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绒花完本——by山楂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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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血绒花
作者:山楂果儿
文案:
二十年前一个雪夜,两岁半的云修来到程式地产董事长程雄家中,程柏原对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到来十分意外。一个生性随和,有弟控情结;一个傲娇毒舌,在心里却把哥哥视作唯一。
嬉笑打闹的生活表象下,暗黑汹涌而动。身世之谜,爱情之惑,随着阴谋被揭开,一系列困惑接踵而至。
情丝悸动,似有若无。有一种情,深埋心底;有一种爱,难以启齿。
“我走入夜色,雪花落满肩头。西风卷走我的呼唤,再也找不到你。”
“我在你心里。”
情感版父债子偿,雪中情,血中债。粉红日常,每日一更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职场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柏原程云修 ┃ 配角:程雄赵医生沈佳琪,朱可希 ┃ 其它:恩怨复仇
☆、哭泣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我们走上不同的道路,无论多远,你会回来看我吗?
当然会。
我站在这虚空里,承受来自四方的黑色风暴。我看见你了,在角落里。
我在角落里看你,从此不知如何面对你。
我走入夜色,雪花落满肩头。西风卷走我的呼唤,再也找不到你。
我在你心里。
楔子
冬夜的雪花飘落。一朵,一朵,像圣洁的花。开在寂寥的白湖上,开在狭长的柏油路上,开在别墅屋顶的瓦片上,也开在柏原卧室外的窗台上。
在梦的深处,传来急促鸣响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划过窗口。恍惚还听见楼梯口杂沓的脚步声和保姆的窃窃低语。他用被子蒙住耳朵,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距离柏原家两百来米的地方,一栋别墅火光冲天。警车正沿着湖滨大道呼啸而来。人们穿着睡衣、披着毯子从各个屋里出来,挤在警戒线外围,像观看一出有争议话题的戏剧,一面看着消防员忙进忙出,一面叽叽咕咕地谈论。比起别墅里面住户的生命安危,他们更关心事情背后的八卦起因,比如情杀,仇杀或自杀,任何一种因由都激发起他们隐秘的兴趣,从而愿意冒着严寒来围观这场大火。
这是一处位于白湖边上的高档住宅小区,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富豪区。住在这里的人们,大多有着各自引以为傲的王国,平日里都谨守那份尊贵,邻里之间交流非常有限。习惯商场、官场的勾心斗角,变得不善于同情。他们在雪地里交头接耳,更多是在表达对女主人的惋惜之情,那个到哪都让人无法不侧目的精致女人。
当消防员抬出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时,全场围观群众发出整齐的惊叫声。据说里头还有一个孩子,但火势太大,二楼的房间差不多已完全烧毁坍塌。消防员数次进入搜救无果。火焰熊熊燃烧,即使是站在最边上的人,都感觉耳颊发烫。这种火势下,就算找到恐怕也只剩灰烬了。上级只好下令停止搜救,全力灭火,防止火势蔓延。警方赶到,重新封锁了现场,并督促人们保持安全距离。
半个小时后,最后一缕火舌被扑灭,一柱柱黑色烟气,在房屋的遗骸上飘荡。人们带着意犹未尽的憾念,陆续离去。西风卷起雪花,飘在满是泡沫的焦黑残垣上,分不清哪是真正的雪。
一个男人,趿着看不清颜色的皮拖鞋,站在路对面的院墙下。他倚靠墙面,神情焦虑,像哮喘发作似地急促喘气。看到救护车将尸体搬离现场,他眼前一黑。踉跄着走出几步,很快像失去支撑似地滑落在地。
一、哭泣的孩子
柏原第一次听到哭声时,还不相信地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没睡醒。清晨的阳光照进来,使窗沿上的积雪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他跑过二楼走廊时,看到什么,又折了回来。
游戏室的门敞开着,保姆耷拉着脑袋在打盹。柏原走进去,视线绕过保姆,看到散落一地的玩具,那里有他的变形金刚、轨道火车和毛绒玩具。继续往里探去,发现他经常坐的小羊游戏毯上,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柏原再次揉揉眼睛,没错,那上面居然坐着一个孩子,一个脸蛋肉鼓鼓的孩子!昨天,明明只有他一个人起床、吃饭、上幼儿园。他拧一下自己,疼,不是做梦。可还没到圣诞节,到底是谁送来的小孩?
