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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贩药指南完本——by添香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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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川回家与他老爹说了此事,唐老爷一听,把眼一瞪:“去什么去!不要你那小命儿了!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好歹,还让不让我活了?”
唐玉川也来了犟劲儿:“相思要去韶州府,我跟着他去怎么了?”
“不准去!老子不信还管不住你!”唐老爷怒喝一声,一脚踹在唐玉川的腚上,把屋门一关反锁,任由唐玉川在里面如何干嚎,也不理会。

相思出发那日,唐玉川好求歹求,唐老爷总算把他放出来送行。唐玉川被身后跟着的唐年年大掌柜看得死死的,满心委屈不甘地趴在相思肩膀上:“我家老头不让我去韶州府!”
相思摸了摸唐玉川的脑瓜子,轻叹一口气:“你跟我去又有什么用,好好在家里等着,我不几日就回来了。”
同来送行的相庆相兰也是不放心,叮嘱了好些话,又送了好多防瘴疟的药丸药散。
楚氏抹了一袖子的泪,咬牙让相思走了。

几月前,相思才来过韶州府,如今再来,也没觉与往日有何不同。只不过因为城中有了个瘴疟病人,街上路人行色匆匆,不似往日热闹。
崔锦城一早得了消息,已收拾好了房间。五年时间,那个爱空嘴嚼辣椒的少年,变成了爱空嘴嚼辣椒的青年,少年小伙计,也在邱掌柜退休之后,当上了几家药铺的总掌柜。
相思才收拾妥当,崔锦城便抱着一叠账本进了门,把账本放在桌上,对相思道:“少东家,这是近三月的账,你看看。”
相思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红药,走到桌前坐下,却不急着看账本,先给崔锦城倒了一杯茶,问:“这几个月从别家进药,可还行?”
崔锦城从兜里掏出一根辣椒咬了一口,半晌没说话。
“怎么?不顺利?”
崔锦城咽了辣椒,又喝了茶,才幽幽开口:“韶州府这几家大些的药商,全和咱们是对头,都等着敲咱们的竹杠,所以药材都是托韶州外药商送进来的,多费许多周折,一年半载倒还好说,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有个一年半载就够了。”现在沈继和虽面上极为荣光,但终究失了众信,沉香会也成了他的私器,若要沈家垮台,只怕也快,但总归要等一个恰好的时机,相思有预感,这个时机不会等太久。
听相思这么说,崔锦城也未追问,却听相思又道:“你可曾去找药官儿寻药来着?”
崔锦城点点头:“倒也多亏了熊新大哥,他人面广,各州的药官儿都认识些,帮了咱们不少忙。”
“那可要找一日好好谢谢他。”
崔锦城点点头:“过几日他就回来了,到时我去请他。”
说完生意上的事,相思想起今日街上情形,问:“那几个生了瘴疟的人呢?”
崔锦城把账本收好,道:“防疫司派的人到了,现今把那些病人集中在城外的一处宅子里,外人不准进,听说暂时是稳住了。”
相思心下稍稍安稳。

瘴疟,其实就是疟疾,是经由蚊虫叮咬而感染的传染病,因感染的病患全身发冷,后又发热多汗,所以医家也常称之为寒热病、寒热症。
韶州府素来夏季湿热,易滋生蚊虫,防瘴疟传播最有效的措施自然是防蚊虫。所以相思一到韶州府,就在房里支起了细密纱帐,又把多准备出来的纱帐分给药铺里的伙计们。
稍稍安置稳妥后,相思便去了韶州府衙,一问门房,才知知州老爷去城外病舍巡视去了,于是便又带着崔锦城往城外去。到了城外病舍一看,不过是个破旧的庵堂,门口守着两个官兵,没什么精神地蹲在地上。
“两位大哥,我是沉香会派来韶州府救疫的,请问知州老爷在里面吗?”相思微笑问道。
其中一个官兵看了相思一眼,恹恹道:“老爷在里面呢,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相思应了一声,便和崔锦城乖乖在门口等着。
许久,才听见院里有些声响,接着走出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来。相思寻思这应该就是李知州,忙迎上去,先是行了个礼:“拜见知州老爷!”
