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公万人迷完本——by秋日原野下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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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凌熙然伤心,不是普通的伤心,伤心的都站在那里僵直成了一根人棍,动都不会动了,秦步川也就手无举措起来。
还是凌熙然堂哥又跑了过来,二话不说拉着凌熙然进了病房,秦步川跟在后面无声无息的像是凌熙然的影子一样,也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凌熙然被堂哥一路拉倒病床前,病床前的人纷纷让路,知道这是老太太的宝贝小心肝儿,知道老太太到最后一刻最想见的就是凌熙然。
凌熙然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奶奶床前,走的畅通无阻,但他本人好似灵魂出窍,是被堂哥一路轻飘飘的拉了过去。过去了,到了床前直着一双眼,脖子像是不会打弯生了锈的铁丝,但还是要弯下去,弯的万分艰难。
弯下去了一张皱着皮肤的老人脸映进眼中,凌熙然仔细的看,怎么看奶奶还是那个样,和活着时候没什么区别,他便轻声开口:“奶奶这不是好好的吗,她睡会儿就醒了,你们哭什么,真是吓死我了!”
他以为他是小着声问了出来,其实旁人看,他只是嘴唇张了一点缝,就那一点点儿缝,好像是出了声,和呼吸一样细不可闻的声。
他那番话根本没说出来——根本只是他在心中给自己默默的说了而已。
“然哥儿。”秦步川站在了凌熙然身边,耳朵竖的笔直,转过头想拉他的手,因为第一次看到死人,心里很怕得慌。
只是秦步川一转头便惊了,凌熙然睁着一双眼一动不动,眼泪却一直往外不停的落,他哭的太安静了,是了无生息的哭法,以至于不看他的脸,没人知道他在哭。
秦步川这边发现了,想去抱凌熙然,那边凌家太太们也发现了凌熙然在哭。凌家一家人二话不说围了上来把秦步川挤出了凌熙然身边,挤得他一路踉跄着离了凌熙然两米远不说,还隔着层层人墙。
秦步川安安静静的站在人墙外,听到一群人都是很真心的在安慰凌熙然,这才摇摇脑袋,知道自己与人家格格不入,死的这位奶奶真是与他无关呀。
秦步川想的明白,小人很愁苦的无声的叹了口气,深深看了眼那群凌家人,见真是围的太严实,连凌熙然的一点影子也看不到,这才如同进来时一般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病房。
第29章 离别(3)
凌熙然被婶婶、堂兄弟姐妹们围着安慰了好一会儿,但也不多会儿,大家都爱他,可老太太的后事是更重要的事。
他被众人擦了遍眼泪、安慰般的被亲人们一个个抱了他一遍后,就被推出了人墙,婶婶和伯伯们干脆利落的指挥起佣人,这是要把老太太拉回家了。
小辈们,他的堂兄弟姐妹见他已经止住了泪,就要拉着他一起回家。凌熙然这会儿已经没了灵魂,壳子里面空荡荡的,明明五脏六腑血肉俱全,却因为失了魂如今一点重量也没有。
他被堂哥堂姐拉着手,每一步都落得沉重缓慢,却只有步子落得沉重,腔子与脑袋是飘着的,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随着奶奶的死亡好似他在人间没了根,成了一株随风飘散的无根草。
一直拉出了住院部,他堂哥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确是没头没脑的一句,其他堂兄弟们都在温声劝慰他们的小堂弟,唯有这家伙突然拽了拽凌熙然的手:“熙然,秦步川那小子呢?他人跑哪了?”
凌熙然一副飘到十万八千里外的魂魄这才追回了一两魂,他站在那里停住了脚,茫然四顾一番,天是亮的,风是和煦的,周围的人是人来人往都活着的,伤透了心的,伤的五脏俱焚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这些人,他不喜欢,是他的亲人没错,但加在一起还不如川哥儿与他亲。川哥儿他是当做自己亲弟弟一般对待的孩子,即使他们二人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但五年的日日夜夜相伴,川哥儿就是他的亲弟弟了!
