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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完本——by禾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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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水刚化不久,天气还寒冷,凌宸伸出一根手指试了试温度,便皱皱鼻子缩回了袖中,“星哥哥,这么冷的水……”
顾朗星不理他,自顾自探出一只脚,小心翼翼地伸到水面上轻点,凉意瞬间袭满了全身,顾朗星打了个哆嗦,继续伸足轻点着水面,那是一个小谭,水流并不湍急,水面被他一点一点地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少年目光专注,水面的粼粼波光映在他脸上,斑驳陆离的光影中,少年像是沐浴在月光下的仙人,干净地纯粹。
剑寒川不认得顾朗星,只当他是凌褚山庄的人,他想回房睡觉,却不知为什么,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不愿意动弹。
顾朗星目光忽地亮起来,水波由远及近而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凌宸吃了一惊,忙趴到水面细看,原来是一群游鱼,最大的不过人的小指长短,通体金黄,此时正围着顾朗星伸入水中的脚打转转。顾朗星侧过身子,将另一只脚也小心翼翼地伸入水下,游鱼轻啄他的脚面,尾翼不时撩过小腿的肌肤,带来麻酥酥的微痒,他忍不住低声笑出来。凌宸看得开心,正待伸手入水,却突然发现竹林子里站了一个人。
“是谁?”凌宸大声问。他倒不害怕,还以为是庄里的哪个家丁。
剑寒川有些犹豫,还是信步走了出来。凌宸一看是陌生人,便有些紧张起来,一边拉着顾朗星,一边强作声势,“我是凌褚山庄的二少爷,你是谁?”
顾朗星也回头看了看他,四目相对,顾朗星兀自一笑,继续跟水下的游鱼玩耍。
剑寒川走过去,也蹲下身去看向水面,凌宸还是紧张,“你到底是谁?”
“我是御剑山庄庄主,你爹留下来做客的客人。”剑寒川的声音本来低沉,此时刻意放得和缓,像是怕惊扰到了面前的少年。
凌宸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警惕,“你半夜三更不呆在房里睡觉,来这儿干什么?”
剑寒川笑笑,“你不也是没睡?”
“我是睡不着。”凌宸反驳。
“刚巧,我也睡不着。”
凌宸气哼哼扭过身去不理他。
剑寒川得了空,仔细打量起面前的顾朗星来。
顾朗星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面,拍起的水花有几滴溅到了剑寒川面上,凉意浮在上面,让他想起了刚才顾朗星的那个笑,温和的、却没什么温度的笑。
过了会儿,顾朗星站起身来,一手拎了鞋袜,赤着脚往回走。凌宸在旁边打盹,听到动静赶忙跟上。剑寒川看着他赤着的脚,水珠凝聚在脚面上,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小巧的足印。
他一直等到顾朗星的背影的消失,才站起身飞掠回房间。

☆、阴谋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凌褚山庄的家丁来禀报,语气焦灼不已,“剑庄主,我们庄主要您快些去练武场,昨夜西掌门暴毙身亡,大伙儿都已赶过去了。”
“什么?!”柳暮山一听就要往练武场冲,殷连颂拉住他,“不急,想必已经有仵作来验尸了,我们是客人,去了也没用。”
剑寒川皱眉,昨天凌鹤峰邀请了几家掌门留宿山庄,都是些有威望名声的大门派,说是要共商武林发展大计,等了一晚上,大计没商议,却死了个掌门。剑寒川想起昨晚溪边的少年,眉峰不禁紧了紧。
御剑山庄一行人赶到时,练武场已经围了一圈黑压压的人,看到剑寒川走来,纷纷让开一条路。凌鹤峰站在最前面,面色凝重地看着场中的一具尸体。剑寒川远远瞄了一眼,眸光沉了沉,死的人正是昨天力荐凌鹤峰做盟主的九幽教掌门西狂。
“凌庄主”,剑寒川走上前,“请恕晚辈来晚了,不知可查到些什么?”
凌鹤峰叹息着摇头,痛心疾首,“今早家丁去请各位掌门前来议事,谁知西掌门不在房里,几个家丁寻来寻去,竟在这里发现了他的尸体,真是……唉……”
“不知庄主是要议什么事,怎么没人来知会与我?”
