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完本——by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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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那女子气势逼人,指着面前那小白脸男人的脸冷嘲道:“我王翠如何对不起你了?花着我家的银子,吃着我家的饭,睡着我王翠的身子,你倒是快活如神仙一般啊?”
“翠,有事回去说……”那小白脸的男人脸色很差,几乎是怒压着额头暴起的青筋。
“怎么?瞧着这一堆人你奋觉得丢人了?”王翠深吸一口气,猛地就是一串噼噼啪啪的脏话,只要是大秦土生土长的禽兽都被王翠拿来与那名叫奋的男人苟且了一番。
余子式随手扯了扯一旁瞧得兴致盎然的男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噫,骂了两个时辰了,没一句重复的。王翠这女人当真是女中豪强,人中霸王。”那男人回头看向余子式,一双眼笑得直抽抽,“你新来的?以前没瞧见过你。”
余子式看了眼身边裹着白狐裘的胡亥,少年的脸隐在莹白绒毛中,一双眼文静而澄澈。余子式扭头对着那男人说:“对,我们刚到咸阳,做做小生意。”
那男人一副难怪如此的样子,他指了指那圈子中央的小白脸男人,语气中略带嘲弄与不屑,“那男人叫奋,是乡里间出了名的浪荡子,披了张白净的脸,整日不干活拿着本书装学子,哄些来咸阳做生意的富家女子嫁他,骗人家的家财呢。到如今凭着那副样貌都骗上手七名女子了,这位黄县来的王翠是第八个,娶了第二天这不瞧见家里那藏着的七位女子啊,结果不成想王翠瞧着秀气文弱,豪侠气概颇足,这不衣裳都不换直接闹腾开了!”
“不错啊。”余子式颇为赞赏地看了眼那泼妇状的王翠,果然除去那一身流氓气质,14 仔细看那样貌倒是有几分丽质。“秦国女子果然有侠气”。他随口说着就把身旁胡亥的帽子一压,直接连耳朵眼睛一块遮掩了,“小孩别听这些东西。”
胡亥裹着厚厚的白狐裘,露在外面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王翠!”那男人终于恼羞成怒,朝着王翠吼了一声,白净的脸上一片狰狞。
王翠被那声吼惊了一下,随即就笑开了。那涂抹了上好胭脂水粉的眼猛地往上挑,直直的粗眉毛勾出一片凶气,“我在呢!畜生喊我作什么?”
“你好歹嫁了我,进了我家的门,我待你也算温柔体贴。”小白脸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即便我有什么不是的,你也当忍忍,这今后还得一起过日子,你如今闹腾成这副样子,若是我真抛弃了你,到底是丢谁家的脸面?”
王翠冷笑,薄唇亲启,“畜生你叫唤什么呢?”
奋脸色愈发难看,当着众人的面第一次连读书人的风度都不要了,“王翠!我看你没识几个字不同你计较,你这种满身铜臭味又没什么见识的女子,嘴里冒出来的又尽是污秽之言,我一个读书人愿意娶你,便是你的福气了。若是你识好歹就当尽心侍奉我,生个孩子操持家里内外,一辈子体面地活到老。到时我念在往日情谊与孩子的份上,说不定还待你如初,让你这辈子活得舒心些。”
王翠一顿,似乎被小白脸的长篇大论震了震,王翠活了十八岁,随着父亲走遍七国做生意,强盗见过,盗贼见过,男盗女娼者她也遇上过,只是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轻笑道:“我不闹了,你当真会待我好?”
