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为皇完本——by涩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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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了然。以谢若锦此时的年纪,还有“克死”了四任未婚夫的功绩,寻常人家,就算是想要冲喜的,也绝对不敢要她。反倒是军户出身的,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了。
“那一日,你阿爹令人来与我和你三姐说了那件事,你三姐就急急跑了出去见你阿爹。”江氏泣道,“当日你三姐就被你阿爹关了禁闭,说是谁也不许见,往日侍奉的人也都打发了出来。待到一个月后,你三姐就病了,还是会传染的病症。每隔上好几日,你阿爹才会让我去瞧一瞧她,还需是大部分时候隔着帘子说话。我那时就觉得不对。待到后来,我带着七娘过去瞧了她一眼,七娘回来便与我说,三娘变了,记性也不好了。我细细问过她,才知道七娘机灵,眼明心细,直接就瞧出了那榻上的女子掌心略微粗糙——那种粗糙,平常人瞧不出来,只觉并没有甚么。但七娘也好,三娘也罢,都是王府的小娘子,养的自是精细,只一眼再一摸,也就觉出不对来了。”
她忍不住继续哭道:“阿远,是我不对,是我害了三娘,是不是?是不是?”
谢远心中惊涛骇浪,良久才道:“阿娘且莫哭,再与我说说,那几日,三姐是如何不对劲的?自她被关禁闭时,阿爹神色如何?可是对阿娘说过甚么奇怪的话?还有外院之事,阿娘又知晓多少?潋姨娘呢?阿娘这次,不是带了潋姨娘来么?便让人往敬王府去,让潋姨娘带着三姐六郎他们过来府中,说是我这里有圣人新赏赐的几只孔雀,让他们来瞧个新鲜。”
江氏缓缓恢复过来,一面自拿着冰袋敷眼睛,一面慢慢回忆彼时不对劲的地方,一一说给谢远听。
另一头,谢远也令人回敬王府请了人来。
待到这一日傍晚,谢远才亲自送了人回去。
江氏的眼睛已经敷好了,虽还有些肿,却也正常——自己生的儿子被过继了,难过一些,不也正常么?
待到了敬王府门口,恰好敬王也带着些微的酒意回来,眯眼瞧见了谢远送江氏他们回来,微微顿住,坐在马上,道:“怎么去了这么多人?”
谢远却不能不下马,答道:“回三皇叔,家里有圣人赏赐下的孔雀,见阿娘来看我,便又请了阿姐和弟妹过去,也算是看个新鲜。”
敬王对谢远的称呼也不甚苛责,只点了点头,趁着醉意,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的道:“你既已过继,家中事,你便无需多管。你几个阿姐……本王自会替你好生照料,你,照拂好你自己便是。”尔后便直接策马进府。
谢远站在原地不语。
牛车里的江氏忍不住又双眼发涩。
谢念见了,忙道:“阿娘这是怎的了?”
江氏却又掀了帘子,招了招手让谢远过来,终是一狠心,小声却又坚定的道:“既你阿爹这般说,那,那些事情,你便无需管了。生死有命,那便是她的命!只要、只要你与你阿弟好好的,其余诸事,我便安心了!”
谢远顿了顿,才微微笑道:“阿娘,儿心中有数。倒是您,想一想六郎和七娘八娘,他们都还小着呢。”
江氏这才不说话了,放下帘子,自去伤心。
潋姨娘侍奉一旁,心中七上不下,虽不明白昭王方才询问她那些敬王府中的诸多事情,到底是何意。但是,她却不是傻子,又从谢七娘那里听来的几句话里,拼凑一下,就知晓了其中的隐秘——或许,那北地的三娘,早已不是三娘了。只是,就算如此,昭王又询问她那诸多事情,又是为甚?
