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完本——by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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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静想,世上剑道其实从没什么正邪之分。剑在我手,无非是杀与不杀罢了。
月夜长生阁,叶家宗门第四十六代弟子叶静,一念入魔。
叶长生低身收去叶静佩剑的那一瞬间,叶静闭上眼,扬手一剑斩长生。
长生阁中,叶静持剑却立,满袖招摇剑气,他望着面前的黑衣黑眸的少年,一瞬间似乎又有了那一日的心境。
胡亥抵着殿门,全凭掌中内力撑着叶静的剑气,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整个人一点点往后退。他天资再高,到底自幼生长于深宫,论修为与境界绝对比不过一代剑道宗师叶长生亲手教出来的叶静,他撑了半天已然有些逼近极限。
剑气四荡,长生阁里一片狼藉,叶静的剑气也不知道催动了什么东西,整个大殿都开始轰震。叶静却是浑然不觉,望着有些不支的胡亥,抬手用两指拨出背后另一柄长剑。
张良已然觉出叶静剑气的异样,手按着青玉长笛抵上地面,只觉得地底下浩然剑气如怒海翻涌。他望向还在催动剑气的叶静,猛地扭头对着胡亥道:“逼他收手,底下有些不对劲!”再这么下去,这地底下的剑气能把这座山掀了,到时候这殿中的人一个也逃不了,全都得把命交代了。
胡亥望着叶静,将喉咙里的血腥味一点点咽下去,然后他看着叶静缓缓抬手催动长剑,剑直逼自己而来。
“胡亥!逼他收手!”张良猛地吼道,声音已经急得变了音调。
胡亥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长剑,一双眼从未有过的阴沉漆黑。就在那剑离他只有半丈的时候,背后一指剑气斩风而来,直接斩断了叶静的长剑。
魏筹一脚踏进长生阁,一手扶上站在殿门处的胡亥的肩,稳住了胡亥被剑气震开的身形。
“内力不错啊。”魏筹悠悠道,随意地捏了下胡亥的肩骨。
只捏了这一下,魏筹手下猛地一顿。
胡亥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魏筹身后的余子式,他眼睛猛地一亮,将喉咙里的血气压了下去,“先生。”
余子式伸手就从魏筹手中扶过了胡亥,胡亥猛地缠着他的脖颈狠狠抱了上来,“先生。”少年浑身都在发抖,失而复得的震颤让他连声音都是破碎的。
余子式抱着他,摸着他的脊背,一点点安抚着他,“我没事。”他几乎被少年勒得喘不上气,却仍是紧紧抱着少年不肯松手。感受着少年在留他肩窝里的温热气息,余子式有种他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放手的错觉,“没事吧?”
胡亥摇了摇头,看着他笑道:“没事。”
叶静望着走进大殿的魏筹,脸上依旧是没什么反应,忽然他一扬袖,直接挥出去一袖剑气,朝着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张良破空而去。
张良正抵着地面稳着底下剑气的手一哆嗦,看叶静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在他眼里,此时的叶静就是他妈的一条疯狗。他猛地撤手堪堪避开叶静的剑气,手刚一离开地面,就觉得大殿轰然一震。
地底下的剑气,彻底失控了。
那一刻,张良胸口气猛地一滞,风度彻底不要了,他就想骂一遍叶静他祖宗。
就在这时,一道雄浑剑气猛地朝地底压了下去,一声清啸龙吟声响彻玄武山,魏筹手持龙渊剑,翻手就压上了长生阁中央玄黑石砖。他朝向叶静,忽然笑道:“小子,知道剑到底该怎么玩吗?老夫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如何?”
叶静广袖拂过剑尖,反手收了剑,淡淡道:“那就请老前辈赐教了。”
魏筹听了叶静的话,却是嗤笑了一声,“谁说我同你打了?”他扭头朝余子式吼了一声,“子式,过来!”
