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邋遢鬼相亲完本——by冲动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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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懊恼地将石子扔在脚下,脚跟在地上磋磨了几下,就将石子完全碾成了碎末:“活着真是太无聊了……老子想找人打个架都找不到啊。”何米正屏气凝神地听着对方说话,冷不防盈先生突然拉下他的头,在他耳旁吐出几个气音:“快跑,跑的越远越好。”何米抓紧了盈先生的头发,一时间胸中有万千的话语想要吐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对面的焦先生明显比刚刚看上去暴躁了许多,他来回磨着牙齿,仿佛上下颚之间柔软的舌头早已被吞进了肚子,徒留银白色的利齿在水波里闪耀着寒光。
就像两头大型猛兽在互相撕咬之前气势汹汹地对视那样,焦先生身上的人性像蜕皮一般层层剥落了下去,仿佛对着盈先生这唯一的族人,他没法保持平日里固化了的模样,而是将骨子里压抑着的兽性层层释放出来,试探着深入对方,想要探知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并同时——将对方潜藏的,暴戾的东西也一并激发出来。
盈先生喉管里的呼吸也紧跟着粗壮了许多。每一次抽吸的时候,都仿佛有巨手从天外飞来牢牢捏住了他赖以生存的气管,青筋从额头开始向下缓缓延伸撕裂,甚至背后都要开始发出轻微的裂响。
空气中潜藏的尖啸声变得越来越紧,仿佛连水波都幻化成了绷紧的弦,清凌凌的乐音在波涛泛滥的水底凝结环绕。
鲜血一样的红色从盈先生的双眼深处弥漫着绽开,从眼白处开始,那嫣红像幕帘般垂挂下来,瞳仁儿深处的金色几乎成为了紧紧束起的一条线。艳红和诡金联结缠绕在一起,有一种令人心中发凉的寒意。 面前一道白光划过,何米只觉被一股大力掀到了远处。冲天的灰尘早已完全将眼前的一切完全覆盖,他觉得后脑撞到了什么东西,有粘腻的液体沿着脖子流了下来。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天旋地转,这不知是在天空还是在地底的水波飞速摇晃着一圈圈地晃动远离,他很想从哪里掏出个缝衣针,亦或是什么尖利的东西,在上下眼皮之间作为支点,以求缓解自己这种恶心的晕眩感……但他失败了。视野像是被巨石完全覆盖住了……他彻底沉入了黑暗里。
而在此时,桃源镇的人们也陷入了一场疯狂的大逃亡之中。原本秩序井然的街道上乱做一团,红绿灯在雨水的冲击下早已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天边有乌云以极快的速度聚拢而来,到达桃源镇上方的时候,就已然成了无法被轰散的重重迷雾。仅有的日光被隔绝在栅栏之外,狂风呼啸,家家户户的窗户被吹打出接连不断的杂音,晾好的衣服和被卷起的耽美文库混成了五颜六色的一团,随着风势上下起伏翻飞。街道上的老人和小孩都在哭喊奔逃,扯着嗓子呼唤各自的亲人。毛二郎背着沙子,艰难地逆着风往家里走,穿过路口的时候却被几个受了惊吓疯跑的孩子推搡到一边,装好的沙子散了一地。他一脚踹在电线杆上,结果痛的嚎叫。等终于不疼了,那几个孩子早就跑远了。
毛二郎抱着脚蹲在地上生闷气,眼圈也渐渐地红了。
老盈和仆人跑到哪里去了?去他们的房间也找不到人,天气状况这么古怪,这俩人一句话也不留地就消失,说不定还在哪个山洞里你搓我我搓你,享受着没有本少爷的天伦之乐呢!哼,有了老婆忘了郎,老盈这个喜新厌旧的老混蛋,活该被仆人搓一辈子!在孤独寂寞的时候,虽然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其实是希望会有人其实陪伴在身边的。
比如仆人,比如老盈,比如小黑,比如……舅舅。舅舅呢?

