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症候群 番外篇完本——by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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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成折腾出一身伤,丁当也没好哪去,眼下还生死未卜。遇上之后,真是互相倒霉。如果谈谈真感情就得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那全天下有情人迟早都得成怨侣。黄子成不是付不起这代价,但他商人做久了,付出完就指着回报,但感情这东西又哪里有回报可言呢?说来就来,说没就没,到最后什么也剩不下。
他拿出手机,翻到丁当的号码,无意识的按上了通话键。按完响了几声才觉察过来,正要挂掉,突然脑子里一道光闪过,死死盯住了手机屏幕。
——丁当的手机,没关机?
响了大约十来声,电话突然接通了。黄子成一颗心都揪到嗓子眼,把手机贴到耳边,屏住呼吸,等着那边人说话。
没有声音。
三秒后,电话挂断了。
黄子成死死皱着眉,立刻又重播回去,这一回听筒里传来了甜美的系统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是错觉?
不可能,他焦躁的又拨打了好几回,但无一例外都提示对方已关机。这件事让他压抑在心底的烦躁和恐慌都一股脑涌了出来,黄子成一脚踹在门边的矮柱上,破口骂了句娘,抡起手臂就要把手机给砸了……
“小军?”
黄老太太的话音就像一盆冷水,把黄子成浇醒了。他缓缓放下手臂,扭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黄老太太。后者披着件针织披肩,有了皱纹的脸上写满担忧,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心情不好?遇上事了?要不……跟妈说说?”
黄子成看着站在门口的小老太太,他认识对方身上披着的那条针织披肩,黄老爷子年轻时候给买的,她特喜欢,爱若珍宝的缝缝补补,一披就披了几十年。老两口结婚前面都没见过,属于政治婚姻,黄老爷子是个正派人,不搞乌七杂八那一套,两人婚后相敬如宾,从没吵过架,却也从不显得有多亲近。黄子成看着他们一路走来,年轻时看不懂,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两个人在一起,轰轰烈烈也好,平平淡淡也罢,其实都是习惯。习惯了彼此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就像吃饭要用筷子,洗脸要用毛巾,有的时候不会在意,一旦哪天没有了,就会很不习惯。
他撸了把眼睛,过去将老太太搀着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妈,我前阵子给你打的那个手镯,怎么不见你戴呢?”
老太太说那颜色太艳了,她戴着不合适,让他拿回去给媳妇戴。
黄子成咧了咧嘴,半晌没说话,眼见要进客厅了,才状似不经心的道:“您留着吧,下次我带人过来,您亲手给他呗。”
黄老太太怔了怔,随即抬眼看他,眼中有掩不住的惊喜,脸上顿时绽开了花,满口说好。末了,又叫他尽快把人带回来,让她给掌掌眼。
黄子成嘴上说好,心里却在嘀咕:脑子一热海口夸出去了,这事儿该怎么圆吧?他要真把丁当带回来,老太太保准进医院……
他刚把人扶到客厅坐好,就见儿子黄启航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张嘴正要嚷嚷什么。黄子成抬头横人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老太太,黄启航也是个有眼色的,嘴巴当即就闭上了,放慢脚步走到跟前,同黄老太太说了几句讨喜话,哄得老太太笑不拢嘴。然后两父子才一同往楼上去,进了黄启航的房间。
“爸!我刚才去书房找你,听见爷爷在里面打电话……是不是丁哥出事了?”
黄启航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着紧劲儿看的黄子成都想不明白,平日里也没见他这儿子跟丁当有什么来往,不说别的,丁当就没在他面前提过黄启航半个字……
“你急什么?”他问儿子,“天塌下来也跟你没关系,该干嘛干嘛去。”
黄启航张嘴就要辩解,开了口却没声了。他用一种特别古怪的眼神看着黄子成,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问道:“爸,你跟丁哥,是、是那种玩,就是玩玩而已的关系?”
黄子成深吸口气,气流从牙缝里挤进去,嘶嘶作响。他慢慢把这口气吐出去,扭头看儿子,幽幽道:“你觉着,我们俩是这种关系?”