被点到名的余子式一怔,“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叶静就提剑行了一礼,“那就请赐教了。”
余子式尚未反应过来,猛地就被一阵巨大力道卷着向后退了一步,胡亥上前一步抬手直接迎上了叶静袖中剑气,黑色袖口猎猎作响,他眼中一瞬间凭空沸腾出浓烈杀气。
叶静持剑对着胡亥,剑气丝毫不减,斜瞥了眼正在拿龙渊剑镇压地下剑气的魏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筹此刻腾不出手来。这地下腾啸的剑气,那可是叶家剑潭上万把剑的剑气,同时发作别说掀了这玄武峰,就是平了这七十二小狼牙峰都绰绰有余。魏筹此时明显是在拿毕生的剑道修为在强撑,他别说出手了,差一丝就是心脉尽碎的下场。
叶静再次悠悠抬眸看向胡亥,从容不迫地抬手扬剑。这少年不是他对手,刚对上一招他就知道了。天资不错,然而欠太多火候。他不慌不忙地一点点催动剑气。
他在耗竭胡亥的内力。
魏筹镇压着地下的剑气,感受着殿中多道气息流转,忽然就气定神闲了起来。
叶静啊,你瞧,杀人果然容易成瘾不是?杀心一旦起了,再想收束袖中剑气就难了。他感受着胡亥的气息波动,悠悠叹了口气,叶静,该是天绝你叶家血脉了。
胡亥喉咙里血气一点点往上冒,手却纹丝不动撑着,脚下未尝退一步。
叶静望着胡亥越发冷凝的脸色,抬手催动地下的剑气,轻轻吐出一句话,“收手,我留你一具全尸。”
胡亥一双眼里墨色翻涌,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一字没说。他担心自己一张口全是疯狂涌出的血。
叶静的剑极赋灵气,他的气息与手中剑气几乎浑然一体,叶长生死都想不到的是,他原想拿叶静炼剑,不料叶静却被他炼成了一把剑。人分善恶,剑无正邪,叶静本身就是一柄剑。所以他毫无忌惮地催动底下叶家剑潭上万把剑的剑气,他根本不担心剑气会失控掀了这玄武山。
万道剑气入我剑袖,杀人屠道,一人足矣。少年一身雪色剑袍立在殿中,双袖两道蓝色剑纹,踏得是无上剑道,端得是清绝气质,模样仍是当年后山小院树下读书的叶家小师叔。死于他剑下的九位叶家剑圣,死于他剑下的叶氏宗门弟子,还有那玄武山下六百六块青石大碑全都记得:叶氏宗门第四十六代弟子叶静,一剑在手,未尝一败。
终于,叶静食指点上剑柄,一点浩然剑气,啸出山海气势,直逼面前的黑衣少年而去。
胡亥眼见那道越来越逼近的剑气,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剑气骤然而下,他没能收住势,胸口生生受了这一道剑气,退了数步猛地单膝跪在地上。他抬手就捂住了口,血却仍是顺着他的指缝疯狂溢出。
“胡亥!”余子式刚喊了一声,忽然就被瞬间跃起的少年卷过来压在了身下。
胡亥生生受了叶静凌空而来这一道剑气,将余子式护在了身下,他脸上满是血污,一点点砸在余子式的脸上。胡亥根本不敢说话,他担心他一说话血会全部喷在余子式的脸上。
叶静望着这一幕,手中动作丝毫不顿,殿中的长剑被他驱动,一瞬间全部震出呼啸剑气,他扬手就将剑气聚集起来朝着地上的两人就砸了过去。
胡亥分明是感觉到了,但是根本避不开,他浑身都没有力气,用尽全力扯出一抹笑,俯身轻轻对着身下的余子式道了一句,“先生,对不起。”话一出口,少年口中的血就瞬间染红了余子式青色衣襟。
对不起,先生,我真的杀不了他。
余子式怔怔看着身上伤成这样仍旧死死护着他的少年,这个豁出去命也要将他护在身下的少年,这个满脸都是血但是笑得极为澄澈干净的少年,心中某处像是被狠狠击穿,酸楚与灼热一瞬间灌满胸膛,他尚来不及说一句话,胡亥闭了一瞬眼,撑着地的手一瞬间压碎了地上石砖,生生受了叶静这一道千钧剑气。
“胡亥。”余子式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不及,像是所有都来不及了,未说完的,未做的,全都要被生生截断。
