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完本——by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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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把别人看成你了。”顿了一会儿,他平静道:“在床上。”
胡亥的手极轻地抖了一下,良久,他忽然轻笑着问道,“所以她是谁?先生你把谁看成我了?”
余子式陷入了沉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胡亥周身气势的变化。他抬头看向胡亥,无视了他周身一点点聚集的阴冷,轻声道:“抱歉。”
胡亥伸手抚上余子式的脸,描着他的轮廓,“她是谁?”
“抱歉。”余子式极轻地摇了下头,伸手拉开门往外走。
胡亥手中忽然用力,将余子式拽回来,另一只手利落地关门落了门栓,“告诉我,她是谁?”
“她是谁重要吗?”余子式看向胡亥忍不住问道。
“重要。”胡亥伸手扣上余子式的手,淡漠道:“所以,是谁?先生,我不是太有耐心的人,我不想再问一遍了。”
“你想做什么?”
“杀了她,权当这事没有发生过。”胡亥的声音相当平静。
“这事已经发生了,你也已经知道了,杀了她无济于事。”余子式看向胡亥,“还有,你要怎么当这事没有发生过?胡亥,我认识你十多年了,你忘不了,绝对忘不了,只要你还对着我,你一天都忘不了我今天对你说的话。”挣开手抚上他的脸,余子式一字一句道:“对,还有你现在脑子里想象的那些画面,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胡亥猛地伸手抓住余子式抚着自己的手,那一下力道极大,余子式的手腕瞬间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余子式狠狠皱了下眉,抬头看向胡亥,胡亥却没有松手,他只是极轻地问了最后一遍,“是谁?”
“胡亥,冷静点。”
“我现在很冷静。”胡亥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冷静过。
余子式闻言终于忍不住低了低头。
胡亥忽然伸手掰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强迫这人直视着自己,视线不能有一丝的闪避,“你在护着她?”
“对,我在护着她。”余子式轻声道:“胡亥,你不能杀了她。”
胡亥像是忽然不认识余子式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几乎要笑起来,他不能杀了她?这人竟然真的在护着那女的?胡亥觉得这一幕几乎让他成了个笑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这人真的喜欢自己吗?他们之间这么些年的感情,甚至比不上这两人睡了一晚?
胡亥松开余子式,双手反复松松紧紧,忽然他看向余子式,“所以你想怎么样?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余子式忽然说不出口,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疼,心里疼,疼得他浑身都在发抖。他发现他做不到,真的,哪怕是他是再理智的人,知道双方都过不去这坎,他也做不到直接放弃,他忽然抬头看向胡亥,“你,能放这件事儿过去吗?”
“可以。”胡亥几乎不假思索,“告诉我她是谁,然后别拦着我,今后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再提第二个字。”
余子式沉默了很久,这不是一个名字的问题,能说出这样的话,代表胡亥根本不可能放这件事儿过去。哪怕今后两人都绝口不提,也依旧会有东西横在两人之间,那兴许是两人都忘不了的一个名字,兴许是多年的讳莫如深与相互隐忍。
“胡亥,我对不起你在先,今后凡有什么事,只要你想做的,我会帮你。”余子式顿了很久,抬头看向胡亥,轻声道:“皇位也行,算我欠你。”余子式虽然一直装瞎,但从都没真正忘了胡亥是谁,他是大秦第二位正统皇帝。
咸阳宫那位置根本不属于扶苏,那位置自始至终都是属于这个人。余子式低声道:“胡亥,到底是我亏欠你,这大抵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就这样吧,行吗?”
“你再说一遍?”胡亥忽然伸手狠狠拽过余子式的衣领,眼中戾气极重,他一字一句道:“赵高,你给我再说一遍。”胡亥都不能相信这人说了什么,他更不能相信自己竟然没在听着这人的话时直接甩他一耳光。他竟然真的要和自己断干净了,甚至连皇位都能当筹码开出来,他是做了什么事能让余子式对他这么狠?
