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奸商完本——by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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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夏的前世崇祯帝并没有答应魏忠贤的请求,而是开始了水磨工夫,慢慢地一步一步削去对方的党脉。
历史上的魏忠贤本只是一个普通赌徒出身,自阉进了宫后,和崇祯帝他老哥天启帝的乳娘客氏结成了对食夫妻,在朝中大搞事情,史称“客魏集团”。天启帝登基时只有十五岁,每天醉心于木匠活,把朝政都交代到他偏宠的魏忠贤手上。在这位木匠皇帝的扶持下,魏忠贤成了名副其实的“九千岁”,全国上下都在给他盖生祠。
后人评说明末三大祸为阉祸、宗室和军队。朱由检当皇帝后干的第一件大事情自然就是解决这些权倾朝野的阉党,先是让客氏修养离宫,再逼得魏忠贤党羽自发弹劾大将崔呈秀。
崔呈秀时任北直隶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少傅之职,为阉党“五虎”之首,手握天下兵马大权。朱由检心知魏忠贤这是要丢车保帅,他顺水推舟,慢慢地蚕食客魏集团的势力,最后终于将军事大权尽数收了回来。
随后不久,朱由检罢免了崔呈秀兵部尚书一职,这一举彻底掀起了弹劾魏忠贤的大潮。朱由检谨而慎之,一步步地瓦解掉魏忠贤的势力,最后才一举将他彻底铲除。
翦除阉党,除去魏忠贤这件事是崇祯帝在任期间做过最为史学家赞叹的事情了,然而拥有了多世记忆的毕夏再次回望此事,他开始思考起自己当年的举措是不是稍显鲁莽了一些。
尽管他在处理客魏集团的时候,手段极其谨慎,十分干净利落,但是由此引发的负面后续也是无穷无尽的。
由于他对阉党的打压,朝廷风向转变,多得是落井下石的人,在清算阉党余孽的过程中,无数相关人员都纷纷落马。而当年被魏忠贤打压的东林党也借此死灰复燃,朝廷陷入了新的一轮党争中。
毕夏慢慢收回了遐思,最终还是招了招手,“宣魏忠贤。”
他或许应该重新考虑一个更为妥当的计谋,更温和地处理魏忠贤的势力。
魏忠贤一身素服,面带悲戚地缓缓步入了御书房。“参见陛下,臣魏忠贤向陛下请安。”
“爱卿此次前来,所谓何事?”毕夏淡淡地开口,语气间没有过分亲近,也不带任何嫌恶。
“陛下!”魏忠贤作为先帝宠宦,对帝王性格的琢磨本事向来精准,只是如今龙椅上的人换了一位,他这下却是不敢多做揣测了,只得惴惴不安地开口,“臣近来身体染恙,实在无法再为陛下效劳,故而前来请求辞去东厂职务。”
果然是来辞职的。毕夏挑了挑眉,想要起身去扶起魏忠贤以表自己对他其实还是信任的,但是过度劳累的身体实在无法轻易完成这个动作。一旁的伊挚立即会意地上前,轻轻地搀扶起了魏忠贤。
毕夏顺势开口,“爱卿这话是何意?朕观爱卿气色甚好,着实不像染病之人。莫非爱卿是不愿助朕共建这大好河山?”
“臣绝非此意!”魏忠贤刚被伊挚扶起来呢,听毕夏这话又打算跪下去表忠心了。伊挚却牢牢地箍住他,让他好好地站在那里,直视着毕夏。
魏忠贤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感受到伊挚的武力值不像他那张斯文脸表现出来的那般弱,立即收回了其他想法,一门心思就想着和崇祯表忠心。“陛下,臣自然想要能再辅佐陛下啊!”
“爱卿能这般,自然再好不过。”毕夏表示熨帖地点点头,然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向他问道,“王兄的乳娘客氏如今年事已高,听闻她是爱卿的内室。朕想王兄也是想让她能早日好好歇息的,朕今日便允了客氏出宫休养吧!”
魏忠贤身体猛地一震,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是要清扫内廷了。客氏虽只是一介奴婢,但仗着是天启帝最为尊崇的乳娘,牢牢把持着大内后宫已经多年。崇祯帝这话明显是要拿客氏开刀,但如今话中之意是还愿意留着客氏性命,已经算是不错。
他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谢陛下隆恩!”
