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完本——by月神的野鬼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1-11
余子式一抬头看蒙毅还是一副垂眸冷淡的模样,像是根本没清醒,他随即低头继续解那块玉,“蒙毅你喝多了啊。”
“我知道。”蒙毅的声音平静而从容。
余子式一怔,抬头看去,“你说什么?”
“送你了,不喜欢就扔。”蒙毅淡淡道,“还有你就算摘下来埋了,我哥也知道我把玉送你了。”
余子式一下子竟是不太确定蒙毅到底是什么状态,他微微低身与他平视,半晌他犹豫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蒙毅望了眼一旁的酒坛子,“喝得有些多,头有些晕。”
余子式看着蒙毅的视线一瞬间有些异样。彼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蒙毅的淡漠神色上,完全没注意到蒙毅肩上沁出的极小一点殷红血色。
两人坐在庭院中坐了一会儿,余子式正打算说什么,蒙毅忽然拂袖站起来,毫无预兆朝着大门往外走。
“我先走了。”
“你一个人行吗?”余子式回头皱眉看向他。
蒙毅的脚步顿了一下,轻轻别过头看了眼余子式,风吹起他水蓝色袖子,然后他转身回过头去,一步踏出了庭院。一言未发。
余子式看着蒙毅的样子,忍不住又是皱了下眉,蒙毅这样子,这真的没事吗?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玉佩,犹豫了半天,手放在红绳处许久,他终于还是轻轻将那玉解了下来。
……
一路走出了秦王宫,蒙毅在自己的家门口站定,抬脚拾阶而上的那一瞬,他差点整个人摔在台阶之上,他撑着地,伸手轻轻摸了下背后,放到眼前一样,手上猩红一片。就在这时,面前忽然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蒙毅脸色有些苍白,却仍是缓缓抬头望去。
蒙恬褪下了兵甲,一身殷红利落长衫,腰间绑着一根玄黑长带。他正垂眸冷冷看着摔在台阶之上的蒙毅。他身后的参将一看见蒙毅的样子立刻惊呼一声,“二公子!”他上前一步就打算去扶起蒙毅。
“谁扶他一下试试。”蒙恬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来,那参将的动作猛地就停住了。
蒙家军军令如山。
蒙毅抬头看着蒙恬,低头撑着台阶边缘,自己一点点慢慢站起来。背后的血迹已经浸透了数层长衣,模糊晕开数道鞭痕。他没说话,越过蒙恬往家中走。
“蒙毅。”蒙恬忽然开口唤住了背后的蒙毅,他立在阶前没有回头,长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浑身都带着兵戎锐气。他开口平静道:“蒙毅,如果今天站这儿的不是我,父亲,你今天就爬不起来了。”
蒙毅没说话,手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脚走入了蒙家府邸。
……
两拨势力在咸阳城中疯了一样的搜寻熊玉,无数的楚人装扮成避战乱的百姓、逃难商贾、工匠农民涌入咸阳,一时之间城中风声极为紧张。
宫室里,胡亥手按着桌青玉桌案,像是陷入了沉思。他面前立着难得一脸凝重的曹无臣。
“殿下。”曹无臣缓缓开口道:“凭你我的势力,撑不了多久了。”
胡亥没有说话,这一回,曹无臣是对的。那两拨势力,一拨是大秦最强的势力,一拨是韬光养晦多年的权臣亲手豢养的势力,仅凭着他与曹无臣两人,能强撑到现在在常人看来已经是不可思议了。他们一个是掖庭的微末酷吏,一个是毫无背景的深宫皇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尽力了。再撑下去不过是徒添伤亡。
胡亥抬眸看向曹无臣,“确定里面没有吕氏门人的势力?”
曹无臣缓缓摇了下头,“赵大人并不知情。”
胡亥沉思片刻,伸手轻轻掌心的玉珏抛出去,“放人吧。”他平淡道,“接下来的事,不要掺和了。”熊玉这事本与他与曹无臣无关,是他恰巧撞上了,顺手给那些人的计划拨了几圈涟漪,试了下他们的深浅,到如今也够了。
“殿下,把人交给谁?”
“有区别?”胡亥望了眼曹无臣淡淡嘲讽道。
曹无臣缓缓笑着摇了下头,“倒是真没区别。”
“后悔吗?”胡亥盯着一直恭顺低眉的曹无臣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跟着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公子,曹无臣你后悔过吗?”
