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完本——by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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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君。”余子式打了个招呼,态度颇为冷淡。
“赵大人啊。”昌平君眯眼打量着余子式,片刻后忽然笑起来,“赵大人,前两日你出城迎我,期间闹出些小风波,伤了你我之间感情。我甚是不安,想着请你来我府上吃顿饭,把误会摊开说说清楚,勿留下些解不开的结,这以后同朝为官,熊启仰仗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呢。”
余子式看着昌平君脸上的笑,压住心中的恶心情绪,片刻后他平淡道:“我与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顿饭我就不去了,免得我席间失仪得罪了昌平君,以后的日子变得太难熬。”
“大人何出此言啊。”熊启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余子式平静地看着他的脸,目光静得渗人。忽然他踏步上前一步,离熊启近了些,他压低了声音,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轻声道:“熊启,有些事,我不提不代表我忘了,今日之事,我只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熊启瞧了余子式半晌,忽然眯眼笑起来,“没想到大人也信这个?多行不义必自毙,瞧大人这话说的,我都有些想发笑。”
“我倒也不信这个。”余子式望着他,一脸温和的笑得挑不出丝毫的错,“只是觉得这话和昌平君挺合宜。”
熊启的眼神一瞬间凌厉了起来,脸上的笑却是不减,那模样看着余子式给人一股出不说的阴森。片刻后,他摸着下巴像是费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颇为疑惑问道:“赵大人是什么官衔来着?我许久不来咸阳,莫不是如今的咸阳都不甚分官阶尊卑了?还是说赵大人闲散惯了,忘了如何向人行礼?”他含笑看着余子式,笑得颇为悠闲。
听了他的话,余子式别开头看了眼别处,随即低头笑了声,“昌平君说的是。”
他退后两步,下了两级台阶,然后伸手摘下腰间青玉官印,余子式轻笑道:“我闲散惯了,从今日起,这大秦朝堂的尊卑礼仪,就全仰仗大人倾力整顿了。”
他伸手将那枚青玉印抛过去,回身负手走下台阶,一身黑衣的朝服走在肃杀深冬中,笔挺修长,不折不从。
熊启下意识去接余子式抛过来的那枚青玉印,却落了个空没接到,青玉砸在阶上,碎成了无数块。他瞳孔猛地一缩,盯着脚下的青玉碎片和黑色细绶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抬头看向男人远去的背影,风吹起他的黑色衣摆,隐约可见上面锦织暗纹,光华流转。
余子式负手不紧不慢地走出大秦宫门,刚出门就瞧见廷尉李斯在那儿等着,他不觉得李斯是在等自己,走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却听见李斯忽然开口唤住了自己。
“赵高。”
余子式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李斯,后者看上去不像是等自己,反而更像是等人有些无聊顺手拉个人唠两句。他想了想,觉得让李斯等的人除了熊启也没谁了。他还没说话,李斯却是忽然皱眉问了一句。
“你官印呢?”