平日里舅舅一旦没有诊所的事情,就恨不得24小时都围在他身边,在天气这么反常的时候,他没理由不从诊所跑出来找他的,最起码……给该给他发来短信或者打一通电话。
但现在,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冰凉的手机在裤袋里和皮肉黏在一起,很快就连最起码的温度也失去了。当年在那个宠物收容所里,他还是一只小小的白猫的时候,就经常主动和舅舅挤在一起。
舅舅一点也不活泼,从来都不陪它玩儿。
它滚到舅舅身上,伸出舌头舔对方的脖子,把大半个身体压到它背上,揪着舅舅的胡须和尾巴,试图让舅舅也加入到陪他玩儿的阵营中来。但舅舅总是不耐地甩着尾巴缩在一起,把自己卷成一个白色的软球,只为了比别人多睡一分钟。
舅舅总是那么瘦弱,脖子细的仿佛一咬就断,尾巴总是有气无力地拍打在地上,连尾巴尖上都残留着浅浅的肉粉色。
这样的舅舅,怎么能放心让它自己离开这里呢。
要陪着它才可以。
如果真的要到一个新家庭去,也要和它一起去才可以。

“喵呜——喵——”“约好了啊,我们要一起到一个新家去,你不能抛下我自己走。”回应二郎的是狠狠甩在脸上的一条长尾巴,那尾巴又劲又硬,像鞭子一样猛抽过来,直把它扇的鼻青脸肿,眼冒金星。舅舅冷淡地瞥了它一样之后就几下跳上了房梁,居然在那窄窄的长条上卷成个小球,趴下去就不动了。
喂……不愿意就不愿意啊,为什么要打本少爷!毛二郎气愤地炸起了毛,爪子把地面上划出了几条深痕,它弓下身子,隔空对着房梁喵喵叫,两只耳朵竖在顶上,像两只小小的朝天椒。

第二十五章 两团毛绒绒

“又是你啊小白,最淘气的就是你”,收容所的姐姐及时赶到,提着二郎的脖颈皮就将它拎开了:“你可乖乖的啊,把咱们的王子殿下惹生气了,它可是要啃掉你的胡须的。”毛玖舔了舔爪子,不耐地摇晃了几下尾巴尖表示同意。
二郎气的把毛炸成了刺猬,尾巴整个竖成了清晨六点的旗杆:“喵呜——喵喵喵!(舅舅你给我下来!)”毛玖用两只前爪压住了耳朵,眼不见心不烦,把自己缩的更小了些。
我也很想和你一起走,但我不想拖累你。
毛玖在心里默默说到。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就转移了——二郎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他追逐着其它猫的尾巴,在地板上像小火车一般四处乱撞,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叉腰横站在门框下的一只八哥被气得嘎嘎乱叫,操着蹩脚的普通话重复着:“揪掉毛!揪掉毛!”夕阳的余晖金光点点撒落在鼻尖,毛玖一直趴在房梁上,看着夕阳缓缓落下,直至不见了踪迹。
当晚的月色很美,一片寂静的黑夜里,所有的声音都像被巨大的海绵挤压着全部吸光。毛玖惦着脚尖把屋子里的每一处都走遍,它静静趴在二郎身边看了它一会儿,终于还是伸出舌头,将二郎全身的毛都舔的湿漉漉的。二郎做了一个幸福的梦。

梦里的它和舅舅一起被一家善良的人领养了,这一家人并不富裕,但还是尽力给他们提供舒适的生活。

舅舅还是日日倒在窝里呼呼大睡,无论谁来都是一副‘别惹本大爷’的嚣张嘴脸。二郎不仅要操心奴才们的生活起居,还要每天把最好的小鱼片掰碎了送到舅舅嘴边。舅舅经常吹着胡子,不耐烦地将鱼片统统踹到一旁。真是麻烦啊。
明明是舅舅,却需要我来照顾,既当侄子又当娘。二郎哭丧着脸看着沾灰的鱼片,心疼的喵生都无望了。
不过,睡觉的时候有亲人在身边还是很温暖的。
二郎努力地往毛玖身边挤过去,毛玖揉脸转身,原本只留个屁股塞给二郎,却被后者跨着腰爬了过去。两只猫像两个绒毛团子,不分你我地缠到了一起。如果能永远沉睡在梦里,不要醒来就好了。二郎站在毛玖的诊所门口仰起了头,因为没有遮挡物的保护,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惊雷炸开,雨水便像小溪一缕缕的从他额头向下淌。他的眼睛被蛰的生疼。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如同行将破碎的僵硬的雕塑。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忘不了它是怎样惊慌失措地寻找毛玖,它是怎样喵呜叫唤着掀翻食盒、砸碎水碗,将整间屋子折腾的鸡飞狗跳无人可以安生。忘不了它是怎样六亲不认地又抓又挠,将收容所姐姐的手都挠出了三道血沟。

