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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合就补魔完本——by某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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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的确有个人类寄存了一份东西,不过你要拿什么来交换?”
“我能拿出的和我老师允诺的别无二致,那是您最想要的东西。”
“哦?”
“我将为您打开深渊前往人间的通道。”
“你要如何保证?”
“就凭我来自深渊的血脉,无法拒绝对力量的渴望。”
过了好一会儿,贪欲的领主回应了你的猜想:“这的确是我想要的东西,拿去吧,你老师的传承。”
它将一份破碎的记忆交给了你。
你曾经无数次想过,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你的老师千方百计想你回来做的。你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件事他最想做,但又做不到:合上深渊前来人间的通道。
深渊的力量广阔无垠,只有同样来自深渊的力量才能与之相较。这就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你会想,他计划这个计划了多久,然后你想到从小他就让你背诵的世界地图、巴别塔结构图、人物名录、世界方言、黑法师行话、骗术大全、职业装备列表,blablabla。
别的半魔在宿舍做力量训练,你在宿舍练习砍价。
别的半魔在宿舍做法术训练,你在宿舍练习骗人。
别的半魔在宿舍做反应训练,你在宿舍练习阅读表情,揣度人心。
总之几乎从一见面开始,他就把你全部的空余时间拿来让你学习如何逃狱,你不得不想他可能早有用心。
很可能从当他知道地下五层有什么开始,就有了这个计划。
不论他当时选择了谁,也许养大了都是为了这一瞬——有一天回来炸了巴别塔,计划好了用五年相处的情怀打破半魔血脉天赋的对力量的渴望。
你在玛莎沼泽的时候抑制不住地这么想,简直入了魔障,后来强迫自己钻研他留下的课题,才打发掉多余的时间。
每一分钟没有课题的日子,你就想一遍。
你甚至都想好了,无论他记忆里说什么巴别塔的危害、深渊的危害,你都要不为所动,向深渊的意志请求转化为完全的魔物,打开深渊的通道,不管这人世间会变成什么模样。
气死他。
最好把他从深渊里气回来。
然而你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留给你这样一份记忆,全是琐碎的片段:那里有他第一次看见花开时的欣喜,第一次看见雨落时的伤感,第一次看见日出时的壮怀逸兴,第一次看见海潮时的心胸开阔。
那里有他第一次骗人成功时的庆幸,有他第一次学会法术时的狂喜,有他第一次喝酒时的迷醉,有他第一次出城时的迷惘。
那里有他带着妹妹在阿卡契艰苦生活的日子,青石板的小路年久失修,他们故意拆下石板一角,每天收集运粮的马车路过时掉下的一点麦粒。
那里有他躲在教室外偷学文字的日子,教学的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往他那里扔一根粉笔头,让他可以带回去多练几次。
那里有他初至巴别塔的日子,好似乡巴佬儿进了城,没有人不来欺负他的口音,嘲笑他的穿着,还有他异于常人的眼瞳——直到他考出个特等优秀,还写出一个自创的新理论。
那里有他认识青梅竹马的日子,栗发的小孩从修道院后墙探出头来,递给他自己仅有的一片干巴巴的面包。
……
更多的还有他和你的各种第一次。他第一次走入巴别塔底,面对一排囚笼中个顶个张牙舞爪的半恶魔,一眼就看中那个角落里的寂寞的孩子。那一个看起来比其他半恶魔都更小一圈,既没有有力的翅膀也没有锋利的爪牙,只有头顶上歪歪长出的青色小角和嘴角露出一星星的细白的尖牙,文文静静站在那里,好似已经预知了即将被消灭的命运。
你用他的眼光看你自己,才发现他在见你的第一次心里就填满了一股迷样的柔情,好似突然间做了父亲,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了你。你才知道在他看来你浑身都是那么可爱,连长歪的小角都那样迷人,别人家的半魔都那么丑,那些打败你的半魔更是丑得要命。于是后来他反反复复地忧虑,要是你被欺负了怎么办,被骗了怎么办,被伤了怎么办。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让你学会了这些,才能根本上地免去烦恼。
