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完本——by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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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他们都各自回了寝房歇息,但所有屋子的灯却都未灭,灯火通明,等着外出的人早些归来。那雨滴还在不停的舞着唱着,光亮中,每一滴瞬间坠落的轨迹都清晰可见。
在天空的黑暗之中,地面的那簇光亮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玉央合衣躺着,久久未眠,侧着耳认真听着外面的响动,也许小姐马上就回来了。可,一切都静悄悄的,除了那雨水滴落的嗒嗒声,便再无他响。
辗转多时,玉央终是忐忑难安,遂翻身起床,正当她坐在床沿弯腰穿鞋时,一声马嘶划破了寂静的长空,她心中一惊,连带着手指一颤,随即快速套好了鞋,朝了门外疾步奔去。
是宝贝的声音,小姐回来了!
那声嘶鸣使得修炼中的水落炎眉头微微一蹙,默了一瞬,才睁开双眼,随之耳畔又传来了玉央疾行的脚步声,她听着外面的响动,慢慢起身。
“小姐!”玉央奔入雨中却还未见着花宴身影,便在那雨中激动的唤了一声。
“玉央……”
头顶传来一声隐约的回应,玉央立马抬头,冰凉的雨点打在她脸上、浸到她眼里,她连眨了几下眼,视线模糊中,一抹白影带着一股凉风俯冲而来,落在了她跟前。
宝贝收了羽翼藏在身侧,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玉央,鼻中哼哼几声。花宴高高的坐在宝贝背上,浑身湿透,那头秀发散乱的贴在头顶,脸上,颈项处,显得十分狼狈。她冲着玉央一笑,笑容中却夹杂着几分疲惫之色。
“小姐。”玉央颤抖着声音,连忙上前去扶花宴下马。
花宴搭了玉央的手翻身下来,借了玉央的力道,花宴右脚下跳,稳稳的落在地面,左脚却悬空着,并未触地。
“小姐,你的脚……”玉央见状急忙问道。
花宴又是一笑,向玉央道:“不碍事的,不小心扭了一下,揉一揉就好了。”
玉央将信将疑,但现下处在雨中也不便多问,遂扶了花宴往屋内走。宝贝在那雨中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随着她们身后走开了。
无为听着声响也出来了,见玉央正扶着花宴走到屋檐下,欢喜道:“姑娘,姑娘可算回来了。”
“无为。”花宴侧头,喜道:“你来得正好,劳烦你快把‘幽昙’拿去提药,幸有雨水护着还很是新鲜,若再迟些恐会影响药效了。”说着,花宴把手中一直紧紧揣着的一个大袋子递给无为。
“姑娘放心。”无为赶紧伸手接过,打开袋子瞧了一眼,随之脸色一变,立马惊道:“怎地这么多‘幽昙’?”
玉央闻言亦是一惊,立马看向花宴。
花宴却只是笑笑,道:“说来话长,待闲时我再细细说与你们听。”
“嗯。”无为道,“姑娘疲累了,尽快歇息,炼药之事交给无为即可。”说罢无为便拿着‘幽昙’走开了。
见无为快步离开了,花宴嘴里的那句劳烦了便也未出口,只道:“玉央先扶我到温池沐浴吧。”
“是,小姐。”玉央依言而行。
花宴被玉央搀扶着,走得一瘸一拐的,本就单薄的身子看着更让人生怜,雨声中似听她问了声,“落炎可好……”
水落炎静静的隐在角落中,看着那抹身渐行渐远。
☆、第七七章
静默了半晌,水落炎挪步朝了药房走去,她先前见无为是往了药房去的。
无为小心翼翼的将那‘幽昙’从袋子中捞出来一棵,几片绿叶簇着一朵紫色小花,绿叶下是一根酷似人参的白色根须,带起的水滴自那根须顺流而下。因着‘幽昙’娇贵,采摘后都会放在水中寄养保鲜,所以那个布袋子里是还有一层不渗水的内袋的。
