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幻夜完本——by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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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敢开枪!”小花突然暴走,从腰里拔下来随身的□□,几步上去直接顶到胖子后脑,“老子直接让你脑袋开花!瞎子!”
黑眼镜“啧”了一声,听到小花吼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从人群里走出来,向我走过来。他又露出了那种痞笑:“小三爷,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还不能走。”
我也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惊恐,只是本能地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然而没跑出几步,后背被一脚踢中,一下子滚出去老远。黑眼镜跟上来拿膝盖顶住我脊梁,把我的手反拧起来,边上立即过来两个人,想要拿绳子把我捆起来。我手脚并用死命挣扎,甚至踹翻了其中一个人,他们压根没法制住我。黑眼镜直接上来给我后背来了一手刀,然后拎着昏昏沉沉的我走到石壁前,随手把我丢在地上。
我半侧着身爬在地上,半抬着头,望见石壁里的那个人,经由石壁晶体折射出来的,更加清晰的面容。
那是另一个吴邪。
石壁封住的,是吴邪扑下倒地的一个动作瞬间。这个动作,可以是被什么追赶绊倒摔下去,可以是从高处跳下往前仆倒,也可以是俯冲去抓地上的什么东西。总之,他身体没有触碰到地面,一条腿微曲,似乎是等待落地后支撑起身。他的右手臂直直朝前伸着,五指张开,看样子应该是扑到地上抓什么东西。
而且,他已经抓到了那样东西。
就是那枚鬼面戒指。
吴邪的那只手上满是血痕,现在已经凝结干涸,整个手显现成黑锈色。它原先的状态一定是血流满手。戒指在他掌心的位置。并且好像已经长到吴邪的手掌里面去了。看起来那手跟戒指融为一体,就好像那手是装着戒指的容器一样。
而我爬在地上,跟里面那个吴邪仿佛是镜中成像的对影,连动作都一模一样。
胖子用力转过身,用枪托砸开小花顶着他脑袋的□□,变了声调吼道:“我X你大爷!那肯定是□□的粽子!不可能是咱们家天真!”
然而小花极度冷静地,却是强忍着喉咙里的颤抖,直视着石壁里的人说:“他是吴邪。”
张胤禛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算是最没有情绪的一个人。他问小花:“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没等小花回答,张胤禛身后传来一记非常重的落地声。闷油瓶直接从塔顶最高层一跃而下,落地后一个下蹲,站起身擦着张胤禛的肩膀往石壁这边走。他说:“不准动他。”
然后他穿过错落几层人群,快速坚定地,走到石壁面前。大概闷油瓶身上的气势太吓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了一些距离,石壁前立即空出来一块半弧空地。
闷油瓶走到我身边,蹲下来双膝跪在地上,把黑金古刀搁在一旁,然后伸出手去把石壁上残留的藤条蔓叶全部挥去。他做这些的时候非常投入认真,又十分地细致体贴,好像他擦着的不是冷硬的石壁,而是情人的脸颊。
看着闷油瓶所做的这些,他对待石壁里面那个人的样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从轮回天出来,闷油瓶对我的态度产生了那么大的转变。所有的表象最终指向唯一的真相:石壁里面的那个人,才是吴邪。
我木然地望着闷油瓶,脑子迟钝地反应着另一个对应的问题:他是吴邪。那么,我是谁?或者,像张胤禛他们问我的那样,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整个人无知无觉,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下斗挖坟,竟然会挖到自己。那种掀开棺盖一眼看到墓主人竟然是自己的感觉,是无法言绘的恐怖。
我彻底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闷油瓶不知道擦了多久,他好像想把里面那个吴邪看得更清楚一些,一遍一遍地,跟永远擦不干净那石壁一样,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当他的手移到吴邪手掌的那个位置,他突然停止了动作,就那样隔着石壁,把手跟那只似乎要从晶石里面伸出来的手掌对贴着,就好像,这样能碰到吴邪的手。
我从来没有见过闷油瓶表现得那么无助低落。他怔怔地看着吴邪看了好一会,然后慢慢地,把额头抵在那座石壁上。
胖子慢慢地走过去,挨着闷油瓶跪在地上,他粗着嗓子哭丧着脸,抓着闷油瓶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小哥你愣什么呢?咱快把天真救出来。你一定有办法,要怎么做,你吩咐一声,胖爷我照办!”