那孩子看着柏原,估计觉得眼生,又或许觉察出他的不友好。突然嘴巴一撇,开始大哭,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哗哗就下来了。保姆猛地醒来,带着崩溃的表情,责备了几句。这一哭,小姨尖锐的声音隔着楼板传上来:“这孩子还有完没完哪!”
柏原跑到楼下,小姨绷着脸,问他脸可洗了,牙可刷了?他点头,她让他坐下吃饭。
“那是谁啊?”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在我家?”
小姨瞪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多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柏原闭上嘴。
程雄坐下来时,小姨没看他。
他问儿子:“见过那个小弟弟了?”
柏原嗯一声。小姨听后,不耐烦地把手中的面包扔回盘子。
“他叫程云修。以后你有伴了,要好好相处。”
柏原低眼看看小姨,没有应和。以他五岁孩子的脑袋来想,那个爱哭鬼是要留在这里了。这几天,他一直在盘算要什么圣诞礼物。每年圣诞节,笃信上帝的小姨都要带他去教堂领圣餐、跟圣徒们欢聚节日。对他来说,最最重要的,是能收到礼物。他喜欢礼物,却不爱惜礼物。几天前,他才过完生日。但所有那些礼物当中,都没有喜欢的。可真正问他想要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不过,肯定不是想要一个弟弟。但爸爸非送他一个。他嚼完一口面包后,说:“可他老是哭,一点都不好玩。”
程雄表情严肃:“这可不是玩具。从今天开始,不管你喜不喜欢,云修就是你弟弟了!”他凌厉地扫一眼满带情绪的小姨子,起身叫司机备车。出门前,让厨房准备两三岁孩子的吃食。
等爸爸的车子驶出院子,小姨似乎已经积了一肚子气,咚咚咚上楼。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孩子又开始大哭。柏原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扶着牛奶杯。他在想:如果不喜欢这个弟弟了,是不是也可以像玩具那样送人呢?
一会儿,保姆抱着孩子下来,气鼓鼓地自说自话:我这命也是!本来就好哭,这一个两个的,还都来惹他。
柏原知道,这一个两个当中,也包括他。
上画画课的时候,那个圆溜溜的女老师让他们画自己最喜欢的人。老师说,你们是大班的孩子,马上就要上小学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为了你们都很辛苦,所以啊,画画看,小朋友们最喜欢的人,向他们表达你们的感谢吧。有人举手问,都喜欢怎么办?女老师眨着圆圆的眼睛:那就都画上啊,没关系。
柏原把盒子里的蜡笔来回捏了个遍,苦恼着该画谁。他没有妈妈,对妈妈的印象只有每年一次小姨带他去公共陵园扫墓,才能看到照片上的她。爸爸?他说不上来。他总是板着脸孔,高兴时也不怎么笑,生气时就更可怕了。但这几天,他心情不错,偶尔还会笑,应该是那个小孩的缘故吧?这么说来,他是不是更喜欢那个爱哭鬼呢?想到这,他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爸爸几乎从来没带他去公园,去游泳或去游乐场。不像别人的爸爸,把孩子高高扛在肩膀上,很开心的样子。他的课外活动,要么是保姆,要么是司机,然后就是除了打扮就没耐性跟孩子玩的小姨,都像例行公事一样,随便转一圈回来,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爸爸不是他喜欢的人。小姨?更不是了。她是妈妈的妹妹,但经常听见她对着墓里的妈妈诉苦,说这孩子如何如何难带。柏原不知道自己难带在哪,除非乖孩子连说话都不允许。柏原喜欢问这问那,她总是拧着眉头:“哎!自己想去,你认为什么就是什么!”往往连听头一句的意愿都没有。带他去打针,她就在那里碎碎念,抱怨医院太挤,怪医生动作太慢。其实,她根本没什么可忙的,又不需要她买菜拖地洗衣服,偶尔高兴才下个厨。他继续冥思苦想,只剩下保姆了。他也不喜欢。她的脸跟肚子一样大,喜欢骂人,嘴里喷出唾沫。小姨说她是拿钱干活的人,却总找理由请假偷懒。柏原觉得她也不喜欢自己,因为经常给她弄点小意外,惹得那女人急得直跳脚。
