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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绒花完本——by山楂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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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人在程家散播苏悦生儿子的事。底下人喜欢传播,很快,有一次,等我给程雄量完血压,他叫住我:你听说他们嘴里的那件事了吗?
我没装傻,故意回答:早上还听到公园的人在议论,说……。
程雄咬着嘴巴,像是自言自语:再这样,我的名声就难听了。
我说:谣言不要理睬。
才准备出去,他又叫住我。心想,这事有谱了。
程雄是那种固执己见的人,你越凑上去跟他这样那样,他越不睬你。但你越装作不在意,他反而越不安心。
他叫我关上门:万一,我是说万一,是我的儿子怎么办?不能让周涵欺负他啊。
我想了想:这事很简单,做个亲子鉴定就行。
他一顿,其实这人早有这个打算。但苦于没人帮他办这个事。苏悦是有夫之妇,他不好直接带着孩子去做。
我就顺水推舟:只要有血迹、毛发、唾沫,就可以鉴定。是你的,到时再做打算。不是你的,就别管别人怎么说。
程雄心动了。
过了两天,我带着提前准备好的样本,说取到了孩子的血样。他坐在客厅沙发上,让我取他指尖血。他不肯用头发和唾液,觉得那个不真实。趁他不注意,我迅速调换了样本。里面是周涵的血,但名字是程雄的。
为了避免日后起疑心,我故意当着他的面找文件袋和胶水。问他:是我寄出去还是?
他谨慎地拿过去:这几天你受累了,还是我叫别人送吧。
我知道他不相信任何人。结果出来时,鉴定所直接给他去的电话。所以,从来没怀疑过你不是他儿子。”
云修默默注视着这两块墓碑,听自己的身世就像听一段说书。
赵医生说,你的亲子鉴定我还保留着。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无牵无挂,没必要编一段谎言来骗你。就算你不信,但总有一天会知道事实真相。如果没有她,今天,你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风吹动他的发梢,他想哭,但眼泪似乎被风吹干了。
他抬起手腕,那条蓝宝石项链轻轻颤动。她对他的爱,无法感知,只是通过一个老人,从一个遥远的时空传来她的心意。
赵医生说:“出事前两天,她还跟我在茶馆里喝茶,这条手链是你爷爷给她的定亲礼物。说如果有不测,一定要把它送给你。她说:我这个妈妈,不够格。连口母乳都没让他喝上。我如果不在了,这条手链,至少能让他拥有一点能想起我的东西。”
他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苏悦,我答应你的事情,算是做到了。看看你儿子,长得多好。你在那里,可以放心了。”
云修沉默良久,说:“可以说说,他们是怎么死的了么?”

☆、杀人回忆
房门吱呀开启。
程雄一睁眼,只看见昏暗的灯光和空荡荡的走廊。
一定是小姨子下楼去,又忘了关门。风从走廊里吹进来,他烦躁地注视着洞开的房门。这灯也是,明明才换过,此时却像一盏没有油的煤灯,忽明忽暗。
一个女人进来,程雄本想责怪她出去不关门。但随着她慢慢靠近,程雄身上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她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程雄惊恐不已:“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
“可你不是死了吗?”
女人自己很奇怪他会这么说:“我没死,我一直都看着你呢。”
程雄汗毛一凛,想大声叫喊,却发不出声音。想拿东西砸她,但伸手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反而摸到她冰凉的身体。
他不停往后退,但总也退不到边,仿佛这床没有尽头。
女人总能轻松地靠近他,带着森寒的笑容直视他。
“求求你,不要记恨我。要怪,就怪周涵。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会到你坟前谢罪。”
女人大笑:“谢罪?你从来没去过那里吧?所有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都没去过他们的坟地。”
程雄哆嗦着:“念在云修的份上,你放过我。我是真喜欢你,把你牵扯进来,真是失误。周涵把我逼得太紧了!”
