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生情 番外篇完本——by闵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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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项氏却将他推开,跪倒在地往前爬了几尺,冲着宁昊连连磕头道:“大人,求您给民妇一个明示,您这到底是何意?这孩子是不是民妇的亲儿啊?”话语间却是压抑不住的悲痛。
欢天也跪了下来,望着宁昊的嘴,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宁昊不由有些难受,抬头佯装望了望天,将目中的泪强忍了回去,方才转头看着柳项氏说:“以本国舅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他就是你十七年前被贼人盗走的二儿。”宁昊说这话,其实也没有百分百把握,在这个没有DNA验证的年代,想要找回自小失散的亲人谈何容易,若不是欢天身上有那两处难有相似的胎印,加上柳项氏失婴的时长与欢天年岁相若,他也不敢下此结论。
柳项氏和欢天听了这话却都再没疑虑,母子俩瞬间忘却了周围事物,抱作一团放声痛哭。
宁书小声叮嘱宁财此事万不可对外泄露万分,宁财能当上宁骆府的管家,自也是个识轻重的心腹之人,只说:“小书还不放心我不成?此事绝不会有第六人知晓。”
宁书睨他一眼,心说这事儿不但会有第六人知晓,还会有至少十人知晓,看你到时候怎么说。
宁昊缓步行了过来说:“我先回去了,今晚就安排他二人住在此处,饭食皆由你送来,不得让他人插手,可知道了?”
宁财忙应了声,陪着宁昊往院外走,到了院门,宁昊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宁财说:“若没其他的事,你也别在这里守着了,忙你自己的事去。对了,去叫两名侍卫来守住门口,没我应允,不得让旁人进来。”出了院门还不放心,又让宁书加派几名暗哨,以防有人闯入,实则是怕欢天逃跑,却不知欢天受了他如此大恩,生母又在眼前,哪会有半点儿逃离之心。
当晚,欢天与其母情绪平复后便即求见了宁昊,为表其誓死效忠之心,当场绘出‘忠鹰’在东卫的基地所在,并表示有朝一日南廷捣毁‘忠鹰’时愿亲自带路。
宁昊体他与亲母重聚之情,派人将嬉娣接了过来,嬉娣的疑心在事实面前破碎,总算是信了欢天所说的身世之谜,眼见着欢天与自己亲人重聚,而自己的亲人却毫无线索,悲从中来哭了半宿,在欢天母子的劝慰下方才止住,第二天自愿让宁昊验了身,可惜她浑身上下除右后腰间一块小半个巴掌大的伤痕外再无其他特征,而宁昊手中后腰有印记的记录却有三条,除一条仅左后腰处有青紫角弯月印记外,另二条皆有其他地方的私秘印记,嬉娣的寻亲之路似乎戛然而止。
☆、69
宁昊正在堂上闲坐,宁财急急走了进来,坐在桌旁为宁昊煮茶的宁书一见便打趣道:“财哥这是被火烧了屁股不成?”
宁财甩他一眼,低斥:“在少爷面前怎生如此无礼?”上前对宁昊行礼。
宁昊无以为意地抬了抬眼,将茶杯放回盘中:“你倒该学学小书,找我何事?”
