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完本——by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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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禁卫军统领为王家旧部,点地而跪,望着王贲双手微颤,张口只说了五个字。
“参见武通侯!”
何谓将军百战死,何谓壮士十年归,这气势岂止如虹?
一旁的李思被这场面震得说不出话来,躲在李由身后动都不敢动一下,李由也愣了,望着那长相极为柔美、身手极为惊艳的青年不住发怔。
武通侯?那不就是王贲?
余子式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咸阳落日街头,刚徒手单挑了一群禁卫军的年轻将军负手而立,脚下跪了一地黑甲兵卒。初生牛犊的世家少年站在道旁愣愣地望着他,随即一双眼绽出极为璀璨的光芒。
王贲也恰好回头瞧见了匆匆赶来的李斯与余子式,隔着一条街,他一眼就认出了那青衫的书生文官。
年轻的将军逆着稀薄霞光,忽然轻轻笑开了。
余子式走的越近脚步越慢,一直到王贲面前站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久别重逢,相顾无言,良久,余子式拢袖低腰行了一礼,一字一句道:“参见武通侯。”
咸阳街头,举重若轻的大秦文臣对着征战归来的将军作揖行礼,背景是苍苍天青色,巍巍帝王城。
王贲伸手将人扶起来,幽幽低笑道:“赵大人,受不起啊。”
“赫赫战功,王侯之尊,你如今的确配得上这一礼了。”余子式起身,望着他笑了下,“从我收到的消息来看,边疆秦军还有几天才到阳翟郡,怎么你跑这么快?”
王贲略显得意道:“河曲战马,踢云踏月,日行千里。”
余子式没再同王贲唠下去,转头看向了一旁走上来的廷尉李斯。
李斯只看了一眼就大致清楚了情况,了解自己儿子德性的廷尉大人也没说别的,给王贲倒了句歉,自责了几句教子无方,对着早就到场但是一直不敢有所动作的咸阳县令淡漠道:“你愣着干什么?将闹事的人绑了带回去好好审,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招就上刑,审清楚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思一哆嗦,狠狠拽了下还在盯着王贲不转眼的李由,李大公子终于回神了,张口就对着自家闻风赶来的亲爹喊了一句,“父亲,我要做武将!”
李斯闻言回头深深看了眼他,随即扭回头对着那头冒冷汗的咸阳县令吩咐道:“先把他们俩吊咸阳城上挂两天,别给水。”
说完这一句,李斯看向王贲与余子式,轻笑道:“见笑了。”
所有的剑拔弩张似乎在廷尉大人微微一笑中消失了,场面一时极为和谐,所有人都安静了。一旁的李思拽着怎么都回不了神的李由终于快哭出来了。
廷尉大人就从不说虚的,一是一二是二,说挂墙头就挂墙头,说挂两天就挂满两天,说不给水,人就连伞都提前备好了!
终于,在幼子的绝望注视下,本来都觉得没事打算往回走的廷尉大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对着那县令若有所思道:“挂上去前记得先把他们的脸蒙上,他们不怎么要脸,我毕竟还是要的。”
说完这一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将军府庭院。
王贲坐在余子式对面,暗自打量着从余子式出现起就一直跟在余子式身边的低调少年,与余子式聊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余子式抬眸看向王贲道:“你不认识他了?当年你教过他射箭。”
王贲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反应过来了,“是他,长这么大了?”又反应了一会儿,他咦了一下,“不对啊,他不是大秦小公子吗?怎么老是跟着你?”
余子式看了眼王贲,轻笑了一下没说话。胡亥则是一直很安静地坐着,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平淡无波。
王贲看了两人一圈,隐隐觉得两人之间有些奇怪,却很难说上来是什么。顿了片刻,他忽然道:“听说,陛下与王翦给我定了门亲?是有这回事吧?”他说着扫了眼胡亥,“据说,是个皇族的公主?”
