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二大作战 番外篇完本——by古言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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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回了金台。
端端正正,高高在上的一把金台宝座,就在那遥不可及的高处。白露俯下身,手中的眉笔顷刻化作粉末,四散飞溅。
她支起手,将手肘靠在宝座上的一边,将两条腿放在宝座的另一边,摇摇晃晃的翘着腿,只朝他慵懒的微笑道:“既然是送到嘴边的猎物,哪里有不吃的道理?”
龙皎月觉得自己现在一听到月圆之夜,心底就是一凉。
也不知道她那俊疾山一战被她扒掉筋骨的老熟人,魔尊凌云霄如今又在何处,生活是否能自理。
一群侍女瑟瑟发抖,梨花带雨的走向了天之宫。
龙皎月用散沫花染了黑发。之前和沈望山商议的时候,沈望山对她此法大为赞同。重华魔宫里多得是高手,若是龙皎月用法术遮掩了头发,这点障眼法很容易就能被人看穿。可如果是用散沫花染发这种粗糙法子,只要不是遇水,或者被人刻意观察,基本上都不会被发现。
在进入天之宫之前,还有一道在天之宫侧宫检查,以搜查身上有没有带可以对重华魔女不利的法术符纸之类的。龙皎月低眉顺眼的站在人群里,老实巴交的缩着头,一脸害怕的表情。
这处宫殿云雾缭缭,可能是因为修建在云霄中的原因,龙皎月觉得身上一阵寒冷,像是有人的视线定在了自己身上。
前面八个侍女已经通过了检查,如今就剩自己了。龙皎月缩成鹌鹑状,一脸哭哭啼啼的表情就要往前走。
一声无奈的叹息在她背后响起,差点把她吓得一颤。前面检查的大宫女站在白纱处,看见了她身后神出鬼没冒出的一人,只恭敬的行了礼,便退下了。
龙皎月听到那声叹息,分明就是个男子的。
面上戴着银面具的原重阳站在她背后,面具下是一脸头疼的表情,只朝她冷冰冰的说道:“龙皎月,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龙皎月僵硬的回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下一刻,一道雷霆就朝他打了过去!
魂淡啊!被原重阳发现了那还有什么聊头,这个背后使诈的情敌,就是他向皇宫揭露了自己和白露的私情,那天晚上在山林里偷听的人也肯定就是他了!
原重阳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一时躲闪不及,硬挨了这道雷霆。龙皎月没想到自己真能打中他,看着他身上那个可怖的伤口,顿时讪讪道:“啊,对不住啊,下手有些重。”
那道雷霆将原重阳的胸膛炸了个窟窿。龙皎月愕然的看着他,还以为他会即刻倒下去死掉。好歹是认识的人,也是白露身边的侍卫,龙皎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伸手想扶他:“你别死啊!”
原重阳戴着银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摇晃了一晃,却还是又稳稳站住了脚。
龙皎月顿时受到了惊吓。常人挨这么一下,不就该是死了吗?
原重阳低头看自己的身体,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竟然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开始愈合,血肉在生长,龙皎月呆若木鸡。
太可怕了,无论是谁,受了重创之后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愈合速度啊!
原重阳甩开龙皎月的手,只声音冰冷道:“你看到了吧!”
龙皎月:“???”
看到是看到了,你这超出世人理解范围的愈合能力,简直就是恐怖变态至极啊!