女人像是被这话感动,突然变得温存,倚着他说:“太晚了,我们睡觉吧?”
程雄哪里敢睡。他觉得这应该是梦,但怎么拧自己都无法醒过来。以为再一转眼,就能看见小姨子的脸。但连看了几回,女人依旧笑吟吟地盯着他。
“你死了啊!别来找我了,回你的地方去!”
女人听后,有点委屈,随后尖笑起来:“我死了啊?”渐渐地,她的头上冒出火焰,她的脸由白变红再变黑,但笑声依然没有停止。她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他,突然变成一个黑色的骷髅头!
程雄惊叫一声!
小姨子打开灯,光线刺激得他一时睁不开眼。但光线驱走了那个女人。所以,他并没有抱怨这强光。
“做梦了?汗都出来了。”
程雄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
“是噩梦?”
程雄心内烦躁:“你睡觉。”
“要关灯吗?”
“不用。我自己关。你要嫌太亮,就到隔壁去睡。”
小姨子说声没事,侧身睡下。
程雄盯着灯光,害怕它重新变暗似的,直到眼睛刺痛。他倚在床头,抚摸着挂在旁边的一个玉挂件。心想:还大师开光,狗屁!
这是一个寺庙的大师给他的。因为给庙里投了一笔香火钱,大师格外高兴。说你这样功成名就的人,很容易被邪魅缠上。应该在菩萨面前求一个物件,保佑外邪不侵。
程雄本不信这些东西,就跟小姨子喜欢上教堂一样,只是图个心里安慰。但话说回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加上前阵子他梦见那个人穿着血衣在马路上游走,更觉得有这个必要,于是花十万块买了这个玉挂件回来。和尚说,晚上阴气盛,挂在床头,可保你平安好梦。
哪来的好梦!云修一晚上没回来,柏原不吃不喝,像谁欠着他似的。本来就心情不快,谁想到,她还跑到梦里来。
他想着:是不是该去坟上看看了……包括柏原妈妈,自己一次也没去过。他知道小姨子心里有想法,只不过没说出来而已。但转念一想: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人死了就是死了,自己不过对云修的事有所愧疚,所以才会梦见苏悦吧。
当初,程雄真没打算弄死她。
周涵在公司里成天无所事事,他也不再管。反正,那会已经联合几个股东,准备瓜分他的股份。程雄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身影,想:到时,你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
但就在股东们开始给周涵施压,要求他退股时,周涵同时给程雄施压,说自己找到了当年雇凶杀死大哥的证人。那段录音就是那时偷录的。
两年前,他就声称找到了重要证人。程雄不以为然,况且派沈道成去找过那个司机。司机早已搬离村子,听律师告诫自己,反而说:“我傻啊,好不容易出来,再去举报自己犯的是杀人重罪?给我再多钱都不会去,钱重要,但没命花要钱干什么!”
程雄坐在办公椅上想:都已经结案的事情,还要怎么翻案?
周涵却告诉他:我找到的是证人,那天他看到肇事者撞人。
程雄吓了一跳。沈道成听后,说:“就算找到目击者,也只能证明他确实开车撞死了人,跟案子没有冲突。即使他说之前还一起吃饭,并没看见他喝酒,哪怕是撒谎酒驾,也不能推翻肇事的事实。他还在玩小孩子的把戏呢。”
因此,程雄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两年后,他又来威胁,说如果把他踢出去,就鱼死网破,揭穿他的丑事。
程雄冷眼看他:“还想拿那件事吓唬我?”