黄启航摇头,说不像。
他说爸,丁哥那个人真不是一般人,那天在仓库里,他们二十几个,人人持刀带棍,对面丁当就一个,手上只拎了条铁链。扑上去四五个,连人衣角都拽不住,跟拍武打片似得,哐哐哐就飞出去了。
“最离谱是后来,有个孙子怂了躲车里头,丁哥把铁链往手上一绕,一拳就砸烂了玻璃,把车门打开,给那孙子揪出来往地上一丢,一脚跺上去,卧槽,妈的看得人都肝颤。”
黄启航比划着自己都亢奋起来,好像那天被打的人里头没有他似得。黄子成回想起那时候的心情,看到儿子满头血倒在地上,那一瞬间他杀人的心都有,甭管那事是不是他儿子挑的头,但丁当要真敢伤了黄启航,他们如今是什么样,还真的很难讲。这样看来,他们能有今天,都取决于当时丁当的一念之差。
“爸,这些年你的感情问题我从来不管,也管不着。但这次我得说,您要就是玩玩,那还是别招惹丁哥了,招惹不起的,迟早引火烧身。”
黄子成觉着他这些年的确对儿子关心太少,了解的也不够深,能说出这些话,说明黄启航已经不是个啥都不懂的孩子了……不过这些话听在他耳中还是不那么舒服,什么叫就是玩玩,他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
黄启航拿眼睛瞅他,又有点急了,说到底怎么回事啊,先是拿奶奶生病骗我们回来,刚才爷爷打电话还提到了丁哥的名字,是不是他们不同意要拆散你俩?
黄子成闻言,笑了,笑容很淡。
“我当年没能耐,保不住你妈,这么多年了,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再找个女人定下来,但一直没能遇到合适的,你也长大了……遇见丁当,是个意外,今天你过生日,我本来就打算跟你讲——”
“我向丁当求婚了,他接受了,我们在一起了。”
黄启航的眼珠慢慢瞪圆,瞪得一个能有两个大,半晌,才小声挤出来个‘哦’。他哦完,又似乎怕黄子成理解错,开口补了一句:“我没意见。”
黄子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站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道——
“丁当的事有我操心,你不用管……管好你自己就成了。”
………………
还是那间审讯室。
丁当咬着根牙签,一条腿支在凳子上,表情很是放松。坐在桌子对面的无框眼镜却是严阵以待,记录本,录音笔,还有厚厚一沓资料,都放在手边,就等着人开口。
丁当说,你别这么紧张,咱们就当聊天,有什么没听清楚的,我跟你多说几遍没关系。
无框眼镜说谢谢,咱们能开始了吗?
丁当说不能。
“好歹来瓶茅台,再来盘花生,否则你叫我干巴巴的跟你讲一两个小时,那多尴尬。”
无框眼镜默默撂了笔,一双眼盯着丁当看了好几秒,才开口说你等我一下。
几分钟后,酒跟花生都到了。
要求都被满足了,丁当也不端着,剥了颗花生,一边吃一边说:“埃文伯纳德,这名字是我到法国后弄得假身份,当时我本来是打算去应征法国外籍军团,那边报名容易,而且也不管你是不是偷渡过来的,以前干过什么,只要能通过训练,再干满五年,就能拿到法国国籍,里面还有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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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嗯,我不是在拖章节(掩面),当初写到这段的时候本来是想直接开始谈话的,但突然木有激情,然后嗯……就把黄总拉出来逗逗乐子……(滚走)
☆、CHAPTER 14
“我在训练期间遇上了马丁,猎狐的BOSS。他劝说我加入猎狐,并且承诺给我比法国外籍军团更好的待遇。我看你们的资料上对他说的很少,其实很值得提一提,毕竟他是我入行后接触到的第一个‘老资格’。他是法国海军突击队的退役军官,实际上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是MI6的一名特工。猎狐的任务单主要来自军火商,我知道你们想知道具体是哪几家,但很遗憾我签过严密到可以让人吐血的保密协议,这段录音如果流出去,其中任何一家的控诉都足以让我赔到倾家荡产,并且还会牵连到我的家人。”
丁当用眼神向无框眼镜表示征询,而后者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允许他在这一部分的隐瞒。