“你等二人侍奉王兄多年,劳苦功高,自当得起朕的厚爱。”毕夏微微一笑,“若无事,便退下吧。”
魏忠贤本想以辞职之说以退为进,同时试探一下崇祯帝的态度,如今看崇祯竟然不愿放他走,但同时又清走了客氏……他心中不由一沉,想着是该找好后路了。
这时毕夏却再补上了一句话,“爱卿啊,你要知道,尾大不掉可是为官忌讳啊……朕希望你能看清楚这件事情,否则,朕想保也保不了你。”他悠悠地叹了一声,“朕与王兄兄弟情深,王兄的旧臣,朕也不想轻易动弹。”
魏忠贤的眼中微微一亮,成功地接收到了毕夏传递出来的信息——新皇并不打算处置他!
尾大不掉……他轻轻地握了握拳,思考着这几个字,向毕夏行了一礼后准备退下。
毕夏叫停了他,“让小伊子送爱卿一程吧!”
“小伊子”淡淡地勾了毕夏一眼,眼底深处带着些些笑意,一个转身后脸上又恢复了原本的恭谨神情,“魏大人,请。”
魏忠贤朝毕夏行礼后,随着伊挚往外离去。
伊挚带着魏忠贤离开了御书房往宫门去,刚拐过弯到了人迹罕至的处儿后,魏忠贤就开始和伊挚搭话,“小伊子公公如今在御前当差,倒是体面得很啊!公公您之前是在哪儿当值的呀?看着有些面生。”
“回大人,小的是随着陛下从信王府进宫的。”伊挚的嗓子变尖,姿态上已经带上了伴龙之臣的骄傲姿态,同时却还做出了已经在收敛的状态,将一个随着主人的登基瞬间跟着飞黄腾达的奴才样儿假扮得惟妙惟肖。
魏忠贤闻言自然是心中百念转动,他不动声色地将一张银票往在前头带路的伊挚袖中塞了过去。伊挚微微一顿,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收了进去,魏忠贤立即意识到有戏了。
“那公公伴驾多年,定是很受陛下恩宠吧?”对着这位新皇面前的红角儿,魏忠贤态度也客气许多。尽管他风光多年,但刻在骨子里的审时度势让他能屈能伸,自不会看不起一个御前红人。
说白了明朝是一个高度皇权至上的朝代,帝王有着绝对的强势,魏忠贤虽敢自称九千岁,却还是不敢挑战皇权的行使力,他清楚地知道,一天没有摸清新皇崇祯的脾性,他一天就完全无法睡上一个好觉。
收了银票,“小伊子”看起来面上的轮廓都软乎了一些,声音也带上了些温和,“好说,小的陪着王……皇上也就十来年,还算是熟悉陛下吧。”
十来年!朱由检也不过二十二岁!这位果然是皇帝身旁的老人了!魏忠贤心中的念头转了千百个轮回,尝试着打探起来,“那陛下可曾提过本厂……伊公公想必也清楚,东厂做事可是向来只听陛下之意的,一饮一啄皆要仰赖陛下鼻息呀!”
伊挚的脚步停下,带着些审视的眼光绕了魏忠贤一圈,“啧啧”了两声后才悠悠开口,“这个嘛……”
魏忠贤忙又塞出了一张银票。
“哎呀,大人怎么这般客气!”伊挚的脸瞬间就变得热情了,他轻笑了一声,“大人放心吧!陛下向来都认为东厂办事最为牢靠,效率绝对是朝中那些庸庸碌碌之徒可比拟的!陛下还……”
“还怎么了?”魏忠贤着急。
伊挚摸了摸手中的银票,魏忠贤会意地再次递银票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陛下还曾开口称赞过大人您呢!说您办事利索,又惯来善解人意,最是忠臣不过了!”
魏忠贤脸上的表情终于微微松了,脚下的步子也轻松不少。他叫止了伊挚送他,表示自己出宫就好了。两人在御花园分开,告辞之后,一丛树林隔开了两个人。
几乎是同时,两人方才还言笑晏晏的神情瞬间变得一片冷静。魏忠贤朝着身后的方向冷笑了一声,脚步加快离开了王宫。
☆、第070章
“魏忠贤给你塞了三张银票?”毕夏摸了摸下巴,“看来他还挺识时务的嘛!”