余子式一顿,良久才缓缓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不怎么好跟王贲说这事儿,对方倒的确是个血统尊贵的皇族公主,是胡亥同父异母的妹妹,容貌家世才华均不输嫁给王贲父亲的华阳公主。但是吧,栎阳与华阳的确是有些不大一样。
王贲见余子式吞吞吐吐,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余子式犹豫了一下,对着王贲道:“栎阳的确是个不错的公主,才貌一流,性情通脱。前两日陛下在咸阳城外命人造了座楼台,就是用着她的名字命名,唤作栎阳台,陛下本来的意思呢,是打算在你回到咸阳时,公主直接从栎阳台下楼与你完婚,你们在诸将与百官面前行礼结为夫妻,随后一起乘坐车撵入咸阳宫,再祭黄天后土,这是春秋国嫁之礼。”余子式有些说不下去了,看着王贲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他顿了一会儿接下去说:“当朝公主下嫁当朝最负盛名的名将,当之无愧的本朝开宗第一桩佳话,陛下的意思是弄得隆重些,趁此大赦天下。”他看向王贲,“没想到你却是一个人提早回来了。”
王贲听完了,哦了一声,沉思片刻后他犹豫着问道:“那公主,人怎么样?”
本来就是联姻性质的政治婚姻,正如华阳下嫁给王翦一样,说句实话,王贲想挑人是不大可能的,想拒绝也是不大可能的。余子式看了眼王贲的脸色,世子殿下脸上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不虞,他真的挺淡定的,看样子之前他之前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于是余子式更犹豫了,他也说不好栎阳的为人怎么样,除了华庭之外,他对后宫的几位公主都不甚熟悉,唯一知道的一点又不知道怎么同王贲说。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王贲,满王宫都知道栎阳喜欢上一个乐师,喜欢得就差寻死觅活了吧?王贲一个战功赫赫将军,堂堂的武通侯,真成了满朝文武的笑柄了。
胡亥见余子式犹豫,轻声接了一句,“栎阳为人良善,不与人争,看着温驯,实则傲极,论风骨不输华阳,但是论格局又输了太多。”
王贲闻声看向胡亥,“什么意思?”
“不适合你。”
“哦。”王贲垂眸半晌,忽然自言自语道:“说起来,她没见过我吧?我对她倒是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她对我印象如何?我,应该还好吧。”王贲自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人品还是相当过得去的,应该还是配得上那皇族公主的。
余子式其实很想告诉王贲,世子殿下你的风评在咸阳朝野的确是不大好。非得说起来,你跟当年那武安君白起有的一拼。
武安君白起什么名声?说他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
余子式看着王贲自我肯定了半天,没忍心告诉他真相。世子殿下你在栎阳的眼里,地位真心不高。人一个阳春白雪的公主,对满手杀戮一身鲜血的沙场将军,能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但是这事儿也不能光从栎阳的角度谈,嬴政灭六国,王翦与王贲两父子两人就灭了五国,这天下几乎就是王氏父子给打下来的,功高震主兔死狗烹一说不是空穴来风,嬴政再贤明也抵不过王氏一族辉煌至此的履历。
王氏长年在外征战,朝野风向本来就对他们一族不利,王翦卸甲归田,那是存了避世的心思,而王贲娶皇族公主,那也是必行之举。
这事儿,关键不是儿女情长,重要的也不是你情我愿,这是王氏与皇族的妥协,拿不世功业换滔天富贵,必须得换,而且这一换必须得稳,出了丝毫差池就是灭顶之灾。
余子式其实觉得王贲也挺不容易,看了他许久,终于,他轻声道:“找个机会见栎阳一面吧,你人挺好,她又是个不错的公主,兴许真有缘分能成一段佳话。”真要是栎阳能喜欢上王贲,这事儿倒是最圆满不过了。
王贲本来低着头,闻言抬头看向余子式,许久,他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走出将军府,余子式看向一旁的胡亥,“我送你回宫吧。”
胡亥伸手捏起余子式的手,一点点摩挲着他的指节,动作里有些缱绻情深的意思。余子式忍不住揉了下他的头发,“想什么呢?”