宁财尴尬笑笑,说:“柳项氏想单独见见少爷您。”
宁昊转对宁书说:“你派人送欢天嬉娣回一趁逢春阁,就说我说的,让阁主为他们单独配对安排私演,别再接那些混演。”
宁书忙领命去了,宁昊又吩咐宁财:“等二人走后,你再带柳项氏来见。”
一盏茶后,宁财便带了柳项氏来见,不过两日,这相貌苍老的妇人竟似年轻了许多,神情中带了某种愉悦,跟在宁财身后进来,怯怯地向宁昊行了大礼道谢,宁昊着她坐下,问道:“夫人今日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柳项氏低着头绞着手露出犹豫神情,宁昊也不催她,着仆人给她奉了杯茶,示意宁书一眼,将院里旁人都遣了下去,自己坐在位上悠然品茶,对柳项氏说起些闲话来。
柳项氏诺诺地应了几句,终是下定了决心般看了宁昊一眼,当即缩下凳子跪倒在地,头抵了地道:“爷,民妇有件事梗在心间,不敢不向爷讲明。”
宁昊眯眼看了她一下,说:“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
柳项氏跪俯在地却不起来,一旁的宁财将她强拉了起来:“我家少爷叫你起来再说,你起来便是。”将人按坐在凳上。
柳项氏落下泪来,缓缓道出来意:“民妇其实另有一双生姊姊,却在当年生产时难产而亡,由于那阵我曾在月中未能赴邻村吊念,先夫回来说家姊产下一女尚算健康,后小儿被盗民妇与姐夫家也失了联系,再想去看看侄女时方知他一家已搬离了原址,倒是听村人说起,家姊遗女连同村中三名婴孩遭贼人盗去,姐夫一家伤心欲绝下方才离去。”说到这里,柳项氏已哽咽难言,宁财好意端水让她缓了缓,才续道,“那日民妇得见嬉娣姑娘,倒是勾起了民妇对家姊的思念,只是民妇从未见过家姊遗女,也不知她有何先天特征,故这几日里,民妇内心焦虑,实不敢再劳爷为民妇一家费心,但见嬉娣姑娘表现为我娘儿俩重逢欢喜,却暗地里偷哭了几次,民妇实在心痛于她,却不知如何才能帮到她一些。”
宁昊哪会听不出她的意思,但如今柳项氏口中的双生姊姊早已做古十数年,其他家属也不知所踪,这时代又没有严谨的验亲手段,哪里能证实嬉娣的身份,于是道:“本国舅体恤你的苦心,但此事因无他证,作不得准,虽说他二人相貌相似世间难遇,但也不可凭此便肯定嬉娣便是你姊姊之女。”顿了顿,眼见柳项氏浑身散发出一股悲伤气场,续道,“她的身世一时不能得解,但与你儿却也是两亲相悦,我想无论她是否你亡姊遗女,你也不会反对二人的事吧?”
柳项氏复又跪到地上道:“能与亚儿(欢天原名柳亚)相认已是民妇几世修来的福分,怎会嫌弃旁人,国舅爷对民妇的恩情,民妇便是作牛作马也难报万一。”
下午时候,白泽生亲送了欢天嬉娣过来,宁昊知他定有事要说,将人带入书房。
待仆女奉茶退出后,白泽生先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双手奉上,轻语:“国舅爷,这是98颗药丸。”
宁昊双眼一亮,忙让宁书接了过来,这两日他正心忧骆风所剩的临时解药仅剩一丸,不想白泽生今日便及时将解药送上,怎会不喜?
白泽生又道:“小人还有一事相询。”
宁昊此刻心情极好,说:“有何事但说无妨。”
白泽生说:“国舅爷可是在查寻他二人的出生来历?”
宁昊称因得知东疆地带常年发生盗婴案,方才插手查了一查,了解到一些被盗婴孩的先天特征,又念及欢天当日供词,方才比对了一番。
白泽生当下问道:“国舅爷可知嬉娣右后腰之伤因何而来?”
“这倒不知。”宁昊说,与嬉娣验身时她只知那处疤痕自小便有,却不知是几时受伤落下的。
白泽生沉声说:“小人今日仔细查看了嬉娣那处伤痕,应是幼时被剥皮落下的。”拿眼望着宁昊。
宁昊一愣,说:“那些人为了隐瞒婴孩身份,将显眼的先天特征剥皮去痕?”
白泽生微微点了点头。
宁昊只觉心底生寒,好在欢天的两处印记都极为隐秘,头皮处若刻意手脚又太过明显,否则……当下对白泽生道:“多谢阁主直言,若没了这些特征,也不知要如何为那些苦难之人找回亲人,唉……”
白泽生沉吟道:“也不尽然,只是……”当下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宁昊只听得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验亲之法,只是对其准确性存了疑虑,问:“此法当真可行?”
白泽生肯定道:“虽然法子麻烦了些,但确能保证准确性,但凡三代内的血亲,皆可验查。”
宁昊大喜,说:“如此甚好,你且将所需物品告知宁书,欢天和嬉娣二人是否有血缘关系,便交于你查验。”
白泽生应了下来。
宁昊默了默,说:“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急事,阁主可能在近期抽身逢春阁?”
白泽生凝视宁昊问:“国舅爷可是说前往悬葫峰之事?”
