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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完本——by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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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孙点点头,“我知道。”他重新拿起那枚玉珏地把玩起来,过一会儿,他忽然问面前一丝不苟的男人,“魏筹他,为何不回大梁呢?”
战国剑客,大多奉行可杀不可辱的信条,即使苟且存活,也是为了复仇二字。可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人听过魏筹回大梁的消息。
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对年轻的魏王孙道:“死的那女子,原出身魏王室,有人曾说魏筹心悦她。”
马车往大梁悠悠驰去,魏王孙皱眉摇头道:“那这魏筹格局也真不算大。”竟被一女子牵绊住,说到底魏筹也不过尔尔。
黑衣的男人注视了魏王孙许久,问道:“殿下可曾喜欢过哪名女子?”
“我?”魏王孙笑道,“我喜欢过的女子,那可真是数不清了。”
……
一辆马车缓缓调头离开,跟着离去的就是一大片。
但是,聪明人总归是比较少,识相的也就那么几个。
这些个王孙客卿,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总归是跨越万水千山而来。战国这种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大家都不容易,不求着把吕不韦请回去,远道而来喝碗水总成吧?
余子式表示,不成,马上滚。
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上面走下来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公子,对着余子式道:“吕相气度不俗,我们慕名而来,只想求见先生一面而已。”
“不见。”余子式拍了拍手上的尘,轻蔑地扫了眼那公子。
“公子你这话,倒是不讲道理了。”
本公子今天是来给你们讲道理的吗?本公子是来教你们做人的。余子式看了眼那不知哪国的王孙,深感他不趁着机会杀鸡儆猴都对不起这位仁兄跳出来的勇气。他漫不经心走下台阶,边走边朗声道:“诸位,我们吕氏门人并非不讲道理,实不愿也。”
话音刚落,一片死寂。
那王孙看向余子式,缓缓道:“既如此,我们同公子说不通,我们愿在此等吕相回来。”他几乎是漠然地别开了视线。他淡淡道:“我想,依着吕相的气度,总不至于吝啬碗水?”事实上,王孙压根儿没把余子式放眼里,吕不韦早已失势,他的门人远担不起他如今的嚣张,自己之所以态度恭敬,无非是给在座六国客卿留下个好印象。
余子式平生最喜欢这种道貌岸然的君子了,他一把身后搭上那王孙的肩,轻笑道:“这位公子,没出过远门吧?没见识过人心险恶吧?”
敢肖想喝吕不韦的井水,你不怕吕相要你滴水之恩,全家涌泉相报啊?
王孙皱着眉避开余子式还散发着腊肉味的手,他身后的侍卫一见余子式近身更是即刻想拔剑。
就在这时候,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的魏瞎子轻轻拨了下身后的龙渊,只出鞘一寸不到,剑气却瞬间席卷了小巷。所有人的剑都剑气死死压制在剑鞘中,满座宾客竟无一人能拔得出手中剑。
余子式回头看向魏瞎子,后者抿了口酒,点头示意余子式继续。
那王孙的脸色一瞬间相当难看。
余子式拍了拍自己的手,笑的意味深长,“吕不韦是个文明人,念着与你们诸位之前多少是故交,给你们留了点颜面。但我不是,先礼后兵,我真干得出来你信吗?”话音刚落,他盯着那王孙的眼神就森冷了起来,偏偏脸上还带着浅浅笑意。
那王孙勉强撑着气度,却没能笑得出来。
“请回吧,诸位。”余子式转身就往回走,边上台阶走边摆手道,“不送了,若半个时辰后,你们的人还在,”余子式扭过头轻轻一笑,“我只留下二八年华的貌美女子呐。”
鱼伸手推开门,三人一齐走进屋去,余子式走在最前方,魏瞎子走在最后。
当魏瞎子走进去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甩袖子带上了门,袖中剑气逼着门外所有人倒退两步。
吕氏门人,失势也能很嚣张呐。

第15章 春秋

布衣青衫的男人气定神闲地穿庭过院,一路从宅院里走出来,竟无一人敢阻拦。
就在清瘦男人即将踏过门槛的那一瞬间,他却忽然停了脚步,扭过头对着那满院兵刃道:“忘了件事,烦请转告廖大人,”男人整袖缓缓道,“在下濮阳人,前大秦相邦,姓吕名不韦,字春秋,下回杀人勿再寻错了人。”
留下这句话,吕不韦从容踏步走出了廖策的宅院。
满院兵刃如雪纷纷,输却一书生。
阳翟守城廖策负手立在堂前,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他一介武夫扶着剑的手竟是微微颤抖,许久他沉声道:“姓吕名不韦,字春秋,好一个字春秋。”
大秦相邦吕不韦,好一个字春秋!
