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灵完本——by十四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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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钦一愣,立刻觉得他这话蹊跷得很,“你……在紫枫山上也该算是一位长老,没有别的内门弟子吗?”
燎広淡淡一笑,眉目间满是洒脱不羁,“我命中注定只能有一个弟子,你我命运相连,这是定数,无关时运,无关他人。”
“你怎知道?“越钦见他一副笃定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不仅我知道,以后你也会知道。”燎広轻笑了一声,“今天晚了,先带你去歇下吧,太多事情还需从长计议。这紫凝泉对你身体调养帮助很大,你自己无事的时候也可来此运功条理。放心,这是我专用的一汪灵泉,除了我不会再有人前来。”
越钦点头一一应了,也确实感到一股疲乏涌上四肢百骸。似乎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放下对燎広的戒心来。
然而还未等他把“也许燎広只是性格上不羁了些,并没有恶意”的想法落到实处,就被不羁的那人立时环腰抱起,从巨岩上跳下。
越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手抱住燎広,随后稍稍反应过来,便几乎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你!这成何体统……”
“我还不是这么带你来的么?”燎広轻轻一笑,“等你自己学会了驭风,便可自行来去了,眼下如果我们靠徒步,恐怕要走到天亮才能到山顶,你就安心歇一会儿吧。”
左右也是再无他法,越钦心下叹息过后,只得妥协。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巨大的倦意便瞬时将他裹住,拖着他沉沉睡去。
而他睡去后不多时,燎広便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素雅的房间与床褥也都是水蓝一色,与越钦一身蓝衣相配。
燎広把越钦轻轻放到床上……主魂魄睡去,压制变低,燎広心头一动,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自己那缺失的一魂一魄正在与留在身体里的二魂六魄相呼应,似乎急不可耐的想要融为一体。
这一魂一魄已经丢失了一百年……魔尊大人何尝等过如此难熬、如此痛苦的一百年?
只不过,一时还急不来……而且太急,也就无趣了。
燎広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翻涌的情绪,又凝视怀里越钦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即使此刻瘦削憔悴,也挡不住……
手一挥,燎広便封闭了越钦的五感,他慢慢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舌尖从越钦的唇逢中缓缓探入,一点点吮吻着,仿佛这样就可以贴的更近一点。
☆、山上月(五)
这一觉睡得意外香甜,连越钦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常年精神不济,但睡眠却也不怎么安稳,时常从睡梦中惊醒,却又全然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些什么。多年来,未有一个完整的梦境,只有些影影绰绰记不清的模糊场景晃来晃去,如果他费神去想,便会引发头痛。
想来或许这紫枫山真是修行之地,灵气充溢,昨晚又泡了灵泉,恐怕是真对自己这身体大有裨益吧。
揉了揉额角就欲翻身起床,越钦也懒得去想自己是怎么回这房间里来的了,而也正在这时,房门被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
“越公子,您醒了。”一道清冽之声传来,越钦坐起身来,看着一个摸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正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我叫松木,是燎広大人身边的小厮,他吩咐我过来伺候您。”
越钦点了点头,只觉得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好了不少,“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才卯时而已,入门仪式辰时开始,您还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松木手脚麻利的把水盆放好,给越钦拧好一条毛巾,“燎広大人都吩咐过我了,您来的匆忙,没带什么衣服,暂且先给您备下了四五套长衫在柜子里,山上比县里冷一些,冬衫我再着人去给您准备,您先将就几天。”他把毛巾递给越钦,恭敬的站到一边,“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好,现在您住的这处在山门南面,是燎広大人的院子,这边是客房,您房门外右手边是燎広大人的房间。辰时的入门仪式在山门东的紫盛堂,用过早饭后我带您过去。”
越钦道了声谢,心想这孩子倒是很懂事理,几句话就交代的清清楚楚,不似冬青那样叽叽喳喳的聒噪。又想起燎広——相比若有他这种主子,底下的人也很难聒噪起来吧,恐怕他一个怒目甩过去,便能把许多人吓得不敢说话了。
看越钦洗完了脸,松木便上来帮他穿衣,那动作熟稔竟然更胜于冬青,好似习惯了越钦的每个习惯一样,与他的动作配合的□□无缝。
燎広手下的人都是这么精明能干?越钦一面穿着衣袖,一面在心里暗想。虽然伺候一个人穿衣并不算什么大事,但要恰到好处的掌握对方的每一个动作细节,要么得观察力拔群,要么便需要十几年的磨合。
腰带束好,松木拿起最后一件外衫为越钦撑开——“您虽然瘦了些……但还是这么……”他原先说风姿绰约,却又觉得这次用来似乎不得当,一时间脑中滚过诸如风华绝代之类的词,也都没有说得出口来。
“还是怎么?”穿好外衫的越钦有些疑惑的看向松木。
松木低下头笑了笑,答道:“主子说您身体不好,还需多调养,我见您这么瘦,但眉眼这么好看,想必您身体调养好了,一定更容光焕发。”
越钦回以一笑,更显容貌昳丽,说出来的话却是调侃:“松木,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是你们燎広大人教给你这么说的?”