什么是生死,生死本是一念。
余子式看着胡亥缓缓睁开的漆黑眼睛,呼吸都滞了一瞬,他此生见过所有的光亮与绚丽,远敌不过少年眼眸如星。他直到这这一刻才终于彻底相信,这个少年喜欢他,喜欢到愿意将心一点点掏出来小心翼翼放在他手心,卑微且怯懦,坦荡而无畏。
就像一直隐在云深雾缭之下的悬案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胡亥缓缓撑起身体,望着余子式怔住的脸,伸手一点点狠狠擦去余子式脸上的血迹。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在这儿。身下这个男人还没承认喜欢他,这个男人身上还没有自己的味道,这个男人的世界自己尚未真正闯进去,这双淡色的眸子才刚刚映入自己的身影。
不能就这么死在这儿,他还有余生一笔债要向他讨回来。
魏筹一直在暗中感受着胡亥的气息波动,此时终于轻轻笑了下。
兴许是太多年过去了,因为无人征服过无人提及过,世人如今都忘了,这叶家剑冢数百年前葬了柄黑色长剑。
春秋第一相剑师风胡子曾称此剑湛湛然黑色也,是一只漆黑的眼睛。天子之剑,非帝道之人不能手执,故叶家先祖以陨铁玄石长封此剑于叶家剑潭之下,镇以浩浩万剑。
欧冶子铸湛卢,一剑成而九州气运雷鸣。
第100章 买酒
张良见余子式与胡亥的境况着实是惨了些,一咬牙豁出去了,扬袖抵上叶静的剑气,?6 闱康擦艘徽蟆?br /> 胡亥趁着喘息的间隙从地上站起来,抬手狠狠抹了把唇角的血,忽然听见耳边一道苍老淡定的声音响起。
“拿剑。”
胡亥皱眉望了眼魏筹,随即听见老头不耐烦的声音,“对,就是你,拿剑。”
胡亥根本没有剑,在深宫中学剑太容易被人发现,他只修内力从不碰剑术,手上连拿剑的茧子都不曾有。余子式也注意到了,望向魏筹低声焦虑道:“瞎子,他不会用剑!”
“不会那就学啊!”魏筹猛地吼了声,那一嗓子差点吓着余子式。老头抵着龙渊剑对着胡亥冷笑道:“你傻了?拿剑!”
这边张良见这群人半天光喊声没动静,手上实在是撑不住了,猛地退了数步,护住心脉避了一记,恰好跪在了魏筹身边。他抬眸望着越打剑气不弱反盛的叶静,内心一时有些崩溃,下意识就叨了一句,“这人入邪道了吧?”
他刚一说完,叶静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杀气骤涨。魏筹二话不说,扯下鞋就朝甩了张良一脸。
叶静杀了九位叶家剑圣后,因为叶家大弟子怒极的一句“邪道孽畜”,直接屠了叶氏满门啊!
殿中剑气皱涨,地底下的剑气翻滚不息,叶静抬手,剑气凝聚成剑形,一柄长剑悬在他面前,他眼中终于起了冰冷的杀意。
胡亥挡在余子式面前,刚想伸手凝聚内力,忽然迎面一只鞋子狠狠朝他甩了过来。胡亥侧头避开,紧接着就听见魏筹异常嫌恶的声音,“把内力收了!你这一身都是些什么玩意?全收了!”
下三滥的剑士教出来的二流内家功夫,有那么点剑道的意思,但是不修气机也不修剑势,不伦不类。到最后只修了一身悍然的内力,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感觉到叶静的气息波动,魏筹对着胡亥骂道:“你愣着干什么?不用内力就不会打了?”
胡亥明显是没跟上魏筹的思路,见着叶静数道横行劈斩的剑气,下意识还是用内力去挡,却生生给魏筹一嗓子吼得收了内力,略显狼狈地低身避了一避。魏筹感觉到胡亥的困境,觉得一时也是颇为心塞,他吼道:“找你的剑!人家光凭剑气就铸了把剑,你的呢?”
胡亥望着迎面而来的浩荡剑气,试着伸手凝起剑气,却一无所获。眼见着叶静的剑气越来越近,他眼中墨色越来越深,周围剑气却仍是毫无起色。
他根本控制不了剑气。
“控制不了就跑啊!”魏筹吼了一嗓子,劈头盖脸骂道:“你跟个傻子一样站着是为了给人砍啊!”
