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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完本——by禾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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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暮山今日心情甚好,拉着殷连颂衣角蹦来蹦去踩他的影子,每次踩中了就欢呼一声,殷连颂看得好笑,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兴奋的,但还是配合着他,每当自己影子被挡住的时候就变个位置好让他踩得更方便一些。
柳暮山踩了会儿影子便觉得无趣,竟然跟在殷连颂身后踩起他的鞋子来,殷护法眼角抽了抽,一路默默忍着,终于在他差点将自己鞋子踩下来的时候一把将人揪过来,大手威胁地在他臀上拍了拍,柳暮山蔫下来,老老实实被殷护法带去了一家茶摊上。
柳暮山坐下也不老实,大眼睛四处望,一只母鸡都能激起他极大的兴趣。殷连颂任劳任怨地喂他吃早点,心里想着回御剑山庄后干脆在后山马厩旁给他垒个鸡圈,省得他隔三差五就往山下跑。
柳暮山的目光又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边转头去看一边习惯性地张嘴,正好咬住了殷护法伸过来想给他擦嘴的手。殷连颂眼角又抽起来,柳暮山却已站起身跑了出去。
大街上四五个人跌跌撞撞地跑着,其中一个不停往后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一样,一不留神和前面的撞在一起,两个人打着滚跌在地上。
殷连颂皱起眉,这不是姜家的几个家丁么?
殷连颂将柳暮山拉到身后,问,“你们跑什么?”
其中一个认出殷连颂是那天和林书棠一起的,忙忙地跪下道,“大人不好了大人,我家少爷他诈尸了!”
殷连颂拉起他来,“你仔细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书棠被沈栖梧压在床榻上,眼眶泛红。
沈栖梧突然看向门外,眉头紧跟着皱了一下,迅速地拉起林书棠将他略有褶皱的衣衫整理好。
柳暮山“哐当”一声冲进来,林书棠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柳暮山冲到他面前,“姜生诈尸了!”
“什么?”林书棠大惊。
殷连颂接口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姜家的家丁,他们都是给姜生守灵的,今日一早被怪声惊醒,醒来后就看见姜生睁眼坐了起来,径直出门不见了。”
“还有这等怪事,我得去看看。”林书棠抬脚就往外冲,沈栖梧皱眉拉住他,“急急忙忙地干什么,你是州府,这样急急忙忙的只会增加大家心中的惊惧。”
林书棠点点头,再迈出的步伐平稳起来,沈栖梧跟他一起出门,“我与你一同去。”
☆、波澜又起
姜家上下早已乱成了一团,丫鬟小厮脸上俱是一副惊恐的神情。姜夫人被侍女扶过来,口里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儿没死,我儿呢,你们将他弄到哪里去了?”姜老爷一脸疲倦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个不停。
林书棠问,“今早是哪几个人先发现的?”
姜老爷抬手指了指对面灵堂里跪着的四个人,“就是他们。”
跪在那里的四个家丁目光呆滞,嘴唇哆嗦个不停,林书棠蹲下身子,“你们确定那个起来的人是你们少爷?”
“是”,最边上一个家丁答道,林书棠认出他是姜生身边的书童,那书童道,“那肯定是少爷,我不会认错的,他们都看见了。”
“是么?你们再仔细想想,真的是少爷没错?”
剩下三个被问得一愣,纷纷磕头道,“千真万确是少爷。”
林书棠站起来,自言自语,“一个死去的人自己站起来走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栖梧走过来,“我问过了,执勤的将士们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林书棠思索了半晌突然道,“咱们去刘王村。”
刘宜田没有灵堂,死后停尸三天直接埋进了地下。刘家人带着林书棠来到村子里的坟冢指着一座墓牌道,“就是那个放着酒碗的。”
沈栖梧将林书棠拉到身后,到了坟前一看,两人都不禁皱紧了眉,刘宜田的坟被挖开,露出一口简陋的棺材,棺材盖被翻开,里面的尸体早已不翼而飞。
林书棠心里一沉,“先封锁消息,栖梧,”
沈栖梧点头,“我已吩咐了守军,全城戒严全力搜索。”
殷连颂蹲在坟头看了会儿,又跳进棺材里,林书棠问,“殷护法,有什么问题么?”