他把身边的人理了个遍,还是没头绪。别的小朋友都陆续上交了。他情急之下,干脆就画了个小宝宝,那个爱哭鬼。他想:至少算是我弟弟嘛。至于喜不喜欢,反正目前来讲,除了爱哭,还找不出比其他人更讨厌的理由。
但到等放学回家,看见爸爸对云修的态度,他又改变了想法。显然,那爱哭鬼的情绪比早上好多了。程雄下楼时,摸摸柏原的头,叫他带弟弟玩。柏原有点不开心了,平时爸爸对他可没这么和颜悦色。
云修正在认真地搭积木,他只会一块一块往上放。柏原看见那歪歪扭扭的造型,想着要塌了要塌了,然而,积木一直没倒下来。保姆听到楼下叫唤,就让柏原看一会,出去了。云修抬起头,用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想邀请他一起玩。
柏原不为所动。他想,所有这些玩具都是自己的。以前就算不玩,扔在角落里也还是他的。可现在,保姆已经顺理成章地把它们拿出来给别人玩了。连爸爸也是,他从来没逗过自己。想到这里,他有些难过。看着这个小不点,他突然觉得,有必要表明一下自己对他的讨厌。
于是,他一脚踢过去。
积木塔轰然倒塌。
云修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瞪大眼睛,看看狼藉的积木,又看看柏原……墙上的时钟滴答响着,几秒钟后,他毫无悬念地开始大哭,保姆急匆匆跑上来,不由分说抱过孩子,就想来抡他一下。但柏原一溜烟就逃开了。
他跑的时候在想:这个家里,果然没有我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柏,音同博,否则这名字念起来拗口
☆、往事如一杯毒酒
五月,风清气爽。程雄挥起系着红绸的铁锹,用脚踩住,往地里一插,掀起来的土被泼到同样系着绸带的石碑上。周围爆发出的掌声与震天响的礼炮一样轰动。
热热闹闹的剪彩仪式后,程雄走上台,向前来出席程式地产“启动山区孩子活动室项目奠基仪式”的领导、同行以及媒体朋友们致意,对他们的莅临指导表示欢迎和感谢。他神采奕奕,信誓旦旦地表示:一个企业的职责,最初是生存,是发展。但到后来,必然要回报民众、回报社会,这才是健康的发展模式!话音刚落,又一阵热闹的掌声。
他微笑注视着台下的人群,主动配合拍照,积极回答问题。偶尔,抬眼望向那远山,山顶上挂着的雪白云朵,犹如他此刻的心情,轻盈饱满。所谓守得云开见月明,用在自己身上最不为过。他在心里轻蔑对话那些人,那些曾在其人生道路上设置种种路障的人。时过境迁,他们早已成为他成功路上的一块块垫脚石。踩着这些人的尸体,他程雄一路走到了今天。
几个问题回答完毕,正要邀请领导参观,突然有记者提起周涵。听到这个名字,程雄像被刺扎到,好心情破坏殆尽。虽然,自己刚刚也想到了他。主持人以“请记者们不要提与此次活动无关的话题”为由,回避了这一提问,热情地鼓动领导们开始参观。程雄表面上仍面带微笑,款款走在前面介绍项目规模和格局。但在他心里,这名字像扎满芒刺一般,让他光想想就有种极不舒服的刺痛感。芒刺钻入肌肤,往事也像针尖,一下一下,扎得他走起路来都有些不稳当。
他不记得自己在周家到底待了几年。根据后来周父的讲法,应该是出生没多久就被抱过来了。十八岁之前,他只知道一直被这个家排挤。名义上他也是这家的孩子,跟周涵一样,但周父周母爷爷奶奶从来没把他当自己人,甚至都不如他家那条狗。周涵每天放学后会亲昵地搂着它,陪它跑上一段或是喂它一块排骨。但对他,两人虽然年纪相仿,又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始终亲近不起来。程雄后来想想,认为原因在于他。
周涵长着一副温室植物的模样,白净高挑却弱不禁风,仗着家里的宠爱,有着盲目膨胀的自我优越感。他们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在校期间他有自己的同伴,不屑跟程雄玩。放学后,周涵从不等他。就算碰巧走在一块,他也会迅速勾搭上其他同学,把他甩到一边。
吃饭时,好菜永远都轮不到程雄。爷爷特意从农村买来土鸡,奶奶说要给周涵补脑子。把鸡大腿、鸡胸肉都夹走,程雄不服气地看着他碗里堆起来的肉。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夹翅膀,但奶奶把翅膀给了爷爷,又把细碎的肉给儿子,脖子给儿媳。程雄望着只剩点汤水的菜盘,便咬着筷子头,不再争取。而奶奶每次还假惺惺地让一句:雄,你也吃啊。
程雄暗地里骂开了:这点汤水还是留给你这个老不死吧!
