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幻夜完本——by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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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了大概三间通堂,也就是三幢楼,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每栋楼朝南都是一个很大的通堂,地板上睡满驴友,那些人整整齐齐挨着,居然没有一个人翻身,也不发出任何动静。就好像——那满地睡的都是尸体一样。
意识到这个问题,我脚步不由自主就慢下来了。老者走了十来步大概听不到我的脚步声,也停下来,转身招呼我说:“空铺在最里面一间。快来吧,一会儿还要给你们做晚饭。“
我这时候有点犹豫,因为这场景看起来太不正常了。但是老者又表现得毫无异样,我心想别又是我大惊小怪头发长见识短,再说这个时候出去,深山老林的这处境也好不到哪里。老者又催促了一遍,我“啊”了一声,一咬牙看看情况再说,迈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结果黑漆嘛乌地我不小心踢到个什么东西,绊得我单腿跳了好几步才稳住。我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好像踢坏什么东西了。”
一个足球状的东西骨碌碌滚到老者脚下,在他的煤油灯照映下,我看到那是个双眼暴凸嘴巴大张的人头!
我的下巴随即掉了下来,惊讶的视线从那个人头上面,慢慢上移到老者脸上。
老者还是那副万年僵化的表情,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真可惜,就差最后一个,21克了。”
我愣了一下,21克?啥玩意儿?光我那小弟吴小邪,剁下来也不止21克吧?
但转念我就想通是什么意思了。
卧槽我掉头就跑。
21克是来自于国外一些灵魂研究者的数据,据说人刚死去那一瞬间体重会减轻21克,研究人员认为这就是灵魂的重量。物质说称之为灵魂素粒子。
我曾听三叔还是谁说过,盗墓这个行当发展到后来,派别多且乱,什么妖魔化邪说都有。苗疆九黎族就有所谓灵魂收集的巫祝,自称集灵者,据说能够施行一项死而复生的仪式。就是收集一定数量的灵魂,用一个名为九黎壶的神器,将之淬炼并植入死者体内,从而使死者复生。
我心情复杂地大叫一声。
值得高兴的是我大概误打误撞闯到苗疆九黎族腹地来了,不然这老者怎么会该族的集灵术,再不济也能通过他得到点线索。当然,前提是我先保住小命,然后制伏并感化他。但很多情况下,思想的巨人往往不堪一击,碰到危险第一反应永远是wuli逃逃。
我快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老者站在原地没动,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就在那里默默地燃烧。我在心里挥泪致敬,再见了老人家,论吓人贫僧比不过你,但是论跑路——去你大爷的吧哈哈哈哈哈!
还没嘚瑟完,一回头梆地一下,结结实实撞在门口中央的柱子上。我两手捧着头痛得泪花四溅,“阿西拔!什么玩意!”用手摸了摸柱子,确定是在门口中间,然而我进门的时候分明是没有的。心说糟糕,这脚楼还他妈的是那种加装了积木型机关的,能够通过抽去或插入部分构造设置成特定的囚笼。果然,楼梯外面哐当一声,两道木栅栏从屋顶落下,彻底关闭了我的逃生通道。
我踹了两脚没踹动,身上又没有带任何武器,只好回头看着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希望他看在我不过是运气不好投错了客栈,一念之差能够同我交个朋友。
显然那位老人家完全没有恻隐之心,他转过身走到屋子中间最大的柱子那里,抓住一根横着的手柄,推磨那样推着走了半圈。
那根柱子上立即发出哒哒哒机簧启动的声音。包裹在外面的木质层一截截错落地向两边断开,露出里面一层黑漆漆似玉似石的柱身。穿过四五米高的屋顶,直通夜空。
我从眼前的这一段的形状判断,那应该是座塔。不过这塔的外形不是常见的那种飞檐型,而是笔直的柱状,类似于崇圣三塔那种笔直叠层型的。而据传闻,崇圣三塔就是镇妖压邪的,所以这种类型的塔,一般都是这种功能。
一下子邻镇那位大姐送我过来的话在耳边响起:“这里每家人家都有一座塔。没事不要靠近它们,更不要碰它们!镇魂的!”