一、二、三、四……无为记数着将那些‘幽昙’一棵一棵的自袋中拿出来放在托盘里,很快那原本空空的托盘里就被整齐排放着的白茎紫花盛满了,花朵虽小却散发着阵阵馥郁香气。
无为端起托盘,正欲行,一抬眼便被眼前的身影咳了一跳,手下一抖差点打翻了托盘,幸而反应及时,重新抓牢了。
“公……公主……”无为唤道,公主何时不声不响的进屋了,他竟没有察觉到丝毫。
水落炎神色淡然,朝着无为微点了下头,眼神随之向下,停在了无为端着的托盘里。这便是‘幽昙’了,外观看去,平平无奇,不想体内竟藏着大能耐。
就是这么个东西使得花宴每月都会去采,这次还去了那么久,弄得如此狼狈,而究其源头,竟都是为了她……
“这要如何成药?”水落炎抬眼轻声问道。
无为一愣,不曾想公主会同他言语,他不知水落炎这段时间都不曾与任何人言语,只以为是公主不与他这般微小生灵言语罢了。现下听公主主动前来向他问话,愣后之余心中又有了些小小的欢喜,而且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在公主面前已不像先前那般拘束了,继而言道:“……这个啊,很简易的,只需先将‘幽昙’熬制成药汁,冷却,再添加到另外的几味药材熬制的药汁里炼制,便能成药了。”
无为端了‘幽昙’边说边走着,走到药房一侧的药炉边,那炉下早已生起了火,他揭开炉盖将那‘幽昙’一棵一棵的放入炉中,边动作边道:“公主大可放心,无为每月都帮着姑娘炼制此药的,定出不了差错的。”
水落炎眼看着无为娴熟的动作,道:“需要炼制多久?”
无为闻言手上一顿,思忖一瞬,道:“往日只得一棵‘幽昙’,炼制成药两日即可,但这次姑娘采回如此多的‘幽昙’,应会炼制得久一些了。无为掌握不好火候,须得姑娘亲自瞧着。”说到后面无为的声音轻弱了些,似有些不好意思。
“……有劳了。”水落炎听无为言罢,静了一瞬,随即淡言一声,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不有劳……”无为顺口一答,又突觉不妥,思虑间,水落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无为使劲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继续做自己的事。
水落炎径直回到自己屋里,脑中却一直回想着无为刚才所言。经无为之言,她现在心中算是明了了,原来自己每次疾犯时服用的都是花宴他们在此炼制的药,亏得长依还与她说是宫里的医官们研制出的新药,长依竟也会欺瞒于她!
‘幽昙’每月一开,那药便也只得每月一颗了,每月……都是怎样送到宫里的?这么多年了,她却并未察觉起疑,到底是她们隐26 藏得好,还是她自己疏漏漠视了。
水落炎定定的站在房门后,通亮的灯光拉长了她本就修长的身影,幽深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房门处,神似能穿透了那扇关闭的房门看到外面的景象。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下脚轻盈,却是疾行而来,疾步又返,定是玉央在为服侍花宴而忙活着。
花宴羸弱,有玉央来照顾着,她能莫名的安心些。她怜悯花宴那娇弱缺憾的身子,殊不知,自己也一直都被对方怜悯着的。
而这种怜悯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让玉央来伺候花宴,只源于她对花宴动了些恻隐之心罢了,她是公主,赐予臣下生灵一些恩惠实属常理之事。但,花宴对她的所作所为,却是为何?
