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2 第一部完完本——by鱼香柚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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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后面有个垃圾站，地势也比较低，雨水全灌在那边。乔易辰心说不会吧，那家伙真的脚跟发软被冲到垃圾堆里去了？拖着又冷又重的腿往楼后面走，雨水混着酸臭的味道传过来。唉，倒了八辈子霉，要是找到那臭小子，自己一定——
扑通。
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水里重心不稳，乔易辰狠狠摔了个浪花飞溅。
妈的。
这下衣服彻底湿得透光光了。乔易辰索性甩了雨伞，坐在水里生起闷气来。
脚边的那坨东西动了一下。
！
乔易辰一惊，赶紧往水里摸去。摸到的是熟悉的针织衫触感。
使起劲把那东西从水里抬起来。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乔易辰眼角一热，鼻子里钻出一股酸酸的委屈。
妈，我错了。当年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跑出去玩的。
***
乔治亚一脸恍惚的样子，自从张口就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看见它这样，乔易辰忍不住担心，不会哪个零件泡水泡出问题了吧。但是它却说，只是前几天没充好电，有点提不上力气。
没充好电？明明一到晚上它都乖乖的在墙边坐好的啊？先不管这个，乔易辰扛起机器人的一条胳膊，想把它撑起来，没想到一挺腰板。我去，这么沉？
不愧是铁做的。
这下糟了。没车，没电，没力气，还有九月初的冷雨不停地浇着。乔易辰自认不算一个受不了挫折的人，但这时候也不免有点泄气。冰冷的雨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会就这么被浇成肺炎吧。看了看乌漆抹黑的公司大楼，乔易辰一拍脑袋，傻了不是。上班上得智商都没了。
绕到楼侧面的防火门，果然跟自己印象中一样。老旧的链条锁形同虚设，一脚就能踹开。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违不违反规定了，乔易辰驮着奄奄无力的机器人，一瘸一拐地进到了楼里。
坐电梯上到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掏出钥匙打开门，找到接线板，拉开电闸。乔易辰第一时间给它接上了电源。
“喂，你怎么样？”
乔易辰摇了摇它。
“……”
这么湿不拉几的不会触电吧？乔易辰又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找来些纸，顺着电线附近擦了又擦。
“我……没事了。”
它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精神。
乔易辰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要命的一晚。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自己在公司放的备用衣服昨天刚拿回家洗。唉，一事不顺则事事不顺。乔易辰干脆把衣服都脱了晾在旁边，就剩了条短裤。然后走到乔治亚身边，问它衣服穿着不舒服的话要不要脱掉。
乔治亚说没关系，并阻止了他想来掀衣服的手。
咦？
它的体温好像格外的高。
“你真的没事？为什么身体这么烫啊？”
机器人也会发烧吗？
“我故意调高了体温，一会儿衣服就会干的。”
体温还能随心所欲地调高低？这功能还挺实用。在它身边坐下，胳膊贴着胳膊，乔易辰有点昏昏欲睡。
“好暖和啊。”
眼前有点模糊。
忙叨了一晚上，现在都快三点了吧。乔易辰靠着它的肩膀，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温暖干燥的衣服被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是裤子。乔易辰清醒过来，看到乔治亚把烤干的它的衣服给自己穿上了。裤子是按照它的尺寸买的，自己穿还有点长。机器人则成了只穿着短裤的滑稽造型。
“嗯？几点了？”
乔易辰抬头看看表，才过了20分钟。
早班车应该是5点半，或者能打到车的话现在就能回家，可是这路况，估计没车愿意出来吧。
乔易辰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鼻子一痒，又差点变成喷嚏。
揪过它的一条手臂过来，在怀里蹭了蹭，乔易辰懒洋洋地说：“借点你的热乎气啊。”
没想到乔治亚抽回了手臂，然后好像搂着鸡蛋一样，轻轻抱住了自己。
“哇……等……等一下……”
乔易辰始料未及，不由得有点慌张。
“你干嘛呢？”
“取暖。”
简单粗暴。
喂喂喂，作为一个健全的男人，这姿势也太糟糕了吧。乔易辰不再挣扎，却忍不住心里吐槽。
“那个……取暖的话，也不用……呃……怎么说也是俩大老爷们，这像什么话嘛。”
“你盖被子的时候会想这么多吗？”
……
算你狠。
“唉，这要是被谁看见了，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尤其是秘书科的那些漂亮姐姐们，平时就爱欺负我和老杨，要是再加上你，我特么别想在公司里找女朋友了啊啊啊……”
“如果被你喜欢的人看到……我会……和她解释的。”
暖烘烘的“电热毯”呆呆地说道。
“笨蛋，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随便说的你也信。”