伊挚将银票放在了桌面上,“每张面额都是一百两。”
加起来就是三百两银子,算得上一笔不少的财富了,魏忠贤这些年揽金不少,区区三百两用来当做新皇的敲门砖一点都不心疼。毕夏捏着那几张银票,面不改色地揣进了怀里,“下次他再贿赂你,可劲儿多抠点。”
伊挚微笑着帮毕夏揉着腰,“现在你打算怎么样?”
“我查了一下朝廷现在的财务状况。”
明廷如今的财务状况称得上非常糟糕,他老哥当皇帝的这几年里,每年国库岁入最高不到七百万,一般也就三百万白银的收入;但与此相比较,每年的军费支出却是一个大数目,动不动就上千万,天启三年的军费支出甚至达到了两千八百多万白银。
庞大的军费支出让国库一直处于赤字状态。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后世人皆说“明实亡于万历”,崇祯他爷爷万历帝创造了三十年不上朝的记录,而且在其当政期间党派争斗激烈,但是靠着内阁首辅张居正实行的一系列税改政策,万历时期出现了中兴局面,国库大丰。可惜的是诸多社会隐患也就此埋下。
后来毕夏老爹泰昌帝登基,可是在位仅仅一个月,就因为下头人献上的一丸丹药暴毙而亡,紧接着崇祯酷爱木匠活的老哥朱由校就被推上了帝位。频繁的帝位更替让政|治|局面一直无法稳固,尤其是怀有雄心壮志的泰昌帝还没来得及一展雄图,就因红丸一案[1]英年早逝了,换上了无心国事的天启帝。
毕夏想到明朝的一摊烂账就觉得脑袋都大了。有着完善的社会制度,高度发展的经济社会的明朝到后期政治成如今这个模样,他心中也是酸涩不已。
“我打算留着魏忠贤。”毕夏看着眼前的一摊烂账,“但是必须先翦除他的羽翼。前世我的手段还是太过着急了,如今的明朝根本经不起丝毫的政局动荡了。”
崇祯在位十七年就砍掉了十四个兵部尚书,换了五十四个内阁,这种操之过急的用人手段只会让朝臣们更加离心而已。毕夏看向伊挚,“我需要你的帮助。”
伊挚看着堆在毕夏面前成了一座小山的奏折,有些心疼地揉了揉毕夏的太阳穴,看着皱紧了眉的毕夏,仿佛两人的时光回到了几百年前,崇祯无力地坐在这里,看着大明江山分崩离析,而他却不知该如何劝说崇祯放下这个江山。
“你想要我做什么?”
毕夏在奏折上轻轻落笔,拥有了前世记忆的他不再是一个文盲级别的帝王了。“我会酌量处理掉魏忠贤在军队中的党羽,崔呈秀不能留。”兵部尚书的位置太过重要,决不能握在他人手中。“另外,我决定启用袁崇焕,但是我不想重现他私下处决毛文龙的历史。”
在明朝和后金——也就是后来满清的多年战争中,袁崇焕在天启年间曾经率兵取得过多场战役的胜利,后遭魏忠贤嫉恨辞官回乡。这位抗清英雄在历史上有过诸多争议,但是抗清的战绩却是杠杠的,前世的毕夏启用了袁崇焕。可惜袁崇焕尽管没有彻底压制住后金,却也成为了皇太极的一大强敌,用了招离间计就让崇祯后来又亲手把他给处决了。
毕夏回忆起前世,当年袁崇焕被他重新启用后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但是他私下处置了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之事让他觉得还是非常不妥当。毛文龙征收辽东多年,为人狂妄,而且每年向朝廷索求军饷过多,毕夏也不喜欢这个人,但是此人对后金却有一定的压制能力。
毕夏不反对袁崇焕杀死毛文龙,但是私下矫诏处死毛文龙,且在处死对方后却没有能力控制住对方的军队那就是大问题了。这些事情全都是他重来一次必须要事先提防住的……他感觉自己有些晕眩。
幸好他还有很多的时间慢慢来,他现在唯一缺的是人手。
“兵部尚书之职,我必须要放到放心的人手上。”毕夏定定地看著伊挚,伊挚会意,只是他看着自己停留在毕夏腰间的手,眼底透出了些些不舍。
他慢慢退后了几步,缓缓闭上了双眼,不过三息之后,他再走到毕夏身边时,那原地又留下了一个伊挚!
毕夏目瞪口呆地看着另一个出现的伊挚,鼻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苏苏苏妲己!”