“我去找他。”凌熙然垂下了眼皮,开了口声音是哑的,却打起了所有的精神,把飘走的思想全部拉回自己的脑子里。
面上开口说的条理清晰冷冷静静,精神上却是费了大劲儿才说出话来,“小川肯定还在医院,我去找他,你们就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
堂哥堂姐看着他,因为这番话凌熙然用了大劲儿打起精神,看着倒也不是很悲痛,至少悲伤看起来只是冷冷淡淡的一点悲伤了。
大堂姐更是厉害,琢磨出凌熙然应该是故意想支开他们,想一个人静静,于是使了眼色,和自己兄弟心灵相通,把一众兄弟姐妹们拉走带回了家。
凌熙然站在那里,目光冷淡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走了个干净,这才转身,一转身他的一双眼就成了两个空落落的孔。两个孔中射出呆愣的目光,他又成了一个失了魂魄没了思想的人,也像是柳絮成了精,随着春末的风无根的飘荡在人间。
凌熙然一路飘荡,脑子里刚开始还是奶奶死了和找川哥儿两股想法交织,到了最后只剩下奶奶没了。
他是没受过爸妈养育的孩子,爸妈爱他不假,但爸妈最爱彼此,是一对儿十足恩爱的夫妻,双双守在东北难回一次家。于是奶奶成了爸,成了妈,一路把他养大。
奶奶老了固然有些招人嫌招人烦,但这个招人嫌招人烦的人是对他最好的那个人,且对他来说是唯一的一个人,现在这个唯一的人——没了。
凌熙然彻底忘了找川哥儿,一颗心自发的痛起来,痛的好似已经碎成一片片不是完整的了。他碎着这一颗心,两眼无神的飘到了医院后花园,呆愣愣的坐在了一个无人的长椅上。
长椅后面是一株看起来有了百年树龄的槐树,槐树伸长了树枝挂着人脑袋大的片片叶子遮住了许多阳光。
凌熙然冷,四肢一阵阵的抽搐着冷,冷着冷着胃里的不舒服也发作起来,原先伤心的厉害就忘了胃中的不舒服。现在伤着心胃更伤,他一弯腰,来不及掏帕子,坐在那里就吐出了一早上吃到胃里的所有东西。
东西还没来得及消化,只是胃中囫囵呆了两三个小时,再出来已经是酸臭恶心的玩意。凌熙然吐得翻天覆地,吐得满脸是泪,吐完攥着帕子直直的坐回去,这次终于哭出了声。
刚开始哭得呜呜咽咽抽抽搐搐,像是个委委屈屈的小姑娘,哭得秀气胆小,哭得也挺貌美。
貌美的哭法没维续太久,不知道哪一声就变了音,秀气抽噎的哭法转瞬就成了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嚎着哭,像是一只正被宰杀的驴,哭得竟是让人汗毛一紧,这哭声简直堪称凄厉。
这样的哭,地上又是一滩呕吐物,医院来往的人也个个敬谢不敏,纷纷远离这个哭得凄厉的小少年,光是听他的哭声,就让人惊起一身的汗毛,哭得简直像是厉鬼一样。
凌熙然哭,哭的全幅身心投入,好似一家人死绝了只剩了他一个。
他哭个不停,眼泪也不停。他总觉得眼泪是有限的,人哭哭眼泪也就停了。谁知最后嗓子都嚎哑了,眼泪也还是成串的大珠子落个不停。
“然哥儿。”耳边响了个声,有人坐到他身边,声音是熟悉的小孩子声,秦步川好似没经历变声期,也好似经历了,但说话声总带着点圆润稚气。
“然哥儿。”秦步川又喊了声,掰开凌熙然的手,把帕子抽了出来,帕子一散,一串桃花落了地上,他拿着这沾了桃花香的帕子去给凌熙然擦眼泪。
动作间却怎么都不舒服,干脆跪在了长椅上,一手搂着凌熙然的肩,一手给他仔细的擦。
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秦步川擦湿了半个帕子,最后急的晃了晃凌熙然:“你这样哭,要是把眼睛哭瞎了怎么办!”
凌熙然哑着嗓子,刚刚嚎了一通,把思想思维嚎了回来,也能正常的开口说话了,他哑着嗓子道:“哭不瞎。”
“那也不能一直哭,哭不瞎,哭坏了也不行!”