你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贪心不足:
让你赢一场还不够,还想让你活下去。
让你活下去还不够,还想让你走出去。
让你走出去还不够,还想让你活得好。
于是他空手套白狼,胆大包天地打起了深渊领主的注意,千方百计要给你一份自己的记忆——带着人类感情的记忆。
又怕你有了这个额外的软肋,下不了死手离开巴别塔,设了个十五年。
想着等你快忘了伤悲愁绪,雄赳赳气昂昂回来的时候,还能有个惊喜。
想着等你成人了还得教你最后一课,惦记着你从小错过了人类的感觉,无论如何要补给你一颗心。
一颗人的心。
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处心积虑,不是为了什么什么计划,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你。
他是真真切切地偏爱你。
于是这赌局你输得心甘情愿,这最后一课你上得心悦诚服。
深渊的意志终于等来了你的回应:“感谢您,贪欲的领主,我愿为您打开深渊的通道,只是还请您先给我足以打开通道的力量。”
贪欲领主的分身意志批准了这个请求,无可名状的力量从深渊的入口前来,如春雨酥酥渗入你的身体。而你自然而然就懂得了它的用法,就像鱼一出生就会游泳。它如此强大、如此迷人、如此宏大、如此神秘——那是难以抗拒的、来自本源的召唤。
可是等你拿到这力量之后,你却狠狠一爪砸向深渊的入口,用同源的力量硬生生把那裂隙怼了回去。
“去你妈的深渊!”你咆哮道。
这是你替你老师说的。你知道这是他最想说的话。
Chapter 23继承
和深渊的对抗耗尽了你所有额外得来和原本就有的力量,而深渊的反击让你瞬间和身体里另一半来自那里的血脉割裂,能量的流失使你无法呼吸——说起来你本就是个死婴,在送入深渊的时刻就失去了人类的身份、感官与生命,依靠着深渊的怜悯苟且偷生。照这样下去没一会儿你就该默默死在巴别塔最深的楼层。对此你也早有估计。你早就暗自觉得就算你做了十五年的心理建设,也还是抵不过你老师的一个求肯,也还是会完成他的无论是什么的愿望,哪怕是要你和血脉的来源为敌,哪怕是要你用生命做代价。你甚至想好了遗体的去处:在哪里都行,只要别留在这带给你无尽痛苦的塔里。你猜想雅兰应该能做到这个——如果他稍微恢复点基础的冷静的话。
第一个感应到深渊力量退却的是原本瘫在传送阵区域的前圣职者雅兰,他挣扎着赶到你身边却只能目睹你濒临死亡,一瞬间忘记了几十分钟前在你们面前发生过的难堪的生死抉择,只想让你醒过来。他也不会用别的办法,只知道要给你补魔,割开了手腕一口口将自己的血哺给你,居然生生拉回了你已经见底的血线。
传送阵已失去能源无法再启用,但是屏蔽传送、构建稳固空间的磁场也同样失去了作用,你们最终用短途传送水晶回到了塔外。
回头看去,萦绕在巴别塔外的死亡气氛渐渐消散了。
雅兰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对刚才还在向自己下死手的凶手半恶魔做了什么。你看着他一脸痛苦的迷惘,花了仅剩的气力拉过他的手亲吻那伤口,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和我补魔吧,阿兰,不然我真要死啦。”
就像你没法拒绝你老师的要求一样,你知道他也没法拒绝你的。
你努力地抬头地看他解开自己的衣服,解开你的衣服,对着你的身子痛苦地自渎,直到许久以后那性器高高的翘起来,直到他一点点进入你的身体,脸上除了对自己的怒其不争还带上满满的情欲的色彩,你才有多余的力气抬手,继续你的思绪。
你想到老师留给你的记忆里,有一个最为珍惜的片段。
十七岁的少年胸怀壮志,胆大包天,刚刚用自创的理论在巴别塔争得一席之地,但觉这世上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一心想要挑战最难的项目,去那塔中最神秘的地方。
