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墟见/替亲爹扛情债是什么体验完本——by蓬岛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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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总有种奇怪感觉,仿佛忘了什么。
对方似根本不在意他想些什么,左弯右拐,竟是对这里曲曲绕绕的暗道熟悉至极。
何一笑一直在观察他,自然不会漏过这个细节,心道这人莫非在这儿待过一段时间?
如此也没多久,那人领他到一隐蔽处,道:“他便在那儿了。”
那处是个死角,灯火照不见,极容易疏忽过去。何一笑心忧徒弟,忙上前去,见江逐水缩着手脚躺在地上,身上罩了件玄色衣袍,连头脸也盖住了。
可他对徒弟身体每一部分都了如指掌,自然看出这的确是江逐水。
不及与那人计较,他揭开衣袍,去看底下的徒弟。
江逐水只穿了里衣,眼上蒙了条腰带,许是听见他声,气息有些不稳。
何一笑忙扯了那腰带,江逐水眨了眨眼,目光才定在他脸上。
这双眼明亮如前,显然并无问题。
何一笑心中一动,回头去看那人。
那人道:“他这眼本就没什么问题,只是暂时见不得光。休息了一会儿,也该好了。”
何一笑发觉徒弟仍不动,想到可能是点了穴,忙帮他解了。
江逐水做的头一桩事,却是问那人:“你到底是谁?”
当时对方解下他腰带,蒙了他眼,无论他如何问询,都不作回答,最后俯身在他眼上亲了下。
隔着腰带,江逐水只感到微微的暖意。他只与师父这般亲密过,照理应当惶恐,不知为何,他心内反而安定下来。
做完这些事后,那人便走了,留他在这处,眼不能看,身不能动,随时间推移,万分煎熬。
他已明了对方意图,生怕师父被骗了去,后来听见二人脚步声,更担忧得无以复加。
此时既脱了身,又与师父会了面,他情绪平稳,思绪也清楚了,却好奇对方的身份与目的。
那人走近两步,灯下那张面孔清晰入目。
江逐水想过他或许有易容手段,却未想到能有这般相像。
岂止是相像,他想。即便是他自己,见着这张脸时,也有片刻愣神,以为是照镜。
76、
“你们俩真是……”那人摇头笑了笑,又道,“等一会儿人来齐了再说。”
何一笑曾怀疑过他是白蔓君假扮的,但细节上又不像。
“你怎知道还有一人?”
那人道:“传闻你们应当都听过。这处每回只放三个人进来,多一个少一个都不成。”
江逐水起先有些莫名,后才意识到他所说的传闻,指的是当年隐山老人与两位好友一齐不见,还有三山祖师离奇失踪这两桩事。听他意思,之所以每回都是三人遇事,正与此处开启条件有关。
何一笑心思转得快,想到这暗道是白蔓君打开的,他自然不会落下,第三人应当便是他了。如此也好,外头有姑射主人在,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撑住。
他最担心的莫过于江逐水,此时人既然在身边,他也安下心,悄悄拉了徒弟手。
江逐水本要挣开,想及时机不对,便没有动。只是这一来,他想起软红绡也被对方取走,若被师父知晓,必定要怪他的。
软红绡……他心跳陡然加快,一个念头萌生,再也消不去。
“他来了。”那人忽道。
过了几息,何一笑也听见声,果然没一会儿,白蔓君自拐角走出来。
他自然安然无恙,手里仍捏着那柄黑檀扇,唯独在见着他们时大惊失色。
何一笑正要出言讥讽,却觉得他态度不对,未免惊吓太过。
正当此时,那人道:“好久不见。大舅子。”
比白蔓君反应更大的是何一笑与江逐水。
何一笑几乎是立刻回望那人:“大师兄?”
那人此时与之前又有不同,五官分明没有变化,开口时不过眉峰稍动,几近无波无澜,却有种无形威势,压得面前人不敢抬头。
“我没想到,你连白蔓君也不如,竟认不出我。”
何一笑的确未想过会是江卧梦。
在他心中,大师兄死了三十年,若非在石棺中,尸体都腐朽了,哪会想到有见到活人的一天?从一开始,他便以为对方是个易了容、假冒江逐水的怪人。
这实在是个大乌龙,他时隔那么年,难得脸热,低声道:“师兄前头故意骗我。”
江卧梦道:“那么多年过去,我怎知你没变过?”