“没什么,先生我们回去吧。”
“嗯。”余子式扯过胡亥往回走,走了一程,他忽然回头看向胡亥,“你觉得王贲是怎么想的?”
胡亥闻言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先生,我怎么知道?”
“也是啊。”余子式点了下头,拽过胡亥忽然趁着四下无人将人抵在了墙上,“不过猜一下总成吧?我觉得你回回猜的都挺准的。”
胡亥背抵着墙,伸手轻轻环上余子式的肩,轻笑道:“真不知道,这怎么猜?”
余子式看着他,忽然亲了他一下。
胡亥低头,忍不住偏头笑道:“先生,这件事真的不在于武通侯。”
王贲他没有动过感情,所以对他来说妥协轻而易举,但是栎阳不是。
大秦皇族嬴姓赵氏的血脉,不是至情,就是至性。
第122章
余子式送胡亥回宫,路过章台宫,迎面走来一队青衣的宫人。一玄衣华服的少女被簇拥着,眉梢含翠,神采飞扬。余子式只看了一眼就想拽着胡亥调头走,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听见一声惊喜的声音响起。
“先生!”华庭一眼就看见了宫道上的余子式与胡亥,直接就张口喊了一声胡亥闻声轻轻挑了下眉,抬眸看向提起裙子跑过来的少女。
被点名的余子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略带尴尬地站在宫道上看着越发走近的少女。终于,他认命地拢袖行礼,“参加公主殿下。”
华庭伸手就拽上了他的手腕,强势地问道:“你近来怎么老是躲着我啊?”
余子式心道原来你也知道啊。他挣了一下,没挣开华庭的手,抬头深深看了眼华庭,他平静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华庭瞪着眼反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余子式一时语塞,他其实事儿挺多的,但是真让他说,他还真说不上几件。被华庭晾在一旁的胡亥看了眼华庭拽着余子式的手,一双眼幽幽的。
“你没事来我宫里坐坐啊。”华庭趁着余子式斟酌措辞的间隙扯着余子式就走,她好不容易撞上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刚拽着余子式走了两步,华庭忽然觉得手腕被人捏住了,她皱眉回头看去,胡亥正静静望着她。华庭下意识就拧起了眉,问道:“你怎么了?”看了眼余子式,她又问了一句,“皇兄你也想到我宫里坐坐?”
胡亥不着痕迹地将华庭拽着余子式的手拂开了,“先生今天还有事,改日吧。”
胡亥一说话,余子式就觉得情况不大对了,随即就看见胡亥扫了眼自己,那视线看得自己心里一咯噔。余子式立刻回头对着华庭平静道:“公主,我今日的确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吧。”
他一说完,胡亥与华庭一齐看向他,余子式被胡亥看得心里一毛,支吾了一会儿,他索性就找个借口告辞了。一个两个都是始皇亲生的,他还真得罪不起。
华庭哪里会放余子式走,她好不容易逮住的人,余子式有什么事儿她才懒得管,反正人就是不能走。她直接甩开胡亥的手推开了他,上前就拦在了余子式面前,一把死死拽住了余子式的袖子,“你不能走!”她想了一会儿,“我有事找你,很重要的事。”
余子式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子,又看了眼平静的胡亥,沉默了一会儿。
半个时辰后,三个人一起坐在了胡亥的宫殿里,一群青衣的女婢宫侍低着头候在门口处。
余子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捏着杯子时不时看两眼胡亥,小公子殿下看着尤其的淡漠,那眼神清冷得让余子式隐隐不安。
最先坐不住的人是华庭,华庭的耐心本来就不太高,她扭头看向胡亥,“皇兄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胡亥抬手给坐立不安的余子式倒了杯水。
华庭就没见过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人,瞪着胡亥一字一句问道:“皇兄,你真的没有别的事儿吗?”
“没有。”
余子式一见华庭的眼神开始不对了,开口打圆场道:“殿下,你找我要说什么事儿?”