闷油瓶保持着额头触壁的动作,没有应答。胖子提高声音又叫了声“小哥”,才听到他平静的声音说:“吴邪死了。”
“不能够啊!”胖子突然哇地就哭了,“小哥你是不是伤心傻了?咱天真不会死的!他那么二逼的一人,猴精起来滑溜得跟条泥鳅一样,就这一祸害,怎么会——”说着说着再也说不下去,胖子用力捏住眼睛那块,哽噎得像头待宰的猪。
闷油瓶黑发落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只是在胖子不停叽歪的时候,他撑在石壁上的手掌慢慢抓握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像要把石壁掰开一般,用力地抓在上面。有水滴从闷油瓶脸颊落下,落在晶石上,在鬼戒幽绿的光线下,反射出一个萤火虫一般的光点。
我呆呆地蜷缩起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感觉手脚都不在自己身上。只好无力地靠着石壁坐在地上。以上帝的视角,冷眼看着这一切。
胖子缓过了那阵颓然,跟想起什么似的,又打起气来,冲闷油瓶道:“小哥,咱不忙着伤心。这里这么多人呢,快想办法凿开这破石头,把天真救出来啊。花儿爷你说对吧?天真就是——就是成他妈一粽子,咱也得把他带回去啊——”
然而闷油瓶还是什么动作也没有。
小花站在胖子身后,忽然抬起手掌用力按了按眼睛,然后用他一贯冷淡的声线,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弄出来,他就成了一具干尸。如果出去这个幻墓,吴邪——就变成一捧齑粉。”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小花忽然转身冲黑眼镜脸上猛地一拳,抓着黑眼镜的衣领吼道:“你他妈当时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留下他一个人!”
黑眼镜挨了重重一拳,嘴角破了,渗出一点血来。他的衣领被小花拧着,也不挣扎也没有还手,仍是那样带点痞子样,却没笑出来。只说:“道上的规矩,下斗只拿钱,不打包票,没有售后,各安天命。花儿爷应该比我清楚吧?”
小花说不出话来。任凭黑眼镜扯回领子,松开了手,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可他是吴邪——”
黑眼镜这才笑了一下:“对你来说,他是吴邪,是特别的存在。可对我来说,对道上的人来说,不管是谁,都只有一个名词:雇主。”
黑眼镜说得一点都没错。他也不是冷血,只是一个规则的遵循者。无论身在哪一行,遵守规矩,是永远不必受私欲倾轧的最好的方法。除了张胤禛,黑眼镜是这时候最冷静的一个人了。
其中一个老外跟张胤禛问了句接下来怎么办,时间不多云云。张胤禛向前走了两步,问:“你们不用讨论这么久。下来的问题很简单,这石壁必须要开,重点是怎么开。你们想要那里那个全尸,或者只拿戒指,方案肯定是不同的。”
胖子闻言怒吼,拿过□□转过身来对着张胤禛:“开你大爷!谁给胖爷动一个试试!”