何一笑心内堵得慌,却知以对方脾气,这句话是他真心。
“可我又怎会对师兄不利?”他方说了这句,原本握住的手滑了去,不由一愣。
身旁江逐水脸色苍白,盯着江卧梦,一眼不眨。他自确认对方身份起,一颗心怦怦直跳,再未停下。
他从小听过无数关于父亲的传闻,却没见过一面,此时真见到了,又忍不住比较起二人。
果然如白蔓君所言,一点不差。可若对方去了矫饰,只一双眼,二人便一点不像。
江卧梦目光出奇镇定,似无论遇见什么事,都不会有半分失态,他心志之坚定,必定胜过这世上大部分人。
然而江逐水表面看不出,视线却只跟着何一笑,满心只想着师父的喜怒。师父高兴,他便高兴,反之,他也高兴不起来。
原本他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可现在与父亲一比,难免有失落。
是啊。自己的确不如他。江逐水想到自己还被师父牵着手,颊上发烫,忙抽了回来。
他想,父亲既然还活着,自己与师父便也要有个了断了。
江逐水低头不语,看见身上的玄袍。他还未与江卧梦换回衣裳,忍不住想,有师父,有父亲,这样也很好。
只是心头难免酸涩。
江卧梦瞥见他眼中泪意,却误会了,温声道:“我并非有意瞒你。那时见到你,我心中很欢喜。”
江逐水无措:“不、不是……”却不知如何解释。
江卧梦竟笑了:“一会儿与你说。”
白蔓君这时也回过神,问:“你怎会活着?又怎会待在这儿?”
江卧梦面对他时,看似与之前并无不同,眼底却是冷的:“我也想问你,此地在我狱法山主峰之上,你又是如何来的?”
白蔓君得意极了:“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江卧梦到底在这儿待的时间过长,这三十年内的事都不清楚,江逐水便将飞英会与这些年的事都粗略与他说了。
他听后,想了片刻,道:“当世周知,天泉池水只在隐山老人的手札中提过,可惜手札佚失,只留了只字片语。我放开胆猜一回——剩下的手札在你手里。”说得客气,实际并非疑问,很有把握。
白蔓君脸色难看。
江卧梦一见他这样,便知自己猜着了,又道:“手札之中,必定不止一桩事。你能越过重重阻挠,在十万大山开辟道路,倚仗的也是这个吧。”
到此种境地,白蔓君也想开了:“不错,手札的确在我手里。关于这处的秘密,”他看过在场诸人,“这世上除我之外,不会有人更清楚了。”
江卧梦道:“洗耳恭听。”
白蔓君不想说。然而对方做出这副姿态,若他不说,反倒显得气量狭小。
“手札中说,要进此地,对修为要求极高,按我估算,若在当世,需得到你我这般境界。”
江卧梦笑起来:“你可真不害臊。”
77、
白蔓君起初与他是好友,后来江卧梦带萼绿华跑了,这朋友自然没得做了。除此之外,倒没别的仇怨。
现在却不同。他跑来狱法山禁地,等于彻底撕破脸,新仇旧恨加一起,白蔓君胸里憋得厉害。
但他忍住了。
“你们可想过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江卧梦冷声道:“不难猜。”
“不错,”白蔓君道,“此处是大破灭前留下的一处遗迹。时隔太久,那些文字没人认得,但东西却能用。这地宫之内,有一药园,种了片朱草,只需服下一株,便能修为大进。隐山老人当年吃了一株,只可惜寿数将尽,没来得及化开药力。”
何一笑听得仔细,忽问:“当年他同好友一道入了地宫,最后只他一个出来?这可真有意思。”
白蔓君这才真正开怀笑起来:“正是这个道理!此地需得三人才能进来,却只有一人能够出去。三百五十年前,三山祖师怕是早自己斗死了,才一个也没能出去。”
江卧梦也道:“你猜的不错,他们三个的确死了,骨头还在,要看还能领你们去。朱草在哪儿,我也知道。”
白蔓君身体一颤。手札之中有详有略,详的是无用的,略的是地宫内情况,他入了此处才知路径弯折,认路也难。而对方在这儿的时间比他久,熟悉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江卧梦朝他招手,道:“你过来。”
白蔓君不动:“你想做什么!”
