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完本——by小生御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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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樊像被戳中了穴。
卫珉呼吸平缓,只是微抖的指尖出卖了他。
江樊弯弯嘴角,伤处的疼痛再不能干扰他,卫珉道他那么喜欢自己,却不知自己难道不是也同样那么喜欢他?
江樊长呼一口气,欺负么?没有吧。
就像喝了苦药又含了蜜枣一样,在卫珉不知道的地方,江樊内心又涩又甜。
翻来覆去又过去许久,卫珉似乎也没能入睡。
江樊索性与他说起话:“还未恭喜你考得好成绩。”
卫珉道:“只是一个乡试而已,不值一提。”却不由露出微笑。
江樊也笑了:“我本准备好礼物给你,那天忘了让你哥哥带来。”
那天就是江樊受刺那一天,卫珉笑容淡了。
“我带来了,现在给你。”江樊说罢,就想下床去找。卫珉连忙将他拦住。
江樊只好作罢,坐靠在枕上,卫珉脑袋恰好枕在他大腿边。他的手掌垂下恰好能摸到卫珉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摸了下,手感可好。
江樊道:“待到明年,便可参加殿试。卫珉想好了谋什么职位么?”
卫家男儿都是做官的好苗子,像卫珉这般出色,将来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到了那时,若动乱已定,他江樊也该离京有自己的封地。他与卫珉……似乎陌路。
忧心忡忡之下,江樊未能发现卫珉郁郁神色。
“我……不想当官。”
江樊呆了片刻,随后回神,皱眉道:“为何?”
卫珉问道:“当官有什么好?”
江樊反问:“保家卫国,平天下,成就功名。不好么?”
卫珉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与怒:“我兄父皆为朝廷命官,却无一得了好下场,为了这个官位,丢了性命。你身为? 跻苏飧雒派硐菹站常揖筒恢饩烤购迷谀亩俊?br /> “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身为臣子不全是为了这个官位和名禄,还有百姓。天下安,则心安。你兄父如此,我亦是如此。”
卫珉将脸埋进枕中,道:“或许吧……可我只愿一生平平淡淡。”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卫珉很快熟睡过去,反倒江樊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卫珉独自一人醒来,发现江樊已不见踪影。
卫珉并不着急,只等过了午后,江樊便会回来。
然而待到日头西斜,迟迟未见江樊人影。卫珉着急了,拿上提灯想出门去寻,被林津拦住。
林津道:“天黑了,山里会有野狗,卫公子还是不要出门的好。我们去找王爷。”
卫珉无法,只好留下来。
第四十一章
此时的江樊并不知大家都在找他。
江樊不等天亮便出了门,没惊动两位姑娘,只有守夜的侍卫知道,但江樊没让他跟着。江樊独自穿过村子,沿着河流一直往密林深处走。他一手鱼竿,一手竹篓,整整一副钓鱼翁的模样。
沿着山坡直走,再跨过一片小竹林,远远便听见水击石面的闷沉声响。前进一步,便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河的尽头是一片深潭,潭的尽头是一面石崖,一列瀑布将石崖一分为二,瀑布落下的水花令周围的水面长满了绿幽的青苔。湖面也是绿油油一片,凋败的荷叶荷花浮在水面。
江樊随意坐下,将钓竿投入水中。
这个时节,几乎钓不到鱼,江樊依旧自得。
闲时无事,他便爱来这儿,发发呆,睡个午觉再回去。
阳光微醺,映射在潭面上有些刺眼,江樊手撑在膝上,随意晃着脚。
这儿令他觉得舒适,悠然自得且无所顾虑。他可以暂时有条理地思考一切。
一切,包括卫珉。
江樊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随手取了地上的落叶搭在眼皮上,视线中出现了一团绿色的影子,光线依旧从缝隙中钻进来,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卫珉并不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王府中的女眷并不少,他虽不贪色,但总有需求。