它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强和不在意。
它无法失去唯一的亲人。因为它的不可控和伤人性,它被急匆匆打了一针镇定后就被送走了,在并没有仔细考察领养人资质的情况下,它被随意塞给了一对夫妇。这对夫妇行为得体,打扮考究,他们认真填写了领养意向书,情真意切地诉说着他们的渴求。
两人中年丧子,想要领养一只宠物来慰藉悲伤的情绪。顺理成章到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然而刚刚被带进家门,毛玖就被提着爪子从箱子里拖出来,它瞪大惊惶的眼,在挣扎撕咬中被塞进上锁的衣柜,整整三个月都没能出来。

衣柜里空间狭小,沙子和食物每天会被定时送入,这对夫妇似乎并不是真的需要陪伴,只是需要一个会喘气的活物,给沉寂到如同冻结的空气增添暖意。

至于这个活物是什么感受,自然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毕竟只是猫而已,还是只养不熟的、如同白眼狼一样的猫。儿子已经走了……儿子已经走了,这只猫为什么还活着?
毛玖的身上的白毛经常被按在地上一把把地揪掉。它当时仍旧年幼,皮肤细嫩易伤,爪子刚刚冒出尖来也没什么杀伤力。被按在地上的时候,除了哀哀弱叫着躲避,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这对夫妇似乎把丧子的痛苦发泄到了它身上。他们的儿子是企事业工作人员,陪人喝酒后踉跄着在河边走,低头醉醺醺狂吐的15
他在河水里挣扎扑腾着,和他同去的几个人烂醉如泥地倒在堤边,足足一分钟过去,才有人醉眼朦胧地掀开手机盖,口齿不清地拨出了急救电话。
但是已经迟了。中年丧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催人心肝?
这两个人好像疯了。
越是在人前保持冷静,在人后就愈加压抑而暴躁。他们把儿子刚出生不久后穿过的衣服找出来,按着二郎的脖子一件件给它套上。然后不顾它的挣扎扭动,将它搂在怀里嚎啕大哭。哭过一场之后又笑的癫狂,抓着它爪子的手经常揪住指甲不放,似乎总想将指甲活活从肉里扯出来。
二郎的反抗和哭泣惹恼了他们。在某一天的深夜里,在衣柜里早已挣扎的筋疲力尽的二郎被揪着脖子提出来,塞进了一个扎紧的东西里。这是个加厚的尼龙袋,封口攥紧后,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它在袋子里微弱不甘地抠挠,扎进袋子的指甲绽开了一道道血丝。这个袋子被拖在地上走了很长的一顿路,在寂静的冬夜里,袋子与地表摩擦出沙哑的声音。袋子在河边被犹豫地拖行一会儿之后,突然被捞起来深深按进了河里。年长的女人半蹲在河边,瑟瑟发抖的手腕有大半个都埋进水中。
颤动摇曳的水面上,只有微弱的气泡咕噜噜在河流顶层飘荡。
仿佛一缕孤魂,在这条埋葬了夫妻之子的河流上点浮了过去。
夜半深更,漆黑而广阔的路边空无一人,唯有路灯的光亮时有时无。拉长的影子犹如一张网,将蹲在河边的实物笼罩在无边的暗色中。
水中的挣扎越来越弱,成串的水泡由大至小,间或只有那微弱一抖,诉说着有一个生命即将逝去。窒息的感觉是痛苦的,但好像又不是全然的痛苦。那种氧气被抽离,毛发被打湿,明明想挣扎却依旧想抽取气息的感觉太痛苦了。甚至会想到,如果没有神识的话就好了。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但如果没有神识的话,痛苦就会无限地缩小,就会变成针尖藏在心底里,就不会在朦胧中想到舅舅,就不会分出念头来想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现在这样。
瞳孔已经渐渐扩散开了。
原本就滚圆的眼睛瞪的更大,毛发又紧又密地黏在身上,它原本蓬松的身体原来也是小小一团,像一只被剃光了毛又被拉长的鹌鹑,失去紧缩能力的身体瘫软成干裂的面条。
据说人类在离世之前,过往的回忆会从眼前如放电影一般播映出来。但为什么,明明身体已经轻轻摇曳着飘了起来,并没有回忆出现呢?
反而有光芒,遥远而淡漠地,从海天相接的地方接二连三地疾奔而来,射中了额头,割开了喉咙,从紧缩着的眼皮里扒开了一条缝隙。
这条河是连接着大海的一道支流,河道宽广,在丛林间穿行时也会有湍急的瀑布日日不息,只是来到城市之后被人为地缩短,才显得平静起来。然而在它舒缓的外表下,澎湃而不甘的力量正在缓缓涌动。
原本紧扎着的布袋突然裂开了小口。骤然涌入的水流激烈地在脸上扑腾,二郎弥散的神智被拉回了一丝,它勉强睁开眼,虚软的身体却被什么东西挑了起来,落在了柔软蓬松的毛发上。
这是……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它心内一个激灵,早已合上的眼睛终于被神智击打的奋力睁开了。它正趴在一个东西……哦不对,一个活物的头上。这个活物庞大的身躯在深不见底的河流里自由游动,分隔开的水流如同有神智般低眉顺眼地向两边切割开来,身旁游过的生物们屁滚尿流地四处溃逃,只敢藏在珊瑚礁和坚硬的岩石后偷偷瞄上几眼。
二郎张大了口,下意识地抱住这个活物金刚岩般坚实的角骨。