我背抵着栅栏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跟那老家伙讲道理:“喂你别乱来啊,别以为自己年纪大,我就不会打你啊!”
老者全然不理会我,走到另外一边,抓住一根相同的手柄,往相反方向推了半圈。塔身发出咔咔声并开始转动,老者站在那个灯影里,朝我露出了一个阴冷至极的诡笑。
即刻屋里的气流像是被搅动起来,很快随着塔身旋转的速度加快,形成了一股吸力强大的漩涡。我两手抓着木栅栏,防止被那气流卷进去,同时更用力地掰栅栏。
老者很快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喝道:“你没有魂魄!”马上转身又在那里扳了个什么机关,塔身慢慢停止转动,中间一格咔哒弹开,露出一只破落的青铜壶。
我嘴角抽了抽:“干什么?我不收破烂的啊!”
老者又露出那种诡笑,说:“你不收破烂,我收。”伸手在那壶上扭了个什么机关。
一声尖利刺耳的声音马上贯穿了我的脑子。那种声音就跟很早前听到的六角铜铃的声音一样,贯穿性非常强,就像无数跟针插在脑子里。我一下子跪在地上,感觉头都要炸开了。心说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会儿这楼轰成粉末别怪我。右手用力拍在地上,准备再来一次那招灾难性绝杀。
然而无论我怎么捶地,那力量就是发不出来。其实我能感觉到力量散出来了,但是在这个地方好像起不了作用。不光如此,散出来的力量也像被吸收了,我能感觉到非常明显的心跳加速,到后面直接心悸抽搐,喘气变得困难。这下我有点后悔没有一下子制伏这老家伙,但是如果碰到点什么就放大招,把能毁的都毁灭干净,我还是会觉得自己太可怕了。
如果一个人得到某种神秘力量,改变世界是分分钟的事,那么他最需要修炼的,是善心,是自制的能力。否则的话轻易失控,或者放任自己诛杀这个诛杀那个,那跟禽兽又有什么分别?在我拥有那样的力量之后,我更能体会三叔的那句话,鬼神的力量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我用力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看看用什么能把那老者打昏。
没想到有人先我一步这么做了。
脚楼南面的木墙被一刀劈开,一个人影用脚踹进来,落地后迅速弹起,奔着老者上去一个手刀。老者倒在地上,那个人在塔身那里噼里啪啦捣鼓了几下,所有的机关原样复位,那股漩流终于停下来了。
煤油灯掉在那人脚下,我看到他在老者身上翻着什么,那个熟悉的侧脸——不正是我那杀千刀的闷油瓶么!
这么多天终于追上闷油瓶,我高兴坏了,立即蹦过去打招呼。“小哥!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闷油瓶挺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完全没有理会我的意思,翻完了老者的衣物,皱眉捡起煤油灯,照着柱子上,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有点没趣地抽了抽鼻子,心说这阴阳怪气的闷油瓶,老子欠你嫖资没给怎么的?是多大点事,真没给老子肉偿啊!——呸呸,想什么呢!
我在心里雄赳赳完了,跟过去看他在找什么。脚碰到老者的身体,发现他已经完全僵掉了。我大吃一惊:“小哥!他死了!”
闷油瓶总算回应我了。“他的魂被壶吸走了。”
我“啊”一声,“那、那咱们杀人了!”