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它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了。它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便把下巴抵在乔易辰的头顶，用那只大大的手开始轻轻梳理他的发丝。
呜哇，这发展越来越糟糕了好么。
反正抗议的话它也会回：“你用吹风机的时候会想这么多吗？”乔易辰索性回搂住它，看谁的脸皮更厚。
“倒是你，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机器人不能和人类谈恋爱的。”
“啊？为什么？”
“不知道，很多原因吧。”
嗯——好像能理解。什么生育问题啦，道德伦理之类的。
“那你有喜欢的机器人姑娘吗？”
“机器人不分男女。”
也是哦，就是一层皮不一样，里面的内容应该是差不多的。
“那你们的生活岂不是很无聊？”
“没有无不无聊之说，我们就是为了工作被制造出来的。”
“别说这么伤感的话嘛。明明脑子和心造得和人一样，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开开心心的呢？”
讲豢模仓皇窍低忱锏囊桓鼍ǘ眩幌袢死嗟母惺苣敲辞苛摇！?br /> “都警报了，肯定会不舒服吧。”
“那是因为，你太温柔了。”
哈？这是什么话。
乔易辰坐直了身子，一脸匪夷所思地指着自己：
“就我？还温柔？”
机器人点了点头。
“我可记得我可没少吼你耶，还无缘无故晾了你好久，你管这叫温柔？”
它之前是遇上多恶劣的主人才能有这种认知？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机器人表情无比的认真。
“乔——易——辰——是个好心肠的人。把我当家人一样，担心我吃的不好，睡得不舒服，穿的衣服不好看。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还给我家里的钥匙。凡事都问我的意见，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我出故障的时候比谁都要着急。我……都明白。你是个温柔的人。”
本来觉得没什么，但它这么一通说下来，乔易辰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的想飙泪。虽然没有刻意对它好吧，但是果然啊，这家伙造的和人一样，也是会知恩图报的。哎呀呀，还真是没白疼它。
“刚才，你还为我哭了吧。”
啊？
“没没没没……怎么可能？”
乔易辰连忙傻笑着否认。
“雨水和泪水我还是能分辨的，温度不一样。”
这下乔易辰彻底没话可说了。
“谢谢你为我而哭。”
作者有话要说： 切，后面为你哭的机会多着呢……
哦漏，我说了什么？！
☆、坏掉了
一听这话，乔易辰自觉耳朵发烫，这家伙肉麻兮兮的在说些什么？不过这时候要硬说什么“我才没为你哭”显然没什么说服力。没办法，乔易辰干脆虎起脸，瞪着它道：
“还说呢，叫我这一阵好找，你下午到底干嘛去啦？”
乔易辰努力摆出最凶的表情。
机器人果然一脸歉意地低下了头，直说对不起。
“我看天要下雨，怕你回家的时候没有伞。”
果然。
“对不起，伞被我弄丢了。”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没丢我就求天地拜祖宗了。”
“我不会丢的。”
“还嘴硬，那你这么晚泡在水里不回家是想干嘛？”
“我……”
它少见地语塞了。
“对了，你那个没充好电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找你老爸给你修修？”
“我也不清楚，应该……就像人类失眠吧。”
失眠？
“你有什么心事吗？”乔易辰问。
机器人没有回答。
乔易辰心里有点微妙。它也有不想和人说的秘密了吗？虽然有隐私很正常，自己也无权干涉，但是联系到那个碎盘子，断掉的手指，被销毁的记忆和超市里目光可疑的中年女人，乔易辰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它的胸膛热乎乎的，没一会儿乔易辰就又开始哈欠连天。脑袋靠在这个电动小暖炉身上，耳朵里传来机器运转的“嗡嗡”声。想着这家伙果然不是人啊，乔易辰闭上眼，很轻易地睡死了过去。
***
再一睁眼，乔易辰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身上穿的是干净的睡衣，时钟指着7点28分。再有两分钟，闹钟就要响了。走出卧室，乔治亚安静地坐在墙边，闭着眼似乎在充电。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把自己带回来的。不过像它这么机灵，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打了个哈欠煮上咖啡，乔易辰伸着懒腰准备去上班。因为昨天大雨，估计今早办公室的人也不会太按时到。迈着回旋步，乔易辰整整领带，向“沉睡”着的好伙伴打了声招呼，便悠然离开了家。
公司里一如往常，办公室的门好好的锁着，地上没有水渍，甚至连大厦侧面防火梯下面那把老旧的锁也如之前一样摇摇欲坠地挂着。那孩子真是太贴心了，简直就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诶？这话感觉不对劲啊。
大雨让办公室里的人们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下班还没几分钟，隔壁几位就都哗啦啦地走干净了。乔易辰也拎起包，准备回去早早吃完饭睡个饱觉，最近熬夜实在熬得太伤，万一让老妈知道又该打电话来叨叨自己了。
一路上想着那家伙会做什么饭呢？乔易辰心情轻松地推开家门。
一片漆黑。
想着不会吧，乔易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又是怎么了。
打开灯，乔治亚仍然坐在那儿，和早上离开的时候一个姿势。
“喂，你怎么也不开灯？”乔易辰松了口气，走到它身边，拍拍它的肩膀。