越钦虽然极少出门,但也知道自己的容貌算得上极为出众的。只是柳府中的众人早已经习惯,所以也不怎么将少爷的容貌作为谈资。而他作为一个男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有张美丽的脸而过于沾沾自喜。只是被人赞美总是舒服的,染了笑意的脸更显得他脸上多了几分柔色。
松木被他这玩笑话说的一愣,却不禁心下感叹,以前那位越钦大人哪有如何温柔,让人如沐春风的一面……以前的越钦大人永远都是愁眉深锁,形影相怜……
“哪有。”松木摆了摆手,“燎広大人最讨厌我们说这些,小的是从心里觉得……”他笑了笑,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从前燎広大人就对越钦大人看管的很严,就算自己曾贴身伺候他,也几乎时刻处在燎広大人的监视下。越钦大人是美的,可是却总美的孤独,美的悲伤。他从未有一次见过越钦大人展露像这样的笑颜。
如果当年越钦大人也能这样向燎広大人笑一笑……也许事情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松木退到一边,心里纵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也知道自己这个身份的人不能逾矩,于是只后退了两步,转开话题道:“您先看看房间,我去拿早膳。”
越钦点头应了,看着松木反身关了门出去,才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据松木所说,这间屋子是燎広的客房,那自己的待遇恐怕是好过头了——这件事串联起前后来想,着实匪夷所思,他也不得不信多年来母亲的说辞了。原以为自己就会那么平淡而枯燥的早早结束一生,带着这一副无可救药的身子入土……却未曾想事情这般峰回路转。蹊跷之处,迷惘之处……这一连串变故中有太多耐人寻味之处,也只有且行且看了。
正巧这时,松木拿着早膳回来了,他把碗碟一一放到桌上,解释道:“抱歉大人,因为长老们都早已辟谷,不需要靠寻常膳食来维持生计,所以厨房里多是些为满足口腹之欲而制的糕点,临时为您做了些粥,还希望合您胃口。”
“没事的,我并不挑剔……只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越钦礼貌道,走到桌边坐下,他反问道:“你也已经辟谷不需要吃东西了吗?”
松木有些尴尬的笑笑,但最终还是点了头,“小的也不需要,这是能跟在燎広大人身边伺候最基本的要求。”
“原来如此。”越钦莞尔一笑,“看来我得勤加学习,努力修行才是。”他端起粥碗,慢慢饮下。
松木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越钦大人吃饭。
从前燎広大人也很喜欢看越钦大人吃饭,只是越钦大人从来只愿吃几口,若是燎広大人强硬逼迫,便只会换来有一场冷战或者争吵……
如果燎広大人能亲自看到这样一幕,恐怕会很开心吧……
松木怔怔出神的想着,却只听碗被放回桌上清脆一响——“我吃好了,入门仪式应该还是挺重要的,我们早些去吧,别误了时辰。”
松木应了声,赶忙收拾了碗筷,就领着越钦出门了。
☆、山上月(六)
这处院落修在近山顶处,离大殿不远,摸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可行到。松木把越钦领到了一处石阶前,便恭敬的止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越钦大人,大殿是我们平常不能去的地方,从这里麻烦您自己走,一直沿着往上便到了。”
越钦抬眼看看,那石阶约有百级,稍有些曲折蜿蜒,一路清幽幽的通向山顶,路上无人,只有竹摇疏影绰绰,一派闲散悠然。
他对松木点了点头,便自行拾级而上。浓郁的草木清香涤荡在空气里,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越钦一路顺着石阶慢慢走着,竟然罕见的没有感觉到疲惫。或许山上的灵气真的适合修补他灵魂中的“损伤”?