宁昊微点了下头:“此事须得尽快成行。”
白泽生抱拳道:“在下明白,只要国舅爷支会一声,在下随时可起程同往。”
宁昊当晚将药交予骆风,并将自己的打算和他说了。
骆风也无异议,第二日宁昊先回宁府将自己要出游之事与宁庆说了,并将已确定一名‘忠鹰’门人身世的事也交待下来,宁庆也不阻他,叮嘱一路多加小心,?8 砑优闪肆朗吭诎抵斜;ぁ?br /> 再一日,骆风在朝上向皇帝告假,称要陪宁昊前往东疆实地查证一番,加上宁庆在旁助言,乐正善当即准了。
接下来几日,二人忙碌的事极多极繁,安排伤势稳定下来的蓝门将士生活住宿,别派人护送沙石回横越,随便将将制好的银丝软甲送去给蓝恒并记叙先前遭遇的信件捎去。
安排东疆百姓的去处、生活,柳项氏重遇了失儿的事在这群人里也不再是秘密,几乎年有人皆对找回亲儿有了新的信念,谁也没肯收下银钱就此离开京城,众人终被安排到一片民宅中生活,由宁财暗中帮助让他们在京城里找了些能自给自足的营生,别派了暗卫在暗中保护。
宁昊又与骆风商量后,自府中死士里选出十余极擅轻功、相貌清秀者,又让宁书在坊间挑了几名年龄较幼有些武功底子姿色出众的女子集结一处,按他对现实中特工训练的了解在城郊隐密处造就训练场地,并以他制定出的特殊训练方式指派两名心腹对这些人进行密闭式训练。
华蜜预计会被接往骆府养胎,压毒方式由宁书亲授给华蜜早已叛变的侍女。
尚云芝那处倒不用费心,一直以来宁昊只是对她使的迷药,不致成瘾,加上迟迟未得便令她怀孕,不过抽了小半日去安慰了她一番。
验收先前着工匠打造的□□、护身甲、便携暗器等护身物品。
宁昊再次拜访闭月馆,威迫廖仲堂随他前往悬葫峰,他并非不信白泽生,只是担心自己离京的真正目的走漏了风声,廖仲堂暗中传讯过去反而不好,不如将他带在身边,多一个人质也多一分保障。廖仲堂当日被宁昊赎走大半男伶,却也大赚了一笔,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国舅爷即怕又恨,如今听闻他要自己随他前往悬葫峰,本想推辞,却经不住宁昊的一番利诱威胁,终是当日便当着宁昊的面将馆内事务交付旁人,随宁昊回了府去。
再有就是应酬朝中官员、世家子弟的宴请践行,安抚宁家老祖宗。
如此又过了五日,宁、骆两府合在一处设了家宴,算是为明日便要离京的两人践行,席间除华蜜外的四位女士皆红了眼圈,特别是老祖宗,宁昊自打出生,从未离过京城,如今却是要一年半载不能得见,怎会不心痛不舍。
白泽生那边于第五日得出了欢天、嬉娣确有亲属关系的报告,宁昊示意此事暂时不要告知二人,待回来后再另行安排。阁内事务则被分内宿、主楼、实演三块分交给心腹之人,欢天与嬉娣的演出经白泽生依宁昊的意思亲定下来,使二人每日里皆可回家侍母,又能通过演出得到应得的酬劳供奉家人。
启行之日,乐正良和宁庆直将两人送至城门,一再叮嘱宁昊万事不可冒进,一切以安全为重,又叮嘱骆风,誓必看护好宁昊,不得由着他胡作妄为,宁可查不到线索也不可贸然行事,多生事端。
这一行人明面看上去不过四人,暗中却有十余暗卫、死士跟随,等到在十里亭外与白泽生主仆三人,以及由莫言先护送出来的廖仲堂两行人汇合,便成了一支十余人的队伍。
宁昊当下让宁书拿出早准备好的衣物令众人换上,一行人顿时化身普通商旅,慢慢悠悠往东而去。
☆、70
悬葫山位于南廷东南方向,距离东卫边境的距离与京城距离相当,行的快的不足一月便可到达,为免招摇,又为减少宁昊一路辛苦,十余人分乘三辆马车,宁昊与骆风一辆,白泽生和他的随从一辆,另一辆自然是给廖仲堂准备的,另派了心腹照顾他,一路上行的极慢。
宁昊马车车厢四角的风铃都被取了下来,车厢外观朴实无华,倒是厢内软垫暖枕明珠生辉,只会比在京时更奢华舒适,大多数时候宁昊都在车厢里呆着,偶尔换骑马上纵观四野美景。
一路上倒也顺畅,每日里辰时发出,酉时或戌时必会找到驿站住宿,所经之地百姓生活殷实,民心纯朴,宁昊只觉得处处都让人心情舒畅。
如此行了四十余日,一马平川的平原景色也慢慢出现一些山峦矮丘,如若顺利再行十余日便可到达悬葫峰附近飘落。
这日酉时已过,车马队伍还未停下,宁昊坐在车辕,望着只剩半个头的太阳问一旁马上的骆风:“今天看样子只能露宿了吧?”
