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完本——by小生御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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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能一样,我是受得了苦的,可你——”卫峮不假思索。
“怎么不一样了?难道我比不过你么?”卫珉反问。
卫峮被他堵的哑口无言,面对卫珉他从来都不是嘴巧的一方。卫珉顿了顿,伸手覆住卫峮的手背,他早已平静下的情绪再次起伏不定。
“二哥,我过得很好,只要你回来了,我就不会再受委屈。”
卫峮也点头,缓缓吐气。
过了最初兴奋的劲头,卫珉也不是特别激动了。卫峮回来了,只是心里一块空缺被填补满透,想要落泪,想要同他多相处,但更多的还是不满足。两人说了些许体恤话,卫峮对卫珉依旧像是和小孩说话一样,即使卫珉已经从三年前到他胸口的高度长到如今能几乎与他平视的身高。
卫珉内心涩又甜,不禁有些怀念过去。
上一句话结束了,却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一时无言,他们分明有很多的话题和思念要相诉,如今相对凝噎,是卫珉意想之外的,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通通觉得不合适。
卫峮视线从未从卫珉身上移开,好像要将三年错过的岁月都补回来,努力从他身上找回年幼的影子。他将卫珉的窘迫看在眼中,片刻后轻轻叹气。
“珉儿。”卫峮道。
卫珉身体一震,轻嗯了一声。
“你该不会要与二哥生疏了吧。”卫峮道。
“……自然不会。”卫珉摇头。
卫峮嘴唇抖动,道:“你是怪我吗?”
卫珉:“……二哥何出此言?”
卫峮心中长叹,这就是承认了,他无可奈何,只好道:“你恼我,也是情有可原,二哥不会生气,只是你这样藏着掖着,着实令我伤心。”
“二哥……”卫珉咬了咬唇,轻声道,“我并无怨言,只是恨自己无用。二哥当时远在千里之外,大哥父亲入狱,我身为卫家子孙却没能抱住卫家,实在是羞愧……”
听他话语,卫峮忙道:“珉儿,此事罪不在你,你无需自责,你年纪尚小,这般重担不该落在你肩头。”
“那在谁?”卫珉常常半夜从梦中惊醒,不仅仅因为家破人亡而悲戚,更是想到自己堂堂男儿面对父兄死亡却无能为力,思至此常被梦魇刁磨。
卫峮面带难色,眼神含有挣扎,他放在膝上的手掌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
窗户微微开了一道缝,突然不知哪来的蛾子撞在窗纸上,“啪”的一声,不响亮,却惊醒了卫峮。
卫珉起身去将窗户关上。
卫峮也跟着站起来,沉声道:“父亲他们,并不是无辜的。”
手上猛的一用力,窗户合拢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唯一一丝光亮也被挡在窗外,房内显得过于阴暗了。
“二哥。”卫珉转身,眼睛甚至不敢直视他,“……你说什么?”
这几字说出来,卫峮身上绷紧的力气也卸下了,长吁一声,坐回椅上,“当年的'
河清盐引案'牵扯众多,许多官员和大量盐商被抓捕问罪,其中盐官张政受捕入牢,随后发配云南。那时你尚且年幼,所以不知晓此事。父亲与张政是旧识,他与张政有交易,后也因此案被贬,郁郁五年才再度被重用。”
在幺弟面前如此评价自己的父亲,卫峮很是不好意思,但他不想令卫珉过度自责。
卫珉沉默许久,直到让卫峮害怕心惊,他才道:“即便如此,那大哥呢?”
“珉儿,你可知与父亲作对之人是谁?”
“我大约知道一些。”
卫峮问道:“是谁呢?”