李知州被这瘴疟闹得脑袋疼,正想发问,旁边的官兵已经回道:“老爷,这是沉香会派过来的,说是帮忙救疫的。”
李知州面色和缓了几分,拍拍相思的肩膀,抽了抽鼻子,问道:“你来得正好,先前防疫司说沉香会有一批药材要送来,这都半个月了,怎么还没到?”
相思咳嗽了一声,也不看李知州,恭敬道:“都是会长亲自和防疫司通信,您说的这批药材,我没接手,不如您再写信催一催沈会长?”
李知州皱了皱眉,心下不太高兴:“这书信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六七天,你们沉香会办事怎么这般没有效率?”
相思讷讷,却没答话。
李知州见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又生了一副和煦可亲的模样,加上也知这少年不过是个跑腿的,在沉香会不担要职,抱怨了两句,倒也没为难相思,只问:“你眼巴巴地跑到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相思早听崔锦城说起李知州的性子,便也不忸怩,开门见山道:“蚊虫叮咬是极容易传染瘴疟的,现下韶州府里的病患尚少,若是百姓主意防蚊,或许可以减少感染的可能。”
李知州满眼讶色:“你这是哪里来的理论?这可从来没听说过?”
相思来之前也问过卢长安关于瘴疟是如何传染的,得到的答案十分模棱两可,只说是和瘴气有关,再说就是和人体阳气有关,十分的玄妙。卢长安在云州府里,也算是医道大家,他既然都是这么认为,其他大夫的想法也差不了太多,所以相思这瘴疟是因为蚊虫叮咬传染的理论,自然很难被人接受。
见李知州这副模样,相思知道自己这次试探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于是讪讪道:“这是草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或许有用。”
“或许有用?你可别来我这里寻开心,我愁都要愁死了!”李知州一挥袖子:“你就老老实实给我送送药材,我就谢谢你了!”
相思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灰心,目送李知州肥胖的身子远去,才幽幽叹了口气,与崔锦城上了马车。
“我觉得你那说法也古怪,要知道你来是为了说这事儿,我肯定拦着不让你来触霉头。”崔锦城看着车外渐渐远去的病舍,道。
相思白了青年一眼,气哼哼道:“你知道个什么,我这法子肯定是管用的,现在只把染病的百姓关起来,那瘴疟又不是从人身上传出去的,过不了几日肯定还有更多的百姓患病。”
崔锦城放下车帘,目光落在相思微微气苦的小脸上:“我若是没记错,少东家只不过曾在启香堂和沉香堂学习药事,这医道上怕是不曾有研究的吧?”
老娘上辈子有研究还不成!相思心里翻了百十来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研究,想当年,我也是戚寒水先生的弟子。”
崔锦城想了想,皱眉问:“我怎么听说戚寒水只有一个亲传弟子?那弟子好像不姓魏的吧?”
相思被堵得无话可说,脸一扭,不再言语。

虽在李知州那里碰了壁,相思却没有放弃自己推广蚊帐的事业,一面让崔锦城去寻布坊和制帐裁缝,一面让人大肆宣传这蚊帐的好处,但瘴疟因瘴气所致的理念深入人心,这蚊帐并未掀起大的波澜。
推广蚊帐的大业受阻,相思只得再去找李知州,因这几日瘴疟的病患又增了些,加上相思信誓旦旦,李知州也有些动心起意,于是带着相思去病舍找陈太医。哪知这陈太医素来有些傲气,又自觉博览医家群书,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对相思这理论嗤之以鼻,横眉冷对地贬斥了一番,李知州这棵墙头草就又倒向了陈太医,让相思别再提蚊帐之事。
相思如今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之感,整日长吁短叹。
又过几日,韶州府入了暑,一夜之间许多百姓都患上了瘴疟,李知州本以为瘴疟稳住了,哪里料到在这里等着,当下傻了眼,病舍的房间不够住,治瘴疟的药材也严重不足,便写信去催防疫司和沈继和。
防疫司又连发了数道加急公文,其中一道便是发给沉香会的,于是沈继和便又得了可以狠捞一笔的由头。
相思这几年摸透了沈继和的路数,知这次筹集的药材多数是运不到韶州府的,于是主动请缨去筹药。此时熊新也回到韶州府来,相思便央他寻了几个得力的药官儿,同去周遭府郡寻药。

通往韶州府的官道旁,停着一辆玄色马车,马车宽敞朴素,车壁上印着七叶忍冬徽记。
马车外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双目如电,只是此时双眉紧锁。
此时天色将亮未亮,渐有白雾在山峦间升起,玄色马车里不时传出男子的咳嗽声,这声音并不大,只是由于周遭寂静,这咳声就有些突兀。
“云卿,我帮你施针吧。”老者满眼忧色地看着车帘。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片刻之后,车内渐渐安静,传出一个温和清淡的声音来:“只是方才憋着一口气,不碍事,还是快些赶路吧。”
王中道叹口气,心中颇有埋怨之意:“你这些日子本就病着,这几日又马不停蹄地赶路,若是病情严重了可怎么办!”