就像他曾对卫珉说过的那般,他的妾侍秦氏温文淑雅且善解人意,长相也讨喜,十分美丽,在江樊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中,是最得他欢心的。
秦氏恪守本分,从未给江樊添过麻烦。但相处久了,便有些无趣。即使是在床榻上,秦氏也是拘谨的,甚至每一次江樊的手臂刚搭上她的肩,也唯恐避之不及般僵硬地缩着,次数多了总是扫兴。
江樊不爱强迫人,虽仍旧疼爱秦氏,也渐渐疏远。直到秦氏因病去世,江樊只是有些难受,实际若非秦氏早早去了,否则他也不知道究竟还能喜欢秦氏多久。
他似乎从未有过追求,幼时母妃曾对他说过,安分守己,佐助君王,是身为皇子的他的本分。
他疼爱幼弟,却从未得到相应的回应。后来皇弟去世了,母妃随之而去,江樊一个人,依旧遵守母妃叮嘱。他从未肖想过皇位,也会在将来被分封到哪个地方时依旧安分做他的礼王。
“礼”是皇帝赐他的封号,在江樊看来,实在有些讽刺。他以礼待人二十来年,久到都忘了幼时他也曾顽皮恼人,但身为兄长的责任和母妃的期望令他不得不束缚自我。
鱼竿突然一动,似有鱼儿上钩,江樊抬头,伸了伸手,发现不够长,又慢悠悠倒下。
过了一会,鱼竿停了,鱼儿也跑了。
日子过得久了,他都快忘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卫珉让他重新体会到心动的味道。
酸且涩。
他比卫珉年长,要担起更重的责任。喜欢两个字,他深思熟虑从未出口。
从最开始他就被卫珉所吸引,一个优秀、俊气的少年,谁不喜欢?发展到现在,他越来越喜欢卫珉,喜欢和他对视,喜欢拥抱他,喜欢亲吻他,喜欢到只要共处一个房间喝到嘴里的茶都是甜的。
还想占有他。
江樊深深吸气,又吐气,将头发丝吹开,他难得有些迷茫,有了想要拥有的东西后,容易变得患得患失。
他太困了。
再说卫珉这边,他等了又等,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决定自己亲自去找。
不顾紫鹦阻拦,卫珉奔入黑夜中。
夜晚的树林格外幽深,身后村庄的星点灯火仿佛飘荡着,越来越远,随着卫珉的脚步渐渐变成一个个光点,然后消失。
卫珉手上的灯是唯一的光源。
他恐惧黑暗,不免心生紧张。灯笼给树干枝叶镀上一道光边,使得光与暗越发分明,鞋底踩上枯叶铺成的路面,响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响亮。
卫珉停下,将灯笼提高,沉默地看向右手方向,手指不自然地捏紧。
远远走来一个人,他的脚步很快、很沉,不是卫珉熟悉的。
“卫公子?”
卫珉放下心来,原来是江樊的侍卫。
随意问了几句,得知侍卫还没找到江樊,卫珉点头,决定继续往深处走。走了几步发现那侍卫跟在身后,卫珉让他去别的地方看看。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不熟悉卫珉,虽然早得了江樊命令要护卫公子周全,但比起江樊来,卫珉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卫珉继续前行,时不时大声呼喊江樊。走了一段路,卫珉停下,犹豫了一会,前方的路不是他所熟悉的。
卫珉气恼,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找人。
江樊一觉睡到太阳下山,等他醒了天彻底要黑了。
江樊猛的跳起,他睡的昏昏沉沉的脑子还知道要赶紧下山。收拾东西时,又想到卫珉估计会担心的要撕了他。
右手捡了鱼篓,左手将鱼竿扛肩上,脚步匆匆连忙下山。
远处隐约传来狗吠,江樊一顿,加快脚步。
走到半路,远远看见前方一点微弱的火光,江樊又走了几大步,借着好视力隐约看清来人的身形。
江樊微微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猛然回神连忙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卫珉被狠狠吓到了,险些把灯笼丢出去。江樊冲的急,险险停在他面前,手上的鱼篓啪嗒啪嗒打在他腿上。
看着微微喘气的江樊,卫珉心口还跳的飞快,他甚至还瞪着眼,十分傻气。
江樊很想抱抱他,能看到卫珉,他很感动。
莫名其妙的感动。
就像黑暗中看见了灯火,卫珉就是他的灯火。
但他没有,在卫珉还没到反应过来之前,拉过卫珉往山下赶。他知道夜里的树林不安全, 所以才会走的那么急忙,现在卫珉也在,他更不能久留。
卫珉几次想说话,都被他打断了,只言回去再说,卫珉气恼,皱起眉,抿起嘴,嘴唇一动,刚吐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此时江樊停了脚步,险些同他身后的卫珉撞上。
“你——”
江樊捂住他的嘴,侧耳倾听。他神色严肃,卫珉被镇住了,也不敢言。似乎有什么声音?