在李斯的疑惑目光下,余子式低头自嘲般笑了笑,他叹道:“大人,前些日子你与我提的郡县制度,我把草纲大意写了放在我宫室案上,还有关于度量衡统制在六国推行的方案我也写了一些,廷尉大人若是还有兴趣,可以让人去拿来看一眼,一点拙见而已。”他说完敛袖朝李斯行了一礼,随即起身继续平静地往外走。
李斯扭头看向余子式,狠狠拧了下眉,“赵高你站住。”
余子式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背影越行越远,李斯似乎想跟上去,却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昌平君熊启正在往宫门外走。他斟酌片刻,一抬头却发现余子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尽头。看了眼余子式的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眼熊启,站在原地半晌,他脸上重新挂上和善的浅笑,朝着熊启道:“昌平君,挺巧啊。”
……
余子式一路出宫回了家,站在自家的府邸门口刚想推门进去,然后忽然停了下动作。他想了想,觉得颇为后悔,这个月都快过去了,着实应该领了月俸再甩手走人的。
过年揭不开锅,想想他也有点心疼自己。不过说来,他也不算是最惨的,刚上任就逼走了一个与李斯共事的大臣,熊启这年估计也过不太安稳。
其实转念一想吧,这样也挺好的,正好空下来好好过个年。实际上,先秦的人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过年,他们过的那叫“腊祭”,但是余子式还是习惯了过年,这算是他骨子里属于现代的难得没被抹去的一丁点坚持。
摸出兜里最后的一点碎银子,余子式想着等傍晚去买点东西,算是置办年货,他以前过年都挺随便,没搞这么隆重,主要还是现下空了起来,就想着找点事儿做。
想着,余子式推门走进去。一抬头就看见胡亥坐在灰色屋檐下等他,白净的脸上眸如点漆。
余子式走过去在他面前扶着膝盖低身蹲下,他看着胡亥的脸,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头发,轻轻笑了笑,问道:“吃了早膳没?”他记得自己早上走之前给胡亥留了粥。
胡亥点点头,脸上的笑暖洋洋的,“吃了。”
余子式看着他脸上的笑,觉得这少年笑起来真的是尤其好看,像是通透阳光里走出来一样,连指尖发梢都透出暖意。他想着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太冷了,回屋吧。”
胡亥低头看了眼余子式扶着自己的手,轻轻扇了下睫毛,他轻轻笑了笑,站起来随着余子式一起往屋里走。屋里点着炉火,比屋外要温暖不少,余子式刚进屋就有种不想出去的感觉。
“先生,衣服。”胡亥抱着叠干净的衣服走过来,放在案上,一副温驯懂事的样子。
余子式一低头,发现自己还套着那身黑色朝服,他视线微微一顿,随即看向胡亥,片刻后,他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抱着那叠衣服去换了。
胡亥在桌案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间内室看着,片刻后轻轻皱了下眉,刚才余子式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出什么事了吗?胡亥正想着,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
胡亥起身走到内室门口刚想说“先生有人敲门”,一抬头发现余子式只穿了件白色内衫,正在往身上套青衫,胡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瞬间整个人就怔住了,他脑海中猛地想起自己昨天夜里抱着余子式躺在床上的场景,画面挥之不去。傻在原地半晌,然后他猛地转身就往门口走,刷一下拉开门,冷风猛一下子灌进来,他这才像是终于清醒了些。
胡亥手扶着门,轻轻吸了口气,又觉得自己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对,然后他猛地掀开一截袖子,伸手压上自己手腕脉搏,像是看看自己出什么问题了一样,眼中难得有些无措。
敲门声还在响着,明显感觉到门外的人渐渐失去了耐心。胡亥像是忽然回神一样,抬头看向那大门,他伸手将袖子重新理好,稍微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绪,他这才踏步走向大门处,伸手拉开了大门。
门一打开,胡亥的视线微微一冷。
站在门口的熊启脸上也有一瞬间的诧异,一见胡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又在胡亥的注视下生生顿住了脚步。少年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像是逐渐晕染开大片浓烈的墨色,胡亥望着他,唇角的弧度极轻的上扬,几乎不能被察觉,但是熊启就是能感觉到胡亥在对他笑。
熊启看着胡亥那笑,额头上陡然多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没想到,胡亥会在赵高这儿。到底也是见过世面,沙场闯荡过的,不过是极短的一瞬,熊启就镇定下来,拱手低腰行礼,“参加殿下。”
胡亥缓缓换了个姿势,斜斜倚着门框,目光上下打量着熊启,他没说话,就这么看着熊启维持着这姿势。
终于,熊启忍不住?5 房戳搜酆ィ约褐逼鹆搜K藕ィ倌昶岷诘难劬芷粒谡飧鼋嵌扔殴猓凵涑龅牧鹆а饣A饺硕允幼牛芷舻谋澈蟛挥勺灾鞯孛俺龊猓凰克克匙潘沽候暄严蛏稀?br /> 就在熊启望着胡亥一时没想出怎么办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少年清冷的嗓音,极轻,几不可闻。他听见胡亥问:“伤好些了吗?”