奋的脸色终于缓了缓,连带着腰背也挺直了些,他居高临下看着比他矮一头的女子,点了点头,“自然,我一介读书人,不会亏欠你什么,只要你诚心待我,为我着想,扶持我的仕途,我自然不会与你一介妇人计较些,说不定还赐你个孩子。”
这话说的,余子式觉得从古至今至贱之人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翠捏着那腰间丝带的手缓缓摩搓,轻笑道:“赐我个孩子?我昨夜瞧着,你怕是不行啊。”
空气静了一瞬,此时当有连声喝彩,掌声雷鸣!许久,围观诸人猛地大笑出声,小白脸奋的脸彻底青了!那王翠也是个实在人,描绘地那叫一个绘声绘色,那叫一个生动形象,那叫一个天马行空。
“我去!”余子式抖着胸膛慢慢笑出来,临场扯小黄文,王翠这专业性和他有一拼啊!相当年他也是吃这碗饭的啊。
王翠就跟那后世说书的一样,拿着鞋子当惊堂木,扇着袖子讲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神采飞扬,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差一个西门庆了。
胡亥听了一会儿,嘴角抽搐地更厉害了,他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少年,王宫里的人更是比寻常孩子明白事理早,他也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了,在他这年纪,皇长子扶苏都跟着蒙恬蒙武出去晃过沙场了。
余子式没忍住,在一片笑声中同样笑出声,半晌看了眼胡亥,他咳了咳,镇定地移开视线。
王翠家里做买卖,读书识字不成,口才却是一流,在她嘴里小白脸奋就是个细竹竿小指头,那景象简直栩栩如生。忽然,啪的一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王翠舔干净嘴角的血,回头看向面前的人。奋抖着手,抓着袖子,狠狠又是一巴掌,这一回王翠的脸上两道巴掌印,清晰地几乎渗出血来。
“娼妇!”小白脸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抖得厉害。
王翠扑扇了一下睫毛,半晌抬眸看向奋,这男人啊,她也是真心爱过的,否则凭她的家世与傲气,怎会嫁给他。如今玄衣纁裳尚未脱,山盟海誓尤历历在目,这个在花前月下答应一辈子待她好视她如掌中宝的男人啊,却是狰狞得像个陌生人。
奋气疯了,扇了两巴掌还不够解气,抬腿还打算上去踹王翠,就在余子式打算出手时,一个络腮胡的粗犷男人忽然走出来站在了王翠的面前。
“那个小指头,你想干什么呢?”男人雄浑的声音犹如熊吼,他倒是没说得很凶,偏偏就是他冷冷说话的样子更让人心悸。
“你……你谁?”奋当下就弱了声音。
“沛县狗屠樊哙!”那男人挑眉,一双倒三角的眼不怒自威,他也不吼不跳,不怒不笑,只是漫不经心地陈述道:“生平专宰恶狗,乡里叫我一声狗头铡。”
“你你,你干什么?”奋的声音越发弱了。
樊哙忽然回神似的“啊”了一声,扭头看向王翠,“小妹,大兄这儿有把屠狗刀,我瞧着你也是个富贵人家出生的,故事说的也让人痒痒,这么着,大兄把刀给你见识见识,三文钱我送你一刀,你出多少?”
王翠尚未出声,樊哙为难道:“可别你头上那金簪子,这我得砍上几千刀啊?精细活费劲儿。”
“你!”奋已经在往后退了。
樊哙扭头看向奋,笑道:“小妹,你可抓紧说,大兄还赶着回城卖狗肉呢。”
王翠把眼中隐隐的水光抹了,俏生生地笑出声,“多谢大兄了,这事哪能麻烦大兄呢?小妹也是走南闯北许多年,自然是懂事理的,账在谁头上,便是谁来算。”她提了黑色裙裳走到奋身边,柔柔地唤了声。
“良人。”
奋一失神觉得面前还是那娇软的小妻子,下意识就答应了声。
王翠伸手摸上奋的衣裳,细细地为他整理衣襟,“忘了同良人说,王翠村妇俗人一个,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偏偏啊,学了点武艺。”
下一刻,王翠反手就是一巴掌,揪着奋的领子,她差点直接给人扇昏过去。
余子式当下就觉得,谁说女子不如男,只是未到伤心处。
“救救我!来人!救!”奋哆哆嗦嗦地喊,惊恐地看着眼前温柔笑着的新婚妻子。“你,你!”