但在这之前,他还念念不忘回到故乡,去和亲友打好招呼,做一个长期的告别。来得匆匆,不见自己的青梅竹马,旁人说他还在营地训练。他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的时候不得不带着遗憾启程回返,小镇通往都市的传送阵一天只开一次,正午的时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就在他要离开之前,栗子色头发的少年出现在街角。他用半年的杂役换来三天的假期,骑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已经长得必须要仰望,可仍是腼腆,揪着将要远行的那人的衣角只顾红着脸,话也说不出。
记忆的主人公打发了妹妹,把青梅竹马推进屋后的草垛里,按耐不住满心的柔软欢喜与酸涩离愁开始吻他,问他什么时候十六岁。秋日的阳光从草垛缝隙不要钱地洒下来。
“还、还还有一周……”
“啊呀,那真是太可惜了,小孩子只能有半个礼物。”
“阿兰那么笨,以后被我骗惨了,可怎么办呀,只好提前给你安安心。”
“等我五年以后回来变成大大大——大法师,再给你另外半个呦。”
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吻,也是最后的一次。壮志雄心的法术学徒炫耀只有他一人知晓的最新成果,许下五年的约定,然后就再没有回来。
只有他秘密的情人守着唯一的一次亲吻绝望地等完了一个,又一个,又一个,又一个五年,直到传承了他全部衣钵的学生阴差阳错,霸占了他的空缺。
如今这回忆是你的了,恰好他也是你的。
你从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庞上寻找旧日的踪迹,回忆中的样子和现实里的逐渐叠加。
你本来没有人类的知觉,此时却感受到属于人的情感。
你让他保持着在你身体里的姿势将你扶起来,靠在他身上,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问:“10月19是什么日子?”
直到他现出甜蜜又辛酸的怔忪的神情,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你知道他想起来了。
“其实老师提过你。那一天他请我吃栗子,那是我吃过的第一种人类的食物。一点也不好吃。”
可是老师那份记忆里,那天的栗子这么甜、这么温暖,又带点酸、带点涩。
你才知道原来人类的味觉是这样的丰富,人的情感是这样的复杂。
于是你用记忆里的方式去吻他。一模一样的顺序,眼梢、眉头、鬓角、颈侧,回环往复,直到他受不了过去与现实交叠的刺激射出来,直到你心里也充满了和回忆一般的、漫溢着的承诺的冲动。
二十二岁的夏尔?修伊把记忆留给了二十二岁的夏尔。你想,这大概就是要你继续写下去的意思了。反正你已经被命运作弄着,替他完成了横跨四个五年的未竟的约定。
“阿兰那么笨,以后被我骗惨了,可怎么办呀。”
“只好罚我以后都跟着你啦。”
上卷终
下半卷
Chapter 24 人生就是一场苦刑
人生就是一场苦刑。你的心要像石头一样。
在你小的时候,收养你的嬷嬷这样跟你说。那时候你还不能理解,只好暗中将它记下。
修道院的生活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早上五点起床,收拾床铺,做晨课,然后是简陋的早餐:一碗很稀很薄的冷粥。上午是学习的时间,你们用树枝在石板上反复抄写经书。午餐——干面包和水——前后,是诵经的时间,需要在规定的时间诵读午前经,午时经与午后经。之后是劳作的时间,修道院位于阿卡契小镇正北方的郊外,后院围入了一小片田地,种着几丛南瓜与豌豆,这些东西如果打理得好,丰收节时你也许能跟着喝上一小碗热汤。除此之外,石制的、历史悠久的祈祷室、课室与礼拜堂也每天都需要有人一丝不苟地打扫。
如果能按时完成劳作,在晚餐前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自由活动,在高高砌起的石头围墙内。之后是晚祷、晚饭——冷汤与面饼,象征牺牲的血与肉——默想、夜祷与就寝的时间,在你五岁之前嬷嬷会在睡前给你讲上一小段神话故事。而如果劳作完成得不合人意,那么就连晚餐都没有了,你会在禁闭室独自呆到天明,而这经常发生。
这里没有人哭,没有人笑,所有的谈话都是低声的,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像一丛丛人型的石头。
和你一起修行的是五六个十岁到二十岁的修士,只有你是在襁褓中被留在了这个偏远小镇唯一的修道院的门口。嬷嬷说,这是神的意旨,你生来就属于这里,需以苦修抵生来的罪孽。后来你猜测,也许你能活下来只是由于你纯粹的人类的血统勉强有修士的资格,和一点卑微的怜悯。