曹无臣摊了下手苦笑道:“殿下,你低看你自己了。”
“是吗?”胡亥垂眸看了眼眼前虚空处。
曹无臣轻轻指了下自己的眼睛,“殿下,我生平走眼过两回,头一回,武校场拿着枪觉得自己真是个不世出的将才;第二回,便是当年在掖庭遇着幼年的殿下你。”他难得温和笑道,“殿下,掖庭曹无臣不过一走狗而已。”
胡亥看着曹无臣,视线有些幽深,半晌他轻声念道:“河东曹氏,七代将门,曹家嫡长子曹无臣,年十八,字天狼。”
曹无臣忽然抬头看向胡亥,漆黑的瞳孔一瞬间绽出无数璀璨光芒,这位总是弯着腰板的掖庭主事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抬眸间扫却百年功业,唇角间笑谈生死云烟。
胡亥扭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当年你入军伍时亲手填的名刺,还记得吗?没想到曹大人写得一手银钩好字啊。”
“我以为这东西二十年前就被销毁了。”曹无臣扬眉道。
胡亥轻笑一声,淡然道:“曹大人,你低看我了。”
曹无臣视线一顿,半晌淡淡一笑,不置与否。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旧事了?
河东曹氏一门原为白起旧部,当年应侯范雎嫉妒武安君白起的军功,借秦昭襄王之手逼武安君自尽,河东曹氏因暗中支持白起,一门百余人,被诬陷叛国罪一夕之间屠诛殆尽。曹家长子十年后入大秦禁卫军,身为罪臣之后亲手写下这份名刺,封在了名刺夹层处呈交了上去。
不可谓不欺君罔上,不可谓不狼子野心。
曹无臣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头恭敬道:“殿下,我下去安排熊玉之事。”
胡亥点点头,看着曹无臣转身退了出去。
第73章 兵变
昏暗的房间。熊玉蜷缩在角落里埋着头,齐肩的短发擦着脖颈,她不时抱紧自己,手里攥着一只杯盏。
忽然,砰一声巨响,门被人狠狠踹开,熊玉猛地抬头看去。
逆着光,黑甲的侍卫围着一个穿黑袍戴兜帽的人站在门口处,她抬头对上那黑色兜帽下的人的视线,那一瞬像是过了许多年,熊玉一下子就怔住了。
那穿着黑袍的人浑身都轻颤起来,竟是一步都不敢上前,“退下!”
黑甲的侍卫听命立刻刷一声齐步退后,整齐划一。
所有侍卫沉默无言地站在那袭黑袍身后,红袖映银枪。
那分明是大秦王室最精锐的亲卫军标志。
黑袍戴着兜帽的人边慢慢摘下兜帽,边抬脚往昏暗的屋子里走。她走得极慢,那双露出的清丽眼睛像是压抑了太多太多的情绪,终于她在熊玉面前低下身,颤着手轻轻抚上熊玉的脸,“熊玉……”
只两字,熊玉看见那女子一瞬间泪流满面。
多少年的思念,多少孤枕的日夜,而今方之天下父母心。赵姬伸手抱住熊玉,含泪轻笑道:“别怕,没事了。”
熊玉怔怔地被那女子紧紧抱着,她闻到那女子乌黑长发上淡淡的清香味,一瞬间眼前空白一片,“你,你长得……”
赵姬轻轻放开了她,低头收拾了一下纷乱心绪,再抬头已经是一副温和带笑模样,她轻轻道:“熊玉,我是你母亲。”
熊玉猛地睁大了眼定定看着面前温柔笑着的女子,还未来得及说一句什么,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将赵姬狠狠推开了。
被推开的赵姬摔在地上,眼睛却仍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熊玉,她轻轻道:“没事了,熊玉。”
熊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那女子的温柔视线,竟是心中战栗莫名,她颤抖着摇头,“不,我……”她想说句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完整。她只能结结巴巴道:“父君说了,我,我母亲……我母亲已经……”
赵姬慢慢坐起来,伸手将熊玉抱在自己的怀中,她一瞬间竟是不能自已,不停道:“是母亲对不起你,熊玉……是我对不起你。”
自你出生后,这还是我为母亲,第一次这般抱你。赵姬伸手摸着熊玉齐肩的短发,浑身颤抖不已。
“你,你是我母亲?”熊玉像是失去了判断力般,看着这与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温柔女子,一时之间发怔不已。