“你别把我看得一钱不值。我找到了一个人,可以证明你有杀人嫌疑。”
令程雄没想到的是,当时他们聚在一起讨论后续的时候,那个破败的茅草屋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难怪,他隐约听到了呼吸声,那时,心情杂乱,而且半边塌下的草门,根本没想到有个被老婆赶出家的人睡在里面。而且,那人认识肇事者,肇事者还隐约跟他说起过可能要发财的话。
出现的人越来越多,程雄开始有些害怕。所谓纸包不住火,他不知道这件事哪天就大白于天下了。
沈道成跟他不同,以律师的眼光来看,同样觉得即使有第三人在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是不能作为确凿的证据。就算立案,法院也不会采信这种证词。
况且,当年这笔命案,主要还是程父策划,真要办,应该办他老头子啊。
但程雄惴惴不安,话虽如此,可程父已死,而且最后是他享受了成果。一旦案件曝光,人们不会指责坟墓里的人,只会把矛头对向他。他的地产公司刚刚起步,正处在发展的黄金期,绝对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事业。
因为有所顾虑,退股的事情暂且耽搁下来。以为周涵会冷静一段时间,但很快,他再次大闹公司,怀疑儿子不是他亲生。
程雄心里想:这个人怪后知后觉的。嘴上当然不承认。
周涵说,很多人都知道你跟我老婆有关系,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剥夺了我的事业,还来破坏我的家庭!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程雄本打算把他踢出公司,让他远走高飞就了事,但现在,突然萌生杀意。
让他走,带着自己儿子走到远方,他就看不到云修。况且,这个人没有本事,儿子跟着他要吃苦。就算他不闹事,还留在这里,他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把儿子接过来。况且以他的小鸡肚肠,不知道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事来。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安,最后觉得只有他死了,才不用担心任何事。他是个从来不指望别人给他恩惠的人,什么东西都要靠策略去争取。
一开始,他没敢把这些说给别人听。这个世道,被谁掌握把柄都不是件愉快的事。苦苦思索如何解决。车祸?下药?必须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敢一个人行动,就开始有意无意试探沈道成,既然是周父介绍的,多少有点做坏事的灵□□。
有一次喝酒,讨论完公司事情,谈到周涵整天在公司闹事,程雄带着说笑语气:“真恨不得他死掉!”
当时只有沈道成在场,提醒他:“这种话少讲,真要出事,就可以根据你说的话来把你列为嫌疑人。”
程雄试探他:“你是律师,最懂法律。我们不懂法,也就随口说说,发泄一下。真要说,也没那个本事弄死他。”
沈道成眨着小眼睛,他是个投机取巧的人,喜欢金钱胜过亲人。
他反复琢磨周涵跟程雄的关系,虽然觉得那起案子并没有想象中严重,但看他饮食难安的样子,认为程雄内心是有那种想法的。而且,他知道周涵的儿子其实是程雄的。如果能帮他搞定这件事,不但自己在程式的地位能得到提升,而且,以后他也不敢随意处置自己。
几天后,趁程雄再次被周涵惹怒,沈道成关起门,说:“董事长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之前还劝我,现在怎么,改主意了?”
“那是公共场所,就算在包厢,也不能大意。董事长有什么心思,我大概也能猜出几分。这个世上,有些人本来就不适合逗留,除掉他算为民除害。”
程雄小声说:“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不会像周涵那样来要挟我呢?”
沈道成拿出一个录音笔:“我只不过想得到您的信任和提拔。我不像周涵,有股份,有贪念。我想要的,比他简单。而且,我们的谈话内容,现在就可以录下来,可以由我起头。如果还不放心。”他拿过一张纸,“我甚至愿意写下志愿书,签上名字。你可以一起放在保险箱里。这样说,应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程雄满意地笑笑:“我知道,你们律师轻易不会喜欢留下这些东西。好吧,你说说看。”他按下录音笔。
沈道成说了自己的建议。
但程雄听后,不作声。
律师知道他舍不得周涵老婆。
经过事先安排,程雄特意举办了一场宴会。让受邀嘉宾协夫人一同出席,但周涵是只身前来,颇有单刀赴会的气势。
他走到程雄面前,带着惋惜的表情:“怎么办?我老婆不愿意来,只好让你白等了。”
程雄不理会他。他确实有些失望,本来想在酒宴后借故留住她,那么,周涵回去找死,那是他自己的事了。如果她不来,他就得让人把一个女人和孩子一起带出来,显然由于过分招摇而不太现实。
他在酒宴上心神不宁,想过让小姨子打电话约她出来。小姨子很快回电:“她说孩子睡着了,不想出来。”她们平时没什么交往,这样打电话邀请委实奇怪,反而倒让人疑心有什么阴谋。
程雄左右为难,甚至想亲自打电话,告诉她详情。刚想拿电话,又疑心她会跟周涵和盘托出。那么,到时更难收场。撒出去的渔网,不能还没看见鱼就收起来啊!