卫珉细思一番:“大理寺卿文忠涛,光禄寺卿李晖,内阁学士李修……以及右相。”
卫峮立马接道:“检举父亲的人便是李修,但他幕后主使乃是右相。李修的女儿是二王爷的正妃,二王爷被发封到偏僻之地,李修的女儿也得跟着去受苦,他自然不甘。
何况还有右相在背后兴风作怪,他们早把父亲视为眼中钉,自然不可能放过父亲。”
卫峮顿了顿,又接着道:“当时我被调离京城,也是他们在背后搞鬼。我离京时你才十三,很多事情,我和大哥都不想让你知道。除了家书以外,我和大哥还有私下信件的来往,出事前,大哥曾与我商讨过……”
“商讨过什么?”卫珉焦急地追问。
“当时右相在城外多处地方拥有庄园,他私下招兵买马养精蓄锐,父亲和大哥的事情,就是右相对陛下的威胁。然而那时国库空虚,陛下只能做出退步,若不满足右相,一旦战争发动,后果不堪设想。”
卫珉如鲠在喉,仿佛被人灌了一壶黄连的药汤,唇舌发苦。
“所以……大哥,唯有一死才能……保家卫国。这……不公平……”卫珉凝噎,脸憋的通红,他嘴角抽搐,难以维持平和心性。
就像一直替他遮风挡雨的屋瓦坍塌了,卫珉心中空荡荡的,明明立夏时期,却有不知从哪来的凉风从他心口坍塌的破洞处钻进去,搅得他一片血肉模糊。他突然发现敬仰已久的父亲不是好官,一直疼爱他的大哥无辜枉死为国捐躯。
卫珉的心太小,装得下小家,装不下大家。他甚至自私极了,不愿再牵扯官场。
他突然一把抓住卫峮的肩膀,十根手指收拢,指节泛白,他微微弯曲背脊,恳求道:“二哥,你别当官了,我们回去吧。回老家,我不想你也离开我了。”
话刚脱口,他又潘然醒悟,半响后在卫峮担忧的目光下无力地松开手,声若蚊蝇:“我胡说的……二哥你别介意。”
卫峮心疼他,想要将他抱住,不想被卫珉躲开,他有些受伤。
卫峮无措地举着手,喊他的名字。
“二哥……我……”卫珉低头,“我有些难受,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卫峮从来不会拒绝他,即使十分不情愿,也不想给他过多压迫,只好一步一回头离开卧房,留卫珉一人直立原地。
第三十七章
那场谈话后,卫珉显然变得拘谨,留了卫峮用了中饭,又领他坐了会,可明显心不在焉。卫峮也有诸多事务要忙,没有久呆,午后便离开了。卫峮走时,卫珉分明依依不舍,偏偏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
卫峮害怕兄弟情谊就此生疏,卫珉性情有多敏感,身为兄长他最为清楚不过,于是三天两头来寻卫珉,后来有一回约摸有半月被军中琐事纠缠的实在脱不开身,便托江樊代他走一趟,谁想江樊直接将卫珉接来京城,让兄弟二人见上一面。
眼见院子里的柿子树开满了花又凋落,树上开始结果,连最炎热的天也过去后,离秋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日霍老将军邀卫珉参加家宴,卫珉如期赴约,却发现除了霍将军几个孙子外,还有霍家千金也在场,卫珉看了看卫峮,再一想,心中明了。
因临近秋闱,霍老将军关心地询问了几句,卫珉一一回答,霍老将军又对其孙? 铀担骸把а思遥潦樯系阈陌桑绞彼的慊共环!?br /> 卫珉谦恭一笑。
家宴开始后,卫珉与卫峮相邻坐着。桌底下,卫珉悄悄用腿碰了碰他,卫峮转头看过来。
卫珉眨眼睛:你和霍小姐是什么关系?
卫峮瞪眼:食不言。
卫珉:你何时这么讲规矩了?
卫峮:吃饭!