……
余子式坐在堂前煮着井水,战国茶叶还没有流行,余子式摘了后院的几朵桃花抛进去,不出片刻桃花就褪去了颜色,井水却微微染上了桃花色。他过滤掉渣滓,盛了两碗,一碗给鱼,一碗给魏瞎子。
“去去羊肉的腥气。”他对着鱼说道。
鱼从余子式开始煮井水时就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此时见余子式给自己倒了一碗,面上虽依旧面无表情,手却是立刻接过水来尝了口。接过入口涩味让他顿时就皱起了眉。
余子式心里有底,扭头对还魏瞎子道:“别喝了,我瞧他那模样就能知道有多难喝。”
鱼端着碗的手就那么一顿。一旁魏瞎子抿着唇看了半天,忍不住轻笑出声。
吕不韦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三个人围在堂前不知聊些什么,井水腾雾气,桃花淡淡香,很是赏心悦目。听见脚步声,余子式最先回头看向吕不韦,他朝他招了下手,“吕相,回来了?”
吕不韦边脱鞋边问道:“人给你们撵走了?”
“嗯。”余子式点点头,懒洋洋道:“这一下把六国人得罪大发了,我仔细琢磨下,还真有点害怕呢。”
吕不韦看余子式那一脸的装模作样,顺着他的意思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得罪人的事儿咱也不是第一天干了,你觉得心里舒坦就好。”
余子式听了吕不韦的话,脸色却不知为何忽然冷了下来,他盯着吕不韦半天,忽然把鱼手的碗夺过来一饮而尽,“我累了,去睡会。”留下这句话,余子式直接转身离开,再没看吕不韦第二眼。
吕不韦在他身后笑得有几分无奈。
鱼没看懂什么情况,扭头看向魏瞎子,魏瞎子却是眯着眼盯着余子式的背影没说话。
房间里,余子式躺在床上轻轻拿手指敲着床边,一下又一下。每当余子式心绪难宁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做这个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吕不韦探进来半个脑袋,问道:“真睡了?”
余子式闭着眼没说话。
吕不韦放轻脚步走进来,坐在了余子式床前,许久叹息道:“锅里没肉啦,不是说让你给先生留两口嘛?”
余子式忽然睁开了眼,猛地翻身坐起来,盯着吕不韦道:“你知道你怎么死的吗?”
“大概,是被刺杀?被毒杀?或者,哪天被陛下赐死也有可能吧?”吕不韦笑的很是温和,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仿佛是在回答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沉默许久后,余子式终于动了下嘴唇,一双眼里透出难得的肃杀,“不,你不会死。”
吕不韦一顿,半天笑道:“人老了都是要死的,就跟草木败了是一个道理。”
“我今天不怎么想讲道理。”余子式勾唇冷笑。“明天也不想讲,往后我看见门口堵着那么些人,我依旧会往外撵,来多少撵多少。”
“你真以为,那些人走了,陛下猜忌之心就会少啦?”吕不韦瞧着余子式那股隐隐的狠劲,很是无奈道,“当我走出咸阳宫的那一天,陛下就再也不相信我啦。六国宾客来与不来,我的声名是否过盛,亦或者那些我叛变的流言,都是无妨的,陛下早就不相信我了。”
余子式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史书载曰:秦王出文信候就国,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秦王恐其为变,乃赠书文信候,吕不韦自度稍侵,恐诛,乃饮鸩而死。
不管吕不韦怎么说,依着史书记载,六国络绎不绝的诸侯使者,终究是间接导致了吕不韦的自杀身亡。
自杀身亡,余子式思及此眼神倏然一沉,他抬眼看向吕不韦,“你不会自杀吧?”