魏筹话音刚落,胡亥立刻侧身堪堪避开。袖子被叶静狠狠斩下一截,直接给剑气震碎了。胡亥刚退后站定就听见魏筹的声音,“感受你的气机,气机与剑共鸣才有了剑气,找你的气机,找你的剑。”感觉到胡亥的气息又滞住了,魏筹猛地吼道,“你倒是找啊!”这孩子瞧上去还挺机灵的,怎么一学起来就跟个废物似的。
胡亥给魏筹一嗓子吼得回了神。
叶静的剑势越来越利,他沉了眸子,直接一扬手,数十把剑气凝成的剑朝着胡亥斩去,这一记几乎不可能避开,要么扛,要么死。
胡亥眼中倒映着那越来越近的密集剑气,望了眼身后不远处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余子式。
满殿的剑气,杀意,气机。
望着身后余子式,极致的冷静让胡亥耳边的世界都静了一瞬。
什么是剑?什么是剑道?他似乎一瞬间忘记了所有学过的东西,望着那张脸,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绝不能退,半步都不能退。
生平第一次,胡亥觉得自己输不起。一念起,眼中越发漆黑深邃,似乎斩灭了所有的光亮,他忽然就感觉到了魏筹所说的气机。
剑道分为两重,剑招与剑意。剑招加气机就是剑意,原来所谓气机,不过一念而已。
世上可通天地的,从来只有人心一念。
一直在留意胡亥的魏筹倏然抬头。
胡亥身上的气息波动忽然消失了,魏筹手底下的剑气骤然挣开,他收手撤剑,拽过一旁的张良往后一掠数丈,前所未有的利落。耳边一声剑啸,悠扬清越,极远处山峰之上九鼎忽然雷鸣震动不已。
魏筹扶着龙渊得意了笑了,他一直折腾胡亥来着。其实哪里需要找什么剑啊?春秋名器,从来都是剑寻人,根本没有人寻剑这一说。真当他手中的龙渊剑是他千辛万苦寻来的?道在手中,剑在手中,这才是非凡造化。
叶家剑潭极深处,陨铁玄石所制的剑匣裂开一条缝,刹那间剑潭中万剑齐鸣,一时间剑气几乎要掀了整座玄武山。
绝迹江湖数百年的春秋第一名剑,湛卢横空出世。
魏筹按下腰间受到气机牵引雷鸣不已的龙渊剑,冷冷一笑。小子,剑是在你手上了,拿不拿得稳,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湛卢,那可是一剑能斩九州气运的帝道之剑。
漆黑长剑震开剑匣划水而出,胡亥忽然扭头望向长生阁外,青峰大雾,一剑划过苍穹,穿云破空直指他面门而来。四荡的剑气直接震碎了满殿的长剑,叶静收袖猛地退了一步,一抬头,黑衣的少年已经稳稳握住了漆黑长剑,他立在原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手中长剑出鞘半寸。
玄武山底下的剑气瞬间平了,前一刻还剧烈翻腾的剑气骤然平静,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
那是少年生平第一次执剑。
余子式看得一怔,少年执剑的样子,有如帝王君临天下。
没有冠冕,没有玄服,没有朝臣,少年一无所有,可他的确是真正的帝王,他脚下有山河雌伏。
叶静望着胡亥的样子愣了一瞬,良久才看着少年手中漆黑长剑轻轻道了两个字,“湛卢。”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抬手,蓝色剑袖里振出剑气。
叶静这一生,从没有退过,即便是死。
两人长剑对上的那一瞬间,甚至没有任何的停顿,胡亥抬手直接劈开了叶静的剑气,手一送湛卢轻轻抵上了叶静的咽喉。
一招而已。
“你输了。”胡亥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什么嚣张更没有什么嘲讽,他甚至没有杀叶静。
叶静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无所谓地点了下头,抬眸望着胡亥轻轻笑了笑,依稀还是从前那位性子温和的叶家小师叔,他开口淡然道:“对,我输了。”没什么好不服的,湛卢是天子剑,万剑之宗,自问世起未尝向一人臣服。少年没有入剑道,是剑道向他臣服了。天下剑道中人,但凡用剑,就不可能赢了湛卢。
他输了,却也是输得坦荡,哪怕是死了,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胡亥望了叶静一会儿,忽然抬手,收剑入鞘。
他回身走到余子式身边,将人轻轻扶起来,轻声问道:“先生,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着?”
余子式摇了下头,“我没事。”胡亥紧紧盯着他,似乎有些不放心,余子式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拿袖子一点点将胡亥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真没事。”
魏筹闻声轻轻扯出一抹笑,世上之人拿剑容易,放下剑却是很难,这湛卢,少年竟然当真稳稳握住了。
所谓湛卢,其实真的握在手上,不过一柄玄铁长剑而已。杀人的从来就是人,不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