华庭顿了一下,把视线从胡亥身上转开落在余子式身上,然后动作极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她脑海中极快地思索这些天宫中的事儿,想搜刮出来一件能说的大事。
余子式一见华庭那样子其实就差不多懂了,不过也没好意思拆穿她,他无奈道:“公主,我真的还有事儿。”
“等等!”华庭忽然亮了眼睛,“我想到了,不是,是我记起来了,先生,你知道栎阳要成亲了吧?”
余子式眼中倏然一亮,半晌点了下头。
华庭盯着余子式的反应,到此终于松了口气,端起杯子镇定地喝了口水。她要说的这事儿绝对是大事,绝对能震撼到所有人。她四下看了眼,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就盯着一旁的胡亥不动了。
胡亥就这么静静看着华庭,视线不躲不避,谈不上期待也谈不上不屑,神色淡漠如常。
余子式也随着华庭的视线看了眼胡亥。胡亥忽然扭头看向他,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了,啪一声清响。余子式心中又是一咯噔。
华庭却是不耐烦了,“胡亥,你到底……”猛地想起余子式还看着自己,华庭忙捏手冷静了一会儿,笑着问胡亥道:“皇兄,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别的事儿吗?”那话最后都带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威胁味十足。
“没有。”
华庭气结,拍着桌案就要起身,却在余子式的视线下忍着火气一点点坐了回去。
余子式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打圆场,“公主殿下,你直接说吧,小公子也不是外人。”他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胡亥现在越平静从容,他的预感越强烈。
华庭气得没办法,摊手将杯子一推,狠狠道:“栎阳不是喜欢那乐师吗?她要同那乐师一起逃出宫远走,她说了,宁愿死都不会嫁给那什么武通侯,谁再逼她,她就自尽。”
“什么?”余子式准确地抓住了华庭话中的重点,“栎阳要和高渐离出走?”
华庭点了下头,“是啊,她是这么对她母亲吼的,不过她现在已经被她母亲关起来了,这事儿不能闹到父皇面前去,她母亲正在劝她,就连我也是偷偷才打听到的。”她说完瞪了眼胡亥,“你要是敢把这事告诉父皇,我就……”她一下子没想好该怎么说,只能又狠狠瞪了眼胡亥。胡亥却是没什么反应。
余子式不得不说,他还是震惊了一下的。高渐离身上永远能发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带着当朝公主私奔?下一步高狗屠你是不是还想篡位啊?
余子式正沉思,一抬头就看见胡亥幽深的视线,他一顿,随即看向华庭道:“我忽然记起上回有件东西落在这宫殿里了,我去取一下。”说着他起身往胡亥宫殿里头走。
华庭没喊住余子式,就坐在原地等着,结果等了大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胡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华庭,“兴许先生有事,穿过后院池子直接走了。”
华庭猛地看向胡亥,拔高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这宫殿里面有路?”
胡亥漫不经心地轻轻点了下头。
华庭刷一下起身就往宫殿里走,穿过宫殿就是长廊,她看着那空旷开阔的院子和曲折的玄廊脸一下子就黑了,这宫殿格局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胡亥倚在门口处望着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华庭,神色慵懒而淡漠。
华庭回身就冲到他面前,在胡亥的视线下气得直抖,故意的!胡亥绝对是故意的!
华庭就不明白了,胡亥天天恶心她到底图什么啊!气了大半天,华庭盯着胡亥简直想动手打人,偏偏又想到余子式与胡亥的关系,她咬牙忍了又忍,总算是忍住了,恨恨地甩袖子走人。
胡亥目送她出门。
华庭走出门后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一回头发现胡亥正淡漠地看着自己,那眼神瞬间就刺激了她,她刷一下甩衣摆冲了回去在胡亥面前站定,盯着胡亥看了几秒,然后抄起一旁的玉璧狠狠砸在了地上,啪一声响,玉璧在胡亥脚下碎了一地,华庭扬头走人。
由于华庭那一摔太解气,扬起头的幅度太大,于是公主殿下就没注意到脚下近在咫尺的门槛,啊一声尖叫在胡亥耳边响起。
胡亥就看着华庭被门槛狠狠绊了一下,倒头就往台阶下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