潋姨娘心中不懂,谢远在询问过潋姨娘诸多事情后,又听得敬王那一声警告,心中却是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只怕,那谢若锦,要么便是被人夺舍,穿了来的,穿之前,还看了一本记载这个世界故事的书,知晓后头的事情走向;要么,就是重生而来。
回忆起谢若锦这些年的举动,谢远宁肯相信谢若锦是穿越来的,也不愿意相信,谢若锦是重生而来,自己原本就是自己,然而,那样的谢若锦,却做出了许多让家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从前最让谢远恼怒的,便是谢若锦有心取代谢云屏一事;而现在……谢远心头的怒火更是止不住的。
不管谢若锦是哪一种情形,谢若锦会大致知晓将来的大事的走向这一点,却绝对是真的。
而以敬王的手段,将谢若锦脑袋里的那些记忆全部挖出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谢远现下,却并不担忧谢若锦本人。谢若锦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显见是没将自己的阿娘和兄弟姐妹放在心上。谢远却是担忧起谢含英的皇位,是否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只是想着想着,他又记起彼时谢若锦对他的不在意。谢远又觉,或许,他自己的结局,也并不如何才是。只是不知,谢若锦这样一来,又会改变些甚么?会对他、对阿娘和几个手足、对谢含英和整个大庆朝,又有甚影响?谢若锦自己或许改变不了甚么,但是,现在有了敬王……却由不得谢远不担心。
谢远却也并不骑马,只缓缓朝昭王府的方向走去。
结果,他才走到半道上,却被一小娘子骑马挡了道。
谢远微微眯了眯眼,抬头朝那小娘子看去,却见那小娘子一身干脆利落的胡装,很是清丽可人,而且仔细去看……还很眼熟?
谢远怔了一下,那小娘子已然攥紧了拳头,端坐马上道:“怎的?昭王殿下,如今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么?”
谢远已经记起了此人,微微笑道:“原是闻笛表姐,数载未见,表姐一向可好?”
叶闻笛一张俏脸上,这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她迟疑了一下,却并未答谢远的话,只从后背将背着的弓箭取出,搭上箭,往天空去看去,就见叶闻笛背后的两名侍女分别放出了两只鸽子。
叶闻笛毫不迟疑,连射两箭,将两只鸽子都打了下来。
谢远不语。
叶闻笛却咬了咬唇,直接拿弓去指谢远:“谢远!我且问你,我欲去你那藩地做女兵!你可愿——要我?”
她这话说的颇有气势,可心口处却是“砰砰”直跳,手心里头,满是汗水。
谢远微微扬眉,却是轻轻笑了:“藩地之内,自是我来做主。只是不知,表姐,可曾做得了自己的主?”
叶闻笛再问:“做得了如何?做不了又如何?”
谢远笑容不变:“若表姐能做得了自己的主,那么,昭地,自欣然相迎。”
叶闻笛听罢,只喃喃道:“所以,你是肯要我了?”说罢,却是不再理谢远,转身策马就跑。
谢远:“……”他原本以为叶闻笛是真心参军,心中还打算着若叶闻笛愿意,或许,他可以借此将女兵之事宣扬一番,让他的藩地招收女兵之事,能更顺利一些。
不过,这也无妨。
谢远倒也没有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中,继续思索之前之事。
待行至昭王府,进了书房,令清酒玉壶研磨,提笔,却是不知该写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将笔搁下,凝眉苦思。
他这一思索,却是从傍晚一直思索到子时。
殷守像前几日那般,依旧去谢远的房间“求暖床”,才发现谢远不在。
再思及他来之前听说的事情,心中越发觉得委屈。
他正想要跑去找谢远,就听得外头有了些许动静,正是谢远在清酒玉壶的催促下回来了。
“郎君之前还劝圣人要珍重身体,怎的到了自己,就要糊涂起来,连就寝时候,都都耽搁了这许多?郎君若还要如此,下次圣人若有相问,奴可要说实话了。”
清酒玉壶虽这般劝着,心底却当然知晓自己是谁的人,根本不会在谢含英面前多嘴。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想要“吓一吓”郎君。
谢远无奈,只得道:“知道了知道了,再没有下次了。”他这次却也的确是有些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因此清酒玉壶的唠叨,他便也只好听了。
只是谢远一进内室,看一眼床上,便是嘴角一抽,忽而就转身将清酒玉壶打发了下去,守夜也不必了。
好在谢远已经梳洗罢,更衣之事,除了大衣裳,谢远也不太劳动他们,便都退了下去。
谢远吹熄了蜡烛,这才黑着脸站在床前道:“还不出来?”