一切仿佛真如燎広所说,仿佛是命中注定,但是一切又似乎在影影绰绰间有些看不清的阴谋的影子。越钦虽然一直被柳家保护的很好,但是却并不是个傻瓜。眼见石阶的尽头已然就在眼前,不过不到百步的距离,他却停下了脚步,垂下眼看着满地树影,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在吐息的时候慢慢把眼睛睁开。
石阶的上头,燎広却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那里——“我等你很久了。”他淡淡的弯着唇角,向越钦伸出一只手。
短短的五六个字,燎広说的仿佛无比淡然,但却又似乎无比厚重,穿越了短短的百步,更穿越了百年时光,直直的击中了越钦。他一时间只觉得心头万般不明所以的情绪相互涌动摩擦着,有什么似乎要喷薄而出。
但是最终,除了这短短的石阶,树影婆娑的林荫道,什么也没有。
越钦站在原地望着燎広愣了片刻,就继续提步向上走去,只是最后并未接燎広递过来的那只手,而是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才返身问道:“时辰到了吗?我们要做些什么。”
燎広的目光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慢慢将手握成拳头,最后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手收回了袖子里。
“时辰差不多了,随我来吧。”
……
这场入门仪式一如燎広之前所说,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因为全程也不过只有燎広与越钦两人而已。燎広将越钦带到偏殿里,告诉他这是紫枫门的祠堂,也是入门仪式会举行的地方。
越钦在燎広的指导下,净过手,燃上香,敬奉在前辈的画像前,然后恭敬的跪下叩首。仪式简单,却也不乏庄重,唯一令越钦意外的是,他一度认为梓忻仙人应该是一位女子,却不想是位貌美的公子。
那幅画大约是被施了什么奇异的法术,越钦发现自己即使盯着画面看,也似乎并不能看清那幅画上梓忻仙人的相貌,移开目光之后就更加对此混淆不清。但是即便如此,他却能够非常清楚的知道梓忻仙人是一位非常美貌的男子。
看来天地玄法倒真是玄乎其玄,自有其神妙之处,自己上山前的种种看法,反倒是狭隘了。
“礼成,如此,你便是我紫枫门弟子了。”燎広将越钦扶起来,“入门第一个月,弟子一般要做的都是通读六界卷帙,通晓知识……这一点你也不例外,不过你还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把身体养好。”燎広的双手倏然落在越钦的腰间,“把身体养好,你太瘦了。”他的掌心很热,越钦甚至觉得自己隔着腰带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
但很快的,在他有拒绝的反应之前,燎広就十分识趣的先行把手拿开了,似乎对他的容忍度拿捏的十分好的样子。
燎広的态度却总是十分自然,丝毫没有任何别扭的样子。
他接着又大略介绍了各处构造,紫枫山的最顶端是一汪天井,有特殊的法阵仙术加持,凝聚方圆万里内的天地灵气,再输送给整座山,以便于弟子们修炼能够事半功倍。
东面是紫枫殿,也是掌门和长老们议事的地方。为了气派修筑的相当宏伟,占地面积也非常大,气派非常。南面则因为阳光充足温度舒适而被化为居住区。当然只有长老和少数修为高深的弟子才有资格居住在这里。西面则是藏经阁和药阁、法器阁。三座阁楼各有用处,由每个阁的大长老坐镇,向山门里的弟子们提供资源。而北边则是演武场,方便弟子们修行法术,也可切磋对战。