卫珉心满意足地拿起筷子。
饭到中旬,江樊来了。
卫珉夹着笋丝静了片刻,才慢悠悠放进碗里。江樊是霍老将军的侄孙,是以江樊与卫峮常有来往且交情不浅——这也是卫珉后来才知道的。
霍老将军让人添了副碗筷在卫珉另一侧,江樊落座时与卫珉客套了几句,随后再无交谈。
霍老将军为人不拘小节,餐桌上毫无礼仪约束十分热闹,卫珉不爱用饭时谈话,只偶尔回答几句。显然江樊与这些同辈也不相熟,也一直安静吃菜。
霍千金早早回房了,卫珉注意到自家二哥的视线自以为隐藏甚佳实则明目张胆地黏在霍千金身上。
在场的几乎都是行军人,酒量颇佳,酒坛子喝空好几坛,也不见一丝醉意。
卫珉也被劝了好几杯,到后来实在怕了,都是烈酒,喝下去烧胃,便不敢再喝。
别看霍老的孙子年龄小,一碗烧酒下去都不带眨眼的,他早先被拿来和卫珉做比较心里还惦记着,现在执意要劝卫珉喝他这杯。
卫珉不太痛快,皱起眉。卫峮在和霍老说话,没注意到他。卫珉不知像谁求救,余光瞄到江樊,停了片刻,刚想挪开,就见他直接夹了一块辣椒往嘴里塞。
江樊是知道卫珉被人劝酒的,但他不好出来拦,又怕卫珉被为难,注意力全在对峙的两人身上,连吃了什么都不知道,突然嘴里咬到一块又咸又辣又涩的东西,江樊忍了又忍才没将它吐出来。
卫珉忍不住喷笑,江樊瞪他,更是令他忍俊不禁。霍老的孙子见被无视了,恼怒的很,最后还是卫峮发现动静出来替卫珉干了那一碗。
江樊没呆多久又要离开,卫珉见他同霍老说了几句话,又过来找卫峮,“我先回去了。”
卫峮微醺:“你路上小心啊。”
江樊笑道:“我知道。走了。”
卫珉就坐在卫峮身边,可江樊连声再会也不同他说,他不是很高兴。
人走了,卫珉心里还记挂着,他好久没和江樊说过话了,也没见过几面,常常都是客客气气的,三句话不到就相对无言。
卫珉着实有些难受。
婢女上来将江樊用过的碗筷收下去,发现位置上留了把折扇。卫珉见了,上去将折扇拿过来,转身往外走。
卫峮:“你去哪儿?”
卫珉头也不回:“礼王的扇子落下了,我去还他。”
追出去不远,就看见江樊的身影。卫珉追上去,喊了声:礼王。
江樊转过身来,见了卫珉,一点也不诧异,笑眯眯的,就像预先知道一般。
“卫公子何事?”江樊道。
卫珉将折扇递过去,江樊看了眼,也不接,只道:“嚯,这不是我的扇子。”
他往前走近一步,又说:“都怪我粗心,还劳烦小公子走这一趟了。”
不知为何,小公子三字从江樊嘴里出来带了些莫名的轻佻,卫珉心猛的跳动几下,嘴唇动了动。
江樊朝一旁的紫鹦道:“你先去马车上,我有事与卫公子商议。”
紫鹦静静退下,微弱的灯笼亮光随着他的离去逐渐消失。如今正值秋季,微凉的风吹过,舒适的很。
卫珉手里还举着扇子,手腕有些酸,他又将扇子往前递了递,心想再不接就扔了。
江樊伸手拿住扇子,下一步却连同卫珉的手掌一起全包裹入掌心。卫珉惊住,直直看着江樊。
这算什么意思?
“方才饭桌上,你笑什么?”江樊质问道。
“不准我笑?”卫珉歪头,故意反问。
江樊挑起一边嘴角,突然凑近,近到卫珉似乎能感受到江樊眨眼时睫毛扫过他眼皮的触感。江樊沉声道:“取笑我,该罚。”
他拉了卫珉一把,低头亲上去。江樊并不是故意将扇子留下,出门发现扇子不在身上却没有回去拿,他只是在猜卫珉会不会来。
果然,卫珉跟上来了。今晚从见到卫珉的第一面起,江樊内心便蠢蠢欲动,想亲亲他,就像之前那样,就像现在这样。
卫珉闻到江樊身上的味道,带了点酒味,还有衣服熏过的香味,家宴上喝的酒突然上脑,令他看不清东西,眼里只有江樊在月光照耀下英俊的面容。
江樊只是贴着他的唇亲了几下,卫珉没有拒绝,反而试探性地回吻几下。
于是将人带了几步躲到小道上,他将卫珉压在树上,胳膊撑在他头顶,舔了舔卫珉微红的唇瓣又再度亲下去。这一回略为激烈。他将舌头探入对方口中,扫过齿列,勾住湿软的舌,像蛇一般卷了卷,又色情地舔弄对方敏感的上颚。
卫珉以为上回已经领教过江樊的本事,可还是被江樊亲的腿软脚软腰也软,他想回敬一番但没有丝毫招架的余地。
突然,江樊的唇下滑到他颈侧,湿漉的触感蔓延往下,落在衣领内的锁骨上。卫珉挣扎了一下,妄想拦住江樊弄乱他衣服的手,反而被扣住手指压在身旁。
“别……”卫珉忍不住喊道,这种感觉太怪异了,他羞耻地想要更多,腿间那物微硬,卫珉不由自主并拢起双腿。
江樊在他锁骨上留了痕迹,红红一小块,是用唇舌伺候出来的,江樊微眯起眼睛,盯着那一点红痕内心格外满足。他没有过于放肆,流氓耍的刚刚好。
“卫珉。”江樊亲昵地磨蹭他的鼻尖,发现卫珉咬着唇,眼底水光在霜华下格外明显且诱人,江樊又唤了一声,“卫珉。”
卫珉迟疑片刻,将江樊搂住,他们身体紧贴着,他能清楚感受到江樊同样硬着的下身抵着他,卫珉突然不那么羞耻了,江樊对他也有感觉,想亲他,想要他,那么自然而然。
江樊的怀抱很暖,卫珉怀念极了,舍不得离开,他希望能和江樊呆久一点,希望今晚的夜能变的更长。
可惜不能如愿,江樊得离开了,卫珉觉得他也是舍不得自己,所以才会又亲他一回,还是舌头伸进嘴里的那种。
“珉儿,我走了。”江樊替他拢了拢衣领,“秋闱要好好考。”
卫珉听到他再次变化的称呼,抿起了梨涡:“考好了,有奖励?”