车内安静了片刻,才听青年缓声道:“我何时不是病着的,总不能一直待在阁里等死的吧。”
王中道摇摇头,正准备上马。
“前面是忍冬阁的大夫吗!”
众人回望,见不远处跑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那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四五岁昏迷的孩子。王中道忙上前两步扶住那妇人,问:“这孩子怎么了?”
妇人满眼血丝,抓住王中道急急说道:“我们前几日才去过韶州府,回来路上他发了恶疟,吃了几服药,一点效果也没有!今早气也喘不上来了,这可怎么办!这荒山野岭的找不到医馆药铺,您是忍冬阁的,千万救救我儿子的命啊!”
这妇人越说越激动,又见面前的马车上带着忍冬阁的徽记,竟一下挣脱了王中道,直奔马车去了。
“孩子染病,快拦住她!”王中道急喊。
一直立在车旁的萧绥动作麻利,上前一步正要动作,车内却忽然传出一声警告:“萧绥!”
萧绥一愣,那妇人已抱着孩子扑到了车前。
车帘缓缓掀开,隐没在黑暗中的男子面目渐渐明晰,他生着温柔的眉眼,神色平和,眼中带一点笑意,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妇人,便让妇人心中的紧张急躁消散开去。
“让我看看孩子。”温云卿伸手抱过那昏迷的孩童,放在车内软垫上,苍白的手指落在病童的手腕上,又仔细查看病童面色,片刻之后问那妇人:“先前可是喝过白术汤?”
那妇人一愣,随即快速点点头:“最初病时,寻了一个郎中,说是恶疟,开了白术汤喝。”
温云卿点点头,解开病童的上衣,见身上并无血淤斑块,只是呼吸极为缓慢,伏在胸口细听,胸中尚无异状,这才稍稍安心。
那妇人见眼前青年这般作为,又想起方才问话,有些踌躇问道:“可是那郎中开错了药?”
温云卿将病童的衣衫重新穿好,又拿了件稍厚的衣衫包裹住病童,这才抬头安抚那妇人:“他得的不是恶疟,是闲日疟,白术汤确实不对症,但也无碍,我写一张方子,前面再行半日就是城镇,你与我们同行,到了镇里喝了药应无大碍。”
那妇人听了这话,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肚子里,谢了又谢,哪有拒绝的道理。
但车外的王中道却是黑了脸,五年前温元芜就是为了救一个患寒热症的女童,才丧了命,如今他亲儿子又是这番做派,再出事还要不要他活?
那妇人见王中道黑了脸,心下惴惴,只以为是嫌弃她母子添了许多麻烦,小心翼翼地看向温云卿:“小先生,若是前面不远就是镇上,不如……不如我们自己走吧?”
“闲日疟最见不得风,这四下荒凉,怕你也寻不到马车,还是与我们同行。”温云卿先安抚了那妇人,又让萧绥寻了匹温驯的马给妇人骑,这才看着王中道,温言问:“我若是见了病人都不救,还来韶州府做什么呢?”
王中道有气无处撒,憋了半晌,气鼓鼓道:“病人自然是要救,但你也总归要小心些,阁主就是因这寒热症走的,你不躲着些,若也染上这寒热症,我怎么和阁主交代!”