江卧梦道:“我若想对付你,你以为能逃掉?只是我无坏心,你对我儿却未必存好心,总得防着点。”
白蔓君知他说的是真话。若他对上何一笑与江逐水,也许有胜算,可只是一个江卧梦,就能将他前路堵死。
再不甘愿,他也只得走到江卧梦身边。
江卧梦微微一笑,看了江逐水一眼,走在前头领路。
江逐水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但还是跟着他去了,才走两步,又被身边人握住手。
何一笑也不看他,只是抓住了便不肯松。
江逐水挣了两下,没挣开,又觉得如此动怒未免太难看,只得随他去。
其余人皆是沉默的,唯独白蔓君停不下,问江卧梦:“是你与绿华下的毒?”
这事是江逐水一直记得的,此时突然听闻,心里怔了怔。
是了,他想,父亲是不想要他的。
想到此处,他脚步沉重,几乎走不动路。
何一笑发觉他异样,揽了他胳膊:“怎么了?”
江逐水如何能说。
那边江卧梦道:“是我。”
白蔓君爱笑语,纵是杀人害命的时候,也没改了这习惯,此时却沉声道:“绿华爱你至深,你竟如此无情!”
江卧梦颇莫名:“你怎会觉得她爱我?她分明只是不想待在浮玉山,又被你这兄长缠烦了,才与我来的狱法山。我二人各取所需,本就没什么感情。”
白蔓君一直以为萼绿华是真心爱他,此时听了这话,根本不信:“你胡说八道!”
“只有你将她当做个小女孩,”江卧梦好笑道,“她恩怨分明,借我之手离开浮玉山,我假死之后,也是被她从棺里捞出来的。她看出我留有一线生机,想救下我,好与我做个了断,只是挑的地方不太好,阴差阳错入了这里。”
这是父母的事,江逐水一点不漏记在心里,听至此处,忽道:“可你们只两——”
江卧梦看他的目光温和极了:“算上你,刚好是三个。”
江逐水不说话了。三人只一个能出去,最后却是他与母亲在外头。
江卧梦看出他在想什么,道:“她肚中怀了你,无论进来出去,既是一个人,也是两个人。”
江逐水心中仍有好奇:“……但母亲未将毒全部过给我。”
“你竟知道?”江卧梦挑眉,又道,“这事的确奇怪,我见着你时意外极了。按我估算,你与她之间只一个能活,可这张脸一看就知道是我的种。”
他话说得粗,江逐水有些尴尬:“母亲那时既有身孕,想来修为也有损耗,必定是赢不过你的,可为何最后是她出去了?”
江卧梦泰然自若:“活两个人比活一个划算,她腹中有你,便是两个人,我自然让她出去,有何难想的?”
这话才真真叫人惊奇。江逐水只觉这人给妻子下毒毫不犹豫,救人时候也无顾忌,矛盾至极。
江卧梦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做的决定必定没有错。”
的确没有错,江逐水心道,只是过于理智无情了。
“我还以为你与母亲有感情。”
谁想江卧梦竟沉默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了。绿华对我并无情愫,可那时我推她出去,她从来不欠人情,难免耿耿于怀——她只是想太多了。”
不想多也难。江逐水听他说了许多,仍然有些怀疑他是否说的真话,是否真的只是做了个简单的最佳选择。
白蔓君阴着张脸听完:“我不信。”
江卧梦道:“随你。”
白蔓君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极了。
可他还有更难受的时候。
到了药园,只一片空地,什么也没有。
“朱草呢?”