直到晚宴结束,他依然在纠结。
沈道成劝他:“不是不替你想,只是,等周涵一死,人们发现只有老婆孩子安然无恙,你再把他们接到府上。到时,不是杀人都会被说成杀人。还是顺其自然吧。”
晚上十一点,程雄还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一直看着外面,看有没有动静。
十一点半,一个熟睡中的孩子被沈道成抱进来。程雄对迷迷糊糊起来的保姆说,这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今晚先照看着。
沈道成走进书房,简单描述经过:“提前放的迷烟,所以没任何动静。怕孩子呛到烟尘,是抱出来交给我之后才放的火,伪装成电线短路,他是那方面的专家。”
程雄想,果然干这种事还得这种人。
“我出来之后,开车绕了好大一圈,回来时,房子已经烧得很旺了,很多人出来围观。等过一阵子,再给你弄份领养声明,这事就大功告成了。”
程雄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孩子长这么大,附近的人应该认识,如果抱出去,可能会说闲话。”
“这你不用担心,已经在准备出国的资料,很快就能动身。孩子长得快,过几年回来,样貌一变,没人会怀疑。”
不愧是律师,考虑得面面俱到,但程雄有些不舍:“这么小,就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放心吧,在美国有朋友照顾,人都很可靠。再说,也就分开几年。”
这时,听见尖锐的警笛声响起。程雄才问:“她呢?”
沈道成为难地说:“那个,情况紧急,虽然事先跟他说过,但放迷烟后才想起来。只能,先抱了孩子出来。这会儿,应该凶多吉少。”
程雄半天没说话,只好问关键的:“如果没烧透,警方要尸检呢?确定不会有问题?”
沈道成也不确定,只说:“先在房间里烧了一阵,这会消防车才过去,应该不会有差错。周涵没什么亲眷,说是火灾,不会有家属来闹。”
那场大火,程雄没亲眼见到,他站在书房窗口,却仿佛感受到了那股热浪。
孩子醒后,开始不停地哭泣。程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母亲的哀悼。
第二天,他翻开报纸,看到那张医护人员抬走尸体的图片,报道说夫妇二人被烧得面目全非,孩子尸骨无存。
他看着图片,轻声说:“可惜了。”

☆、回家
云修回来时,看见柏原和程雄脸上同时浮现喜悦之情。小姨子意外温柔地问他:可吃饭了?
他摇头,说不饿。转身准备上楼。
程雄有些不快:“爸爸坐在这里等,你连句话都没有。我们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公司!非要弄成这样干什么!想要听对不起,还是想要我跪下!”
柏原看云修脸色骤变,急忙暗示小姨救场。
小姨笑着说:“孩子这不回来了嘛!有什么话等他休息好了再说。”
柏原推弟弟上楼。
云修进入房间后,看都没看,就把柏原关在门外。
云修换下身上的衣服,直接扔进垃圾桶。这套衣服,是耻辱,也是他与这个家断绝关系的开端。他拧开热水,想着赵医生告诉他的话。
本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到这里。如果以前对这个家有些不满的话,那么现在,它更多了一层深刻的黑暗特质,像是用亡人的血液堆积出来的黑暗,结着厚痂,散发出腥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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