江樊笑道:“有。”
相互对视许久,仿佛周围流动着粘稠的蜜糖。
最终还是江樊狠下心:“走了。”
卫珉点点头。
江樊捏了捏他的掌心,没再黏糊,转身离开。
树下卫珉手指摸上锁骨,梨涡渐深。
第三十八章
当晚卫珉留宿霍府,一番洗漱后,准备熄灯休息。卫珉脱了外袍躺好,童柯替他将帐子从外面压好,严严实实地将本就不明亮的烛光尽数挡去。卫珉静静躺着,听见童柯走到外间的脚步声,又听到他翻身的声音。
卫珉全无睡意,他闭着眼睛,脑子里全是江樊亲他时的模样,虽然当时很暗,卫珉甚至看不清江樊的脸,但仍能在脑中仔细勾勒出他五官的线条。
他也不明白自己今晚怎么就头脑发热一下没控制住,任江樊做出这般亲密举动,卫珉想想有些得意,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江樊说好的不喜欢,可总爱勾引他。
家宴的时候就总是用手臂碰到他,偶尔还露出那么好看的笑容。卫珉翻身脸颊枕在手背上,心口像堵了团棉花一样,他算是看清江樊了,说话不算数,也不知道这么亲过多少人了。
秋闱三日,卫珉遇见了旧人。
右相之子,张庭。
曾经他与张庭交情甚好,甚至险些生出别样情愫,张庭文才与卫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卫珉也预料会在考场与他相遇。
但自从知道自己兄父之亡与右相相关,卫珉连同旧友也怨恨起来,不愿同他多交谈。
张庭显然也看见卫珉了,却没有上前与他叙旧,反而出乎意料地露出凉薄笑意,转头与他人谈笑,这和卫珉相识的张庭截然相反,卫珉一愣,心里突然烧起一团火。
三日过后,卫珉从考场出来,接他的不是卫峮,而是江樊。
卫珉问道:“我二哥呢?”
江樊答道:“卫峮出城了,后日才能回来,我来接你回去。”
卫珉正扶着江樊的手上马车,闻言回头看他:“回哪儿?”
江樊笑道:“回王府。”
卫珉显然有些疲惫,脸色不太好看,江樊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他也只道不用。
江樊又问:“考的如何?”
此时卫珉才真正笑了,点了点头。
江樊知晓这是考的挺好。
江樊摸了摸他的发顶:“那怎么不开心呢?”
卫珉一愣,半响说道:“我见到张庭了。”
江樊自然知道张庭是谁,嗯了一声,又听卫珉道:“我原以为与他是至交,是好友,可现在我才发现,我还是不了解他,我甚至不知他是否也参与其中。”
张庭与右相是父子,若说他对右相的恶行一概不知,江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但他并没多言。江樊心中多少有些不愉快,为了“至交”二字。
他道:“感情都会变了,陌路会成知己,好友也会成仇人。”
卫珉不知想些什么,抬头问他:“那你呢?有变吗?”
江樊眨眼,随后摇头,不知是没有还是连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