殷守这才从床幔里面钻了出来。
明明都是九月入秋,殷守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只着一条白色的亵.裤,便走了出来。
谢远嘴角一抽,正要开口,却见殷守已经朝他扑了上来。
“阿远,你喜欢那个叶闻笛?你要娶她吗?昭地可是要迎她做王妃?”
一连三个问题上来,殷守还将他抱得死紧,谢远只好皱眉道:“胡说甚么?我孝期未过,如何论婚娶?且小娘子的名声要紧,你不可多言。”顿了顿,发觉殷守现在整个人都不像狼崽子,而是像受了委屈被夺了宠爱的狗狗,想了想,才含糊的解释了一句,“闻笛表姐是想去昭地做女兵,我有心利用此事招兵,是以……”
可是殷守还是觉得委屈!
他将谢远越抱越紧,赤.裸.裸.的结实的胸.膛紧紧贴在谢远身上,委屈道:“可是,阿兄说了要她!却不肯要我!阿兄,哥哥,不要她,要我,好不好?要我……”
谢远怔住,心头一动,正要有些感动的开口,就觉殷守的大手从他的后背滑到腰际,再下滑,下滑,虽是隔着衣裳,却还是毅然决然的滑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谢远:“……”枉他还以为殷守要对他献身!
59.珠沉
谢远依旧没有给殷守准确的答复,但却默认了殷守每天夜里爬他床给他暖床的事情……
他心中其实明白,于他来说,无论是否对殷守有那种情意,可是,他喜欢殷守,愿意纵容殷守,觉得比起和其他任何人相伴一生来说,那个人,他宁可是殷守。
且从其他方面,比如权力,比如威望,比如他与谢含英的有情来说,很显然,他若是当真决意与殷守在一起了,只要二人之间没有其他的根本上的分歧,只要殷守不背叛他,那么,他这一生,也必然不会背叛殷守,宁可无妻无妾无子,只与殷守相伴到老。
甚至,待他将来抱负得以施展,谢含英分出了一个儿子给他继承藩王位后,他也是愿意跑去殷守的藩地上,抛弃诸多事情,和殷守厮守半生的。
然而谢远终究是心中有着太多的顾虑,那些顾虑,让他始终无法真正下定决心——自家事自家知,他知晓自己一旦下定了决心,必然会付出那些代价,心中定不悔矣,但是,对殷守来说,喜欢一个人,便直言相告,那是殷守的野性和直率,是他最值得旁人珍惜的地方;可是对谢远来说,喜欢不喜欢的反倒在其次,他最先考虑的,是是否适合。对谢远来说,殷守的确算是适合他的一个伴儿,但是,考虑过这个首要条件后,他还有其余诸多事情需要考虑。他的喜欢和决定,反而是在无数的思索推算和妥协之上。
谢远心知在直率这件事上,他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殷守的,然而他本性如此——若性命尊严不得保全,若阿翁与含英竭力守护着的国家和百姓不得安然,若三王终将一反,若谢若锦当真有本事以前世的那些记忆搅得天下不宁,那么,谢远与殷守,俱不能从这场战争中脱身。
无关其他,不过是责任尔。
殷守是西北之地的藩王,谢远是昭地藩王,即便只是为着两地的百姓,他们却也绝对无法置身事外。
殷守或许可以将那些都抛之脑后,然而谢远却不行。
因此,谢远才需要那般多的日子细细考虑,他是否要接受殷守,是否,要将殷守放在他的心上,放在其余很多很多事情之上。
这于谢远来说,是一个比他自己是否喜欢殷守还要艰难的选择。
殷守或许并不明白谢远心底的这些繁琐细碎的不为人知的想法,但是,他却知道,他的阿远轻易不会许诺,然而,阿远一旦承诺了他,那必然是一生一世,他只要耐心等着便好了。
——左右,他心中已经想好了,如果阿远不答应,他、他就威胁阿远自己要和敬王合作……先将阿远的婚事拖下来,让阿远暂时不成婚,然后、然后他再使劲各种手段,磨得阿远答应他就是了。
于是日子就在二人这样的“默契”之下,每日里互相“暖床”,并在床上说些悄悄话中,缓缓过去,从九月滑到了十一月。