“这……”凌鹤峰一时语塞。
剑寒川一笑,并不追问下去,他淡淡道,“我御剑山庄的左护法最是精通医术,如若庄主信得过,可否也让在下略尽绵力,好尽快查清西掌门死因?”
“天下谁人不知殷护法医术高明,这有何不可?”凌鹤峰侧过身子,“辛苦殷护法了。”
殷连颂点点头,走到西狂身边蹲下来细细查看。
半个时辰后,凌霄带着满头大汗的仵作过来,凌鹤峰问,“吕先生,可查出什么来了?”
仵作擦擦额边的汗,回道,“小人眼拙,只验出是中毒而死,致命伤在颈后,有两处极其微小形状怪异的伤痕,可小人实在认不出是什么凶器,”仵作顿了顿,又道,“小人有个大胆猜测,西掌门乃武林中人,会不会是江湖恩怨……若是一些独门暗器之类的,那还是请少庄主共同验看才是。”
凌鹤峰捋了捋胡子,沉思道,“霄儿,你可有看出什么来?”
凌霄脸色白了又青,抬眼看了一眼剑寒川,后者负手而立,漠然目视远方,倒是他身旁的景澜暗暗握紧了拳。
凌霄低头,“孩儿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有剑庄主和各大门派在此,你还有何顾虑,快如实说来。”凌鹤峰语气带了几分凌厉。
凌霄依旧低着头,口中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剑寒川心里冷笑,有些性子急的人早已按耐不住,忍不住催起来,“少庄主但说无妨,咱们这么多人在,还怕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殷连颂越过众人,站到凌鹤峰面前,他盯着凌鹤峰,朗声道,“是穿云针。”
景澜一惊,看向殷连颂。
柳暮山也大惊失色,“阿颂,你在说什么?!”
“的确是穿云针留下的伤痕。”殷连颂声音清朗,并没有半点不自在,在场的其余人却是霎时安静了下来。
世人皆知,穿云针是御剑山庄庄主剑寒川所创的独门暗器,除他一人,世上再无人会用穿云针。
剑寒川丝毫不见慌张,他轻笑了一声,转身向仵作问道,“不知吕先生可能验出,西掌门是什么时辰遇害的?”
“这……”仵作有些慌乱,抬眼看了看凌鹤峰。
凌鹤峰皱眉,厉声道,“剑庄主问话,你如实回答便是。”
仵作只得答道,“丑时一刻到丑时三刻之间。”
剑寒川回想了下时辰,心下了然,这个时辰,正是他昨夜听到异响起身查看的时候,凌鹤峰是早有预谋要栽赃陷害。西狂白日里力荐凌鹤峰做盟主,而自己的呼声是最高的,为了顺利坐上盟主之位,凌鹤峰不惜下杀手杀死一直追随他的西狂,好将这罪名推到自己身上。还有那封日月山庄的信,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胡诌出来的。剑寒川心中清明,丝毫不慌乱,仿若置身事外一般淡然。
柳暮山大步上前,“即便是穿云针,也不能说明是我们庄主所为。”
凌鹤峰为难道,“我也相信剑庄主的为人,只是西掌门历来与我交好,如今他莫名身亡,又有这么多门派在此,我没法不给大家一个交代。”
柳暮山反问,“不知凌庄主要怎样给大家一个交代呢?”
凌鹤峰沉思片刻,道,“不知昨夜丑时一刻到三刻,剑庄主在何处?可有人证?”
剑寒川眼底一片漠然,对这出闹剧毫不在意,他的脑中慢慢浮现出昨夜溪水边少年的模样。他想了片刻,答道,“我在房中的确听到有异响,便去了后山,并没有碰见什么人。”
凌鹤峰皱眉,“这就难办了……”
半晌,他又道,“剑庄主不必心急,我山庄中每晚都有人巡夜,不如我把我山庄中人都叫过来,询问他们是否看到了剑庄主,也好还剑庄主一个清白。”
“装模作样。”柳暮山不屑。
殷连颂伸手把他拽到身后,“别惹事。”
不过片刻,就有家丁带上了凌褚山庄的人,从掌勺的大厨到洗衣的大娘上下人等都来了,凌鹤峰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视一圈,在看到一个人时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便移开了目光,他问,“你们昨夜丑时一刻到三刻之间,有谁在后山看到了剑庄主?”