殷连颂摇头,“看不出来,不过这种情况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蛊虫,我得找一位朋友来帮忙。”
殷连颂刚踏进大门就见顾朗星过来,一向平淡的面上难得有了几分焦急,“左护法,剑庄主晕过去了。”
殷连颂心中猛地一跳,提步就向院里冲去。
剑寒川平躺在床上,脸色发白,胸口一起一伏,气息急促而凌乱,殷连颂探完他的脉象问,“怎么回事?”
顾朗星脸色发白,“我们起得晚些,吃完饭他说今日天气好带我去听书,我……我还跟他赌气,就甩了他的手,结果他就……”
殷连颂心中已有了猜测,又看顾朗星的袖子破了,里面露出的皮肤上赫然一道红痕,就猜到顾朗星一个人将剑寒川弄到床上时定是磕伤了,他接下来的治疗又要动针又要见血,担心顾朗星受不住这个画面,就拿了一瓶药膏出来塞给柳暮山,“小山,你带朗星下去给他涂点药。”
顾朗星摇头,“我留在这儿。”
殷连颂道,“你在这会影响我。”
顾朗星一愣,便点点头跟着柳暮山出去了。
殷连颂翻过剑寒川的身子,褪了他的上衣,取出银针来在他背上几个穴道处施针,银针拔出的时候他看着针尖明显的变色心中一沉,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乌头草。
殷连颂心中千思万绪,之前顾朗星中的乌头草毒是通过被假阿七做过手脚的面具,那么现在剑寒川又是怎么中的?他的心突然一揪,能给剑寒川下毒的,只有顾朗星。
他觉得不可能,但又实在找不出别的法子别的人能做到这点,他又探了探剑寒川的脉象,无声叹了口气。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去查顾朗星究竟是不是下毒的人,而是乌头草的毒,解不了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可乌头草只有铁皮石斛这一味解药,玉坤山脉之巅的铁皮石斛都被凌鹤峰毁了,只剩那么一棵已经用在了顾朗星身上。殷连颂眉间阴晴不定,转身出了门。
柳暮山收起桌上的药膏,“你要赶紧养好,不然庄主看见该心疼了。”
顾朗星眼中担忧、紧张、哀愁、自责交织在一处,殷连颂默默看了他半晌,心中到底放13 松下来。那种神情装是装不出来的,自己真是想多了。
“小山”,殷连颂推门而进。顾朗星急急站起来,“他怎么样?”
殷连颂想了想,决定告诉他实话,“是乌头草。我今晚再去一趟玉坤山,看看还能不能采到铁皮石斛。”
柳暮山是知道其中关窍的,禁不住变了神色。
顾朗星声音有些颤抖,“若是采不到呢?”
殷连颂顿了顿,柳暮山紧张地拉住他,殷连颂看他一眼,又看向顾朗星,“朗星,我觉得我不该瞒你,给你解毒的那一棵是我们看到的最后一棵,说不定别的石壁上还有,但是若是采不到,庄主他……”
殷连颂的话已经很明白了,顾朗星心中一片冰冷,像是心上被谁捅了一把刀子,汩汩的血液流出来,带走了他所有的气力。
柳暮山扶住顾朗星,担忧道,“小朗。”
顾朗星稳住身形,他轻轻拂开他的手,“我没事,我要回去了。”
柳暮山看他出了门,才急急问殷连颂,“庄主怎么会中了乌头草?”