赵姬一听见“母亲”二字,再也忍不住,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
“熊玉,是母亲对不起你。”这一句说得几近哽咽。
十八年,六千多个日夜,梦中的你还是当年襁褓模样。不曾想,弹指间你竟是出落得这般楚楚,这般像我。
……
空旷的宫殿里,被关了多日的熊玉躺在床上睡着,赵姬坐在她身边,手轻轻将她短发间的珠花摘下,抚着那张年轻的少女面庞,她轻声哄道:“睡吧,我的女儿。”
话一出口,她就像是难以承受一样闭上了眼。她从前一直在脑海中千万遍想象这画面,她就这样靠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哄着她睡去。
这是她的幼女,她赵素唯一的女儿,最后的女儿。
她紧紧攥紧了手中珠花,连掌心被珠花扎出血都未曾察觉。
她前半生实在做错了太多,太多了。
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旁,赵姬伸手打开盒子,从里面捞出衣裳一件件摊开在榻上,从襁褓一直到纁裳。赵姬颤抖着手抚上那陈年的衣裳,一共一十八件,一共一十八年。
一十八年。
赵姬回头望向床上安稳熟睡的少女,轻轻闭了一瞬眼。
……
整一十八天后。
余子式与平日一样走在大道上,去赶着上朝,穿过秦王宫西门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扭头望了眼宫城之上巡逻的侍卫,轻轻皱了下眉。
恰好郑彬从后面走上来,伸手就搭上了余子式的肩,“愣着干什么呢?”
余子式略显疑惑地伸手摸了下鼻子,“有些不对劲。”
“哪儿呢?”郑彬回头看去,“没事啊,砖是砖瓦是瓦的,没裂啊。”
“不是。”余子式一下子也说不上哪儿不对,他犹豫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巡逻的侍卫好像比平时要多?”
郑彬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有吗?赵大人你这般连兰苑和上林苑都分不清的人,还能看出这个?”
“我哪有分不清兰苑和上林苑?”余子式忽然拧眉道。
“你回回找人都找错地方。”
“那是因为秦王宫人太多了,内廷那帮疯子,六国的宫女妃嫔王孙什么都不管不顾一个劲儿都往里面塞,我记得清才见鬼。”余子式为自己辩解道。
“行行行,不是你的问题,走了走了,老子上朝都快迟到了。”郑彬一把扯过余子式的袖子就往咸阳宫走。
余子式拧眉看着好郑彬拽着自己袖子的手,“郑彬!你手上什么东西往我袖子上蹭呢?”
“一点柴灰而已,赵大人你体谅一下我这种大清早还要蒙黑烧火做饭的人,我是个有家室的人。”郑彬叨叨道。
余子式表示自己一句话都不想说,单身多年一心为国为民的他并不想体谅郑彬这种人,他只想砍他。
上朝的时候,余子式随意地扫了眼朝堂之上,忽然发现件稀奇的事儿。李斯竟然称病不朝,他身边那位置上的王绾王丞相难得神清气爽,那精神面貌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余子式心中惊奇,想当年除了韩非死的时候李斯称病不朝过,这么些年廷尉大人那可是无论寒暑都未曾缺席过。
最近也没听到消息说廷尉大人出什么事儿了啊?当然李由赌输千金那事儿不算,那顶多是廷尉大人的家务事。
退朝的时候,又路过那西门,余子式仰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与西门遥遥相对的高楼,清越的钟磬声忽然响了起来,余子式下意识皱起了眉,看了眼昏沉欲雨的天色,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凉意。站在空旷处,他环顾了一圈四周,与平时并无两样的巡逻侍卫,尽头宫道上匆匆而过的宫女,一切看着都是寻常模样。
余子式若有所思地回头最后望了眼那高楼,而后回身缓缓走出了宫门。
……
昏暗的大堂,吵闹的檐下飞燕,熊启平静地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一枚打开的木椟。