十一月的长安格外寒冷。
谢远已经又派了身边十个能干的亲卫并清酒往藩地去。他虽还未到藩地,却已经和何云墨每日书信往来,安排藩地之事,如今,藩地招收男兵女兵的告示都已经贴了下去,因藩王大方,每家出男兵或女兵者,除了原本的补偿,另外还各家送一两银,令其在家中过完这一个年,正月十六使,开始从各村各县集合,往各州行进。
因藩王的“大方”,且除了出男兵或女兵的家庭可领赏金,但凡生下小郎君和小娘子的家中也有赏金,这便使得不少穷得过不下去的人家或是家里儿子太多娶不起媳妇儿的人家,干脆就提前领了赏钱,或是补给自家,或是新娶媳妇儿,无论如何,都在为了那生子的赏钱也在各自努力生孩子……
至于女兵一事,却比谢远和何云墨想象中要好。毕竟,不但这一次把闺女送去有钱拿,往后不但不用养这闺女了,还年年都能有钱拿,等到闺女回来,出嫁时不但官中会给出一笔嫁妆,自家能不能拿到这笔钱另说,但是,至少,那男方给的彩礼钱,他们还是能拿到的。
于是那些家中女儿多儿子少的,为着给儿子娶妻,当然是把自家瞧着差不多到年纪的女儿给报上名去,有的甚至都不肯留女儿在家中过年,直接就送去官中,让官中养着。
谢远听罢,也只微微一皱眉而已。
只是除此之外,倒还有个好消息,今年各地审核人口,却是各州都多了很多女婴。——这却也是拜了谢远肯为女婴的出生赏钱的缘故。
何云墨本事世家子出身,家中富贵不需多言,见状心生感慨,只觉这世间事,世家人,仍需教化。
谢远看罢,也只微微摇头。
他在长安这些日子,除却跟何云墨频繁通信,将藩地三州现有的兵力赋税和官员掌控手中,见了家中的几位兄弟姐妹——长姐谢云屏今次却也来了,毕竟,先24 帝过世,她身为藩王妃,自是该来。谢远瞧见了谢云屏的三女一子,见四个孩子身子都很是健康,谢云屏的身子因之前有谢寒尽和她夫婿的调养,现下倒也好了许多,只是到底不如从前。好在先安阳王故去,她与赵容需守孝三年,倒也有不少时日可以调理身体。只是老王妃到底心疼孙儿,便决意自己带着长孙女和次孙女留在长安,并不令唯一的嫡孙再长安为质;二姐谢寒尽与白七郎恩爱非常,只是谢寒尽新近查出有孕,夫妇二人一通商量,却是想要往琼州去,一来是想将白家的产业往琼州发展一番,二来么,自是谢寒尽想要离阿弟谢远近一些,谢远心下,自是欢喜不已;谢念的婚事却是还要等上一等,毕竟,谢念的未婚夫孟十二郎年岁还小,谢念也需再照顾幼弟两三年;至于其他弟妹,谢远也细细瞧了,除却马氏和她的侄女诞下的几个儿女,其余弟妹,倒也算是乖巧伶俐,其中尤以谢秋然最是聪明,可也以他身子最是不好,时常生病。谢远便亲自带着谢秋然选了二十个四到七岁的孤儿做小厮,令玉壶亲自带着,教他们规矩和功夫,也亲自去请了战场上的老军医和白七郎来为谢秋然调理了一番身子,又教了谢秋然一套养生的功夫,并为其定下了几套养生食谱,令谢秋然轮换着吃,且还做主减少了谢秋然的功课……如此才算是尽了为人兄长的责任。
至于谢若锦那里……
江氏难过,谢云屏几个面上不显,心中也有疑惑和担忧,谢远心中的担忧更甚——当然,他心中的担忧,却不是担忧谢若锦过得不好,而是担忧谢若锦被敬王套出的话太多,会令天下大乱,让谢含英的江山不稳。
因此谢远也不免动用了几颗自己从前放在北地的棋子,可是,这几颗棋子中,大半都被敬王的人发现,只有两人传出了消息来——其中一人将谢若锦有可能待得牢房说了出来,另一人,则是传来了敬王身边第一谋士孤鸿子的消息。
孤鸿子言道,三娘已非三娘,其身体虽犹是谢三娘,其魂却是孤魂野鬼,必将祸乱朝廷,当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仆愿为明主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