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2 第一部完完本——by鱼香柚子皮

这个解释实在过于牵强，连乔易辰这个彻底的路人视角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那个成天只知道“哥哥、哥哥”叫个没完的傻子，说不准还真会相信。那么，它所谓的痛苦到自毁的理由，就是这个蹩脚得可笑的传言？
向老板求证之后，事实果然与自己所想相差无几。乔易辰不禁想要扶额。但是，脑中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细细思索一番之后，乔易辰突然想到，一件差点被自己忘记的事。
“老板，它的腿，是怎么断的？”
原本淡定自若，有问必答的男人，竟然一脸复杂地噤了声。他局促地重新点起烟，看了看乔易辰，然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本篇是（狗血）悬疑解谜向……（心虚脸）
猜猜凶手是谁？
尾巴修改过了记得看啊~~有重要剧情~~^3^
☆、错
直到那根烟燃尽，老板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也许还有办法。”
8192断腿的理由被他草率的以“自己弄的”蒙混过去。乔易辰有八分不信。但是男人如果想隐瞒什么，自己自然是毫无办法。而现在他正要说的是，也许乔治亚还有回来的可能。
问他具体怎么做。男人露出少有的自满之色。
“说白了，和你谈恋爱的就是没有记忆的叶骏豪复制体。那么，再删一次它的记忆就行了。”他神采奕奕地说，“虽然家政机器人的记忆找不回来了，但是人是一样的。照原来那样待他，有很大的可能它会再次喜欢上你。作为补偿，我还可以不给它安装新的感情禁止程序，只要你不带它上街，不惹出什么乱子，你俩在家想谈多久恋爱就谈多久。”
真是个令人雀跃的提案。
见乔易辰仍然眉头紧锁，老板还以为他担心缺少程序的机器人无法过检。
“这个你放心，NHRA定这条规矩就是怕机器人因为感情纠葛闹出人命。既然你俩两情相悦，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补充道，“而且局里还没有闲到为了一两个机器人上门突击检查。”
这么说来，一切障碍都不存在了。
那么，心里隐隐的不安又是从何而来。
“您不是说，太过接近机器人会带来不幸吗？”乔易辰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现在却设法撮合他们？
听到这话，老板惊讶了一下，然后微微苦笑道：
“事情，不是已经发生了吗……”
原来如此。
“我现在劝你放弃，你能听得进去？”
“……”
“别说退换货了，就算我让你离开它一两天，你都不愿意吧。”老板无奈地说，“当然有机会我还是会劝你，人与机器人很难走到一起，不如趁早放弃。但是事已至此，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扶了下眼镜，突然正色道：“记住，如果决定跟它好，就一辈子把它捧在手心里。如果做不到，一开始就别给它希望。”
这父亲嫁女儿一般的言论让乔易辰一时摸不着头脑。见他神情迷茫，老板笑笑道：“这个道理，对于人和机器人都是一样的。”
关于刚才的诱人提案，乔易辰只说先考虑看看。老板也说不急，决定之后可以随时找他。想想没别的事，乔易辰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面露难色的男人拦了下来。
“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
回家的路上，乔易辰思绪很混乱。脑中纷繁的不仅有8192的事，还有老板口中的那个“梁家乐”。
他的请求，就是希望自己对那个雪夜发生的一切保持沉默。
“它那个样子，早应该被局里销毁的。”男人表情沉重地说，“也算是我的私心吧，反正它日子也不多了。我希望它能……快乐地过完剩下的时间。”
那个乐乐它，居然快到使用期限了吗？
“要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一脸苦闷，“它是我经手的第一个机器人。当年我们一队人，一个个都是年轻气盛、志得意满，好像自己是无所不能的造物者一样。所以，那时我明知道那个死去的孩子有心理疾病，却无视了它。”
男人叹了口气。
“我的助手发现了这个问题，还提醒我，也许复制体会显现出与本体完全相同的心理特征。你知道，我当时说的是什么吗？”
“……”
“‘我们是造机器人的，又不是来给人治病的。’没错，我还狠狠训斥了助手一顿。”男人仿佛嘲笑着年轻时那个愚蠢的自己，“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死去的孩子是因为不堪忍受家庭暴力而自杀的。所以，我们造出了一个完全一样的复制体，只是让他的母亲继续把它领回家当出气的沙包。”
想起雪夜中小鹿一样的少年机器人悲伤地向母亲说着对不起，乔易辰只觉得胸口无比压抑。
“一开始，我们还没有研制出近似人类血液的机器人循环液，你知道吧，就是——”乔易辰点了点头。“所以那孩子的循环液是无色的。结果这也成了那女人虐待它的理由。因为不是人，所以更可以毫无顾虑的下手。”男人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掌，“曾经多少次，它全身破破烂烂地被送到这里来，修好之后没多久，又再次变成一堆破烂。”
院子里的破烂山，也曾有过它的痕迹吗？
“后来呢？”乔易辰问。
“后来？”男人古怪地笑道：“后来它的母亲发狂不止，被它父亲杀了。”
乔易辰不禁头皮一麻。
“它的父亲，现在应该还在服刑中。”男人的眼神飘向窗外。“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
显然时光没有漫长到，足够抹去一切伤痛。
“虽然我勉强修好了它，但是它的整个循环系统已经被毁得太严重，现在更是三五天就要小修小补一次。照这个速度下去。它恐怕撑不到来年春天……”
