最后一个点，也就是某个风景区的山顶。
除此之外，他们还能看到T52在某个小城也降落过一次，这两个地方，应该是余泽和牧鸿最有可能在的位置。
但是这两个地方一个目前已经被水淹了大半，另一个处在山巅，气温极低。
以余泽能力，不会不知道这两个地方都不适合生存。
赵修平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T52为什么会在这两个地方降落。
但是如果接下来还找不到T52其它的降落地点的话，他就打算去这两个地方找余泽。
梁诚用手比了一个长度，以山顶为中心，划了一个圆圈：“我算过了，他们从山顶出发，能去的最远的地方都在这个范围内。就算你在这两个地方都找不到他们，也可以有个大致的范围。”
“嗯。”赵修平看了一眼地图，目光却被地图上方的某个红色的点吸引了过去。
梁诚所划的圆，恰好与那个红点切过，那是WATA所处的位置。
现在避难所配发的每张地图上，都将这个点清清楚楚地标在上面。
T52能驶向ＷＡＴＡ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零九还要去杀乔伊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赵修平却对着这张普普通通的地图陷入了沉思。
现在，他的身体已恢复了七八成，甚至还有比过去更加强悍的趋势。
即使手臂只是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肌肉起伏的线条，也能让人感觉到无法忽视的力量感。
布料包裹之下，总有些人比乔伊斯想象的更加强大。
超乎他想象之外。
赵修平站起身，拉开梁诚办公室的椅子：“我回去再想想。”
梁诚点头。
之后赵修平正要从办公室出去，迎面却有人走进来。
陆克穿着军装，正和身边的人边说话边走进来。
他还以为为了防止乔伊斯的人发现他还活着，赵修平会一直呆在八层实验室，却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陆克脸色顿时一变，僵硬地看着他，浑身紧绷地，好像要迎接什么挑战似的如临大敌。
然而赵修平目光却只是冷淡的从他面上掠过，直接大步离开了房间。
陆克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第81章

“你今天想好了吗？”只有乔伊斯到来的时候，会伴随着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
这几天来，余泽对这个声音已经变得分外的熟悉。
乔伊斯是个大忙人，但是几乎每天都会看他一两回，与余泽说话。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乔伊斯一个人喋喋不休，偶尔夹杂余泽的几声骂，但是他依然乐此不疲。
乔伊斯对余泽讲了很多事情，从他出车祸的那年开始，一直讲到前一天晚上变异人改造实验当中遇到的问题。
他十分的乐在其中，为此不惜屈尊降贵地离开九层，让他的轮椅在七层肮脏的地面上走过。
“没想好，快滚吧。”余泽还是被吊在半空，这么两天下来，整个身体都已经失去了知觉，都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没有东西吃，只是偶尔被水泼醒的时候能喝两口，整个人一直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但是这个状态让乔伊斯很不满意，于是他每次过来前都会让人在余泽身上打点儿“东西”，让他保持清醒着听他讲话。
就是这些在痛苦边缘的记忆，夹杂着乔伊斯“生动形象”的描述，避无可避地钻进他的脑海。
他想起在七层训练成见过的那个印血供体，也是像自己这样被吊在半空，而且比自己更加痛苦。
余泽想自己或许有一天也会变得和他一样，那狰狞的面孔，像是一个玩具一样吊在那里，不知道是死是活，任由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
“……我进行第一次改造实验的时候，当时那是个女人……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变异人有没有可能进行生育，因此想要先拿女人做实验……为此我专门挑了一个漂亮的，为了让她经过改造之后，依然能够吸引男人的目光。”乔伊斯兴致勃勃地讲好多年前的事情，听语气似乎还十分的怀念。
“改造成功之后，我让它和正常体态的男□□=合，想要试验他们能不能产下符合我期望的后代……”乔伊斯说着，忽然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对了，当时的录像在不在？拿出来给余泽看。”
锁链一阵抖动，余泽目光像刀一样狠狠地剐过去：“用不着，你留着慢慢欣赏吧。”
“别跟我赌气。”乔伊斯缓缓地说，“这些都是九层的机密文件，一般人都看不到。再说你的记忆如此完美精准，让你将它们看完，才能让这些东西完完整整地保存下去。”
“给他放。”乔伊斯指示道。
就从这天的这场对话开始，余泽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被强迫观看这些实验录像，包括一些人体的活体解剖。
闭上眼睛能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噩梦，女人或者男人痛苦的喊声就像是从地狱中传来，成为了整个房间唯一的声音。
乔伊斯是个只为他所谓的研究而生的疯子，他听那些撕裂的叫声的时候，神情就像是在听什么悦耳的音乐，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
“……这个女人改造的时候，我们没有发现她肚子里还有孩子，不过我们正好因此尝试了一下新的实验模式。
如果能将幼儿在母体的时候就改造成功，那也许会衍生出……”视频中女人的凄厉的叫声充斥了整个房间，与乔伊斯平静地说话声显得格格不入。
也许是因为生理上已经到达了极限，余泽终于忍不了了，他的整个身体突然剧烈地发起抖来，连带锁链发出簌簌的声响。
“你怎么了？”乔伊斯关切地问他。
被吊起来的青年脸色青白，整个人已经瘦脱了形，就剩一个骨头架子。
余泽这两天根本没喝多少水，冷汗却还是不住地从额头上滴答下来，将下方床单都打湿了一小片。
