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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天大笑招魂去完本——by琉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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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冀唐下的是杀后,而楼兰君出手留用余地。
相比之下,秦家似乎更像受害者。
被小和尚一通说,冀家有些子弟心里开始打鼓:若是连楼兰君也死了……这……
但更多的冀家子弟仗势横行已经根深蒂固,他们显然无法接受家主被杀死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人的微妙心理会选择性地对一些情况“失明”,并放大自已的“吃亏”,他们很快又一致气势汹汹地盯着秦烽,准备讨伐。但他们谁出来说话都不合适,少了一个说话算数的人。
这些子弟,无论排行多么靠前,都没有资格代表冀家发言。
于是这些激愤不已又群龙无首的冀家子弟目光齐唰唰全集中到冀庚身上。
那个大半辈子唯唯诺诺的冀庚一朝被推到台前,像一棵陡然被人连根拔起的树,整个人恍恍惚惚,失了根基站立不稳。
他之前痛哭过的眼还是红的,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也没什么主意,只定定地看着冀唐的遗体,心中十分不忍,步履有些蹒跚地向冀唐走去,只想着先收敛兄长的遗体。
贺嫣站出来拦到冀唐遗体前面道:“得罪了,凤鸣尊的尸体暂时不能收。”
说着,寸步不让地抬起了手。
此次来的冀家子弟是从金鼎宫里出来的,他们没见到贺嫣之前用招魂术的场景,而见过的贺嫣出手的还在白玉阶下守着山门。
冀家子弟见贺嫣摆出了奇怪的起手式,有人不知死活地大声斥道:“你们杀我们家主,如今连尸首都不肯放过吗?!”
又是方才那位大弟子。
经那大弟子抢话涨了气势,立刻有弟子激愤接应道: “真当我们冀家没人了吗!”
冀家子弟过了最初的不知所措,待反应过来之后想的都是“怨有头债有主”,势必要找出那个杀害凤鸣尊之人报仇。
然而在场之人有楼兰君、涿玉君还有那个上次在冀夫人事上出手很厉害的笑天君,三位仙君中哪位是仇家?或者都是?
口头上叫一叫容易,真要打起来?
跟三位仙君打?有的冀家子弟缩了缩脖子,明智地不张口。
如今场上看着冀家的人数占绝对优势,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仙术比拼时,人海战术除了摆出了厉害的阵法能有效果,大多数时候的作用仅在于用人头数量耗费对方的灵力,跟肉盾的意义差不多。
冀家子弟已经没有机会在对面三位仙君眼皮子底下摆出困兽阵,看着人多其实一旦对诀起来毫无优势。
冀家子弟如今群龙无首,说话的只是干嚷嚷不算数,而说话算数那位……冀庚停在冀唐的尸体两步的距离正不知所措地望着对面三位仙君。
他真想先不管打打杀杀的事,对面的三位他一个都打不过。他虽然懦弱,却并不傻,冀家子弟叫着凶,若真打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能担事。他没什么出息,所以他想的都是如何息事宁人,报仇什么的可以从长计议,更何况……他兄长的人品心性他是知道的,这事儿论深了也不知会变成怎样……先让他把兄长尸体收敛才是要紧,别的事儿以后再说……
他是那么想的,便那么说了:“兄长爆尸月下,我实在于此不忍,能让我先把兄长尸体收了么?”
他这句话出来,冀家子弟霎时哗然——冀二爷竟然只字不提报仇的事!
一个修为不够威信不足的冀二爷,根本压不住霸道横行习惯了的冀家子弟,那位领头说话的大弟子已经激愤地拔出了剑,看样子势要讨个说法。
此时冀家后面又有动静,前排的子弟纷纷让开路,几位须发老人被簇拥着出来,是冀家的长老。
与此同时,白玉阶的尽头一行人影出现,先是杭家六子勿勿赶来,落到杭澈身后。后面仍有动静,屏息望去,玉阶两边宫灯下尹家茱萸四彩衣的颜色有些晕暗,夜色掩去的色泽正好让尹家的服饰显得不那么不合时宜——青萍尊领着尹家子弟也到了。
贺嫣轻轻地勾起了唇角,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有些话就得人多的时候说。
冀家几位长老到场,冀家子弟纷纷安静,领头的长老扫视一圈,出言喝道:“把‘凤鸣尊’请回宫。”
也是只字不提报仇之事。
用心却不像冀庚那般简单了。
贺嫣轻狂地笑出了声:“别急着请回去啊,‘凤鸣尊’有些话未说,你们难道不想听听么?”