整座山的结构化分都大抵如此,只是按照长老、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又分为山脚、山腰、山顶与巅峰四城。除却巅峰上是那座灵气天井外,其他三处皆是基本按照如此分布,给不同阶层的弟子们提供不同的资源。
照理说,越钦便应该住到山腰的内门弟子处去,但是燎広却说内门弟子也人多事杂,再者若为一般弟子的话,总难免还要经过不少考核,又要按照名额去处理分内杂事,很是麻烦。
越钦很想反驳说自己也可以,并且应当承当这些弟子该做的事情。燎広却又搬出其他方面来“恐吓”他,例如即使内门弟子也只能有一间小小的属于自己的屋子而已。一排屋子排列过去,每个人只得一床一桌一柜而已,并且还得轮番负责挑水砍柴等等工作——为了磨练弟子们的意志,这些工作他们必须身体力行,不允许使用任何法术来偷懒。
而且作为一般的内门弟子,能得到的补给也是有限的,每个月按照上个月评定的成绩来派发灵石与灵药等……越钦虽然身份是内门弟子了,但若真的去和那些内门弟子比,他这个门外汉肯定什么也比不上……
如此种种一罗列,越钦才发现似乎即使自己愿意去做个普通的内门弟子也无从做起。于是也只能遂了燎広的意。
等越钦与燎広一路回了南边院落,才在一路又听他说了南院的情况。
紫枫山里,除了掌门最大之外,便是燎広这位焲燐长老了。藏经阁长老被称为玄念长老,药阁长老是秣砚长老,法器阁长老是肃狞长老。长老并不太多,但据燎広所说,便是每位都修为高深。同时他们都常住在每人的阁里,极少回南院来,所以南院基本上可算是燎広一人在住。
“可是他们每人都有自己要负责的楼阁……你却是做些什么?”越钦听完后不禁有些疑惑。
“我?当然主要是教导你。”燎広哈哈一笑,便这么应道。
纵然已经渐渐开始习惯燎広这种说话的方式了,越钦还是几位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略带责怪的一眼,落在燎広眼中却只好似嗔怪。他的目光柔了几分,又正经答道,“掌门最近在闭关感悟,我替他代行掌门之责。”
章一 山上月·完
章二影绰绰·启
☆、影绰绰(一)
越钦的修行生涯便这么开始了——在一个似乎极为不平凡的契机后,却反倒从最平凡的日子开始。
入门第一个月,弟子一般要做的都是通读六界卷帙,通晓知识。外门弟子总有些挑水砍柴的活计,饶是内门弟子也是有些日常里要进行的任务的,然而燎広大手一挥,只说这些越钦都不用操心,好好看书喝药便是。
越钦原本觉得这样似乎不好,但体力活这个身体大约是怎样都做不来的,还不如好好念书,减轻些给他人的负担。
入门礼成后,燎広便突然不见了踪影,越钦心想他说的那句“我?当然主要是教导你。”果然是胡诌的,但却不知怎么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感。
不过他很快将这归结于山上冷清……毕竟,平日里除了照料他起居的松木,偌大一个紫枫门,竟然常常看不到半个人影。
好在越钦天性喜静,又读得进去书,很快便沉浸在浩繁卷帙里。只是如此过去一旬,燎広吩咐松木拿来的那些书,便被越钦读完了。
“你家主子呢?”隔日,松木再送来早饭时,越钦便有些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这些书我都读完了,迟迟不修行的话,我上山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平日里越钦总是沉默居多,这日主动开口说话,反倒让松木有些惊喜。他陪了个笑脸,安抚道:“主子的行踪不是小的能掌握的,只是也过去一旬日了,主子大约也快回了……越公子怎么能说上山没意义?这些日子您吃的都是主子特别吩咐的灵食,对您的身体大有裨益。最近天气渐寒,您没添衣服,但也没觉得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