“疼、疼。”他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说话很不清晰，只不住地重复着一个字：疼。
他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
有人上前仔细观察了余泽的状态，之后汇报乔伊斯：“我看他已经到极限了，如果再进行下去，可能会在大脑中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长期给余泽不停地观看这样的场景，加之各种药品施加的催化，很容易就可以让他导致幻觉，分不清记忆与现实。
超忆症病人因为记忆太过庞杂，所以出生之后，很容易面临智力低下、注意力不集中、反应迟钝等问题。
因为每当他们回忆起过去的时候，太多的细节充满他们的脑海，以至于他们无法第一时间从中截取自己想要的部分，反会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日后余泽如果回忆起，同样会因为这样富有冲击力的场面而篡夺心智。
乔伊斯：“我还以为他能坚持地再久一点。”
和他说话的人毕恭毕敬得向他鞠躬道：“人类的身体浑身都是弱点，他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我认为已经超过普通人了。”
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肯定了乔伊斯的眼光，马屁拍得不动声色。
乔伊斯也没再说什么，只最后看了余泽一眼。
被悬吊在半空的身体像是快死一样奄奄一息，就像是被挂在那里的一条肉，没有半点儿生气。
乔伊斯登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朝手下挥了一下手：“不用留这么多人，我这两天不会再来了。
明天把试验资料交上来，不要让他死了。”
有了他的话，很多人都离开了，只剩刚刚那个工作人员还有另一个人一起留下来。
为了防止有人私自放走余泽，他身上锁链的钥匙分别被交在了两个人手上。工作人员又上前仔细观察了余泽的样子，伸手招呼同伴：“你看他是不是快死了？”
余泽在朦胧中听到他说的话，微微抬了一下眼皮，但是很快又放下去了。
“不是吧，看起来还有气儿？”
虽然被同伴否决了，但是那个工作人员还是坚持己见道：“肯定快死了，这种人我见多了，稍微折腾一下就要死要活的，到时候他倒是死了一了百了。
但是乔伊斯先生那边还要我们去交代。”
这么一说，他的同伴也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那工作人员身形高大，目光从口罩上方露出来，声音也有些模糊，但是分外地坚定：“我们先把他放下来吧。”
他的同伴有些迟疑，但是余泽的情况比较特殊，又不在九层……刚刚乔伊斯先生走的时候还专门嘱咐他不要让他死了。
这人想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那我们把他放下来几个小时，明天早晨的时候再吊起来。”
说着，两人一起动手，上前打开余泽胳膊上的锁链。
他的胳膊这么长时间吊着，虽然乔伊斯特意嘱咐过不要把他搞残，但是坏死的可能性依然非常大。
那工作人员摸了摸他的胳膊，皱起了眉头。
旁边的同伴立刻问：“什么情况？”
“脱臼了。”说着，那人抚上余泽的肩膀处，仔细摸了摸。
他的同伴在另一边看见他在余泽耳边好像说了些什么，而后两手一用力，只听闷闷的一声咔哒，余泽身体骤然紧紧地蜷缩起来，嘴里因为咬紧了牙，也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你按住他。”那人立刻道。
说着他跨过余泽的身体，在另一边蹲下，同样如法炮制，又是一声闷响。
但是余泽却再也没有动静了，他直接昏死过去了。
帮他矫正关节的那人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接着才抬起头来。
他的同伴怕乔伊斯怕得要死，过了老半天才颤巍巍得问那人：“你说……他还能活多久？还能挺得过咱们换班吗？”
“不挺也得挺。”另一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像余泽一样出了一头的汗。
他面无表情地将戴着的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俊朗的年轻男人的面孔，他擦了一把汗，盯着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余泽。
他的同伴叹了一口气：“唉……我怎么摊上这事儿了。
被派到七层不说，还要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神经病担惊受怕。
哎，业明，乔伊斯先生好歹喜欢你，这人死了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可我就逃不脱了。你说我到时候该怎么办？”
季业明隔着一张床站在他对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死的时候你不在场就行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到明天换班还有十个小时，你可以去其他地方休息，如果他死了，我就跟乔伊斯先生说你当时去厕所了。”
但是即使这样，他的同伴还有些踌躇：“这理由能行吗？”
这下轮到季业明不耐烦起来，他坐在余泽昏睡的床边，看也不看那个人：“不行就拉倒，我只有这一个办法。”
那人见他有些生气了，生怕下一秒就不理自己，于是连声道“可以可以”，匆匆忙忙给季业明道了谢，一溜烟离开了房间。
季业明看着门关上，确认人已经走远之后，他立刻将门反锁，从衣服里掏出一袋营养液来。
刚刚还满脸冷漠的男人神色突然之间变得极度慌张，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床边，颤抖着将针头扎进余泽胳膊上因瘦削而凸起的血管当中：“余泽，你坚持住，坚持住，我马上就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