卫珉听不真切。
“是不是你的人?”卫珉小声道,“他们也出来找你了。”左边是空无一人的山坡,右边是黑暗无光的密林,卫珉心里发毛,道该不会闹鬼吧?
卫珉不喜欢狗,一直也不喜欢。
从今天开始,他可能会变得害怕狗这种生物了。
第四十二章
那牲畜似狗非狼,立耳垂尾,嘴边滴着粘稠的涎水,小腹病态地隆起。
卫珉吓坏了,下意识去摸江樊的手而寻求安全感,
江樊悄悄地松开卫珉,提着竹篓的手不自主地死死紧握。
山里的野狗,江樊视线扫过狗的腹部,又见牲畜溃散的目光,心里暗叫糟糕,卫珉就在他身后,他躲不了。
显然那狗不是来晒月光的,只见它前爪在地上踩了两下,嘴唇向上拉,眦出牙齿发出呜呜两声,此时江樊一推卫珉,大喝一声:“跑!”随即手臂发力猛地甩出手上鱼竿。
江樊出了全力,打的野狗发出惨痛地呜咽向后摔去,鱼竿也一下弯成两半飞出去。
江樊也不看那狗如何,转身就跑,江樊跑的飞快,追上卫珉后又带着他继续跑,毫无形象全顾着逃命。
被惹怒的野狗追在他们身后,江樊劈手夺过卫珉手上的灯笼,回身抄着野狗的头部砸去,那狗长了记性跳着躲开,却被烧开的火花溅在肉上,越发怒了。
卫珉渐渐体力不知,喘气声连江樊都听得清清楚楚。失去了灯笼微弱的光亮,二人跑的踉跄,视线中逐渐出现了斑驳的黑影。
人又怎么跑的过狗呢?
就在卫珉以为自己要被咬到的时候,脚下一空,还没来得及叫就滚了两滚,视线翻转摔倒山坡下。江樊也狼狈地很,或许是意识到危险还在,即使在脑袋发蒙的情况也下意识抓住手边的石头。
却只听一声凄厉呜鸣,片刻后林津从山坡上跳下来。
江樊此时才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小腿是剧烈跑动后的酸痛,他站起来,林津一边擦干净剑刃上的鲜血一边走向江樊。
“您没事吧?”
江樊摇头,回身想拉卫珉。
林津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你!”卫珉还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样子,眉角上扬突然涌上戾气,五指一抓,一掌的泥石劈头盖脸砸向江樊,“你这个混蛋!”他恶狠狠地咒骂,声音还是颤抖,像要哭出来一样。
卫珉站起来,拍开江樊伸来的手,用力一推,江樊又差点坐回地上。
他怒气冲冲,甚至忘了对黑夜的恐惧,越过主仆二人,留下一个背影。
江樊微愕,沉默地跟上去。
回到小院已是深夜,见到二人如此狼狈,两位姑娘惊呼着奔上来,卫珉冷着脸挣开,连童柯也不理,一时之间没人敢拦他。
江樊叹气,吩咐紫鹦拿创伤药送来,不做其余解释。林津替他换了伤口药粉,将染了血的布带换下,重新缠上。兰芝守在一旁,默默垂泪。童柯则是去找他家主子了。
江樊心里着急想去见卫珉,又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他有些紧张,手有些抖,虽然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时刻,但他还是想告诉卫珉,他喜欢他。
就是现在。
江樊突然起身,原地跺了两步,毅然踏步。
卧房灯光亮着,房门紧闭。江樊推门而入,左脚刚刚踏过门槛,便被揪住衣领拽进屋里,他的双手甚至维持着滑稽的高举的模样。
“江樊你这个混蛋!”卫珉把混蛋二字在齿列间咀嚼一遍又狠狠吐出来,“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不告诉我,也不告诉别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大家都在为你担忧,你竟然在上山去玩?!”