他的声音在月夜下如山鬼低声的吟诵,让人觉得婉转又莫名心惊——“凤鸣尊”已死,一个死人,能说什么?
贺嫣就着方才的起手式,打了一个响指,随即以冀唐尸体为中心放射出好几条红线,那些红线的另一头停在那些七零八落的妖兽尸块上。
贺嫣轻蔑地笑起来:“这些东西,你们的冀夫人做过一次,如今你们凤鸣尊要说的话,不必我多作解释了吧?冀二爷,各位长老,你们怎么看?还有诸位,要不要亲自来查看查看?若是诸位认为血契不足以证明,还可把你们凤鸣尊的内丹取出来验一验。”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尴尬死静。
贺嫣微微扬着下巴望着众人,他的眼在月夜下亮而幽深,下巴的线条不驯而从容,大家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没有人敢接他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人说话了,他的声音清亮且含着悲悯,气势正气凛然,为渡道:“这噬魂邪术伤天害理,冀氏夫妻此行是要下地狱受刑永世不得为人的!”
贺嫣:“……”
秦烽的内息又转过了一周天,他已经可以顺畅的说话了,这此人之前还冲着他来,不过似乎已经没什么要他说的了。
为渡说的已经够多了。
冀家几位长老沉默不语地看着那些血契,原本还叫嚣的冀家子弟全皆止步不前,只有那冀庚抬了抬步子,似要往前查看。
第一个前去查看的却是青萍尊。
她细细地低头查着那些连着的血契,沉默着,半晌抬头:“当年冀家召集各家共禁此术,定下一经发现格杀勿论的规矩。想不到如今的冀家家主竟走此道,凤鸣尊此举,与当年的连墓岛比之又如何?”
说完,她愤然回到尹家子弟面前,面色肃然地望着冀家,她在等一个说法。
那位众人取笑“没出息”的冀庚在冀家几位长老踌躇不前之时,以极慢的步子走出两步,蹲到冀唐的遗体边。
他似乎很难理解那血契的意味,捻着那肮脏的血痕看了很久,最后问道:“你们找到雁门尊了么?”
却不想他问的竟是这一句。
他这一问,倒像是不仅通盘认了贺嫣之前的指证,甚至还主动提了尚未被挖出的事。
秦烽闻言也转向望向贺嫣。
贺嫣道:“在你们金鼎宫地下水牢救出来的,只剩一口气,你们若不是信,可以水牢去取雁门尊的血渍验一验便知。”
冀庚茫然问:“什么水牢?”
贺嫣看冀庚神情不似作伪,他目光转而投向了那几位长老,领头的那位被贺嫣看得低下眼皮,贺嫣冷笑道:“你们冀家的水牢,冀家人总有会知道的。不知道的我给你们指个新路,山南往下,有一处破开的地缝,往下走便是。”
又没有人敢接贺嫣的话。
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冀庚,他“嗯”了一声,就着蹲下的姿势,不太在意形象地挪了两步到冀唐头的位置,望着冀庚的脸,用低而沉的声音问道:“既如此,我可以收敛兄长回宫了么?”
这话里的含义,似乎是认了所有指证?