苏妲己脸色复杂,听到毕夏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毕夏整个人瞬间就激动了,一把抱住了伊挚,“我忘记你还会分裂啊!你能分出几个来呀!”
伊挚额边滑下了一道冷汗,“……你想干嘛?”
“我缺人手啊!”毕夏振奋起来,“看看,我需要兵部放一个人,军饷这方面我实在不放心。我还需要在魏忠贤那边安插好人,要彻底剥干净他的势力后才能让他为我所用,袁崇焕那边我也得时时刻刻盯着……”
伊挚止住了他的话,“慢慢来。我觉得我们必须启用一些可以掌握的人。”
闻言毕夏稍稍冷静下来,他沉吟一番,“前世我处置了魏忠贤后重启了东林党[2],但是如今我不想信任那群空口白话结党营私之徒。魏忠贤是个识时务的,他若是想要保住小命,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苏妲己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毕夏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哟,妲己兄,好久不见啊!这次就麻烦你啦,再怎么说你曾经也是权倾朝野的帝王宠后,兵部交给你我能放心的吧?”
苏妲己看着毕夏留在他肩上的手,唇角微微勾了一勾,“敢不从尔?”
毕夏随即下令启用袁崇焕,同时将朝臣的履历翻来覆去折腾了几百遍,试图找出能用的人手。这次毕夏决定采用温和手法,再像前世那般大刀阔斧的改革,硬生生逼得农民造反,给自己折腾出了个李自成起义军那就得不偿失了。
客魏集团必须瓦解,同时毕夏也将目前面临的状况一一捋清。
明末三大祸为阉祸、宗室和军队中,客魏集团他已经在着手处置,军队他也尝试着努力收拢,至于宗室……毕夏冷冷一笑,对宗室他可就没什么好耐心了。
明朝的宗室就是一群庞大的寄生虫集团,毕夏查过宗室玉牒,如今享受国库供养的朱姓子弟已经将近二十万,这简直是千古未有的事情。而在开国时,朱元璋就定下来的宗室禄给标准是亲王禄米10000石,郡王2000石,镇国将军1000石……逐级递减到奉国中尉也有200石,而公主及驸马都有2000石的俸禄,每年光是这些宗室子弟的开支就超过了税粮收入的百分之三十!
不仅如此,这些宗室子弟被分封到全国各地,成为了各州府最大的权贵,勾结着当地的巨富豪绅等垄断盐业等巨利行业,在各地作威作福,俨然已经成了当地的土皇帝!
毕夏看着国库账目上那赤色的字眼,感觉眼都要烧红了!他在这里吃糠咽菜,那群坑祖宗的却在大鱼大肉!简直不可忍啊!
他将宗室名册摆在了面前,大力地挽起了袖子,准备先拿这群人开刀,同时也打算让天下人见识下他大义灭亲的决心!
这厢毕夏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即将面临的挑战,着手准备开干了,那厢魏忠贤也收到了来自宫廷的线报。
魏忠贤的府邸之内,魏忠贤站在书房望着窗外的落叶,“他启用了袁崇焕?”
线人声音尖细,“旨令已发往通政司,想必很快便会送达袁崇焕手中了。”
此时的北京城已经进入秋季,气温已经慢慢降了下来。魏忠贤裹紧了外袍,他并不知道此时正处于小冰河期,只知道这几年的寒潮是来得越来越早了。不过九月,窗外的树叶就已落满了一整个庭院,莫名有种萧条之意。
“这几年……年景越发差了。”魏忠贤对如今的国库存银再清楚不过,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做事便相当强硬,如今当上了帝王,手段有可能软和下来吗?他想到了自己送出去的银票,“皇上身旁的那个小伊子是什么来路?”
“伊公公本名属下并不知晓,他是前段时间进宫的,听闻是皇上还是信王时府里的亲信,很是得陛下的宠信。客大人出宫后,伊公公便接手了宫中事务,如今宫内至少三分之一的岗位都已换上了新人。”
魏忠贤走回到书桌旁,拾捡起桌上的一对珍玩核桃把玩着,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窗外的落叶上,良久他挥挥手示意那线人退下,走到书桌前放下了核桃,接着轻轻地研起了墨。
他虽然跟随天启帝多年,但是天启帝本身是个无心朝政的,故而他对于皇权压制的感受并不深。天启帝生前落水重病之时,他便预见到了后来可能出现的局面,故而他拼命地想要挽留住天启帝的性命,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