被带上来的人都低着头,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等了片刻,凌鹤峰转身对剑寒川道,“这可真是难办了,看来我庄中并没有人……”
“我看到了”,有一个声音突然说道,凌鹤峰眸光猛地一收,看向说话的人。
顾朗星从人群中走出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昨夜,是我与他在一起。”
凌霄从旁边冲出来,他拎起顾朗星的脖领子,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看清楚了,和你在一起的真的是他?!”
顾朗星咳了几声,轻轻拂开凌霄的手,目光舒朗,眸似星辰,他说,“的确是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二少爷。”
剑寒川看着顾朗星,他穿着下人们的粗布麻衣,脚上是一双普通的黑色布鞋。剑寒川突然想起了顾朗星昨夜赤着的脚,脚面上的水珠在月光下熠熠生光。
柳暮山嗤笑道,“凌庄主,有贵庄的人出来作证,你还有什么怀疑吗?”
凌鹤峰笑道,“自然没有了。”
柳暮山却不打算放过他,“但西掌门的死,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如凌庄主就交给我,保准三日内,查明死因,还西掌门一个公道。”
凌鹤峰强笑,“那就辛苦柳护法,我也想早日查明真相,这几日,各位还住我这,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就是。”
柳暮山“嗤”地一声扭过头去。
晚间。
剑寒川静静坐在椅子上,吹着杯子里的浮茶,心不在焉。
柳暮山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你是没注意到凌鹤峰那个吃了□□的样子,哈哈哈哈哈,真是太解气了。”
殷连颂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喝点茶,你笑了一晚上了,也不嫌累。”
“我高兴,我愿意说,”柳暮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端那杯茶,殷连颂端着茶的手拐了个弯儿,送到自己唇边,掀开盖子喝了一口,“好茶。”
“你!”柳暮山怒气冲冲。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景澜制止了张牙舞爪的柳暮山,“庄主,接下来怎么办?”
剑寒川沉声道,“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你们记不记得我们来时在酒楼里,有人说凌鹤峰抓住了魔教余孽,应该也是凌鹤峰棋局中的一步,但到现在为止,那魔教余孽还未出现,以后几天,大家都警觉一些,莫再被人泼一身脏水。”
景澜突然想起了什么,“庄主,白日里那个出来作证的人,他不是凌鹤峰的人?”
剑寒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坏人。”
从房里出来,殷连颂追上走得飞快的柳暮山,柳暮山斜眼看他,“有事?”
“来帮你。”
“帮我?帮我什么?”
“你白日里夸下海口,说要 调查西掌门的死因,还说三日内就有结果,我若不帮你,就凭你呆头呆脑的……”
柳暮山拔高了声音喊道,“你说谁呆头呆脑?!”
“那好啊,”殷连颂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信步向前走,“那你自己去查好了。”
柳暮山原地愣了愣,愤然追了上去。

☆、再遇
凌褚山庄阴暗的地牢里,顾朗星趴在刑凳上大口的喘息,沉重的红木棍子带着风砸在臀上,他疼的狠狠一颤,双手紧紧握住凳腿,不等他缓过劲来,又一棍子落在同样的地方,顾朗星只觉得身后像是有热油泼上来一般,痛感一直蔓延到脚跟,撕心裂肺的疼。
“行了,停手吧。”凌鹤峰阴着脸冷声吩咐。
“爹,你别拦我,我非得打死他不行,这个贱人!”凌霄喝退家丁,手里挽了条鞭子,抬手就要抽下去。凌鹤峰抓住他的鞭梢,语气带着不满,“跟你说了无数次,遇事别冲动,他明日还有用,教训几下子就行了,你抽得他血淋淋的要怎么跟众人交代?”