昨天还温暖柔软的肩膀，现在却冰冷而僵硬。
它关机了。
***
听见自己欲哭无泪的声音，乔易辰都能想象到那个整天臭着脸的老板突然暴怒的样子。赶紧打电话到二手店问怎么回事，只听店老板粗声粗气地说：
“那个蠢东西！它是自己把自己给烧坏了！”
烧坏了？
“它……它不是能调控体温的吗？”
“调控也不是这么用的啊？那是防止万一被扔到雪山里应急恒温的装置，怎么能整晚整晚的这么烧？就算是人发烧，久了还会烧出毛病呢！”
心里咯噔一声。
“那……那该怎么办？”
“先拿到我这来看看吧，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要是损坏的部分太多，嗯……也不敢保证一定修得好。”
……
这话什么意思。
乔易辰脑子里空荡荡的。
他说不一定修得好？
老板在电话里一直“喂喂”地叫，乔易辰突然发现，嗓子发不出声音。
不会的，它不会就这么坏掉的。
“你放心，如果这个坏了，我店里有的你随便挑，绝对亏不了你……”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啊。
“这孩子也真是麻烦，成天就知道惹事，要不……”
“不是它的错！”乔易辰失声道。
“是我硬要它升高体温的，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问题。修理费我会照付的，多少钱都会付的！您……能不能想想办法……修好它？”
店长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在乔易辰忐忑的心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终于重重叹了口气。
“先检查检查再说吧。”
***
二十分钟后，店老板开着印有二手店标志的轻型卡车出现在楼下。两人合力把因为断电而变得沉重无比的机器人抬上车。乔易辰拒绝了老板的劝阻，执意要跟着一起去。于是，一个月中的第四次，乔易辰又踏进了这座弥漫着奇异氛围的小灰楼。
老板把自己堵在了装着密码锁的铁门外，乔易辰没办法，只能重新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止不住地在颤抖。
等它修好了，自己一定要狠狠骂它一顿。问它为什么这么不知轻重。原本拿毛巾擦擦就完了的，这种程度的事为什么要……为什么要……
乔易辰咬上自己的拳头。
循环液流干了很危险为什么不说，长时间高温会损坏身体为什么不说，只会一个劲地答没事没事，是真的没事吗？就连它说，它感觉不到疼痛，现在看来八成也是骗自己的。想起第一次见到它，在堆满灰尘的角落里，它没有双腿的样子……
楼下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乔易辰一个激灵站起来，急匆匆走进走廊，正赶上店老板叼着烟上来，见到自己，皱了皱眉，道：
“等俩星期吧。”
悬着的心狠狠砸回肚子。乔易辰一时没忍住，竟然没出息地在人前抹了两把鼻涕。
***
一下班，乔易辰就马不停蹄地到二手店报到。基本上老板是见一次赶一次。见不到人的时候，自己更是连大门都进不去。乔易辰完全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修理进行得顺不顺利。扒着门缝看半天，这才发现，门缝里一双大大的眼睛，也在看着自己。
！
乔易辰吓得差点一个趔趄坐地上。乐乐打开门，笑嘻嘻地说：“今天也来啦，易辰哥哥？”
易辰哥哥。
刚开始被它这么叫还有点不好意思，当然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今天怎么样啊，乐乐。”说着揉了揉它的头。男孩像抖毛的小狗一样摇了摇脑袋，用着夸张的语气说道：“真是棒极了！”
走进堆满破铜烂铁的院子，照例问起乔治亚的事，乐乐只是说，店长好几天没出地下室了。乔易辰不知道它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在搪塞自己。
“易辰哥哥，如果小八真的修不好了，你会难过吗？”
它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乔易辰心里有些慌。不会它知道了什么，所以旁敲侧击地来探自己的口风吧。见自己脸色实在难看，乐乐连忙说：“我就是随便问问，有爸爸的手艺，不会修不好的。”
“我……”
如果它真的……
“我应该……像朋友死掉一样难过吧。”
想起老杨要是哪天被车撞了……我呸！乔易辰你丫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姓杨的要是真知道这事，肯定一脸“跟你没完”的流氓样说什么，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不如你刚买了一个月的小玩意儿？
乔易辰苦笑了一下。而身边那个少年模样的机器人，目光却黯淡了下去。
***
“他……今天也来了哟。”
黑暗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近床前。
“不停地问起你的事……”
幽幽的语气。
“还说，如果你修不好，他会像朋友死掉一样难过。”
伸出手，覆上它的脖子。
“你……”黑影冷笑一声，“还真是有个好主人呢。”
慢慢握住，收紧。
……
“谢谢你告诉我。”
手突然停下了动作。
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继续说道：“我……有点想起以前的事了。”
黑影松开了手，一脸不屑地说：
“不是你主动要求消除记忆的吗，怎么，现在又想从老徐那儿要回去了？”
躺着的人摇摇头：“说想起也只是淡淡的印象，并不是真想起了什么。”它又说，“我既然自己选择的放弃，就绝不会开口再要回来。只不过……”
“只不过？”
“只是隐隐的感觉——原来的我，是不会安心呆在他身边的。”
黑影哼了一声：“你想得可真远。没有你徐爹给你重装，你怎么平白无故变回‘原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