秦步川继而不舍的擦,一张帕子擦了眼泪擦鼻涕,最后脏的不能用,他左右着急,看着凌熙然一颗颗落泪珠子,干脆脸跑到他面前,一张嘴印到了凌熙然眼睛上。
凌熙然下意识的一闭眼,温软潮湿的舌头已经落到了眼皮上,他还在控制不住的落泪,这小舌头就又舔又吮,把他一侧的眼泪如数咽进了自己肚子里。
舔吮了好一会儿,秦步川才离开,苦着一张脸抱怨:“又咸又苦,我晚上肯定得闹肚子疼。”
凌熙然眼含热泪,不再如先前一般眼泪落得汹涌,他含着热泪短促的笑了声,笑也不是欢喜的笑,是带着哭相的笑,但总归心中的难受下去了点。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没什么。”凌熙然哑着嗓子出了声,自言自语的说,说完揉揉脸,“我哭一哭……这次哭过了以后就不哭了。”他一个男孩——一个男人,哭是件很不体面的事,他也就放纵这么一回。
秦步川是聪明的,此刻就体现了出来,他心中十分明白,现在对凌熙然说什么,那安慰的话都是毫无用处。他便不说,攥住凌熙然的手,发现凌熙然的手冰凉的没有一丝热气,就上半身钻进了凌熙然怀里,双手绕过他的身躯将他紧紧抱住。
这个姿势,也是他与凌熙然用惯的姿势,凌熙然体质偏冷,冬天晚上就喜欢把小川弟弟抱在怀里,胸膛贴着胸膛,孩子一样紧密贪恋的怀抱。现在秦步川就这样抱着他,凌熙然垂下了脑袋,下巴垫在了弟弟肩膀上。
凌熙然眨眨眼,眼中含着的热泪落成一条线,他轻声的说:“哥哥身上臭,别抱了。”
秦步川耳朵贴在哥哥胸膛上,这个胸膛还是有些单薄,但已经足以依靠一个秦步川了。
“不嫌弃你。”
秦步川不悲伤,想笑,忍住不笑,现在笑那真是坐实了凌熙然总骂他没心肺。
“川哥儿。”凌熙然喊出了声,喊完秦步川静等下文,却只等来长长的、长长的一声叹息。这叹息既悲又痛,既伤又苦,这叹息像是很长的一串苦难,长的像是叹出了凌熙然短短十五年人生的所有悲苦。
第30章 离别(4)
一声长叹,凌熙然这十五年来过的与悲苦二字毫不沾边,但他硬是叹出一股子刻骨铭心的悲苦。
“我身边只有你了。”凌熙然抱住了秦步川,抱住了弟弟,脸埋在弟弟的肩窝中,最后一串热泪落了下去。
他真心而深刻的想,奶奶死了,把他像是孩子一样疼爱的人没有了,他以后再也不是谁的宝贝儿心肝儿眼珠子了。从此以后,他就真真正正的再也不是个孩子了,把他永远当做孩子的那个人——已经没了。
今日之后,孩提时代彻底结束,他在今日奶奶的死亡中,正式的成长为了一个大人。
秦步川动了动脑,心想我奶奶也可以做你奶奶,话到了嘴边收住,知道这是不合时宜的话,触动不了也安慰不了凌熙然。于是到嘴的话变成:“然哥儿,哥哥——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凌熙然抬起脑袋,袖子擦了擦鼻涕,擦完两只手抱住秦步川的脑袋,把他一只脑袋抱在对着自己。秦步川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大眼瞪小眼的和凌熙然一对眼珠子互相看,直愣愣的看。
凌熙然看他,弟弟的眼睛还是圆溜溜的,是一对儿猫一样的眼,是一对儿大大的杏核眼。除了这一对儿最出彩的眼,弟弟的其余五官也是秀气可爱的,就连小时候的圆圆脸现在也显出了点秀气的尖下巴。
凌熙然脑子里一转,发现川哥儿越长大,相貌越像他妈,说不上女相,但是一个可爱漂亮的男孩长相,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漂亮长相。
“川哥儿。”凌熙然抱住这脑袋,郑重其事的上前对着秦步川的嘴巴亲了一下,亲的十分纯洁,是再也纯粹不过的表示他不含杂质的爱意。
秦步川舔舔嘴巴,第一次被亲嘴,因为是凌熙然,是哥哥,所以不嫌弃,只是忍不住破了功,叽叽咕咕的笑出了声。
“川哥儿。”凌熙然等他笑过,又喊了声,语气真挚顷付了他十足的真心,“哥哥的奶奶没了,以后也没人会把哥哥当孩子看了,从此以后,哥哥就是个大人了,哥哥再也不是谁的心肝儿宝贝了。”
秦步川用尽了耐心去听这番话,每个字掰开了嚼碎了脑子里过一遍,他自认为自己听懂个人话是没问题的,结果凌熙然这番话他过了两遍脑子也没听懂。
且并不怀疑是自己智商不高,他觉得然哥儿这是伤心过度,说话都颠三倒四了。啧,真是可怜呀!