凌霄收了鞭子,却还是气愤难平,“儿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今日若不是这个贱人坏事……”
“行了,这事也是你的失误,查出来是哪个蠢货带他上去的”,凌鹤峰眼中一抹狠厉之色闪过,“反正过了明日,他这条贱命也留不住。”
凌鹤峰走后,凌霄面色阴狠,他几步上前扯住顾朗星的头发,把他从刑凳上拖下来,劈手一个狠厉的耳光扇过去,“你们给我按住他。”
几名家丁轻车熟路地把顾朗星摆成了跪撅的姿势,两个人按住他的肩膀,一人按下他的腰,顾朗星臀部被迫高高撅起,又有人上来扯开他的两条腿。
顾朗星的脸贴在粗糙的地上,他知道凌霄接下来要干什么,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睛里渐渐渗出一缕绝望。
凌霄眼里像是要冒出火一般,长鞭带着凌厉的风声抽进顾朗星的腿间,“嗖啪”一声,按着顾朗星的家丁感觉到他狠狠一挣,生怕让他晃了身体惹得主子不高兴,手上都下了狠力。顾朗星觉得身后那一块儿像是要裂开一般的疼,疼得他发晕,只觉眼前一块块黑斑出现又消失,他在这漫无边际的疼痛里,一动也不能动,躲也躲不开,只得默默熬忍着。
凌霄记着凌鹤峰的叮嘱,也不敢打得太过,生怕第二天露了痕迹让人看出来。不过打了五六鞭子,就见顾朗星臀缝间的那片皮肤快速的红肿起来,再打了两三下,很快就有血顺着大腿流下来。凌霄冷哼一声,将鞭子掷在地上,用脚尖将那根染了血的鞭子踢到顾朗星脸前,“今晚就让它陪着你,也好提醒提醒你自己的身份!”
几名家丁哄笑着松开顾朗星,转身去搬了酒来,顾朗星趴伏在地上,呼吸间带起地上的尘土,呛得他咳嗽不已。有人嫌弃地踢踢他,把酒放到桌子上,又去拿小菜和酒碗。顾朗星挣扎着爬起来,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他攒的安神药,他每次跟凌宸说自己睡不着,凌宸就会给他带一小包安神药,他从来不吃,一直攒着。顾朗星掀开酒坛的盖子,将那包药抖了进去。
剑寒川回房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也无法入睡,索性起来运功调息。以往练功时总是心无杂念,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脑子里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地闪过,等真气勉强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他看了看月亮,又出了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要来后山,心里似乎隐隐期待着能再遇上昨晚的少年。穿过竹林,离那条溪水越来越近,他放缓了脚步,心里竟有些紧张。
顾朗星站在水潭边,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那双眼睛里黑沉沉的,一丝波澜也无。有小鱼游过来,倒影一下子变得扭曲破碎,他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回过神来。
剑寒川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慢慢带上了一抹笑,只是那笑还未展开就一下子僵住了。
顾朗星抬手褪了外裳,解开里衣腰侧的系带,将里衣也脱了下来,他的手放到腰上,冰凉的手指滑过腰际,他微微颤栗着,裤子滑落到脚踝,他抬脚走出,将头上束着的发带也解了下来。
少年的身体很漂亮,窄肩、细腰、饱满挺翘的臀、细长且直的腿,在月光下,他整个人在一层柔和月光的包裹下慢慢向水潭走去。
起初剑寒川觉得他只是和昨晚一样想和那些游鱼玩耍,但他越走越深越走越远,突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没入了水里。
入水的一刹那,耳边什么声音都没了,世界安静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周围似乎亮起了光,顾朗星微微笑了起来。
他要自尽?!剑寒川心下焦急,一个飞身掠过去,脚尖轻点水面,抓住顾朗星的胳膊将他带出水,在空中将他打横抱住,稳稳落在地上。
顾朗星只觉得一股力量从头顶压来,醍醐灌顶一般将他浇醒,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景物,月亮、夜空、竹林……都在旋转,有人抱着自己,怀抱温暖而宽厚,水滴从额头流下流入眼中遮了视线,他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脸。
剑寒川沉着脸,将自己的大麾脱下来裹住他□□的身子。
顾朗星脸色发白,头发上的水流下来,沿着他的下巴一滴滴滴落。
剑寒川声沉如水,“为什么要自尽?”
顾朗星沉默着,突然“嗤嗤”笑起来,他抬起眼,剑寒川的心不禁沉了又沉,这双眼睛,虽清亮,却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垂老的耄耋老人,死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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