熊启背后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他脑海中一下子想起那一日少年居高临下垂眸看着自己的眼神,骨头碎裂细微的声音浮现在他耳边,他看着胡亥,心一瞬间紧了起来。片刻后他回道:“好多了,多谢小公子殿下关怀。”
胡亥看了眼他的脸色,问道:“你来做什么?”说着胡亥回头轻轻看了眼屋子,朝服穿脱的步骤很是繁复,需要不少的时间,他算了一下时辰,觉得余子式应该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出来。
熊启想起今日宫中之事,眼中沉了沉,抬头看向胡亥,又觉得来得不是时候。沉吟片刻,他低声道:“赵大人可在家?”
胡亥幽幽回头看了眼熊启,“你找他做什么?”
“我与赵大人之间,有些误会。”熊启越说下去越觉得心中发寒,今日来的的确有些不是时候。想起秦王和自己的几句对话,熊启眼中划过一丝阴冷,他抬头看向胡亥,“殿下,我与赵大人有几句话想说,不知他是否在家?若是不在,熊启改日再来。”
胡亥垂眸看着熊启,漂亮的眼睛一片清清冷冷。片刻后他轻轻问道:“什么误会?”
熊启抿唇,脸色有些掩饰不住的发青,语气仍是恭敬,只是有一两丝的生硬,“殿下……”他刚说了两个字,胡亥的神色忽然变了。
脚步声在两人背后响起,余子式穿着件青色长衫往阶下走,他扫了眼院子一下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处的胡亥,以及门外隐隐约约的半个身影。
“是谁啊?”余子式见胡亥靠在门框上背对着自己,他下意识就觉得是来人是王平,原先倒也没怎么在意。
胡亥回头看了余子式,“先生。”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连带着捏着门框的手都有些轻颤。
余子式一看胡亥的脸色心就凛了一瞬,他走过去,一眼就看见熊启站在阶下,当下眼神就变了,“昌平君?”
胡亥退了半步,往余子式身后避了避。余子式看着胡亥的苍白脸色,轻声道:“殿下,你先回屋。”
胡亥怔怔看着余子式,手却是紧紧拽着余子式的袖子不松手,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却没有往回走。
一旁的熊启看着这一幕,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胡亥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这突来的转变让他轻轻皱了下眉。“殿下……”
熊启刚说了两个字,余子式忽然回头看向他,“昌平君,你来做什么?”
“赵大人,你我之间怕是有些误会。”
余子式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住了胡亥的视线,“误会?什么误会?昌平君,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
“同僚一场,你我之间不必非得走到这一步吧?”熊启原想着是劝两句赵高,他给个台阶,赵高顺势就下了,对彼此都好,秦王与李斯那儿,他也算是给了他们面子,毕竟眼下局势紧张,他不愿意闹出太大的风波。
余子式心里怎么不知道熊启想些什么,他冷笑道:“同僚一场,走到这一步非我所愿,事到如今,惟愿昌平君你能放我条生路,如今赵高一介平民,开罪不起昌平君你。”他缓了下语气,平静道:“你我之间从没什么误会,从此更是无所交集,赵高今日在此祝昌平君今后前程似锦,鹏飞万里。”
伸手扶上门框,他低头看了眼熊启,说了两个字:“不送。”
“赵高……”熊启皱眉刚想说什么,一抬头看见胡亥正静静越过余子式的肩膀看着自己,他当下噤了声,轻轻眯了下眼。
余子式伸手就将大门啪一声关上了,随即他略显担忧地扭头看向胡亥,后者微微仰着头看着自己,余子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胡亥像是吓得不轻,苍白着脸站在那儿,胸口微微起伏着,他忽然转身就走。
余子式的手一顿,“殿下!”他喊了一声,却只看见少年回头走进屋子中,猛地关上了门。
余子式立刻追上去,伸手就拍门,“胡亥!”他的心陡然就凉了。
“胡亥!”