他原本进了屋,想要好好同江樊理论,吹了一路冷风,他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一回头,发现江樊没跟着,又像碰到了纸的火苗一样整个人都烧起来。
“我——”江樊试图辩解。
“闭嘴!”就被卫珉无情打断。
卫珉用力晃了晃江樊,张牙舞爪:“你忘了自己身上有伤?是不是要胳膊废了才安心!”
教训人却令自己眼眶发酸,卫珉自我唾弃,骂的越凶,眼睛越涩。
卫珉咬住嘴唇,没出息地落了泪。
江樊真是好笑又难过,看不得卫珉这受了委屈的样子。就像被人在心头咬了一口,疼得慌。
“珉儿啊……”
卫珉用手背遮住眼睛,握了拳头打他,没舍得用力。就那么两个字将他孕育了许久的怒气统统打散。
卫珉猛地扑到江樊身上,江樊接住了,笑叹道:“压着我手了。”
“疼死算了。”卫珉道,不起身,只是将手放下,只用额头抵着江樊。
江樊抱着卫珉,就这么傻傻地站着,他觉得似乎有些愚蠢,又乐于以此讨卫珉开心。
卫珉问道:“你跑山上去做什么?”
江樊道:“想你啊。”
卫珉怒骂:“神经!”狠狠将他推开,眼见着又要发脾气。
“卫珉,我想告诉你。”
江樊此刻形容狼狈,头发是乱的,衣服是脏的,但他极力摆出十分严谨的表情。天爷知道他心跳的有多快,即使是娶妻之时也比不上现在。
卫珉面皮绷紧,脖子僵硬着,连微小的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有预感。
真切体会到卫珉当初的心情,江樊越发不能平静,但他需要冷静下来,他要将自己的心意完整地展现给卫珉,他想要对他好。
“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你。”
卫珉睫毛眨了眨眼,微微张嘴。
秋蝉鸣叫,隔着一层窗纱似近似远,风吹开未掩实的窗户,吹起凉白的纱,带来淡雅的馨香。
四季过了一轮,门口的柿子树长出了果实,童柯说过要将它们摘下了通通晒成柿子干,卫珉还想分一半给江樊的。
江樊轻轻吸气,嗓音是轻微的粘稠沙哑。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我喜欢你。”
“知道你喜欢我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欢喜的很,但是,你还小,我不能带坏你。”
“我本来想让你知难而退,从此离开我。然而我没办法让自己不去关注你,每天都会偷偷看你,看到你难过了,我也会心疼。”
“卫珉,我不是一时兴起。你现在还愿意接受我,和我一起吗?”
柿子干现在全是江樊的了。
卫珉突然抱头蹲下,放声大哭。
江樊吓坏了紧跟着蹲下去,蹲了一半,哭笑不得,又心疼的很。
“怎么了?哭什么?”江樊摸他的头顶。
卫珉把脑袋埋在臂弯,动了动,没说话,呜呜咽咽停不下。
他太高兴了。
一年了,卫家出事到现在已经一年了。卫珉依旧没能从这场变故中走出来,他以为只要卫峮归来,他就可以有了依靠。但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小了,卫峮也不年幼,该娶妻成家,有自己的功勋和向往,他和大哥一样,是忠臣。
换个说法,卫峮是他唯一的家人,但他很快就将变成卫峮家人之一。现在他要退一步让给卫峮的妻子,等将来他就得再退一步让给卫峮的子女。
他觉得自己被迫孤独着。
虽然他心上觉得江樊也喜欢他,但是江樊有退路,他可以去喜欢别人。卫珉不会,他第一次尝到这番酸甜苦辣,除了江樊,就没有别人了。江樊是他目前的唯一。
江樊突然说出“喜欢”二字——一直积压的抑郁,今晚受过的惊吓,和江樊突如其来的惊喜,令卫珉脆弱的神经猛地崩断,承受不住大喜大悲,只好将情绪通通宣泄出来。
“卫珉……”江樊将卫珉圈住,凑近了,在他耳朵边上轻语,“别哭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