江卧梦一派自然:“两千年前便没了。你以为隐山老人出去后,剩下两人什么也不会做?早就没什么朱草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必定是骗我的!”白蔓君抱头喊道,“我等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啊!你骗我!你肯定在骗我!你们都骗我!你们从来喜欢骗我!”
没过一会儿,他竟捂脸呜呜哭起来,叫江逐水与何一笑目瞪口呆。
“疯子。”江卧梦低声道了一句,随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
他未用十分力,但白蔓君毫无防备,当即吐出一口血,一只木匣自胸口落了出去,滚了两圈,停在地上。
这一掌,也叫他清醒过来。
他弯腰拾起那木匣,拿袖子将尘土拂去了,小心翼翼抱在怀中,方控诉道:“你说不动手的!”
江卧梦老神在在:“骗你的。”
78、
白蔓君从前与他做朋友的时候,被骗过许多次,未想这么多年过去,仍栽在原处。
他含泪道:“那你早就可以动手,何必带我来这儿!”
江卧梦瞥了眼空旷药园,道:“自然是想看你希望落空的模样。”
江逐水听得身上一冷,幸而师父手是暖的,将他握紧了。
江卧梦注意到那只木匣,道:“这里头是什么?宝贝成这样?”
白蔓君平常镇定,这时却被他吓到,连连后退。
只是他受了重伤,如何比得对方,江卧梦随手便将那木匣摄来,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江逐水好奇,又与他站得近,不自觉探头,只是角度不好,恰被挡了。
江卧梦便将木匣稍转了方向,好让他看得清楚。
江逐水自小受师父照顾,对方此时所做的与何一笑分别不大,他心里感觉却怪极了。
只是他还是认真看了匣中物。
里头是一颗心脏,裹着层薄冰。这木匣必定也有异处,才保得寒冰不化。
江卧梦见他看完了,合上木匣,随手一掷,稳稳落在白蔓君身前,未有一点震荡,可见在力道掌控上妙到毫巅。
白蔓君方要夺回,不料他主动还回来,当即拿双手护牢了,神态间竟有几分稚拙。
江卧梦道:“你喜欢这心脏的主人?”
白蔓君盯着他不说话。
江卧梦又道:“这是个女人的心脏。你既然这么看重,想来其人在你心里份量不轻。”
何一笑担心徒弟想多,一直没说话,这时却道:“是阿萝吧。”
江逐水想起那个绿衣少女:“怎会是她?她不是——”
他忽想起,那个晚上,对方在他窗外,说他与阿萝此生再不会分开。
再不会分开。竟是这种不分开。
江卧梦不认识阿萝,倒没这种感触,白蔓君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们懂什么!阿萝本就只有这一颗心脏,我没对她做什么!”
江逐水与阿萝并没什么感情,但听了这些,仍觉得有些难受。
“什么意思?”
白蔓君抱紧匣子,下巴微抬:“她不过道旁的一具女尸,我到时躯体已毁,心跳仍在。我看在她与小妹有些相似的份上,难得好心挖出她心,放入匣中保存。你们可知这匣子何等珍贵!我为她耗费偌大心血,有哪处对不住她了?”
江逐水想起阿萝不类真人的神态,道:“阿萝她……你之后去十二玉琼岛,给这颗心配了个人偶。”
白蔓君面上傲色渐渐淡尽,眉眼温柔下来,抚着匣子,又将脸也贴上去:“人偶精细,时时要打理,若离了我,不出一天便要崩散。她如何能离开我?如何敢离开我?”
江逐水想起阿萝那时的话:“……可你没有告诉她。”
白蔓君肩膀垮下来,垂头丧气:“我如何敢告诉她呢。”
江逐水觉得他模样有些不对,从前他见过的白蔓君哪有这般时哭时笑。
江卧梦道:“他疯了。早在见到我时,他就知道自己打算落空,后来见着荒废的药园,彻底没了指望,疯得便更彻底了。”
何一笑总听别人喊他疯子,第一回见着真正的疯子,心内颇有几分古怪感。
江逐水道:“单单一颗心,是生不出感情的。人偶崩散时,世上便没有阿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