原重阳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半响才长叹了口气。他胸膛处的肌肤都已经完全愈合,刚刚淌出的鲜血像是一朵未来得及绽放的花朵,就挂在那被烧的破烂的衣裳碎片处。
原重阳苍凉的笑了一声:“这是公主殿下对臣下的惩罚,也是她对我的奖赏。”
龙皎月后退一步,有些不明所以。原重阳将自己的手放下来,银面具下,一双眼睛悲戚的看着她,只说道:“我的身体是死不了的。公主将我的身体用她的魔力维系着,即使我的身体化作了湮沫,可只要公主还活着,我就重塑身躯,活过来。”
不然的话,早在铸练成魔的那一天,他就该死去了。
他杀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为公主祭天成魔,强留这个本该死去的魂魄于世。他违背了公主的意愿,强迫她活在这个将她视为洪水猛兽的世间。
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里面,有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心甘情愿的拔剑自刎,将鲜血洒在通天祭台上。那魔成活的那一刻,白露伏在他的尸体上,声声泣血的叫他醒来。
他本以去了黄泉,可是因为听到这句呼唤而徘徊在奈何桥旁,久久不肯离去。
他亲眼看着白露被帝后赶出皇宫,割袍断义,再也没有这个女儿。他亲眼看着公主被视作不祥,一路上被道士驱赶,东奔西跑仓皇落魄。他亲眼看着公主被失忆的龙皎月和白芷伤尽体肤,森森白骨。他亲眼看着公主因为救下一个孩子却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村名打断筋骨,燃起熊熊的烈火,将她焚烧其中。
他站在奈何桥上,看着白露受尽这世间的折磨。他徘徊于黄泉交界处,终于因为舍不下公主,放弃了转世的机会,回到了人世间。
到最后,白露终于断情绝爱,抛弃了原有的躯壳,从那堆白骨悠悠醒来,重塑身躯,在烈火灼灼中成为真正的魔。
她第一件事就是杀光了所有欺辱她的村民,修建重华魔宫。她赋予原重阳肉身,给予他无上的权利,甚至用妖力填充他的身体,让他永生不死。
将他强留于世间,亲眼看着如今的白露该是如何的残暴不堪。
既是奖赏,亦是惩罚,奖赏他的忠心耿耿才造就了今日高居云巅的白露,惩罚他的一己私心,让自己陷入了今日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龙皎月从他那里听了个大概,大抵是知道了如今重华宫里的魔女,是白露,是魔化的,六亲不认的白露。
她还想问些其他的,原重阳却是看着前面那群在原地等她的侍女说道:“时间不早了,再等下去,公主会杀了重华魔宫里的所有人。”
龙皎月顿时毛骨悚然。原重阳抱歉的朝她笑笑,只说道:“不瞒你说,公主已经不再是公主了。我如今跟着她也只是——算了,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呢?”
龙皎月一脸不敢置信,连原重阳这个原著里最忠心耿耿在现实里也确实是忠心耿耿的人都不再护着白露了,那还能有谁会站在白露身边呢?
龙皎月心里泛起一股无以言说的心疼,一阵抽痛在她心尖骤然出现。白露是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才会到今日的这一步?
她重新跟上了侍女的步伐,三两步之后一回头。
原重阳站在那宫殿里,红纱飘扬,他的神情无比落寞,又无比孤独,像是永远得不到救赎的灵魂,孤独的站在这金玉镶嵌的囚笼里。
宫门大开。
九个侍女梨花带雨的排成一列进了宫门。
龙皎月跟在最后面,差点也跟着梨花带雨。白露受过那么多苦,遭过那么罪,她根本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才觉得,自己当初遭受的那一切根本就不算事。
皮肉上挨的苦,和心里挨的苦根本不能比。皮肉上的苦,那可以咬牙扛过去,可以告诉别人,可以知道等这一阵过去就好了。可心里的苦,和别人说又显得软弱,只能自己憋着,憋着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疼的紧了,又不能去揉一揉,可要装作坚强,坚强却又更是难受。
毕竟有些苦,是会发酵的。
龙皎月酸酸鼻子,只跟着前面的人走了进去。
面前红雾缭缭。
偌大的一个宫殿里,有女子侧坐在地上,背对着殿门。红色的花瓣在整个空旷而庞大的宫殿里飞舞着。
那女子身姿带着一丝妩媚,连带着微蜷的半条玉足都是说不出的诱惑。前面几个侍女恭敬的站在一排,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其实个个都是泪流满面。
龙皎月心跳的很快。
她站在那侍女里面,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动着,悸动着,叫嚣着,想要朝着那个大红衣裳的背影靠近,靠近,更靠近。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手心里全是汗。
几个侍女挨挨挤挤的站着,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这可是传说中一双眼睛看了谁谁就会死掉的重华魔女!