张胤禛也不惧,只是叹一口气说:“我无意冒犯你们。不过还要请你们冷静一点,我们来的目的是为了拿到里面那枚戒指,其他的情况,纯属意外。但不能因为某些意外,你们就制造主观障碍,放弃最重要的目标。这样不仅不专业,而且,非常不理智。”
闷油瓶直起身,伸手拿过黑金古刀,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转身面对张胤禛,黑金在他手上挽了个圆弧,刀尖对准了张胤禛:“没有人,可以动吴邪。”
如果不是石壁上那滴水,大概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男人刚才哭了。事实上确实也没有人知道,因为只有我的角度,才刚好看到那滴反射了光线的眼泪。而当闷油瓶面对身后那些人的时候,他神色依然冷若冰霜,无懈可击。
张胤禛皱了皱眉,大概是不想在最紧要关头跟闷油瓶起冲突,回头问了老外几个问题。然后对闷油瓶说:“我的人需要一点时间出个开棺方案。在这之前你们可以讨论,怎么处理那具尸体。”
小花说:“我需要参加方案策划。”不等张胤禛点头,直接走到老外那边去了。
闷油瓶收起刀,转身走到我面前。他刀尖点地,对着我单膝跪地,直视着我的眼睛说:“请你救他。”
第89章 CHAPTER (89)记忆移植
这时候我的眼神是没有焦距的。只是看到好多人在我眼前走来走去,场景混乱失措。然后,一个男人走进我的视线,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第一个念头跳进我脑子里竟然是:这是个求婚的姿势。
我突然有点想笑。
我一直以为自己正在做的事对我而言具有非凡的意义,我所追寻的这一切,一定能找到有效的方法,对长白山、青铜门、终极和那些已知未知的一切,做一个终结。我最终的目的,是让眼前的这个男人自由。让他可以不用再跋山涉水去寻求身世的秘密,不用再孤独寂寥地背负宿命的职责。我希望每一天醒来都可以跟他说早安,我会用相片、用声音、用文字记录所有有关他的轨迹,不管他失忆多少次,我还在不在他身边,都可以用这些来告诉他曾经历过的爱恨悲喜。
我也一直以为到最后,所有的努力一定会换一个明确的结果。
然而兜了一大圈,所有的一切竟然只是指向另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实:那个为张起灵赴汤蹈火的吴邪,已经作古;而这个企图完成他最大心愿的吴邪,是受了谁的指使?
我有点厌烦地望着张起灵,他求我救他的吴邪。但在这之前,他完全不肯透露关于他所感知的任何信息。
从他在西王母那里拿黑金指着我,警告我不要跟着他开始,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不是吴邪。他所有的迫不及待,只是想快一步找到真正的吴邪。
如果当时,他如实告诉我这一切,真正的吴邪陷在九黎族的塔林里,很大可能已经死了。我不过是个冒牌货,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怜虫。我会做出什么反应?我还会不顾一切坚持把这条路走下去吗?还是会转身顺着来路找回自己?又或者,我会被想要获得认同和存在的欲望驱使,一口咬定我就是吴邪,我才是吴邪?
视线的焦距猛地拉回来。我望住跪在我面前的男人,这个叫张起灵的男人,冲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没错。吴邪已经死了。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是吴邪?从我在那辆开往杭州的火车上恢复知觉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天真,就是吴邪。
至于我到底是谁,或是什么,从哪里来,是受谁的指使,若不去追究,又有谁会觉得重要呢?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绕过张起灵,丢给他一句话:“我不想救他。”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那里围观的几个马仔立即惊恐地往后退。紧跟着他们发出短促的惊呼声,随即我后脖子一凉,一侧凛冽的刀锋贴在我侧颈上。
我无所畏惧地笑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看着张起灵微微一笑:“你想杀了我?动手吧。”
张起灵没有动。只是维持着把黑金架在我脖子上的动作,脸色森寒。
我冷冷看着他,忽然觉得这种掌握主动权的滋味出奇地好。我甚至朝他的刀锋上往前靠了一步:“你下得了手吗?吴邪已经死了,而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甚至,我还拥有吴邪的记忆。所有那些吴邪为你疯狂为你犯险,为你黯然伤神心疼落魄的记忆,是跟我一体的。如果我死了,那这个世界上关于你的传闻,就会烟消云散,不管你在人世轮回多少遍,都不会再有人记得你。”
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分明应该觉得痛快,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脸上居然湿了。言语既然是利刺,自然也有双刃,亮剑时,难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只是从自己的话中悟出一个现实,我不过是装载着吴邪记忆的一个容器。