各方谨慎地保持沉默。
冀庚看了众了一圈,叹了口气,道:“待兄长丧事过后,冀庚必上秦家请罪。”
“请罪”二字,不言而喻,说的再明白不过。
这个修为微末的冀二爷,他没有冀唐长子的身份,没有冀唐的天资和手腕,也没有冀唐的修为和权势,他甚至因为一直晋不了金丹初期而一直没能封冀家辅君,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冀二爷,他承认了冀唐死也不肯承认的事情并勇敢地承担了所有后果。
一言不发的秦烽沉着脸望着冀庚,半晌终于说话,带着几十年的谓叹似的:“不必,冀秦两家,从此两清罢。”
就此了结了罢。
冀庚缓缓地将目光转向秦烽,金鼎宫门前华丽的宫灯把他的双眸映得似有亮光,他又叹了口气道:“两清也好。”
然后他伸手抱起了冀唐。
贺嫣忽然觉得,这个冀庚其实并不如传言中说的那么懦弱无能,一个敢于承认错误并在颓势下担起重担的人,绝不是懦夫。
一出被阴谋深藏的血腥肮脏的大戏,由一个强势的家主布局,最后却由一个弱势的兄弟结局。
有些人,你以为他强大,其实他已泥足深陷万劫不复的深渊;有些人,你以为他无能,其实他可以无畏地挑起所有恶果。
贺嫣望了望身边的人,杭澈标致的容颜在月光下皎洁而美好。在他眼里,真正的强大的人正在他的身边。
那些人的勇敢和强大归根结底都是在做自己角色应该做的事,而杭澈不一样,杭澈的强大在于——“我会和你一直站在一起”。
不止于言,身体力行;不止于你,我也很好。
要担当起一个人角色尚且困难,而要担起两个人的角色是难上加难。
何其幸运,得一人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无论活多少世,贺嫣能想到最甜蜜的情话是——“我可以和你坦荡的站在一起”。

第66章 六十六初语笑

六十六初语笑
也不知谁先转了身,第一个人迈出散场的步子后,众人默契地意识到该散了,人来如潮涌,人走如潮退,热闹的金鼎宫门前顷刻间冷冷清清。
冀庚抱着“冀唐”走进金鼎宫,宫灯下,高门里,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他的体型没有冀唐高大,他没有戴带高高的金冠,他的服色没有绣雍容华贵的金线钟鼎纹,跟在他身后的子弟此时没有几个人真心服他,甚至他还只是一个筑基期修普通的修士,然而,他努力把自己的背挺的笔直,用最得体的姿势抱着自已的兄长。
一如兄长苦心经营撑起冀家昔日光辉的那副撑得笔直的脊梁。
那些将会席卷而来的取笑、指责、批判、清算……甚至众叛亲离,冀庚有些麻木地望着前方想,该来的就让它们都来吧。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样的场面让他来面对正好,他想,“反正我本来就没什么期待。”
他瞧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兄长,他们兄弟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亲近,此刻他抱着兄长,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时兄长会背着他爬上高高的树掏鸟窝,带他御剑腾起去追天上的飞鸟。
无论别人私底下如何揣度兄长对他的恶意,在他眼里,冀唐是冀家最合格的兄长——他少时,兄长教他好玩的游戏给他有趣的玩意;他成年,兄长给他安定闲适的生活,外面的风雨半点不需要他操心。
冀家正支的子弟,十几代人,或许只他一人得了几十年自在。
送“冀唐”进金鼎宫主殿,按冀家的速度,早有人备好香烛白奠,他把兄长轻轻放入只有家主才有资格享用的棺椁,跪下对“冀唐”道:“兄长,剩下的我来吧,那种时刻,本来也是不该由兄长这样骄傲的人经历的。”
一路跟在冀庚身后的冀家子弟有些人恨恨难平,有些人落寞担忧,有些人麻木无谓,往后的日子有些人会安于现状,有的人可能会动别的心思,人心侍动是必然的,今后的冀家再难一呼百应。冀家那条似乎能“登天”白玉阶的终点还是那座金鼎宫,但有的东西,必然是不一样了。
冀庚接替他兄长走上的那条后路,不比前路难,也不比前路易,冀家在被封为披香使世家那天起,注定没有平凡路可走。
冀庚挺知足,同样是披香使,比起娄朗孑然一身自爆元神,连墓岛封印近五十年,而他们冀家的披香使寿终正寝余泽十几代,他这一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冀庚笔直的跪着,挺了挺脊梁。
凤鸣于朝,羽刹于暮。
兴叹凤鸣,衰嗟冀唐。
“兄长,走好。”
戏落人散,秦家杭家尹家走下长长的白玉阶。
杭澈走在最后,转身前望了一眼一地肮脏的妖兽尸块,每个妖兽都是一刀断首,那是传说中“生烟刀”强悍的刀法。
大师姐秦弃梦,弃了旧梦远走几十年回来,没早没晚出了一刀,给凤鸣尊留了全尸。那一刀是因悲悯、谅解、释然、道义抑或是情意?杭澈无从得知。
眼前一代人的恩爱情仇他尚且看不明白,再前一代的娄朗和空山君,又是如何?