龙皎月的理智叫嚣着,不要动,不要动,这个时候要让白露主动!
可她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迈出了一步,在没有得到白露指令之前,就已经朝前迈出了一步。
她朝几个侍女使了个眼神,朝她们说道:“跑!”
其实事到如今,都进了天之宫的大门了,这里的一切动静皆在白露掌握中。这样朝侍女们低声喊话,还不如直接大吼来的光明正大。
可龙皎月还是觉得做贼心虚,毕竟这是白露的地盘不是?
刚刚之前便同这几个侍女商量过,龙皎月大义凛然的告诉她们,一旦进了这天之宫,她就负责拖住这个魔女,为她们断后,让她们逃出去。再者刚刚遇到了原重阳,原重阳也点头答应会救下这几个侍女。
几个侍女浑身不抖了,立刻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整个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了龙皎月和那个侧躺于水池边的大红身影。
龙皎月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是说什么开场白比较好。白露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白露,指不定心性大变,要是以往,龙皎月早就按捺不住,扑上去来个漫长的么么哒了。
不得不说,原重阳之前所说的话,在她脑袋里还是起了点作用。
“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白露公主了,她现在是重华魔宫的魔女,你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她掌握在手里。我劝你,莫要去送死了。”
龙皎月捏着拳头,手心滑唧唧的全是汗。
面对自己不知道变成何样的心上人该如何搭讪,这真的是一个超级难抉择的问题。
那个侧躺在水池旁的大红女子微微动了动,大腿处的红衣像是下滑了一寸,露出了更令人无法无视的雪白肌肤。
她面对着池水,朝着那空无一人的宫殿笑了笑,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带着摄人心魄的妩媚,只冷冰冰道:“过来。”
龙皎月赶紧扭扭捏捏的过了来,跪坐在那个大红女子的旁边。
白露穿着松松垮垮的大红衣裳,微微蜷缩了玉腿,突然翻了个身,面朝她,双手撑在地上,将脸贴近龙皎月的脸上,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
龙皎月一看见白露的脸,眼里的泪水像是泄了堤的洪水,一串串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白露的脸比以往更是美艳——其实在仙姝峰的时候,她这个长流第一校花的名头早就让给了白露。面前这个女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是万种不同的风情。
不过她已经不是白露了,龙皎月看得出来,就在她眉心,那晶莹剔透的肌肤上,烙印着深入骨髓的重华魔纹。她的眼睛漆黑而迷蒙,带着让全天下所有男人都可以疯狂的妖冶妩媚,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吐露出带着芳香和暧昧的词眼。
龙皎月的眼泪稍微滞了一滞。
白露看着她,完全是打量一个猎物的模样。她伸了手,把玩着龙皎月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两个人都紧贴着,面上的肌肤几乎没有一丝缝隙,连她说话时呼出的风都是带着暧昧,直直的吹在她的肌肤上。
白露紧贴着她,像是猎物与猎人之间暧昧不休的游戏,嫣红欲滴的唇在她的唇前,只有那么丝毫的距离,像是挑|逗着花朵的蝴蝶,若即若离,期待着蝴蝶的主动采撷,将最甜美最丰润的花蜜贡献于她。
龙皎月差一点就把持不住贴上去了。白露的呼吸是冷的,连时不时划过她领口锁骨的手指尖都是冷的。
那指尖从她的领口划过,带来一阵冰冷而酥麻的战栗感。白露看着她,像是在隐忍的野兽,只莫测的泛出一个笑容,就隔着分毫贴在她的唇上,若即若离的说道:“说说看,找本尊有何事?”