胡亥一关上门神色就眼中就恢复了镇定,他伸手利落地锁上门,回身就往内室走,他忽然就想起来,刚才是觉得哪里不对了。他从榻上拿起那套余子式换下来的黑色朝服,伸出手摸了摸,一瞬间他眼中就锐利起来。
没有官印。
余子式没听见屋子中胡亥的声音,拍着门的手猛地加重了力道,“胡亥!”他紧张之下连声音的语调都变了。咬了下牙,他吼道:“你开门!”
正当余子式拍着门心中着急,几乎都想破门而入时候,门忽然就打开了,余子式的手悬在半空猛地攥紧了,少年苍白着脸色看着自己,手里抱着那件黑色的朝服,他轻声道:“先生。”
余子式脸色很难看,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发颤,片刻后他走进去站在胡亥面前,恢复了些许平静后,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他没注意到自己连声音都有些抖,他说:“你吓死我了。”
“先生。”胡亥紧紧抱着那件黑色朝服,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能看着余子式,一脸的苍白。
余子式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没事了。”他轻声安抚道,“都没事了。”
胡亥没说话,袖中的手死死拽着那件黑色朝服,他看着余子式,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事儿,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久到兴许余子式自己都忘了。
有一年秋冬之交,余子式忽然和胡亥提起他的故乡,当年胡亥年纪尚幼,只是觉得余子式提起故乡的时候眼神很温柔,他下意识就问道自己以后能不能和余子式回去看看。余子式摸着他的头发,那一刻的笑容他很难忘记,正如他很难忘记与余子式之后的那段对话。
“没人能回去那地方,”余子式轻轻拍了下那身黑色朝服,悠悠叹道:“总算是懂了些,‘家中鳜鱼肥,当需辞官归故里’是种什么感觉,不过吧,想想这辈子,就从来没有人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如果可以选呢?”
余子式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脱衣裳走人,我走之后,任他洪水滔天。”
第60章 画像
傍晚,欲眠的天色。
余子式本来瞧着胡亥的状态不是很好,想让他在家待着,自己一个人出门置办东西,可等他收拾好东西,一出门却看见胡亥披着件黑色的厚实斗篷坐在门槛上,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他全部的脸,只露出略尖的下巴。
听见声音,胡亥把帽檐往上掀了一些,露出一双漆黑的眼。
余子式打量了一眼后,觉得胡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他的台阶上的样子,配上那眼神,真像是一只将要被抛弃的小动物。他上前两步,站在胡亥面前低头轻声道:“一个人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胡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他低下头,片刻后别开眼看着院子里的青石砖,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真想出门?”余子式见他的样子,拂袖蹲在他的面前问道。
“嗯。”胡亥的眼睛刷一下重新亮了起来,有些期待的看着余子式。
余子式静静看着胡亥,沉默了片刻。这两天无论他上哪儿胡亥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也不说话,就是极为安静地跟着,余子式经常一回头就对上胡亥默默看着自己的目光,然后就能看见少年一脸被发现的不安。那样子看在余子式眼中,莫名有些心疼。
“走吧。”余子式忽然站起来,伸手将胡亥的帽子摘下,“一起去吧,顺便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胡亥立刻站起来,朝着余子式轻轻笑了下,他拽着余子式的袖子就往阶下走,下了台阶后,他站在大街上左右望了望,拧眉思索片刻后拉着余子式朝着一个方向走。
余子式看着胡亥,昏暗的天色下,少年拽着他的袖子头也不回地走着。余子式当下就回忆起一件事儿,胡亥小的时候,有一段时期夜晚看不清东西,天暗下来之后,他只要一出门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余子式想着也许是夜盲症,然后就一日三餐往胡亥的饭菜中加肝脏,从猪肝到鸡肝,从兔肝到羊肝,连着吃了好几个月,小孩子受不了了,有一天默默扯着自己的袖子嗫喏对自己说:“先生,天下黎民还有好些吃不上肉,我想过了,我,我要与他们同甘苦。”
当时余子式就被年纪轻轻的胡亥如此深刻的思想觉悟震惊了,然后就让他连着吃了一年的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