闷油瓶又不理我了,在柱子上东摸摸西摸摸,来回捣鼓了几次,终于把那个青铜壶拿了出来。他把壶放进背包,走到楼梯那里,用黑金把木栅栏劈开,直接走人。
我赶紧跟上去。“小哥你去哪里,这么晚了山路不好走,不如我们将就找个地儿凑合休息一晚吧。”
闷油瓶恍如未闻,往密林深处钻了进去,时而停下来看看方向,然后用黑金劈开树枝乱草,一步一探地往深山腹地摸索。
我看他这么执着,立即闭嘴不说话了,跟在他后面进山。
第81章 CHAPTER (81) 杀千刀
跟着闷油瓶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我几乎要被树叶子抽傻之前,他总算停下来了。
这树林因为植被旺盛,所以泥土非常湿润。闷油瓶停下的地方相对稍微干燥一点,也空旷一点。但我仔细看了看,原来这一块地周围的植物被砍断了,木本的枝干都用来叠加在地表,相当于打了层简单的地板,然后铺上了很厚的枝叶和草藤之类。
闷油瓶应该就在这里落脚,这地方一看就是个营地。扎了个帐篷,架着煮东西的木支架,生过火的地方留着一堆焦黑的木灰。灰烬很厚,显示闷油瓶应该已经在这里蹲守挺久的了。
到了营地后闷油瓶把那个青铜壶放在帐篷里,然后生了一堆火,他就坐在火堆前面,开始打盹。这样子跟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差不多一个样。但感觉上去又有所不同。他没有再对我说,“不要跟着我”之类的话,但也没有搭理我,就把我当空气似的。可我刚遇到他那个时候,他虽然一直在打盹,但有好几次我对他表示出好奇,盯着他看的时候,总会看到他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淡淡地看我一眼。至少那时候,他看起来还是挺关心我的。
我暗暗磨了磨牙,心说都跟到这里来了,再不把问题解决,难道要含恨分手吗?
“哎小哥,你怎么一句话没有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要找你也不容易,都得靠偶遇不是。”我连背包都没放,就挨着他坐到火堆前面,堆着笑跟他说话。
闷油瓶既没动,也不说话,一副无悲无喜的姿态。
我挠了挠头,心里小郁闷。对于他这个无懈可击的样子,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心想要是胖子在就好了,我们俩一搭一唱至少能把闷油瓶的瓶嘴撬开吧。但是一想到胖子,心里又难受了。我也算是没出息,胖子都那样了,还想着要靠他。什么时候我能改改这个小媳妇的性子呢。
无计可施,但是沉默着又太尴尬,我只好继续唱独角戏。
“小哥,你在那个轮回天里面到底知道了什么?你说出来,我才知道怎么帮你啊。”
“小哥,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别动不动一个人跑掉。我会担心你。”
“小哥,你答应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一直在我身边,你说过的话不算数哦?”
“哎小哥,你说等这事儿完了我们回杭州好么?要是鬼玺还在,那就卖了吧,多买几幢房子啥都不用愁了。到时候我给你报个学校读书吧,要是你想出国去读也行,学校里好,妹子小弟都多着呢!”
“小哥,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你知道第三枚戒指下落了是吧?那你得带我一起,到时候你一个人拿不下来。”
“小哥,你说句话成不?”
我一个人傻了吧唧喋喋不休地饶舌,闷油瓶却还是那副德行,油盐不进充耳不闻,连看我一眼都没有。我说得嘴都干了,心说你不想说话,就是放个屁也行啊,我也当你是回应啊。这样子,太难搞了吧。要我一个连女生都没追过的纯情男屌丝,一上手就要搞定你这种高冷傲娇男神,是不是太为难我了。
我转身找到闷油瓶放在那里的水壶,灌了几口水,回头继续攻心工程。结果一看,闷油瓶换了个地儿,坐到帐篷旁边去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不仅不想理我,他根本就是避我不及。再一想到前面他拿黑金指着我,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着我,我这么些时日的气泉涌而上。再特么好脾气都该炸了。
我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一把拽住了闷油瓶一条手臂。忍着怒火问他:“张起灵,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他妈特贱?从我遇到你就成天地追着你跑,跟你滚床单我他妈还是被插的那个。你这算什么?咱俩刚认识那时候,还他妈是你撩的我!你要是喜欢这阳痿腔调,你来撩我做什么?”
闷油瓶总算有反应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直视我双眼。我不知该怎么形容他那个眼神,极其少见的锐利从他眼神里迸发出来,跟刀子似的直接扎我胸口。
他这种眼神看我,大致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他扑上来把我压住,然后不顾我死活地干一炮。另一个是直接给我一大嘴巴,顺手把我的头按到泥土里面去。
我挑衅地看着他。老子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对我。
没想到闷油瓶只是这样望了我十来秒,随即又低下头闭起眼睛。然后淡淡说了句:“对不起。”
我完全愣住了。对于他这种样子,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很快我的理智终于压不住怒火,我用力给了他一拳。“对不起你大爷!你就他妈喜欢装圣人,我不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你倒是说出来啊!”