骆风看眼前面婉曲曼延的道路说:“实在不行,便找家农宿打扰一晚,小叔不必担心。”
宁昊哪里是担心,他从出来没几日便心心念念着想要露宿一回,于是说:“我们这么多人,即便有农家愿意收留我们,也住不下,便不如在选一处风景尚可的地方露宿得好。”
驾车的宁书忙说:“少爷您可不能住在外面,这夜里湿寒,若是病了,可不比在家中。”
“怕什么?”宁昊睨他一眼,指了前方不远一处宽敞的河滩,“我觉得那里还不错,我也坐得累了,不如便在那处搭营歇息吧。”
宁书劝说:“那怎么行?少爷,这河滩上可是极为湿寒的,您还是再忍忍,应该再过不远就能找到村落了。”
骆风随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沉吟一阵后说:“就先在那里休息下吧,大家也都累了。”吩咐了一旁的小厮给后面两车通传一声,又对脸色极为不好的宁书说,“先在那里休息一会儿,等探路的莫言回来再作计较。”
到了地头,随从们在忙着搭锅建灶搭建帐篷,宁昊下车舒展了四肢,便找了根树枝在头上绑把小匕首制成一把简易鱼叉就往河边去,宁书先还看得奇怪这会子见宁昊往河里跑,忙紧跟上去一边叫道:“少爷,您这是要干嘛去?少爷,等等我,别跑那么快……”
宁昊一时起了玩心,哪里管他,到了河边将鞋袜一脱就进了河里,眼睛仔细在四周扫视,宁书急得不行,一边叫他一边就要跟进去,宁昊突然抬头对他比个噤声的手指,压低了声音说:“别嚷嚷,我不就想捕个鱼嘛,你再这么闹下去,鱼都被你惊走了!”
骆风过来宠溺地看着宁昊,对一旁求救地望着自己的宁书说:“随他吧,再过会儿天黑了你不叫他自己也就上来了。”弯腰捡了块小石子照着水里一条鱼打了过去,一边提醒背对着那处的宁昊,“小叔快看,那儿有条鱼!”鱼儿被石子儿打到头部,尾巴一甩似晕了般在水里转了几圈却未逃离。
宁昊转过身来看到水里的鱼儿,欢叫一声简易鱼叉立刻下叉,却不想叉了个空,那鱼儿一时尚未回神,宁书已下水奔过去出手将鱼抓住,双手举起来道:“少爷,看,抓到鱼了!”语气中也带了些兴奋。
宁昊见宁书空手都能抓到鱼,而自己带着武器还落了空,心里又慕又急,转身继续找鱼,嘴里念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能抓到?我也得抓一尾才行!”
在骆风和宁书的暗中帮忙下,宁昊总算是叉到一尾尺余长的大鱼,兴奋地奔上岸去就要烤了吃。
这会儿莫言也回转来,告知众人若要投驿站还得再走三十里,宁昊一心想要露宿,哪里肯走,骆风见太阳已完全落山,也不想再折腾,白泽生自是无所谓的,廖仲堂却无发言的权利,于是一队人马便在河滩留宿下来。
夜半时分,除了戒备的侍卫,所有人都安静地睡去,宁昊和骆风折腾了一阵后休息了会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骆风搂着他问:“小叔这是怎么了?”
宁昊坐起身说:“浑身不舒服,我想去洗澡。”伸手去挠后背、胳膊。
骆风也知宁昊有每日沐浴的习惯,这些天一路奔波,无论多晚投店他都会在睡前泡一会儿澡才能安然入睡,今日却因露宿的原因未能洗上,于是坐起来帮他抠背,说:“那我这就叫宁书给你烧水去。”
“不必了,”宁昊抓了件外袍披上,“就到河里洗洗好了,你要不要一起?”
骆风笑笑,也拿了件外袍披上,出去拿了火把,随着宁昊到河边找了处平坦些的地方坐了进去,炎炎夏夜里浸在清凉的河水中倒是极为舒服,骆风帮着宁昊搓背按摩,洗了一会儿,宁昊低声问:“廖仲堂这两日可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