里面静静躺着两枚带血珠花,一枚是他在熊玉十六岁那年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还有一枚……
他缓缓伸手捏起那枚带血的陈旧浮锈珠花,眼前又浮现出一幕陈年的场景。那年咸阳街头桃花开得正好,他、吕不韦还有女扮男装的清秀少女一起上街,他亲手将这支珠花赠给了她。
那一年,他还无权无势,还未封大秦昌平君。
那一年,少女二八芳年,位列秦宫夫人第四品。
山有木,木有枝,江淮有渔火,银汉有星河。这些都是你所知道的事,余下的你所不知的,我一人孤身记了许多年。
熊启缓缓攥紧了那枚珠花,看向那一旁跪倒在地不知所措的宫女。那宫女几乎是泣不成声,“昌平君,求你了,求你救……”
那宫女话未说完,熊启袖中的匕首已经直接划开了她的咽喉。他甚至都没看一眼那死不瞑目的宫女,缓缓将匕首上的血在袖口擦干净了。他站起来,走出大堂,走过长廊的时候对笔直立着的亲卫道:“把尸体处理干净,还有,”他平静地抬眸看了眼王宫方向,“准备接玉殿下回家。”
“是。”
夜深人静,寂寥灯火咸阳城。
西宫门被轻轻?3 迪欤蛩懵渌氖涛朗忠欢伲O率掷锏亩魑实溃骸懊磐夂稳耍俊闭庖丫斓焦氖背搅耍磐獾氖涛酪丫说搅嗣胖小?br /> “昌平君熊启,陛下深夜召见,特来觐见。”熊启道。
那侍卫扭头对着几个侍卫打了手势,示意他们等一会儿。他走出来,恭敬地接过那竹简,拆开口凑近灯盏仔细看,模模糊糊一大片根本瞧不清楚写了些什么。他极轻地皱了下眉回头道:“大人,这文书有些问题啊,这上面的字……”
他话未说完,熊启忽然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匕首刀锋稳稳抵在了他的脖颈处。他回头看他,“有什么问题?”
那侍卫浑身都僵住了,捏着那竹简的手不自觉松开。啪一声竹简摔在了地上,深夜一声清脆声响。他僵硬地转头看向熊启。
一群布衣模样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熊启背后极远处,夜色渺远,那些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走到了大道上,越来越多,隐隐约约看不分明。他深深地看了眼熊启,轻轻吸了一口气,猛然吼道:“关门!”
那一声极响的吼声刚落,熊启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划开了他的咽喉,血喷薄而出。原本在门后的侍卫猛地探头出来,一见这场景就回头吼道:“关门!”
熊启手腕一动,匕首飞出去扎穿了那侍卫的咽喉,直接将人钉死了在门上。无数重叠的人影几乎是片刻之间就聚集在了大道上,这支在秦楚边境镇守郢陈的最强亲卫军立在黑夜之中,黑衣之下覆着黑甲,黑色袖口黑色刀。
他们是乱世的兵匪,横行西楚夜带刀。
片刻后,熊启踏过尸首,走进了半开的秦国宫门。事实上,秦国人自负,从不信有人能驱入咸阳,更不信有人能攻入王城,他们几乎没有宫防,咸阳更是连城墙都没有。
然而秦人忘了,春秋战国五百年,死于内乱逼宫的君王数不胜数,说什么礼崩乐坏,说什么败坏君臣纲常,说到底不过是敌不过成王败寇四字而已。
熊启有很多的救人方式可以选择,但是他选了一条最直接的。
大秦文武朝臣说他熊启反说了二十多年,而今大楚王室嫡系王孙熊启真的反了,总算是称了这些多舌的朝臣的意。熊启望着那高楼几乎要笑出声,笑着笑着眼前终于模糊。
所有郢陈亲卫军涌入秦宫,他们围着熊启站定。几乎是片刻之间,整个王宫都沸腾了,灯火一盏盏点燃,瞬间亮了大半个王城。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熊启抬脚朝着咸阳宫的方向平静走去,黑甲的亲卫军一路杀去,值夜的宫女侍卫,尖叫声与刀兵声同时响起,熊启面不改色,正走到咸阳宫台阶之下,尚没有踏上一步。忽然,一声嘹亮的角声在王宫上空回荡,熊启浑身一震,缓缓回头望去,所有的亲卫瞬间抽出了刀。
宫殿的角落里忽然间竖起了无数面秦王室黑色旗帜,翻腾不息如黑色波涛,无数的禁卫军执长矛而出,几乎是瞬间就包围了熊启的人,真正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