“本相我竟然是自杀?”吕不韦也相当诧异余子式的话,“我向来认为以后是要被五马分尸,少说也得是车裂这种规格啊。”
余子式直接一脚就狠狠踹了过去,“你他妈当你商鞅啊?滚。”
吕不韦差点给余子式踹下了床,反应过来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忙改口道:“自杀挺好的,自杀挺好的。”
余子式觉得他头顶青筋直跳,咬牙道:“吕不韦!”
战国交通不便,那些诸侯宾应该是早就到了阳翟,却迟迟没得到吕不韦的行踪,这一夜之间忽然聚集了这么多宾客,分明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吕不韦竟然毫不作为,他这哪里是无动于衷,他分明是顺水推舟求死。
余子式越往深想,整个人越是压抑。
吕不韦眼见态势不对,立刻强势换了个话题,“那个,我听魏瞎子说,你不是想学剑吗?说来也巧,我这也刚好有几把剑,我去给你拿啊。”
说完吕不韦噔噔噔就出去了,不出片刻,他抱着几只木匣子就回来了,蹭到余子式身边讨好般笑道,“你真想学剑?这剑道之术,可不比文策简单呐。这样吧,你先挑一把,能不能学得下去,以后再说了。”
余子式心中烦躁,看都没看,随手拿了只木盒子,“就它了。”
吕不韦的眼神却是忽然起了波澜,他略带深意地看了余子式,“你确定这把?不打开瞧瞧?”
余子式自嘲般笑笑,“没什么好瞧的,你觉得现在对于我来说,名剑和菜刀有什么分别?不都是杀人吗?”
就在余子式去掀开剑匣的时候,吕不韦忽然压住了余子式的手,把剑匣从余子式手里抽回来,他抬眼笑道:“我改主意了,这剑,我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余子式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忽然觉得,厨房菜刀用着也挺顺手的,要不你先用那个练练?”
“……”
“……厨房还有柴刀。”
余子式就那么看着吕不韦抱着那堆剑匣边笑边朝着门口退,然后刷一下撤了出去带上了门,门外传来声音,“咳,实在不行还有大斧。”
房间里余子式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第16章 和氏璧

记得吕不韦曾说,以余子式的资质,练剑三十年必有所成。
那是吕相四十多来的纵横人生里,第一次看走眼。
素来中意余子式的魏瞎子,在见过第一次余子式练剑的场景后,老头再也没怂恿余子式练剑。反而是鱼,背着把鱼肠剑,尽心尽力地教余子式剑招,眼中丝毫没有鄙夷的意味。
用鱼自己的话来说,这叫修身养性。
春去冬来,阳翟开始下雪。
余子式背着把普通的剑,走在院子里,赤脚踩着地上的积雪,等终于走到廊上,他回头看去。
天地间皓皓雪白,只有一行脚印子,一眼看去像是条永不回头的路。
余子式坐在廊上,看着檐外的飞雪,直到一把剑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他回头看去,是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的鱼。余子式被他的打扮震惊了一下,问道:“你很冷?”
鱼点点头。厚实的羊皮袄裹得他连脖子带下巴都没了,只剩下一双黑色的眼睛。
片刻后,鱼抱着剑在余子式身边坐下了。年轻的黑衣剑客似乎是真的很冷,竟然有些哆嗦。余子式难得看鱼也能这么怂,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开玩笑道:“趁早找个暖暖和和的女人抱怀里,大冬天的就不怕冷了。”
鱼白了眼余子式,不是很想搭理他。
恰好路过庭院的吕不韦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一幕,对于这两人居然也能心平气和坐一块儿,吕相表示相当诧异。刚想开口喊一声,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汹涌的血气。
吕不韦伸手扶住了窗棂,许久才缓过来,他低头看了眼,刚捂着嘴的袖子上全是血。
沉默。
吕不韦看着那隐隐发黑的血,没说话,由于嘴紧紧抿着,血从他的鼻子里淌下来,一滴滴砸在地上。他仰头朝一个方向看去,似乎又瞧见穿着玄黑朝服戴着十二道冠冕的年轻帝王端坐在大殿里。
不知过了多久,吕不韦抬手,平静地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一步步往回走。
这大半生的功业荣辱呐,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吕不韦端着袖子缓缓走着,忽然记起余子式前两天的一句话。
二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多少风流多少事,赋与山鬼听!