“在猎狐,我参与了阿富汗战争。我们的任务是协助反塔利班武装拿下马扎里沙里夫机场,美军的轰炸机一直在头顶盘旋,老实讲并没什么可提的,麻烦都在之后。在城里,只要是拿着枪的人,哪怕是女人小孩,也一样被认为是塔利班支持者,立刻会被处决。简直是屠杀,在那之前,我还没见过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事情。”
不过他耸了耸肩,嚼了颗花生米,又道:“但事实证明我当时太天真,在阿富汗,哪怕是只有大腿高的小孩,也能摸出颗手榴弹来跟你同归于尽……塔利班武装很喜欢制造人体炸弹,把炸弹缝进人体里,人还是活的,到了人多的地方轰一下炸开,那感觉真的很糟。”
无框眼镜敲了敲桌子,示意他跳过这些没用的,丁当拧开酒瓶,给自己斟上一杯,表情有些冷淡。
“我知道你们想听什么,美军有没有虐囚?当然有。本·拉登到底死了没有?天知道。我只是听人做事的小兵,接触不到什么高层机密……OK,别那么看我,让我想想,可能还有件事你们会感兴趣。”
丁当啜一口酒,咂咂嘴,眯起眼回忆道:“01年底,有人找到了基地组织的一间地下工厂,里面封存着六枚已经生产完毕的脏弹,这些脏弹如果被用于恐怖活动,至少足以毁灭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这些脏弹本来应该被移交给美军进行销毁,但是在美军赶到之前,它们却不翼而飞了。美军认为是基地组织抢走了它们,所以才会有之后那场兴师动众的森蚺行动,当时发现脏弹的小队只活下来一个人,他负责外出与美军联络,这个人后来也死了,就在森蚺行动结束后不久。”
至今为止美军从未在对外报道中提过这些脏弹,这说明他们并没有找到它们。无框眼镜沉默着在这一段上划了一条横线,在旁边备注了几个小字:有待查证。
“03年,伊拉克战争爆发。”丁当并没有停顿太久,给人慢慢消化的时间,他就像是真的在与人喝酒闲聊,语速不快,却也绝对不慢,“猎狐也随之转移到了巴格达,我们同时接了好几份单子,有试验新武器的,也有协助作战任务,大家都很开心,因为每天都有大把钱入账。”
“但是马丁并不开心,因为他老了,想要退休了,却没能得到应有的报酬。”
“我之前说过,他是一名MI6的海外探员,然而在当时我们并不清楚这一点——他私下与某些人做了交易,对方许诺他一个美好的晚年,代价是把我们送进地狱……啊哈,开个玩笑,他答应对方伪造伊拉克在制造生化武器的证据……唔,当时的情况你们应当也很清楚,美英发动战争的理由就是这个,但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我们这群傻逼被他骗进一座废弃的地下工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几颗脏炸弹。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阿富汗丢掉的那些,反正肯定是那件事给了他灵感。他让我们守在原地,自己去通知美军过来接收,实际上等他一走就会启动事先安装好的引爆装置,把我们跟那些经不起调查的脏弹一起埋葬在地下,制造出铁一样的证据。”
无框眼镜忍不住插口道:“然而他并没有成功。”
丁当捏碎了一颗花生米,细碎的粉尘从他指间簌簌而落,脸上表情阴沉如水:“他几乎就成功了,如果我们当中没有一个胆子大到不要命,好奇心旺盛的要死的家伙的话……他事先准备好的引爆装置被我们发现,拆了那玩意,所有人都吓瘫了,妈的……”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谈话中骂脏话,足见那一幕对他的心理阴影有多大,“我们决定去找到他,问清楚,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还无所谓,有几个是跟他一起在猎狐出生入死许多年的老弟兄,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他很警觉,发现炸弹没有爆炸就立刻联络了他的交易对象,于是我们遭遇了一场‘误炸’。”
丁当用左手中指比了比太阳穴的位置,开口道:“一枚弹片从这里划过,我当场昏迷,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吊在铁刑架上……一支穆林游击队俘虏了我。”
他并没有多提自己被俘虏后的遭遇,日内瓦公约规定,雇佣兵不享有作为战俘的权利。也就是说,哪怕他被切成小块放在火上烤成肉排,也不被认为违反国际法,至多是有违人道主义。
“包含我在内,只有两个幸存者,猎狐从那一天起不复存在……我在2004年离开伊拉克,去给非洲酋长们训练保镖。”
无框眼镜打断他,提出疑问:“马丁呢?他是否还活着?”