她是救过花宴,却不足让花宴感激至此,因为若不是她召花宴进宫,又将她强行留在浴和宫内,花宴是定不会遇险受害的。是她把花宴牵扯到了皇宫诸事中,更荒唐的是……还在那怒急之时将她强行……
花宴恨她才该是合理的。
花宴,花宴……
细思之下,水落炎心下猛地一凛。这个自己无意间去招惹到的女人,竟在不经意间将她规划着的生活一点一点的打乱了许多。
“小姐慢着点。”玉央的声音自外传来,打断了水落炎的思绪。她眼角一挑,向那声源方向睨了一眼。
“小姐,还是玉央抱你回房吧。”
“无碍的。”花宴声音中带着笑,“不就扭了一下脚,我可没那么娇气。”
闻言,水落炎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玉央没再做声,水落炎听着那移步的声响,渐行渐近。
“玉央,我肚子有些饿了,能不能去帮我做些吃的?”花宴的声音再次响起,脚步似乎也停了下来。
“好啊,小姐想吃什么?”玉央立马应道。
“随便,能填肚子就成了。”
“那玉央先送小姐回房……”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回房就好,你先去准备吧,肚子饿得可难受了……”还不等玉央说完,花宴便连忙拒绝道。
“……那……好吧,小姐可仔细着些,别摔着了。”玉央有些不放心的嘱咐着。
“嗯,好。”
玉央离开之后,门外却是一阵静默。
水落炎本已经准备好要听花宴那吃力的移动声,不想等来的却是这般的安静,静得她心中有了出门一瞧的冲动,脚下也就不知不觉的往前移了两步。
花宴悬着一只脚,一手扶在木质的墙上,眼睛直直的看着水落炎的房间,心下正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其实她并不十分饿,支走玉央只是不想回房去,她想去看看落炎,离开这些时日她一直惦念着她。可是,现下已经这么晚了,她又怕会扰了落炎歇息。而且先前听玉央说起落炎已经开口言语了,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与她说话,是否还在恼她……
花宴心里七上八下的,纠结了半晌,终于扶着墙面慢慢的移步了。就看一眼好了,看一眼就离开。
折腾着到了水落炎的房门前,她一手撑着门框上,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方才去推那房门,轻轻悄悄的,跟做贼似的。
房门从中裂开一条细缝隙,屋里的光亮透出来与外檐的灯光混为一片。屋内亦是静悄悄的,花宴自门缝处往屋内看,就近的软榻上空空的,再抬眼望进去,就看到那床上的帷帐已被放了下来,花宴看着那被放下的帷帐顿时松了口气。落炎应是在床上歇息着,依落炎往日的作风,定不会起身的,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的进去了,即便落炎是在假寐,也是不会睁眼看她的。
如此想着,花宴手下便也不再客气,微一用力,推开了半扇门。下一瞬,水落炎那张神色淡然的绝美脸庞竟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花宴惊得倒吸一口气,双眼因受惊而睁大了许多,她急忙收回扶墙的手,一直悬空的那只脚也同时着了地,下意识的想要站好身子,保持下形象。可是,她忘了那是带伤的脚,脚一着地,便袭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她又禁不住连忙抬起了腿,一手去扶那还未打开的另外半扇门,那门受了她的力道,自然的向后开去,于是乎,花宴便再也控制不住她自己的身体,顺势跟着那门扇倾倒而去了。
“啊……”花宴条件反射的惊呼一声,喊完又立马鄙视起自己,这次在落炎跟前丢脸丢大发了。
花宴索性闭了眼,掩耳盗铃般不去面对自己摔倒的狼狈模样。可是,她的身体并没有感受到与地面撞击的疼痛感,只是腰身处像是被什么环住了,鼻子也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那香气中隐约夹杂着某种药气味。
花宴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水落炎放大的脸庞,她对上水落炎那双琥珀色眼眸,怔了怔,局促的动了动嘴唇,唤道:“落……落炎……”
☆、第七八章
水落炎静默着,微微转动了眼珠,打量着怀中的花宴。
在花宴跌倒的那瞬间水落炎上前揽了她的腰,用身体抵住花宴下倾的上身,使得她不至于与地面亲密接触,可是,花宴伤的那只脚悬在门内,而另外一只脚还踏在门外,上半身倾斜着搭在水落炎身上,那模样就似她是迫不及待的扑到水落炎怀中的。
花宴因着才沐浴了,浑身上下似还萦绕着一层水雾,特别是披散着的那头长发,虽擦拭过了,却还是湿漉漉的,她的目光闪躲着不去看水落炎,面部表情亦是诡异的纠结着,不知道该摆出何种表情是好。水落炎看着花宴此刻的窘样,神色淡然,目光却似笑非笑。
太静了,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空气凝固般的静,使得花宴更加局促不安,她想要直起身来摆脱目前的尴尬,于是试着发了下力,却不尽她意。她现在的这种状态及姿势,身体根本发不了什么力,想要单靠一只脚撑直一个倾斜的身体?这种高难度动作对花宴来说确实比登天还难上十万倍!