“我也没想明白,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去一趟玉坤山。”
“我与你一起去。”
“小山”,殷连颂道,“我熟悉铁皮石斛的生长习性,上次那一株已经是最后一株,只是我若不去找一找心里终是不甘。我很快就回来,你去林大人那里翻翻古籍,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柳暮山想了一想,便点了头,“你要小心。”
顾朗星回到房里,关好门,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觉得安心下来。他默默看着剑寒川英挺的眉眼,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走马灯似的出现在眼前,一会儿是剑寒川抱着自己温柔地亲吻,一会儿是他和自己十指紧扣相视浅笑,一会儿是自己气恼翻过身去,一会儿是他进入自己身体时无限温柔的眼神,一会儿又是自己赌气甩开他的手……顾朗星心里酸酸的,自己昨晚为什么背过身去不理他,今早又为什么要甩开他的手,若是他醒不过来……他的泪意再也忍不住了,一颗颗眼泪滴落在手背上。顾朗星默默哭了一阵,泪眼朦胧间他又突然不害怕了,他爬上床去躺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也没什么可怕的,这世间除了他便只剩得自己一个人了,若是他有什么事,自己就陪他一起走。
林书棠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他们刚从姜生家回来就得知新野城彻底沦陷的消息,南雒特使大摇大摆捧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新野驻军统领李睿霖的首级,沈栖梧一个时辰前便赶去了军营。
沈栖梧临走前将他抱在怀里,声音低低地,像是跟他道歉一般的语气,“棠儿,我暂时不能陪你了,皇上任命我为西南督军大统帅,我要去战场了。戎州还算安全,有剑庄主在,南雒人不敢轻易来犯,你按时吃饭休息,等我回来。”
林书棠抬手摸了摸脸,上面还依稀残留着沈栖梧的气息,他按下心中的担忧,拿起案宗看起来。
另一边,戎州驻军大营中,沈栖梧盯着一个乌木雕花漆木盒,十指紧扣桌面一语不发,盒子的边缘还有着斑驳的血迹,颜色已经发黑,李睿霖的首级就是被装在了这个盒子里送进了大营。
林沛筠也收起了一贯调笑的懒散做派,皱眉看着面前的羊皮纸笺。
半晌后,他气愤道,“南雒人竟用新野十万百姓的性命相威胁,让我大明割让西南六州,真是可笑!”
沈栖梧接过他抛过来的纸笺,草草看了一遍,叹了口气道,“南雒军自是不足为惧,只是我却不能不顾新野十万百姓啊。”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割让西南六州?”
“沈将军、林副将”,江继掀了营帐进来,他会说南雒语,刚得知消息便偷偷潜入新野打探,“南雒此次攻城派出了十万大军,除去三日前歼灭的两万,新野共有八万军队。”
沈栖梧点头,迟疑着问道,“城中百姓……可还好?”
江继摇头,“刚好够保命罢了。南雒军没收了所有的粮食,百姓每日吃食都是南雒军供应的,每日只有一餐。”
江继又问,“沈将军可有对策?”
沈栖梧颓然摇头,皇上将西南所有的驻军都拨给了他,二十万大军驻扎戎州城,空有一腔热血却无法前进分毫,除非他铁下心来舍弃新野百姓。他摇摇头,胸中熊熊怒火无处发泄,羊皮纸笺早被他用内力震得粉碎。
营帐再次被掀开,全明、景澜和陈萧走进来,景澜道,“庄主此前发了红名贴,现在西南西北前来支援的门派都已赶到,此刻正在营外等候。”
沈栖梧摇头,闭眼叹了口气,“此刻最大的问题不是军队不够,而是要顾全新野百姓,二十万大军已然足矣,还是请各位侠士回罢。”
景澜一愣,红名贴是剑寒川下的,他是盟主,武林各派自然都听他的命令,可是现在他中毒未醒,沈栖梧这里看起来也并不需要借助江湖的力量,景澜一时没了主意。
陈萧道,“沈将军即便不缺兵力也让大家留下罢,朝廷虽与江湖互不干涉,但早在上任盟主时就立下了规矩,不管庙堂多高江湖多远,只要国家有难,各江湖门派都不能袖手旁观。如今西南局势危急,也是我们江湖人出力的时候了。”
沈栖梧看他一眼,并未再说拒绝的话。
全明突然开口道,“不若,我们投降罢。”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跨年啦,今晚有二更,祝大家2017年各种顺利~
☆、雪山蟾蜍
江继瞪大了眼,脱口而出,“全爷!”
景澜和陈萧也变了脸色,纷纷看向全明。林沛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摸摸自己的鼻子,若有所思。
沈栖梧盯着他半晌,沉声问,“你这是何意?”
全明道,“我们将二十万大军遣回去,开门迎南雒军进城,然后瓮中捉鳖将其一网打尽。”
江继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全爷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要叛国投降。”
全明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低低道,“我永不会叛国。”
沈栖梧皱着眉想了半晌,还是摇摇头,“这个法子太冒险,大军遣回,仅靠戎州两万驻军与南雒八万军队抗衡,实在毫无胜算,新野已失,我不能再拿戎州百姓的性命冒险。”
全明摇头,“不止是两万驻军。”
景澜道,“还有各门派的支援。”
沈栖梧沉吟半刻,问,“共有多少?”