余子式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去,屋檐下已然空无一人。他皱了皱眉,扭头对着鱼说了句,“今年好像是有些冷。”
似乎日子还是很平稳,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任何的异样。
直到这一天,余子式觉得吕不韦变得很是奇怪。一大清早便花钱买了几盅酒,还是阳翟城里最贵的一种,回来后就坐在廊下边赏着雪边煮着酒。余子式远远看去,觉得一股冷意直往心头冒。
等他走过去,却发现一切依旧是寻常的模样,吕不韦甚至因为喝了点酒,气色瞧着更好了。余子式一句“你没事吧”就那么咽了回去。
倒是吕不韦瞧见余子式,不正不经地笑了笑,“这么早醒了?大冬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余子式在他跟前坐下了,就着那酒碗喝了口,“这时辰不早了吧?”天色早已大亮了,连带着院子里的雪都看着晶莹。余子式回头看了眼,接着问道:“你怎么了?一大清早在这儿自个儿喝酒,也不叫魏瞎子,小心他和你急啊。”
“以后吧。”吕不韦笑了笑,“对了,给你件东西。”他从袖子里掏出枚温热的物事抛到余子式的怀里。
余子式低头一看,发现是枚成色极好的白玉佩,玉质细腻到几乎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举起来就着阳光看了眼,透过阳光的那一瞬间,美得震撼人心。余子式扭头看向吕不韦,“给我?”
吕不韦轻轻点了下头,问道:“好看吗?”那语气几乎有些自得的意味,“这玉,可是从当朝玉玺上敲下来的。”
余子式捏着那玉的手一抖,半天才缓住心神问了句,“和氏璧?”
秦朝国玺,不就是和氏璧雕成的吗?
吕不韦在余子式震惊的眼神下淡然抿了口酒,“可不是和氏璧吗?”
余子式觉得手中的玉一瞬间烫得惊人。吕不韦却在时候伸手拿过那系着红绳的玉亲自给余子式戴上了。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子式听见帮他仔细系着玉佩的人语重心长道:“能救命呐,可别丢了扔了,千万仔细着点。”
余子式刚想说什么,吕不韦却忽然坐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留下这么一句,吕不韦起身离开了走廊,余子式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天地间一片雪色,几乎能淹没了那袭旧青衫。余子式心中忽然就一寒,他猛地一跃而过栏杆,朝着那背影追了过去。
拐角处,他一把拽住吕不韦,一出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吕不韦,你怎么了?”
“忽然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穿着青衫的男人笑的很温和,“你回去吧。”
余子式没动,他看着吕不韦转身踏着雪离开,那一望无际的大道上,满城尽是雪色。
余子式忽然觉得这雪凉得刺骨。
大道上,一个人走着走着,血忽然就滴了下来。吕不韦伸手淡漠地抹去了血,渐渐地眼前也是一片苍茫血色。思绪纷飞,吕不韦记得那天咸阳也下了场大雪,他立在咸阳宫阶前一夜。直到黎明前夕,才终于跑出个脸色苍白的小太监来引他入殿。
他一走进去,就看见了满殿的狼藉,散落一地的书简奏章,砸成碎块的灯台,还有些分辨不出样貌的物事,他一步步踱进去。大殿之上,黑色朝服的年轻帝王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敛袖俯身行了一礼,“参加陛下。”
年轻帝王问道:“所有事,你都认吗?”
“臣伏罪认诛。”他的声音很平静。
殿内静了片刻,自小沉稳,喜怒从未形于色的年轻秦王第一次失控,他拿起殿中唯一完好的东西朝着阶下的人狠狠砸了过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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