寄人篱下的日子虽说不好过,但也没太多想法。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这家的儿子和孙子,虽然不清楚是怎么来到这个家里的。既然非亲非故,人家愿意收容你供你读书就算大恩了。所以,纵然女人们都向着周涵(那家伙哪天没按时回家,家里就要炸锅,饭都不吃,到处去找。其实,有时候他只在外面打桌球而已。但程雄要是晚归,不要说来找,回来会发现菜都没剩几根了),还是那话,他白吃白住,没什么好讲的。
但就在他二十岁那年,门口来了一个衣冠整整的老头。程父客客气气地把他迎进门。老头坐下来,看看粗粗壮壮的程雄,也没任何铺垫和缓冲,直接说:“既然没正经工作,那就回来上班吧。”
程雄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翻着眼皮看程父。程父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作了简单粗暴的解释:这是我们老板,也是你爸爸。
即使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都不能表达程雄那一刻的狂喜。馅饼算什么,吃光就没了。程父在大工厂里上班,跑外勤,做销售,所以周涵才过得滋滋润润。这样一个厂里的老板,不是大富豪,起码也是小富贵。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他脸上没有一丝欣喜的表情,反而还有些冷淡。
老头子的直率超乎想象,没等程雄酝酿好煽情戏码,他就倒豆子一般呼啦啦地说,因为家庭原因,只能让周父代为照看。当知道老头这么多年一次不落地持续给生活费等各项支出时,程雄朝周父投去鄙视的一瞥。如此一来,他就不算蹭吃蹭喝,没准周涵吃进去的那份还是他的!这样一想,不免有些气愤,尤其那个老女人!用我的钱还不待见我是吧?周父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岔开话题,提议去工厂的话,自己可以先帮他熟悉下环境。
老头做了一些安排之后,离开了。程雄躲在小房间里,开始积极思考自己即将改变的人生。但有一点,让他心里惴惴不安:工厂现在基本上是大儿子管事。如果老头想这个时候认回跟女工的私生子,怕没那么顺当。
一位领导问起活动室的运营维护问题,问了两遍,程雄才从记忆里抽身,慌忙应答。一行人继续边走边看。眼前的这块地方,即将成为第一个由程式地产赞助的农村学校活动室。程雄想,不论曾经如何坎坷,至少他已从过去成功泅渡,站在这里品尝胜利的果实。而那些人,却永远留在了过去。
一簇细小的野花被他一脚踩过。等脚步声渐远,这簇小花奇迹般地慢慢抬头,昂起枝干,斜着身子擎着残破的花朵。一场雨过后,它又会重新挺立。大自然无时无刻都在炫耀它强韧的生命力。
在远方的一块灰色石碑前,也有一丛黄色小花在微风中摇曳绽放。一个男人蹲下来,细心拔掉间杂在中间的小草。山下的湖水,微波粼粼。他站起来,眺望远方,望见湖天交接处大团大团的白云。还没进入雨季,这时的天气很是宜人。温煦的阳光把人间照得柔和又明亮,空气中似乎还飘过来阵阵花香。天空碧绿如春天的草地,他回头望去,仿佛看见一个女孩正笑着朝他奔来。
她穿着白色纱裙,红色袢带皮鞋。她的脸洁白如月,眼睛似幽幽清泉,一笑起来,鼓鼓的脸颊漾起浅浅的酒窝。女孩手里举着黄色的野花,远远朝他摆手。他也伸出手,使劲摇晃,以作回应。女孩没有再跑过来,而是拐到那些围坐在草坪上的同伴那里。他只好放下手,背靠一棵大树,远远望着她,直到睡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