他顿了顿,落后一步瞧着身前的人。
那个人笑起来可以颠倒众生,不笑的时候又让人心惊胆颤。
杭澈就那么定在原地,瞧着贺嫣,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患得患失,他目光闪了闪,轻轻地叫道:“嫣儿?”
贺嫣回头,莞尔笑道:“怎么了?走这么慢?你派六子送秦烽回秦家,我们去不去?”
杭澈认真地看着他,回道:“秦烽伤重,我们该送一送的。二师兄还在秦家是么?”
“你知道我想去看二师兄!”贺嫣勾起唇角,见杭澈还定在原地,他往回走了一步,好笑地拉了杭澈的手,“俏媳妇见家长,你是不是害羞了?”
杭澈无声地注视着贺嫣。
贺嫣被他看得连忙摆手:“好好,我是媳妇,夫君你可要陪去我去见二舅子。”说完便拉着杭澈快步往前。
杭澈却不愿赶上前面的队伍,他压了压步子,把贺嫣往后拉。
贺嫣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瞧着他,不需要杭澈多说什么,贺嫣自己就明白并低低的笑了,道:“你嫌前面人多是不是?反正你的流霜也很快,不着急,六子先走,我们很快就能赶上。我陪你慢慢走一段。”
杭澈自这一世遇见贺嫣以来,就知道贺嫣很爱笑。
他见过贺嫣对各种人各式的笑,但有一种笑只对他。
当贺嫣弯着眼对他笑时,在未曾听过那句形容娄朗的诗之前,杭澈也曾无数次在心底不由自主地念起并细细地描绘那四个字——语笑嫣然。
再也找不到哪个词语比这四个字更适合贺嫣。
这几日他脑海里不断重复闪烁一串名字:无良子、何无晴、娄朗的小师弟、送归剑、贺嫣的小师弟、用纵逝的解惊雁……以及那一句“语笑嫣然娄不归,驷马难追何无晴”。
曾经那个带着小师弟初出江湖的“语笑嫣然娄不归”与如今这个带小师弟出嫁的“语笑嫣然贺笑天”,这真是巧合么?
贺嫣一路语笑如初,而曾经的娄朗又是如何变成后来传说的那样人神共畏?
杭澈曾分析过,林昀来这个世界的途径与梁耀不一样。梁耀来这个世界或许“机缘巧合”,或许“冥冥中自有安排”,有很多或合理或解释不通的理由,梁耀能来这个世界总有什么特别的途径。无论是哪种途径,有一样很明确,梁耀是意外来的,那场车祸……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自杀。
而他,林昀,若不是……用了那样的方法非要跟着梁耀走,恐怕也不会正巧来到这个世界罢。
所以贺嫣到底和这个世界有什么关联?
他一直在观察这个世界,分辨哪些人可能和他一样也是穿越来的,二十多年了,他只找到他的贺嫣。
为何他们能来,而其他人不能来?
为何梁耀来了,只他能跟着来?
杭澈思考着,他微微垂眸,长而浓的羽睫在月下投出两片阴影,贺嫣一偏头看到那两片眼睫微微有些颤动,好似被两把刷子挠了心口,他感到整个人都有些眩晕,不自觉放慢了步子,拉了拉杭澈,想要杭澈看他一眼。
却不知杭澈想什么入神,那种恍惚的样子像极了误入凡尘的仙子,他要让仙子眼里只有他,于是把头凑过去,停在杭澈的眼皮子底下,笑盈盈地对着杭澈的眼。
任哪一个夫君,都受不了夫人这样的目光。
同样是贺嫣这样的笑,在日光下像山花烂漫,在月下时……
杭澈气息控制不住地乱了些微,望着笑眼弯弯的夫人,他此刻想做的就是——走过去,解下他的发,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用尽力气去抱他,一遍一遍地确认并且告诉他——“你是我的。”
自心意相通以来,杭澈不再抵抗自己的心意,他果真迈近一步,这里还是冀家的地方又还有外人,自然不能解下自家夫人的发平白给别人看,他轻轻地握住贺嫣的手,再慢慢攥进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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