你以为你也会向那些人一样,在十岁正式受洗,继续这样的生活,直到你遇见夏尔?修伊。
你第一次遇到他,是在一个雷雨天。你本来分配的是田园的劳作,上工后突然下起了大雨,于是你难得有了自由活动的时间。你在后院围墙檐下失神看雨水瓢泼倾落,觉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突然听到墙对面有咕噜噜的声音。
从高墙年久失修的一道粗大缝隙,你看到那边是一个比你大一些的少年,浑身滴着水,红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成一绺绺,大概是被这大雨拦截,不得不选择在此躲避。他不知怎的感觉到你在看他,竟也从裂缝回望你,给了你一个奇怪地咧着嘴的、眼睛都不见了的表情,然后你听见他肚子又一次叫起来,才知道这声音的缘由。
他试图和你打招呼,问你叫什么,是不是这修道院里的孩子。你看着他热情洋溢,却什么也说不出。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你说话,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后他讪讪住了嘴,于是你们隔着破裂的高墙沉默地等待雨停。
在他离开前,你把你怀里留着的午餐的那片面包递给他。经书上说,你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眼前的人在挨饿,那么他就是你应该帮助的。
他接过面包却没走,打量了你一会儿,不知怎么知道了这恐怕也是你仅剩的食物,撕下一半后把另一半还给了你,认真的说:“谢谢。”
“我叫夏尔,夏尔?修伊,记住呀!我下次还会来找你的!”
那天晚上你还是觉得饿了,但是你并不关注那个,而是忍不住总要回想你们神秘的、突然的、史无前例的相遇。后来你意识到,那是你第一次看到“笑容”。
再后来他的确信守诺言,经常来这偏远的小镇的偏远的角落找你,渐渐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日常,也告诉你他的生活,和你没见过的、小镇其它部分的样子。
有一天你们谈到以后要做什么,他说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施法者,而你说你将会在明年年初受洗,正式成为一名修士。
——那你难道不想出来看看吗?做点别的什么,或者学点东西?
你告诉他你生来被遗弃在此,如今也无别处可去。
他沉默了很久,有些忐忑地说:“你知道,我家很小,还有一个讨人嫌的四岁小鬼要照顾,也没什么钱,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但是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你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邀请。
你用尽生平全部的勇气向嬷嬷提出不想受洗成为正式的修士。你年迈缄默的收养人沉静地看了你许久,这样说:“你去吧。但你还会回来的。”
“你生来属于这里。”
你一无所有,加入了夏尔和爱娜的家庭。你们总是挨饿,但并不怎么受冻,屋内常年是欢声笑语,就连你的表情也生动起来。
夏尔总是劝你多吃一点,他说你和他差不多大,怎么能和爱娜同一个个头,想方设法让你吞下各种各样奇怪的动植物——你们没有钱买更好的了。再后来,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到隔壁的市镇在招收民兵队员,连哄带骗逼你去报了名,又不晓得走了什么门路让你凑上了最后的名录:“虽然训练时间长,可午饭管饱!”于是你不知不觉在体力锻炼和良好的伙食中窜上了个子,没多久竟然赶上了他,甚至还有继续发展的趋势,也许是以前压抑了太久的缘故。
你渐渐知道他在镇上有多大的“威望”——也许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印象——反正他才华横溢又诡计多端,无论老师、邻居、旅客、商人……都对他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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