以我的身手其实根本伤不了闷油瓶,只要他两根手指轻轻一并,就能截住我的动作。但是他什么都没做。既没躲,也没采取任何防护措施,不偏不倚地挨了我一拳。他嘴角被磕破了,渗出血来。他只是拿手背擦了一下,单手撑地起身想要走开。
我保持着跪地的动作,伸手抓住他一只手腕,精疲力竭说:“张起灵,求你了。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什么事?”
闷油瓶愣了一下。就那样站着,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用另一只手拨开了我的手。他走到火堆那里,弯腰拿起黑金,拨开树枝按来路走出去了。只给我留下一句:“帐篷里有吃的。”陌生得好像我只是一个同路人那么简单。
我还跪着,颓丧地看着他刚刚坐过的地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一种无能为力的失落感如潮水汹涌,一个浪头就拍死了我。
这又比那时他进去青铜门之前,我爬过几座雪山都劝不回他的那种绝望,多了说不出的凄凉。就是你以为命运的摆布够够的,却想不到永远够不上一个最字。如果闷油瓶到现在还是这种态度,如果到最后结局还是如小花说的那样,永远失去闷油瓶,那么我所做这一切,出生入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木然地走回火堆前面,重新坐下来。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挫败得不要不要的。干脆就四仰八叉地躺下来,抬头望夜空。望着头顶上那些死气沉沉的树枝,唉,碰到闷油瓶这种杀千刀,不如自挂东南枝算了。省事。
可是不行啊。我不能因为于万人之中刚刚好看上了他,然后他也恰好看上了我,我们稀里糊涂地搅了一场基,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关系,我就非得像个怨妇一样,要求他必须得对我负责。本来感情这种事,你情我愿的,又不是谁欠了谁。
脾气发过以后,我又开始有点自责。说好的不给闷油瓶增加负担的呢?有时候继续某种关系也是一种选择,譬如说你觉得事事迁就对方太累,对象总是不咸不淡的,那你可以选择退出,不再扮演自我牺牲的角色。但要是你撂不开,舍不下,还要在这种关系里撕扯,那就是自己的决定,跟谁也别怨,知冷知热,都是自己的事。也别因为自己离不开,就非得要求对象必须怎样怎样,那就是自找的不痛快。
我现在这种状态,就是这么个道理。
谁叫我放不开闷油瓶呢。
闷油瓶一直是这个态度。是我自己放不下他。我要早舍下,在他那年上长白山的时候就放手,又哪来今天这么多事。又哪来今天我在这里自怨自艾,好像闷油瓶给了我大亏吃。
得咧。自己振作吧。
我坐起来,到帐篷里翻出吃的,只剩下一份加热米饭。几包压缩饼干。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就在木架上烧了点开水,一会儿闷油瓶回来,帮他把米饭热一下就能吃了。
闷油瓶一直没回来,我等着等着睡过去了。不知多久,听到踩断树枝的声音,警觉地竖起来,看?9 矫朴推恳丫乩戳恕K矶际噶耍岩路客严吕矗茉诨鸲雅钥净稹C朴推孔诨鸲涯牵套磐劝押诮鹉迷谑掷铮欢欢⒆趴础K故悄茄嫖薇砬椋谴游业慕嵌瓤瓷先ィ孟穹浅S裘疲踔劣械泖鋈簧松竦母芯酢?br />一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心就跟瘫痪了似的,压根没办法不管他的死活,简直冤孽。我把开水倒进米饭的底盒,放入石灰石包,盖上盖子利落地热好了米饭和菜料包。我把拆好的菜料包铺在米饭上,堆成盖浇饭,递给闷油瓶。
闷油瓶也没说什么,接过去之后开始默默地吃。
我在他旁边坐下,往火里加了些木柴,挤了个苦笑说:“小哥。我们两个——要是你觉得之前的关系没法接受,你后悔了,都没关系。要是回到单纯的朋友关系,让你感觉自在一些,那往后咱们,就照普通朋友相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