景澜答,“一万。”
沈栖梧还是犹豫不决,全明道,“沈将军大可放心,这一万弟子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沈栖梧皱眉,众人也不便催他,营帐里安静得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半柱香后,林沛筠忍不住叫道,“栖梧。”
沈栖梧手握朱笔在地图上圈圈点点,又过了半炷香,他抬起头来,“既然要投降,戎州的两万军队也不能要了”,他看向景澜,“景堂主可有把握守住戎州城?”
景澜想了想,郑重道,“有。”
沈栖梧似是下了极大决心,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拿条鞭子来。”
卫兵很快送上来一条乌黑的蛇皮鞭,沈栖梧将他接在手里掂一掂,递给林沛筠,“拿着。”
林沛筠惊疑不定,不知他要干什么,沈栖梧已将那条鞭子塞到他手里,“南雒人最是阴险多疑,决不能让他们找出一点儿破绽”,他转过身去背对林沛筠,“五十鞭子,动手。”
林沛筠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忙将手中的鞭子丢出去,“你要玩苦肉计可别拉上我,若是书棠知道了非得跟我拼命不可。”
沈栖梧冷声道,“你若不说他会知道?”
林沛筠躲的更远了些,“皇上派我来给你当副将,我可不敢打你,万一皇上打我板子我岂不是很冤枉。”
沈栖梧脚尖一勾踢起那条鞭子来递给全明,“有劳了。”
全明闪身一退,“沈将军三思,三日前南雒两万军队于戎州全军覆没,南雒人恨你至极,若是将你送去南雒军,恐怕有性命之忧。”
景澜也道,“南雒人最擅用各种歪门邪蛊,沈将军若是落到他们手里,别的不说,就是这千百种蛊虫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沈栖梧拿着鞭子的手执在半空,良久,他收回手来,“这个法子本就冒险,南雒人若是起一点疑心都会前功尽弃,我怕到时非但救不了新野百姓,更会让戎州陷入险境。”
陈萧道,“要打消南雒人的疑心也不一定要用这个法子,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殷连颂几乎寻遍了玉坤山每一处悬崖石壁,都未再见铁皮石斛的踪迹,他不甘心重又寻找了一遍,依旧未有任何发现。
柳暮山点起许多支烛火,将整个屋子照的透亮,夏末初秋天气依旧炎热,他干脆坐在了地上,旁边放了一厚摞古籍文献,他一目十行哗哗翻书,很快就将一厚摞书翻看了一遍,合上最后一页,他忍不住闭上眼,心里愈发沉重。他取过灯笼来,想去看看顾朗星。
屋子的门没关,他轻轻一推就开了。内室里一片寂静,剑寒川紧紧闭眼躺在床上,顾朗星坐在脚踏上,点着一盏烛火,他也在翻书,旁边摊了一地的书籍,柳暮山走过去翻翻,都是些《本草经集注》、《脉经》之类的医书。
顾朗星冲他轻笑一下,就又埋进书里翻找。柳暮山知道他只是在做无用功,又不忍劝他,只得帮他把烛火挑的更亮一些。
再回房时殷连颂已经回来了,他眼睛一亮冲过去,“怎么样?找到了么?”
殷连颂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翻看着柳暮山看完放在一边的书。柳暮山呆呆站了半晌,坐到他身边抱着他,“真的没办法了么?”
殷连颂也抱住他,良久才听他在耳边说道,“我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
“是谁?”柳暮山推开他问。
“是朗星。”
柳暮山一下子愣住了,大声喊道,“不可能!”
“你听我说”,殷连颂拉过他来,“朗星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今日下山之时突然想到的,朗星吸入乌头草后,毒性还会在人身体里停留一段时间,若是他和庄主亲吻,毒物便会进入庄主体内,朗星身子弱,于是毒性提前发作了,而庄主体内的毒性则被内力一次次抑制住,直到拖到这具身体承受不了时毒性才一齐发作,所以庄主的情况比当初朗星中毒时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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