丁当没说话,似笑非笑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上剥着花生的动作不停。无框眼镜几乎是立刻就明悟过来,下意识推了推眼镜,他面前的这个人实在是棘手人物,别看说了这么多,但实际上堪称是滴水不漏,没有透露出任何会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他有些头疼又不能表现出来,手上却不自觉在记录本上加了一行标注:狡猾,不可信任。
“我在非洲呆了两年。”丁当十分自然的跳过了对方的提问,自顾接下去道:“没有什么你们会感兴趣的东西,我那阵子跟几家公司签的都是短约,属于临时雇员,更多是去散散心,就当休假。”
无框眼镜不置可否,心里却知道丁当肯定在说谎,这两年足够他做很多事情,比如说——找到并干掉马丁。
“2006年底,我到了尼泊尔,开始给韦陀卖命。”丁当终于说到无框眼镜最想知道也最感兴趣的部分,他立刻提起注意力逐字记录起来,“韦陀是前苏联军官,前苏联解体后就带着一班人逃到了尼泊尔,是那里‘俄罗斯帮’的头目。”
丁当毫不避讳自己给黑帮当打手的经历,直言道:“他倒火,贩卖情报,给不正当交易做中间人,几乎没有什么不做的,只除了毒品。但也仅仅是自己不卖,别人当着他眼前买卖,他同样不会管。我替他训练卫队,偶尔替他出面处理一些武力冲突……”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为你注册了一家私人军事公司,并且以你的绰号命名——狂犬。你不仅担任这家公司的主要话事人,还统帅着一整支专业的雇佣兵团队,我们有充足的理由认为,你与韦陀并不是雇佣关系,而是更为亲密的合作伙伴。”
无框眼镜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丁当模棱两可的说法,他这时已经顾不上态度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不得到明确,接下来的对话就毫无意义,甚至让丁当坐在这里的意义也消失了大半。
丁当笑。
他笑起来并不好看,这时低着头,眼睛被挡在额前的刘海下,只露出下面咧开的嘴,倒是显得温和许多。他笑着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慢慢啜饮,话音里充满了自嘲:“韦陀有人脉,有钱,有武器,有情报,而且不缺人手,他想要做什么,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又何况是我?”
“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被他选中,推到台前的吉祥物。”
无框眼镜并没有急于反驳。
这的确从逻辑上讲不通,但很多东西并不能讲逻辑,每个人的思考角度都是不同的。事实证明,许多当时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许多年后去看,就会觉得理所应当。
丁当的表情平静下来,他放下酒杯,正儿八经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无框眼镜,认真道:“我如果真像你说的有那么大能量,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磕花生,你们也不可能那么轻易找到我……这难道还不是最好的证明?”
无框眼镜斟酌着词汇,尽可能委婉的表明自己的意思:“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你到底和韦陀是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其他人。”
丁当抓了一把花生洒在桌上,然后指着这些花生问对面的家伙,你觉得哪颗最顺眼?
无框眼镜眉峰紧蹙,像是遇见了不解的难题。
“就这么简单。”丁当道,“韦陀信佛,他把他认为合适的人选做成签子,放在签筒里,然后求佛掷签。他认为这是缘分,是命中注定……而那个人正巧是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