窗外，光秃秃的枝头在风中微微颤抖着。冷清的落日余晖洒在店里，让人不由得恍惚了视线。
“小子，你说……”男人喃喃道，“机器人，究竟是什么呢？”
他像是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像人，又不是人。有人的感情，却永远成不了人。”
这是多么悲哀的存在。
“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明知无法负起造人的责任，却急躁地用不成熟的技术，试图复制人类。那些绝望的死者家属，一听说能够复活他们的亲人，纷纷不顾一切砸下重金，只是为了买一个仅仅外形相似的机器。”
男人自嘲地一笑。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它根本无法取代那个死去的人。”
没错，无论再怎么相似，任何一个机器人都无法取代人类。
“于是他们只能在短暂的希望破灭之后，被迫再次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那些无辜的孩子，就因为这样的理由被斥责，被冷落，被退货、强行刷机，甚至销毁。它们中有些选择默默承受，有些选择自我了断，还有些……成为了杀人凶手。”
男人闭上了眼。
“这是它们的错吗？不，这都是我们的错。是为了我们那些愚蠢的行为所付出的代价。”
“也许我们只是在机器人冒进拟人化的路上走错了一小步，但是这无数的不幸却是永远无法抹杀的罪孽。”
男人像最终判决一样说完这句话后，舒展了表情。
“这个项目只实施了短短四年。在项目负责人过世之后，我们手里的所有订单便被匆匆搁置，最后干脆被上面叫停了。”他看着屋顶剥落的深黄色墙皮，长叹一声，“组里其余的9个人，这些年来，死的死，疯的疯，还有的躲到国外避难。这，就是报应吧。”
乔易辰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这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估计，我也快了……”
突然降临的沉默令人难以忍耐。
他的目光对上自己：“吓到了，年轻人？”
乔易辰摇摇头：“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傻孩子。”男人苦笑着说，“我是在故意卖惨博你的同情，这样你就能心甘情愿替我守口如瓶了。”
***
再次答应老板会保守秘密，乔易辰离开了二手店。在这之前，男人问起8192的现况。乔易辰照实答了，还听他说：“我见识过那家伙，性子麻烦得很。它要是还敢这样，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收拾它。”
乔易辰笑着婉拒了他。
走在路上，乔易辰一直在思索。为什么自己没有干脆地答应老板的提议呢？
乔治亚离开时的那种绝望的痛楚并没有消失。乔易辰只是强迫自己接受现实而已。对于现在身边那个名叫叶骏豪的复制人格，实话说他没有任何留恋。那么，原因究竟是什么？
可怜它？
如果它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暴怒不止，然后说什么“老子怎么会稀罕你的可怜？”
家人都已不在，最崇拜的哥哥背叛了自己。照老板所说，它一定还从其他人那里受到了非人的对待。这么说来它的确有被可怜的理由。但是，就只是因为这样？
“和你谈恋爱的是没有记忆的叶骏豪复制体。”
乔易辰没有漏掉老板的这句话。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叫“叶骏豪”的人才是乔治亚原本的模样。
那么不顾它的意愿强行删除它的记忆，是不是就是在践踏它的感情？
没有人知道答案。
可是除了长相，它与那个人实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乔易辰无法把它和记忆中那个乖巧惹人疼的乔治亚联系在一起。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就这样怀着混乱的心情回到家，轻轻推开家门。刚要打开灯，乔易辰愣住了。
下午走的时候，机器人还霸占着自己的床“大睡特睡”。而现在，它只是无言坐在漆黑的客厅沙发上，表情阴冷得可怕。
深吸一口气，乔易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睡醒了？”
客厅明亮起来。
“你去哪儿了？”低沉的声音。
“买晚饭。”随口扯了个理由。
“饭呢？”
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乔易辰毫无愧疚地胡说道：“卖完了。我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你去找老爹了吧？”
“——！”
它是有心电感应吗？
“你身上有他的臭味。”
乔易辰赶紧抬起胳膊闻了闻。没有味道啊？
机器人冷笑一声，用揶揄的语气说道：“怎么，是想找老爹一起来教训我吗？”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继续不动声色。
“我胡思乱想？”它激动地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呵，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让老爹把我删了，给你那亲爱的小情人腾地方吗？！”
明明是在生气，它的眼里却带着些哀伤。
“我不准备这么做。”不知为什么，乔易辰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现在不准备不代表以后不会吧？”机器人咬牙切齿，“你倒是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哈？你不是爱它爱得要死，恨我恨得牙痒痒吗？你凭什么放着会听话会做事、还会给你暖被窝的完美情人不要，非要留着我这个碍眼的家伙？！”