秦步川没听懂,没听明白,但不妨碍自己回话,他字正腔圆的开了口:“胡说,哥哥你是我的心肝宝儿呀!”
凌熙然这话听的,忍不住捏了捏川哥儿的脸,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训他:“油嘴滑舌的混账话,你都跟谁学的。”心中却是暖了,他跳下长椅,人与同龄少年相比虽瘦了点,背个只到他肩膀那里的秦步川却还是能做到。
秦步川说他聪明,看凌熙然要背他,又成了个小男孩,嘻嘻哈哈的趴到熙然哥哥背上,任他弯着腰弓着背一步一步的朝医院外面走。
凌熙然背着秦步川,走了十来步就微微喘气,但舍不得放下去,他不再是谁的心肝儿宝贝,也不再是谁心中一个永远幼小病弱的孩子。
他告别了孩提时代,他背着秦步川,这是他心中永远幼小可怜的那个生灵,是需要他关怀爱护的、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
凌老太太的后事处理起来是按着北方的传统流程,停了三天再下葬。
凌家的三个儿子,凌家老三,凌熙然他爸妈在第三天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他哥哥凌瑄阳却是因为人远在欧洲,估计现在连老太太去世的消息都还没收到。
凌家老大老二是孝子贤孙,带着自己的儿子们给老娘守足了三个晚上的灵。
凌熙然守了一天,算是替他这一房尽最后的孝道。
第二天不是他不想守,但他郁气攻心加上底子不好,人躺到了床上发起了高烧。他发着高烧挣扎着要去守灵,也没人敢让他去,生怕老太太刚走没多久再搭进去一个。
凌家这三天,来吊唁的人可谓人数众多,因为老太太活了六十多岁,也不算早死,算是个喜丧,于是一场葬礼倒也没有多么浓重的悲伤,只是笼着一层平淡的哀意。
秦老太太向来是个抱窝的老母鸡,轻易不动,这回老伙伴死了,她也不得不从郊区大宅挪了窝,来城里凌家公馆吊唁了。她吊唁完顺便把秦步川捉走,人家家里办丧事,他这小子还赖在凌家实在说不过去。
秦老太太吊唁时,面不见悲色,是很想得开对凌老太太说:“老伙伴,你先走,过两年我也就去找你了,大家到时候还能凑一桌打牌。”
秦步川当时站在自己奶奶身边,他对凌熙然奶奶的死毫无感触,却因为自己奶奶这番话生足了闷气。从这天回家就闷头怪脑的不说话,看见自己奶奶就急头怪脑的飞白眼和瘪着嘴巴驴一样的哼来哼去。
老太太不知道这孩子生什么气,也很好奇他因什么事这次能生这么长的气。
不说别的,秦步川的脾气是真的一等一的好,他就算生气,那也从不往心里去,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堪称秦家孙辈里心最大的那个人。
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子,能因为一件事情生这么长时间的气,真是快让老太太稀奇死了——究竟是什么事呀?!
秦步川嘴巴严,不露分毫端倪。其实是让他说,他也说不上来,但他记住了奶奶那番话,总觉得心中难过的厉害,太难过了,难过的他急头怪脑的生闷气。
除了这件事,就是然哥儿总不回来,一转眼过了半个月,秦步川的驴哼哼都停了,然哥儿也不见回来。他便日日去问奶奶,然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呀。
奶奶是得了凌家的信儿,凌家是要按着天师说的,凌熙然不到十八是不会从她身边领走。秦老太太每次都笑眯眯道:“快了,你然哥儿快回来了,别急。”
“快了,快了——快了是哪天?”
“指不定你睡一觉,明天你然哥儿就回来了。”
秦步川被敷衍了半个月的明天,一转眼春衫换了短袖短裤,单鞋换成了凉鞋,他再也坐不住要去城里找哥哥了。
那天他早早叮嘱了奶妈早上七点叫醒他,他要去城里找然哥儿。
奶妈是信他的话,一大早七点来叫人,秦步川躺在床上睡得是只猪,奶妈怎么叫也叫不醒。
等秦步川揉着眼睛起了床,他一看钟,九点半了,全身上下穿着个大裤衩往外跑,边跑边嚷嚷:“奶妈!我让你七点叫我,你是不是睡过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