眼见着余子式再次不发一言陷入沉默,胡亥气血一瞬间又往上涌,他真恨不得将这人的心剖出来看看,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胡亥……”
胡亥忽然松开拽着余子式衣领的手,伸手啪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他不能在这儿待下去,否则今天晚上他说不定会失控做出些什么事来,按着这话题两人继续说下去,他非得做出些他这辈子都要后悔莫及的事儿。他需要克制与冷静,余子式不愿意说,不代表他自己查不到。
余子式看着胡亥往外走,伸手抓上门框,一点点用力。一直到手指指甲翻出血,他才终于缓过了神。胡亥,的确是走了。
片刻后,他回身往屋子里走,翻出笔墨,提笔写了封书信交到王平手里。
“送到公主府,交到华庭手上。”
王平看了眼余子式的手上的血,猛地抬头看向他,“大人!”
“现在就去。”余子式的视线很冷。
“是。”王平忙低头道。
王平走过,余子式一个人坐在廊下,看着满院子的清雪,心中静若止水。
他写给华庭的信,洋洋洒洒数百字,无非就问了一句话:你想要什么?
这事是我亏欠你,凡是我能给的,你想要皆无不可。哪怕是你让我娶你,我也能答应你,但是华庭,这辈子我能许诺护你一辈子周全,能许诺待你数十年如一日的好,能许你一段无忧美满的人生,但是哪怕我装得再好,我也许不了你所谓的感情。
不过小半个时辰,余子式就收到了华庭的回信。
女子秀气的字一笔一划都很巧。
“我母妃说过,朱颜辞镜,人心易谢。大人的一句承诺,实则远胜许多人耳鬓巧语,当误终身。”
余子式看完了,发现自己的手忽然不怎么抖了,试着动了一下,却是已经冻的没了知觉。
第138章
冬日时光难以打发,咸阳贵胄高官常在咸阳城外聚宴饮乐,冬雪平岗试骑射,号为冬狩。
余子式闭门不出竟也收到了请柬,而且是廷尉李斯亲笔誊写的请柬。余子式觉得去看看也好,李斯有请,不去倒是显得他多不识相。这些天的事儿太多,他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而不是整日颓丧下去。
到了城外,余子式才发觉这宴会规格之大多年未见,左丞相王绾,右丞相冯去疾,廷尉李斯,御史大夫冯劫,大将军蒙恬,上卿蒙毅,宗正郑彬,内府夏无且……
乍一眼望去,大秦满朝骨干栋梁几乎全到齐了。余子式看向李斯,端着酒杯的廷尉大人朝他轻轻一笑,端得是一派儒雅。余子式不失礼数地朝他轻点了下头。
坐在席位上,看着大雪压野的盛大景象,看着那些年轻的世家少年纵马卷平岗,余子式想,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不知多了多久,身边传来一道声音。
“赵大人,一起去看看?”余子式抬头看去,发现是左右两位丞相,王绾与冯去疾。
余子式点点头,“行啊。”他起身跟着两位老丞相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李斯,轻笑着问道:“廷尉大人,得空吗?一起去走走。”
李斯看着余子式,颇为赞同地点了下头。
一行四人一起往外走,也没聊政事公务,聊得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余子式与李斯没怎么搭话,两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听着两位老丞相聊,听着他们抱怨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时有耳鸣眼花。两老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些子孙辈的事儿,冯去疾就在这时回头看了眼余子式。
“赵大人,抽个空来家里陪我这寡孤老人吃顿饭如何?”
余子式眼中的笑意凝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寻常模样,“好。”按辈分算,华庭是冯去疾的外孙女,这一趟本来就是应该的。余子式低头笑了下,没说别的。
走了一阵,没走出去多远,余子式忽然觉得袖子被人狠狠一拽,“赵高。”
余子式浑身一僵,随即恢复了寻常神色回头看去。他从胡亥手中将自己的袖子拽回来,拢袖轻轻道了两个字。
“殿下。”
一旁的冯去疾、王绾与李斯也一起看过来,余子式一身清肃玄黑官服站在他们中央,一双眼淡漠地望着胡亥。无怪胡亥找到这儿来,他这两天的确是有心在避着胡亥,事情太多,头绪太乱,他不想多添事端,不如让胡亥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胡亥盯着余子式,看着他那副淡漠样子,胸中气血一瞬间翻涌地极为厉害,“赵大人,借一步说话行吗?”