它说的很有道理，乔易辰完全无法反驳。
“哼，一看见我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是我把你的小情人变没了一样。对对对，是我的错，我不像它，我不喜欢你，这都是我的错！”
它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可惜连乔易辰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他当然无法回答。
“我只要听话就行了吗？”它突然无力地低下头，“因为我是你花钱买的，所以我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这种时候只要乖乖说一句：‘好，我知道了，主人。’是吗？”
它的话尾带上了哭腔，眼中却没有一滴眼泪。
“明明这幅身体应该是我的！明明哥哥才是我的主人！为什么我会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为什么我要为你这个不相干的人放弃我自己？！”
乔易辰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有丝丝的疼痛渗透进来。当然，这些，它不会知道。
机器人只是不可理喻地看着无动于衷的自己，最后终于放弃般地夺门而出。
唉，今晚预报有雪。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结尾改了一点点~~
记得回去复习一下哦~~
不然开头该连不上了~~
有重要剧情（DOGE脸）
☆、哥哥
在熟悉的桥洞底下找到了它。冲动跑出家门的机器人身上只穿了件旧衬衫。它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浑身冻得直发抖。
把手里的外套扔在它身上。它赌气地甩开衣服，继续扭着头不说话。
“你在闹什么别扭？”
说出这句话，乔易辰觉得自己就像是媳妇吵着回娘家的无奈丈夫。
“有什么话回家说，你不能长时间挨冻的。”它的体温一定又升高了吧。
呵呵，机器人冷笑一声。
“不是‘我’，是‘它’不能挨冻吧。”
“有区别吗？”
它怎么总热衷于抠这种字眼。
“别用你那黏糊糊的眼神看我，我觉得恶心。”
“……”
努力咽下冒火的情绪，乔易辰耐着性子答：
“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
“……”
它终于无话可说。
寒风呼呼地从桥洞下刮过。乔易辰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在天寒地冻的夜晚，两人跑到恨不得风口中间，玩这种过家家似的冷战？
“你想怎么样，尽管说，合理的话我会考虑。”
乔易辰先举了白旗，因为太冷。
“你会考虑？哈哈，你好不容易有机会除掉我，你怎么会考虑我的感受？”
它依然句句带刺。
“你又做过什么值得我考虑你感受的事？你想过吗？尊重都是相互的，我不认为我欠你什么。”
又来了，这种教育孩子一样的对话，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我不要消失。”它执拗地说。
“我从来没说过——”
“我要去找我哥。”
“……”
只有这点无法答应它，因为……
“那——家务谁做？”乔易辰厚着脸皮道。
这回答实在不合时宜。机器人当然也觉得可笑。它刚要酸酸地嘲讽一句，路边也不知谁家的车喇叭突然滴滴叫了两声。
它像变脸一样大惊失色，转过头怒视自己：
“你叫老爹了？！”
因为憋了一肚子气，乔易辰看着它惊慌的样子只觉得痛快，便没有及时做声。
这下它彻底当了真。刚才身上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瞬间化成了一滩烂泥。它一脸委屈地蹭过来，嘴里说的竟然是：主人。
“主人，求求你，我不想消失。”
袖子被它轻轻拽住了。
“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努力学做饭，好好收拾家里。”看自己面色冷淡，它更加急切地说，“要我扮成‘它’也行，这个我很在行的，真的。求求你别让老爹删掉我……”
刚想嘲笑一下它没骨气的表现，乔易辰却因为它的下一句话，僵住了表情。
“如果我表现好，能不能……让我去找哥哥？我什么都不要，只有哥哥……求求你让我去找他，好不好？主人……”
手腕被它捏得生疼。
“我保证，找到哥哥以后，我马上把‘它’还给你。我绝对说话算话。”
一股酸楚泛上心头。
洁白的雪花纷然飘落。落在它的肩膀上，瞬间消失无踪。
8192，可怜的8192，你心心念念的哥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啊。
***
于是乎，一身少爷脾气的叶骏豪（副本）开始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当煮饭婆和清洁工。一开始乔易辰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在不久之后，他逐渐识别出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的充满恶意的小眼神，才明白所谓温顺听话的表象不过是那家伙的权宜之计。
切，乔易辰对此完全嗤之以鼻。只要它不在饭里下毒，管你喜欢还是讨厌我。
话说回来，这家伙虽然看着笨手笨脚的，脑子倒是还算灵光。这几天的功夫，它的饭已经进步到能入口了。对，没错，都不能说好不好吃，能吃进嘴里就够乔易辰欣慰好一阵子了。家里也说不上干净，但是好歹能看出有人整理的痕迹。它一直抗拒的刷马桶，现在也会乖乖地做。乔易辰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喂，明明是自己要求太低好吧。
这要按家政机器人的标准来看，根本就是不合格产品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