就在王翠抚着奋的脸打算再扇一巴掌的时候,一队人马忽然冲进了人群。
“住手!”王翠的手一顿,所有目光一齐往向来人,来人均穿着大秦官吏的服饰。
领头的年轻男子皱着眉喝道:“放开他。”他扫视了一圈四周,“乡民举报,这儿有人聚众闹事。”穿着黑色官服的官吏中央走出来一个罗裙的女子,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小罗。”奋猛地挣开了王翠的手,“小罗!”这是他第六个妻子,和王翠全然不同的女人,虽说一开始也因为他的欺骗而伤心欲绝,但最后在他的哄弄下终于点头顺从了,两人还育有一个尚不会识字的儿子。
小罗看着奋,那男人左脸上狠狠一道巴掌印,狼狈不堪偏偏又极为尖锐地喊道:“县丞大人,这群人聚众闹事!这女人叫王翠,她……她与这男人私通!”他眼神飘忽了一瞬,接着狠狠指向樊哙。“这两人还一起羞辱我!小罗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昨儿瞧见了。”
王翠猛地扯住了樊哙,“大兄!”樊哙看了眼她,眼中戾气散了些,慢慢退了回去。
王翠看向小罗,后者脸上毫无血色。小罗痴痴看着奋,许久她凑到奋身边,摸了摸奋左脸上的巴掌印,忽然失声痛哭。
看着这一幕的余子式与胡亥站着没动,胡亥眼中倒是没什么反应,余子式却是盯着那名樊哙,眸光深深。啧,汉王刘邦手下第一猛将,樊哙居然还真是个狗屠发家的。那看来刘邦那群乡村基层支队的确是干基层起家的。
众人的口供不一,奋一口咬定是王翠私通在先,乡人诋毁在后。王翠自然不是同一种说辞,双方争执不下,一齐扭送去了县丞断狱处。
余子式看着那行人渐行渐远,扭头看向胡亥,“你怎么看?”
“我以前听先生说,出嫁后女子若遭受丈夫殴打,丈夫当处耐刑,财产均归于女子所有。”胡亥淡淡道,“至少,他动手了不是吗?”
“会写诉呈吗?”
“嗯。”
“写我看看。”余子式把胡亥的白狐裘帽子梳理了下毛,“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胡亥很文静地笑了笑,低头跟着余子式往外走。
第43章 恶人(下)
咸阳地广,虽说是天子脚下,却也难免有些穷乡僻壤,这档子事儿发生的地方就算半个穷乡。余子式本来打算带着胡亥沿着大道去咸阳城外的山林田地里走走,没想到路上遇上这档子事,他当下决定去凑个热闹,说不定这事完了之后,他还能与樊哙套点近乎问些事儿,比如说你们村刘季最近如何啊?萧何曹参如何啊?替我问候下他们啊,也没别的事儿,本官就是表达一下我的关切之情。
一行人到了县衙,小小的公堂倒是五脏俱全,上到县丞下到掾吏一应俱全,衙前还竖着一人高的大秦律法石刻,余子式打量了两眼,觉得除了大小外,这玩意和咸阳宫大殿前的石刻并无二致,一眼看去,李斯一手铁画银钩尽得铁血风流。
廷尉大人真是上哪儿都有存在感。
余子式淡淡收回视线,刚想跟着看热闹的乡人走进去,忽然就听见旁边远远传来一声尖锐的吼声,“让!让开!”
走在余子式身后半步的胡亥猛地伸手一把将余子式拽着往后退了退,白狐裘惊起雪色涟漪,他挡在余子式面前拢着他的肩,那一瞬间兜帽下清亮的眼陡然暗了暗。
狂奔到头发糊了一脸的男人从两人身后呼啸而过。余子式侧脸眯着眼望去,只瞧见那男人狼狈逃窜的背影,看样子是个高瘦的青年。
“没事吧先生?”胡亥问道。
“没事。”余子式摇头。
下一刻,一群人从巷口冲出来,拿着锄头柴刀气势汹汹四处张望,忽然有人吼了一声,“在那!”
前面的逃奔的男人听见声音猛地提速狂奔。胡亥眼神一暗,他捏着腰间的青玉佩,袖子中的手微微一动,在众人的视线中,那男人忽然左膝吃痛般弯了一下,下一刻他整个人朝着前方尖叫着俯冲,砰一声脸砸了一地,他抽搐般扑腾了两下,扇了扇地,“啊”了两声没了动静。
愤怒的乡人一拥而上,直接把人给团团围住了,在剧烈的肢体碰撞声与乡人怒骂声中,余子式听见一两声尖锐至极的干嚎,“不要打脸!不要打脸!”
