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有园 番外篇完本——by九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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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着急吗?”东柯和荀朝辉都是一愣。
周辰拍拍东柯的肩头,笑道:“事不宜迟,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此时不开始,更待何时呢?”又对荀朝辉道:“庄南不在,同泽诸般事宜,要麻烦师爷了,我替庄南向您致谢。”说完又硬塞给他一沓银票用来支持同泽建设。
一边的东柯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地推拒着那沓银票,心中腹诽:您致谢就致谢嘛,瞥我那一眼作甚,当我看不出来您是在 “记恨”我方才道谢之事吗?哼!殿下好小家子气。
待荀朝辉千恩万谢地收了银钱,周辰收拾好行李,考虑再三还是留下了那道圣旨。他对东柯道:“万一我在京城遇不到庄南,等他回了同泽,你记得转交给他。”
像是那道圣旨烫手似的,东柯连碰都不碰就缩回了手,甚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道:“殿下,您饶了小的吧,这可是要命的东西,小的有几个脑袋敢接管此物?!不成不成!”
荀朝辉不明白为什么东柯不要,疑惑道:“就当是咱们大人借用的不成吗?”他很怀念用圣旨吓唬亓官未风的滋味。
东柯转向荀朝辉,指着那烫手山芋解释道:“师爷您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在咱们大楚,圣旨的轴柄质地按官员品级不同,有着严格的区别: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轴,四品和五品为黑牛角轴。您看看,那个圣旨的卷轴是玉质的,是一品亲王专用的,小的放在身边是嫌命长还是咋地?!”
荀朝辉探头一看,果然就见圣旨是玉质卷轴,不禁暗暗咋舌,同时也后怕起来,难怪殿下说这圣旨若给了亓官未风定会后患无穷,想想都说不通,庄南一个七品县令,就算加上国公府少爷的头衔,陛下也不应该给他一道一品圣旨啊!
周辰看出荀朝辉心中所思,笑道:“当时只不过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罢了,真要拖延下去,保不准他会看出端倪来。”
荀朝辉拱手:“殿下急智,草民远不及也。”如果说天时地利还不如何,但是若再加上这一份算计人心的本事,那就了不得了。
周辰将圣旨卷好,递给东柯,语带“威胁”道:“东柯,你不收,若将来因此误了大事,庄南身陷困境,你就不懊悔吗?”
果然,庄南也是东柯的命门,这么一说,东柯只得苦着脸将圣旨接过来藏在了衣服里,看那架势,很可能在转交给庄南之前都不会换洗衣物了。
……
周辰牵了马出来,与诸人告辞:“诸位少送,后会有期。”说完上马。
东柯追出去几步,殷殷叮嘱道:“殿下,让少爷早些回来啊!”
周辰还以为东柯是要嘱咐自己一路小心呢,听见原是这话,顿时哭笑不得,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又何尝不是盼望尽快见到庄南呢。也不知道庄南在京城到底怎么样了。
***
被周辰和东柯惦记的庄南,此时正在京城宵香院。
“公子,您……您不是去同泽了吗?出什么事了?”长莺一见庄南就惊了。她久居京城,又在消息灵通的宵香院,并不是那种对政事一无所知的妇孺,至少,长莺是知道外任官员无诏不得回京的规定的。
庄南并不急于回答长莺,而是先坐下斟了杯茶,举至唇边,抿了一口,问道:“长莺姑娘还没和在下介绍方才那人是谁呢?”庄南私自回京,自然不好大摇大摆回去卫国公府,便来到宵香院想要打探一下消息。他刚到宵香院的时候,先见到了白鹭。
当时白鹭站在宵香院门口,后面有人一直想要与她说话,可她一直绷着脸甩袖往里走。庄南紧走几步,这才看清,追着白鹭说话的竟然是贺虎。
只听贺虎道:“白鹭姑娘,您怎么就不相信在下呢,在下真的没有招惹青鸢,是她去找的我。我就是看她断了一条手臂,有些可怜,才给了她些许银钱。”
“哎哟,您真是会编故事,要不要考虑来我们院里当说书先生?哼!谁人不知青鸢已经疯癫多时,怎么可能主动去寻你?”白鹭冷笑。
贺虎急得面红耳赤,连连作揖,继续解释道:“白露姑娘,您不知道,青鸢这疯病时好时坏的,可能她去寻我的时候正好清醒了呢。”
这话一出,白鹭面上怒气更甚,挥手道:“疯癫了也能记着你,清醒了就去寻你,既如此情深,那您抓紧珍惜就是了,来我这里歪缠什么?!我没那闲工夫听你们破镜重圆!”