当我在西泠印社被鬼玺砸中胸口那一刻开始,吴邪蕴藏在鬼玺里面的记忆原封不动移植到了我身上。从那时起我有了在这个世上唯一确定的感知,就是成为了吴邪。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的认知里有了这些人:王盟,解当家,胖子——还有张起灵。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没有最近这一年的记忆。
因为吴邪存放在鬼玺里面的记忆,只到长白山追随张起灵那里为止。
我终于明白我曾做过的那几个关于长白山的梦。其实,那是鬼玺里的记忆移植给我之后,所展现的记忆重现。
我本该早就洞察这一切。
当时张起灵对于吴邪的穷追不舍实在没有办法,他希望吴邪能够忘掉他重新开始生活,所以他打晕吴邪之后,给他喝了一种早就准备好的药水。那种药水的功效,应该是能够倒退性洗掉一个人的记忆。所谓的倒退性,从梦境给我的提示来看,就是从离当前最近的一天开始遗忘。
当吴邪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自己失掉了一天的记忆以后,他知道有关张起灵的记忆会一天天往前倒推不复存在。但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鬼玺的吸血功能。然后他想起了有关玉的传说:玉是一种灵性矿石。活玉的矿物磁场能够感应主人的生物磁场,进行能量互通。古时有传活玉可以储存人的灵魂。而记忆是属于灵魂能量的一种,所以,吴邪决定试一试,在记忆全部消失前,把自己的灵魂能量释放到鬼玺里面。
后来,解语花上长白山找到昏迷的吴邪,把他带回杭州。鬼玺跟着吴邪一同到了杭州。吴邪醒过来之后,把鬼玺藏在小古玩店的横梁上。自己仅凭着残留的意识,开始着手寻找鬼玺的断痕。
这就是为什么我所有的记忆,是从长白山那一段往前倒推,却没有往后发生的一切。
因为有了这些记忆,我自动自发地承接了吴邪的一切,包括,对张起灵的感情。如果没有这些阴差阳错,我或许还是那个混沌初醒的傻子,却永不会陷在这样尴尬两难的境地。
然而最尴尬的,莫过于我在别人的人生里入戏至深,却对自己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现在,我还必须承担着这个身份带来的责任,接受这些原本跟我陌路的人对我的企求。
张起灵的眉头死紧地皱着,似乎在极力忍受某种疼痛,一动不动盯着我的眼睛。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不在乎。我要吴邪活着。”
我问:“没有人记得你也没关系吗?”
他说:“没关系。”
我问:“可我为什么要救吴邪?”
他说:“因为我的意志,就是你的意志。”
我问:“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吴邪对不对?”
他说:“是。”
我问:“你也早知道有关我的一切对不对?”
他说:“不算太早。”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我有我的使命,你也有你的使命。”
我嘲讽地笑了,这回是真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的使命?说白了,就是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对你而言,还需要派其他的用途。所以你就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一厢情愿,只要真相没有出现,我就会如你所愿地傻下去。直到你用得上我的那一刻。对不对!”
张起灵摇了摇头,说:“不完全是。”
我冷笑:“都到这时候了,就别玩文字游戏了。什么叫不完全是?不完全是,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求我救吴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救吴邪,你为什么知道?你不就是等这个时机吗?”
张起灵的喉结动了几下,声音有一点哑:“我以为——吴邪还活着。我以为,他会等我。”
我说不出话来了。
这句“我以为 ”概括了这个男人全部的深情。那大概是他所做这一切的唯一的动力来源。或许因为用吴邪的身份爱着他,这种时候,我依然会为他心疼。
然而,这不应该是我在这个局里承受这一切的理由。这世上自有情痴万千,自有爱宠滔天,却不应该以此作为伤害辜负别人的依托。
我本应当自由。身也自在,心也浪荡。只成为我自己想成为的人,只为我想要的欲求付出心血与生命。
我对张起灵说:“抱歉。我不想救吴邪。我不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能救吴邪,不想知道该怎么救他,不想追究以往发生的一切。我只要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