温云卿听了王中道这抱怨,竟也不放在身上,唇角微微翘起,平和道:“交代什么?他自己也是这般行事,等到了下面,我自去和爹好好理论,不用叔叔给交代。”
王中道气苦,转身后小声嘟囔了几句,这才无奈翻身上马,只盼着早些到镇上,把那染病的小童从温云卿的马车里薅出来……
不到中午,忍冬阁一行人便到了镇上,没等安置就去寻了一家药铺,按照温云卿的药方,抓了柴胡八分、黄岑一钱半、桂枝五分、白芍一钱半、草果仁六分、知母一钱半、花槟榔一钱半,拿到客栈里,另加了两片生姜、两枚红枣,煎出一碗浓厚的汤药,给那小童服了,不一刻,发出了一身汗,人也不再畏冷,又过一会儿,竟渐渐清醒过来。
那妇人此时终于安心下来,自然千恩万谢,谢过之后又颇有些窘迫地问了诊金。温云卿笑笑,不但未提诊金之事,反赠了妇人一些银钱,叫她在镇上寻个清净的小院落,别接触外人,将养半月后,再启程。
妇人一一应了,只觉自己遇上了在世活菩萨,一口一个“恩人”地叫。

忍冬阁众人到韶州府时,正是傍晚,街上行人稀少,只不时有巡逻官兵从旁经过。王中道正想寻个客栈住下,便听前面有人喊:“救疫的药运回来了!快来帮帮忙!”
这一声吆喝,旁边一家药铺便涌出几个伙计要往那边跑,王中道抓住一个伙计,问:“是沉香会送来的防疫药材到了?”
那伙计看他一眼,见是个面生的,没甚好气地回道:“哪里是什么沉香会送来的药材,是魏家少爷运药回来了!”
王中道有些莫名其妙,却听马车内传出温云卿的声音:“去看看有什么能帮的吧。”
不远处的一家铺子前面,停了二十几辆马车,车上的药材摞得很高,左右十多个伙计正“哼哧哼哧”地把药材搬进铺里。
堂里有账房把这些药材一一登记在册,只等明日都送到城外病舍去,谁知起先记错了个数,账房先生连连喊停,让伙计们把先前抬进堂里的药重新拢一遍数,这些伙计就都进了铺里。
于是,风尘仆仆的魏家药铺少东家,只得坐在高高车顶上。上面空气颇有些清新脱俗,但坐久了,相思总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在树上的猴儿。
“要下来吗?”
下方忽然有一个满是笑意的声音问。
相思惊讶低头看去,见不远处的石阶上正坐着一个白衫青年,青年眉目如画,正含笑看着自己。
相思老脸一红,也不知哪里生出一斗窘迫三升腼腆:“不……不用……”
她想要拒绝,但听见铺里吵吵嚷嚷的,料想一时怕是没人理她,于是又转头去看那白衫青年,试探问道:“要是……要是不麻烦,能接我一下吗?”
白衫青年慢慢起身走到车边,从下面伸手上来,相思踌躇了一下,轻轻握住,只觉这只手比普通人要凉一些,慌忙抬眼去看那青年。
“你跳吧,我接着。”白衫青年的话似乎很能让人安心,于是相思一手握住他的手?6 皇肿プ懦瞪系穆樯禄劭蠢氲卦嚼丛浇嗨嫉慕湃床瓤樟耍睦镆汇ふ校从幸凰执右赶麓┕任燃茏×怂?br /> 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好看眉眼,相思没出息地憋红了脸:“多谢多谢!”
那青年正要说话,方才进铺里帮忙的王中道已然看见这一幕,扯着脖子喊:“云卿,外面有寒气,你下车干什么!”
温云卿应了一声,却没上马车,而是看向相思,微微笑着道:“我要多谢你的碧幽草。”
第43章
温云卿应了一声,却没上马车,而是看向相思,微微笑着道:“我要多谢你的碧幽草。”
相思方才听王中道唤这青年“温云卿”时,整个人就愣在当场,她自小就听戚寒水夸这位少阁主,什么“过目不忘”、“宅心仁厚”、“天上有地上无”之类的话,心中早把这温云卿脑补成了一个三头六臂的神人,但看眼前这青年,虽性情沉稳,生得如仙如佛,却只生了一个脑袋两条腿,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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