“殿下有什么话直说吧。”余子式看向胡亥,觉得胡亥经过了两天也应该冷静得差不多了,冷静下来,那就能好好谈谈了,说句实话,他觉得自己那天晚上也不算太冷静,那场对话他回忆起来,简直是糟糕至极。
胡亥沉默地盯着余子式,一字一句问道:“那人是华庭?”
“是。”余子式承认得相当干脆。
胡亥猛地攥紧了手,视线扫过李斯几人而后落在余子式的脸上,他放轻声音问道:“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会娶她。”
“你说什么?”胡亥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殿下,我会娶他。”余子式轻声道:“失陪了。”
胡亥忽然就愣在了原地。甚至连余子式从自己身边走过去都没能伸手拦住他。就在错肩的那一瞬间,胡亥像是忽然恢复了意识,“赵高,你今天把我扔这儿试试?”
余子式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向一旁的侍从吩咐道,“找个人送殿下回宫。”
“赵高!”
余子式转身往外走。
几位老臣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上前打个圆场偏偏胡亥的样子又太阴戾,冯去疾和王绾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一齐看向远去的余子式。倒是李斯先反应过来,恭敬地对胡亥说了一句,“殿下,臣也先失陪了。”说完这一句,他径自跟上了余子式。
“赵大人!”
……
不过三日,始皇下旨,婚讯就传遍了朝野。
余子式的日子倒是相当平静,自从三日前城外见了一面后,胡亥就没上门找过他,他索性也就不避着谁了,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丝不苟兢兢业业。
从内廷出来,余子式与郑彬正商量着事儿,拐过宫道余子式的脚步忽然一顿,说话声音也戛然而止。
郑彬抬头看去,宫墙,身穿青衣的宫女慌慌张张地红了脸钻到人后,胡亥慢条斯理地将衣襟理好,“怕什么?”他皱眉朝向来人的方向,眼皮都没掀一下,“滚。”
余子式瞬间反应过来,“打扰了。”看向一旁瞪大眼看热闹的郑彬,“换条路走吧。”
胡亥听见声音的那一瞬间浑身一震,抬头看向那两人,随即就看见两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他的脸色瞬间极为难看,手上青筋一根根跳出来。
“殿下?”那宫女见没有人了,回头看向胡亥。
“滚。”
余子式与郑彬换了条宫道走,走到一半,余子式谈着公事忽然问了一句,“郑彬,如果你的夫人忽然说要同你和离,你会怎么办?”
郑彬前一刻脑海中还是钟鸣鼎食,一下子跌到红尘俗事里没缓过来,“和离?为什么?”
“觉得和你过不下去了,就这样。”
郑彬思索片刻,肯定道:“找根鞭子先把她抽得半死不活,然后扛回家。”
余子式看向郑彬,“你……和你夫人动手?”
郑彬看向余子式,“凡事都是好商量,这事儿没得商量,这种女人不打不识相。”
“可是,我听闻尊夫人的父亲与兄长都是在野武将,尊夫人也是将门巾帼。”余子式犹豫道。
郑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事儿,她真敢说这话,我真能抽死她。过日子最怕想太多,整日里折腾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日子还过不过了。”郑彬说到这儿忽然笑了起来,“不过吧,我想不想抽她,与我舍不舍得抽她,这就不是一回事了。”他看向余子式,颇为有兴致道:“怎么,你怕华庭悔婚?”
余子式没说话,低头笑了一下。
“放宽心。”郑彬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回家路上顺路过去看看她,和她多聊一会儿。”
余子式点了下头,依旧没说什么。
公主府前,余子式被郑彬拖过来后就站在阶下,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倒是一直住在公主府的桓朱听见他来了刷一下从内院飞奔出来。
“父亲!”