明明是在水底穿行,耳边飒飒而过的却是仿佛永无止境的风声。这个活物的身躯庞大到无法衡量,目之所及只有爪边能抱住的角骨,骨骼强硬到坚不可摧。
它的身体却比灵蛇还要柔软丰腴,金色的毛发由深至浅,蓬松绵软像一望无际的溶金色草坪。

这是……龙么?那种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生物?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郎犹豫地将头埋在深不见底的毛发里,想从这起伏不定的骨骼中扒拉出能用来交流的器官,至少也应当是有能视物的眼睛,或是张有能交流的嘴。
还没等它看出来什么,这条龙已经带着它沉入了水底,在一片凹凸不平的沙地上将它放了下来。
确切地说是将他甩了下来。

二郎不知道的是,当它在袋子里奄奄一息弥留之际,这条龙已经将这条河甩起了三层楼高的巨浪,将岸边的那对原本就神经衰弱的老夫妻吓的当场昏迷。水下传播声音的速度好像比岸上要快,因而骨骼互相挤压所发出的刺耳的响动,竟有种用钝刀子割肉的压压迫感,好似一点点把巨大坚硬的石头塞进狭窄的古洞中。石头被剁的满地残渣,碎滓在地上铺成一片。
这条龙在一寸寸收缩变小,满背色泽鲜美的毛发缓缓泛浅,长而冷酷的角藏在了耳后,金色的发丝水一样铺了满背。他像个人一样手脚摊开在地上,趴在泛着灰尘的砂地里不动了。
好像古代童话里的睡美人。随着他化为人形的过程结束,那些仅存的氧气好像跟着溜走了。又是一只无形的缺氧巨手扼住了二郎的脖子,它在旁边扑腾了几下,青紫着脸翻滚到那条龙身边,揪着他的耳朵就咬了上去,嗷呜嗷呜地惨叫:“哞哞哞哞——(你这混蛋,快让小爷呼吸——)”
谁特么管你是不是睡美人啊,给本少爷爬起来啊啊啊。
难道就这么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了么。

一根手指忽然点在了它的额头上。

这一幕对于二郎来说,是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的。自从有了神识开始,这是二郎第一次承受到了这样的痛苦。这是根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白的连手背上金色的小绒毛都看不清晰,但那种充沛丰盈的,如同无穷无止的力量却指尖横贯进身体里,沿着它细弱的血管滚流了一圈。它的皮肉被重塑,身体被分裂,每根骨头都被敲开重新接续,血管在暴突中涌动的浆液溅染了身边的碎石。那只手的主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睁了眼,他依旧无骨似地趴在地上,被睫毛覆盖住的眼瞳里却藏了太阳,浸满着永远也不会熄灭的光芒。
二郎不可置信地低头打量自己。这是人类的手脚,和一直照顾着它的救助院的姐姐有相同的构造。
小小的手指和蜷成一团团的脚趾,挺直的鼻梁和头顶上两只还没缩回去的猫耳。
二郎尝试着用人类的语言吐出几个字来,叫出口的却依然是百转千回的一声:“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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