虽然花宴有尽力不在水落炎身上借力,但水落炎还是察觉到花宴的意图,她眼珠一动,顶着花宴向前走了一步,使得花宴的身体直起来了些,花宴的双手条件反射般撑上了水落炎的肩膀,一抬眸,再次与水落炎四目相对。水落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亮了些,平日里看着这双眼都是淡漠非常,如今细看之下却仿如能吞噬一切的黑洞,花宴怔怔的看着那视界,神智渐渐被吞噬。
水落炎见花宴突然失了神,不知神游去了何处,遂微启朱唇,道:“是走错了房,还是又怕黑……要来同我睡?”
她的语气淡淡的,却是正经得很,没有丝毫的调侃语调。
花宴闻言一颤,本就镀了一层红晕的脸这下更红得似要滴血了,还漫延到了脖颈。之前她心下就在忐忑的想着落炎会不会与她言语,却不想落炎与她说的第一句话竟会让她如此尴尬哑口。她赶忙低下头躲开水落炎的目光,脑中思索着要怎样解释她这被逮个正着的偷窥之举。思虑只一瞬时,却听水落炎又道:“你在此生活已久,应是不会走错房。”
花宴随之眉头一紧,好吧,落炎已经‘体贴’的替她排除了走错房这个借口,再想其他的吧。等等,先前落炎假设的原因是……走错房,还是又怕黑想和她睡……落炎自动排除了走错房,那么,难不成心里已经认定她是想来和她一起睡的??当然,她从不拒绝这个想法,但这次她确实是没有这么想过的,遂忙一抬头,澄清道:“不,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闻言,水落炎一挑眉,没有言语,却似说了一个尾音长长的‘哦~~~~~~~’。
花宴说完并没注意到水落炎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突然感觉到自己言语中有不妥,遂又连忙纠正道:“顺道来看……唔……”
不等花宴说完,水落炎突然一侧身,将花宴打横抱起往那旁处的软榻走去。身体突然悬空使得花宴的话音戛然而止,已到喉头的话也被惊得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只下意识的环住了水落炎的脖子,生怕水落炎会让她重新摔在地上似的。
水落炎将花宴放在那软榻上坐好,自己则站得直直的,高高的俯视着花宴。花宴立马扬起头来去看水落炎,她现在很是被动,却还是想看明白水落炎到底下一刻会做什么。
花宴一扬头水落炎就顺势捏住了她的下巴,道:“以往也只是顺道吗?”
花宴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又想躲开水落炎的眼神,但这次受了钳制,脑袋没如愿的偏开,只得垂下了眼眸。落炎的问话没有一句是在她的思考范围内啊,她要如何作答。顺道吗?她于落炎所做的没有一件事是顺便而已啊,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故意去掩饰什么的,现在倒是也顺道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咕咕咕咕……
花宴的肚子体贴的替她向水落炎作了回答。
闻得此声,水落炎看着花宴那满脸的红潮眼中溢出笑意,顿了一瞬,随之放开了花宴。花宴立马把头压得低低的,感觉自己的脸应该快要烧起来了,此时真后悔没在这软榻下挖个陷阱,如果她现在掉入陷阱里将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此时脑中另一个声音又在很认真的对她说你想多了,所以她只能在心中无奈的呐喊:糗死啦!!为什么?为什么落炎一正常她就总会在她面前出糗,总会让她不知所措。好怀念前几日的落炎啊,任她怎样放肆都可以!也不对,这样想好像是自己欺软怕硬似的,反正,总之,恢复后的落炎,真是……太不可爱了!
玉央呢,玉央怎地还不来啊!都叫她随便做的了!
想到此,花宴一转念,立马把着榻沿撑起了身子。跟前却不见落炎的身影,难道是自己先前神游得太投入,落炎何时离开了都不知道?
“去哪儿?”不等花宴环顾四下,水落炎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
花宴身体一滞,扭头朝声源处看去,只见水落炎站在那床头前正直直的看着她,手上还拿着一条长锦帕,原来是去取锦帕了。花宴尽力笑笑,道:“我……去吃点东西。”这个逃离的借口该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