那字眼咬的又轻又暧昧,仿佛是若有若无的呻|吟声,直直的冲进她的大脑。龙皎月脑袋里一片不可描述的场面,心慌意乱,想要后退,身体却动弹不了。
她是无处可逃的猎物,白露就是肆意蹂|躏她折磨她的猎人。
猎人永远比猎物更有耐心。白露的呼吸在她的嘴唇边游走,像是挑衅似得,徘徊来到了她的耳畔,呼吸浮动,在她的耳畔处,温热的幽香和白玉似得耳垂瞬间通红。
她捕捉到她的变化,感受她快速有力的心跳,察觉到她无处逃避的颤抖,只继续暧昧的在她耳垂处轻声娇喘道:“不说?”
龙皎月不是不说,她是说不出口。如今白露果然是主动了,可主动的却是太过分了,这个小混蛋把她折腾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从唇齿间溢出一些不可描述不堪入耳的声音。
龙皎月冷静了片刻,终于红着脸说道:“跟我走。”
白露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只是重新将目光移回她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脸。
龙皎月的眼泪又很没出息的滚了出来,只带着竭力隐忍的哭腔道:“跟师傅走,白露,师傅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带你走,我从此以后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师傅也给你去摘。跟我走,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去世上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白露看着她,眼睛黑的像是一潭见不到底的秋水。
幽蓝色的光芒从她的眼里划过,重华魔纹在她的眉心,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白露的嘴边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只说道:“哦?你有什么资格叫本尊走?”
龙皎月关于白露的回答,想过万千种可能,干脆拒接的也好,哭哭啼啼的也好,但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来问她,她龙皎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龙皎月真心实意的望着她,只说道:“这是我们约好了的,在仙姝峰,你要回皇宫的那一天,我们约好了的。我带你走,我们……”
白露蹙眉,那动作似乎有万种风情,心碎的模样能令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为她心甘情愿扑汤蹈火而死。
她妩媚的朝龙皎月一笑,说道:“哦?是吗?可本尊现在不想了。”
龙皎月如遭雷击,只颤抖道:“怎么可能,我们约好了的,白露,你跟我走,你如果恨我,你以后还可以有千百种方法折磨我,和我走,我会对你好,我发誓,我……”
白露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场拙劣无比可笑至极的表演。她离开了龙皎月的面前,眨眼间就已经坐在了金座上,遥遥的看着龙皎月,慵懒的撑着一只手,朝她说道:“继续说。”
龙皎月说不下去了。她只看着坐在金台宝座上的白露,哀伤而绝望的说道:“我是一心一意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我可以发誓。”
在情爱里,比伤心愤怒更可怕的事情,是无所谓。
她根本就不在乎了。
龙皎月拙劣的说着,她不知道该怎样说,她比划着自己的心,只说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把我的心挖出来看。”
她红着眼眶,像是祈求得到她哪怕是一分一毫的动容的可悲小丑,只慢慢的解开衣裳,朝她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如果你不信,挖出来看看。”
白露坐在金座上,从红色的裙裾下露出的雪白的玉足,只漫不经心的摇晃着。她朝龙皎月无情的笑笑,只说道:“我信,我怎么不信。”
她毫不在意的坐在金座上,撑着胳膊,慵懒的看着她,只像是看着她声嘶力竭的表情,无动于衷。
是吗?
原重阳那副模样,龙皎月现在也终于是能理解了。
她站在那大殿里,只仰着头,看着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金座上的绝色女子,语调几乎没有一点起伏的说道:“我求求你。”
龙皎月站了起来,她像是身上的力气被一瞬间抽干了,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神色颓唐的朝一边的梳妆台走了过去。
那梳妆台上,有裁眉绞发的小剪刀,锋芒凉白,锋利无比。
白露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了些兴趣,只撑着额头,慵懒的看着她。
如果非要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心。
把它挖出来,把它剖开来看,这颗心里到底是装的谁。
龙皎月拿起那把剪刀,毫不留情的高举起,朝自己的心口扎了下去。
这样,扎下去,心碎了,就再也不会痛了,再也不会难过了,是吗?
白露没有动弹,只眼睁睁的看着龙皎月举起剪刀,朝自己的心口,稳稳当当,没有分毫偏差的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