“骗子!”“小畜生!”“骗钱的术师!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听着乡人此起彼伏的怒骂声,余子式下意识皱了下眉。紧接着就感觉到胡亥轻轻拉了下自己,“走吧,先生。”
余子式回头看向胡亥,后者裹着白狐裘的脸秀气干净,像是被那景象吓着了一样扭头怔怔看向自己。
一个江湖骗子而已。余子式点点头,与胡亥一起走进了县衙,刚一进去就听见那对小夫妻的激烈的对骂声。
“娼妇!娼妇!”那小白脸抖得连声音都变了,像是气得快背过气去了。
公堂之上自然是讲人证物证的,奋也是进了公堂才发觉事儿闹大了。当时他气得理智全失,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县丞面前了,他当下出了身冷汗,此事虽说是家务事但是人证不少,他不占理自然是心虚。但既然事已至此,他决不能认错,万一出了点事儿影响了仕途他这一生就毁了,秦朝犯过法受过刑的百姓不得担任官职这是明文规定,思及此,他梗着脖子一咬牙打算把脏水泼到底了!谁料到王翠口才居然如此之佳,他半是气得半是呛得脸红脖子粗。
“我读书人,不与你这等泼妇说。”他猛地瞪了眼王翠,扭头看向县丞,“大人,我娶她不过两日,她背德弃信与人苟合,实在是伤我颜面,辱我家风!”
“明明是你骗婚在前。”王翠冷笑道,“肖想我王家家产。”
“嗬!”奋斜睨了眼王翠,“大人,我前两日才与她签了婚书,如今婚书还在县衙的后堂用红泥好好地封着,大人让人一看便知,她王翠分明是自愿,如今与人苟且倒说我是蒙骗了?”
“大人!”王翠刚想说话,奋忽然打断了她。
“你说我是骗你的,我如何骗你了?我家中确有七位妻妾,然而大秦律也没说男子不能多娶几房妻妾,分明是你在由妒生恨。你王翠嫁我为妻,我与你结盟同书,如今你嫉妒在先,私通他人在后,沦丧我清白家风!大人,我请你将妒妇王翠施以舂米之刑,以正大秦浩正之风!”
那县丞听了一会儿,瞧瞧王翠,又瞧了瞧奋,半晌问道:“王翠,你说男子奋图谋你王家家产,你可有证据?”
王翠的脸色微微一变,半晌咬牙道:“他对待他之前七房妻妾皆为如此,骗婚在前,谋财在后。”
奋冷笑了一声,“王翠,你说话可当心些,谁能证明你的说辞?我那七位妻妾分明是自愿嫁我为妻,愿拿出家产支持我的仕途。”他看向那县丞,“大人不信可问我妾侍小罗。”
小罗看了看王翠,又看了向略显得意的奋,最后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她轻轻道:“大人,我家良人所说,句句……属实。”
王翠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穿着件黑色的嫁衣立在堂前,金玉满头,明珠在颈,许久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扭头大方行了一礼,巧笑嫣兮,“那请大人教奋拿出我私通他人的证据可好?”
“证据?”奋嗤笑了一声,“你与那狗屠眉眼传情,当众殴打我,这便是证据了。你们二人若是没有关系,他何必强出头管别人家私事?”
县丞似乎陷入了思索。
就在这时,樊哙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他随便的一拱手权当行礼,“大人,沛县狗屠樊哙有几句话想说。”
“说吧。”
樊哙扫了眼小白脸,后者的脸越发白了,但是偏就把腰挺得更直了,樊哙盯着他,忽然伸手从腰间抽出把残留着血迹的屠狗刀,一道亮闪闪的光直接把奋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躲到掾吏身后,脸色发灰。大秦好悍风,人人均可提刀上战场,诸人瞧着奋那股狼狈样均忍俊不禁。奋在那让人难堪的笑声中涨红了脸,偏偏又咬牙暗想,他一个读书人,与樊哙这种粗鄙之人对上自然是吃亏的,他这是识时务!
樊哙拿着刀,半晌像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拿错了。”在奋的注视下,他随手把刀插回了腰间,奋的脸色一瞬间更难看了。
“是这个。”樊哙从腰间掏出一枚通行证,递到县丞面前,他大大方方爽朗道:“大人,说来也巧,我原是沛县人士,祖辈世代都是沛县杀狗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咸阳城,路上没了钱吃饭就帮着人家杀狗挣钱,走了三个月磨得鞋子都穿底了。”说着他把勾着脚一把扯下鞋子,鞋底果然两个黑乎乎的洞,他把鞋子转了转让大家都看得清楚,随即又道:“这次进城是为了见个朋友,顺便带点狗肉进城挣点回家路费,大人若是不信,拿着我的户籍一查通行记录便知,我樊哙今儿一大早上第一次进咸阳城,这头回进城,青天白日两三个时辰就与这小妹有私情……”他看向奋,“这我就不大懂是什么情况了,读书人你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