余子式伸手轻轻摸了下桓朱的头,看了眼郑彬。郑彬和桓朱打了声招呼,托词家里有事儿就走了。
“赵高!”
余子式闻声看向冲出门口亲自来接他的华庭,良久轻轻说了一句,“我路过,顺便过来看看桓朱。”
“那就进来啊!”华庭走下台阶扯着余子式的袖子就往府中走,“我刚在同桓朱看婚服,你要不要一起看看?”她忽然回头看向余子式,“你有空吗?”
余子式看了眼双眼冒亮光的桓朱,极轻地点了下头,“有空,但是我不怎么懂,我……”
他话未说完,直接给华庭拽进了公主府后院大堂。
刚一走进去,余子式就被面前的景象给震了一下。各种颜色大部分是玄黑色的布匹挂满了整个大堂,一眼望去全是各种材质各种花纹的布匹绸缎,有的甚至从梁上垂下来铺了一地,站在宽敞的屋子中央,余子式一下子感受到了秦汉时纺织工艺带给他的全面震撼。
华庭扯过一匹布,期待地看向余子式,“这个怎么样?上好的絺,染的玄色极正,看起来很端庄?”
“絺?”余子式摸着那匹布,刚想说挺好的。
华庭却是从一旁猛地又扯过一匹布,“不喜欢絺吗?那你看这匹绮,上面有斜行的花纹,材质是丝,这个也很好看,我这儿还有丛织的绮罗,你看看!”
余子式已经有些眼花了,他尽量记了一下这些布料的名字,开口道:“都挺好的。”
华庭觉得余子式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想了想绕到另一个角落,扬手掀起另一匹细纱,“那这个呢?这个是縠,太纤细轻薄了,当不了婚服,但是可以披在外面当外衫,这个颜色不够亮,等等,我记得还有个其他颜色的。”
正当华庭去翻其他颜色的轻纱时,桓朱忽然从一旁扯过一匹素黄色的布,偷偷拉了下余子式的袖子,“父亲,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余子式摸了下那布,“挺好的,这是絺吧?嗯,挺好看的。”
桓朱尴尬地看着余子式,“父亲,这个是綌,是从粗葛做的,刚公主给你看的絺,那是细葛做的。”
余子式摸着那布的手一顿,慢慢收了回去,支吾道:“都挺好看的。”
“这个呢?这个认识吗?”桓朱从一旁拽过一匹艳色的布,“父亲,这个是什么?”
“绮罗?”
“绮罗是指有花纹的,这个是锦,锦最好的是蜀地与西楚出的,这匹就是蜀地的锦,公主要是问你喜欢什么,你就说蜀锦,反正错不了。”桓朱担忧地看着余子式。
余子式扯过那匹蜀锦看了眼,随即就看见华庭扯着匹布走过来。
“赵高!”
“挺好看的。”余子式已经分不清华庭手上的布是什么了,他点头道:“挺好的。”
华庭看着余子式那样子,忽然扭头看向桓朱,“我们要不出去看看吧?咸阳城的商贾那儿兴许有新的颜色与纹章。”
桓朱刷一下扭头看向余子式,“父亲!”
“那好吧。”要论颜色与纹章,外面的哪有皇宫中的花样繁多,两人无非是想拖着他出门逛逛而已,余子式对她们俩这点心思倒是没拆穿。
咸阳城中,华庭正低头认真地选着布,忽然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余子式,轻笑起来。
余子式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喜欢这匹。”华庭认真地笑道。
“那买吧。”余子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还喜欢哪几匹,自己挑吧。”
华庭一下子不说话了,只是静静望着余子式笑。余子式接不出话,半天问了句:“这个是锦吧?桓朱说你喜欢锦,还是蜀地的锦,我不太清楚。”他越说华庭的眼睛越亮,到最后他越来越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