贺虎急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越是解释越是踩到雷区,到最后只是连连拱手作揖了。饶是如此,白鹭还是怒气不减地转身上了二楼。
庄南看着贺虎垂头丧气走后,从藏身的角落出来,笑着摇头:没想到冷清又少言寡语的白鹭竟然也动情了。边想边追上白鹭,向她询问长莺现在是否方便。
白鹭乍见到庄南也是吃了一惊,何况庄南离京这段时日经历了万千艰难,容貌变化甚大,白鹭几乎都不相信面前这个黑瘦汉子是那个精彩绝艳的天下第一美人了。还没来得及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又听到庄南询问长莺是否得空,白鹭瞬间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面上现出犹豫之色来。
庄南不解:“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白鹭咬咬牙,衡量着这话怎么说才最不伤人——虽然她知道庄南与长莺之间的真实情况,也了解庄南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但是,明面上,长莺都是庄南的女人,眼下,长莺“另结新欢”,相当于给庄南带了绿帽子,这话要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祝愿大家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徐牧 旧日恩
庄南见白鹭面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先是好奇而后担忧道:“莫不是长莺姑娘出什么事了?可是老鸨为难她了?”不应该啊,他离京的时候留了不少银钱,还拜托余书林帮忙照看长莺,按理说,宵香院不应该有胆子找长莺的麻烦才是。
白鹭忙摇头,运了会儿气,干脆直说了:“三19 少爷,长莺姐姐有喜欢的人了。”
“哦……啊?啥?”庄南随口答应了又觉不对,不禁又问了一遍。
白鹭郑重点头,瞄着庄南的神情,见他只是惊讶并不见恼怒,心中难免赞叹庄三少的为人,同时说话也更顺畅了些:“三少爷,前不久,有个参将回京述职,阴差阳错的与我家姑娘相识了,那个……从那之后,就经常来探望长莺姐姐。”
庄南先还怔愣着听白鹭解说,听到最后不禁抚掌笑道:“好!好好!”他连连点头,眼角眉梢都是喜气。之前他还担心长莺与自己有名无分的,恐怕会空付韶华,便不止一次劝说长莺离开宵香院,可是他每次与长莺提及此事,长莺都是笑而不语,让庄南无奈又内疚。
赴任同泽的前一天,庄南还专门来找过长莺,道:“长莺姑娘,在下即将离京,今后对于姑娘的事情,可能就鞭长莫及了,不若趁此时机,在下将姑娘赎身出去,置所别院,你与白鹭姑娘也好安安稳稳过日子。”
长莺却拒绝了:“公子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但是,小女子心不在此,留在宵香院也另有所图,只能辜负公子一番好意了。”
庄南只得作罢。
而今,听白鹭所言,长莺与那参将是在宵香院相识的,既是这样,那他肯定了解长莺的处境,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常来探望,其中的深情可见一斑。如此一来,怎能不叫庄南为长莺高兴呢!
见庄南这般反应,白鹭又是意外又是意料之中——庄三少爷不一直都是这般心善么,自己真是多此一举了。她带庄南去了偏房,请他稍后。等那参将走后,白鹭来通知庄南,庄南这才去了长莺房中。
虽然只是远远一瞥,看了个背影,但是庄南对那个参将也算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那人身姿挺拔,肩膀宽阔,走路板正,看上去很是可靠。庄南心中满意了几分,与长莺说话时也带了几分调侃:“长莺姑娘还是先介绍一下方才那人的情况吧,在下也好与姑娘参谋参谋。”
长莺并不知道白鹭已经与庄南说了,此时听见庄南突然问起这事,自然担忧庄南的反应,同时,她心中不是不愧疚的,也明白自己与那人见面对不起庄南,即便她与那人只是说说话,并不曾有任何逾矩之事……可是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想见他,只是想见见他……
庄南见她面色一会儿发白,一会儿涨红的,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便道:“长莺,你我二人认识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姑娘怎么还是不了解在下的为人呢?”说到此处故意板起脸哼道:“莫不是在姑娘心中,在下就是蛮不讲理之人吗?!”
长莺自然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嘴上一再否认,心中也安定了下来,浅笑一下,叹道:“公子一向通情达理、体贴入微,是小女子着相了,还望公子见谅。”顿了顿,长莺有些羞窘地微微侧转了头,小声道:“那人名叫徐牧……”
没等她继续说完,庄南突然开口拦住了长莺的话头:“叫什么?徐牧?哪个‘徐’?哪个‘牧’?”
长莺正欲答话,突然惊跳起来,指着庄南的嘴巴道:“公……公子,您……你的牙……门牙呢?!”
庄南暗叫糟糕,刚进屋时还记得用茶杯挡住嘴巴说话,可谁知道,说着说着就把这茬给抛到了脑后!完了,自己的形象啊!万一被周辰知道可怎生是好?!他越想越心焦,捂着嘴急得两眼乱转。
长莺喊完就后悔了,真是失礼,怎么能如此唐突公子呢?!她懊悔地拍着脑门……可是,庄三少变化也太大了啊……长莺偷偷拿眼瞧着庄南,艰难忍笑:离京前的庄南可谓是五官精致、俊美无俦;而今的庄南,五官未变,肤色晒黑了些,人更瘦了,也更精炼了,虽然看上去还是精致的,甚至比以前更显稳重,不过总带了几分滑稽,好像他是不小心抹了一脸煤灰一般。
可是笑着笑着,长莺就笑不出来了,她突然惊醒,想到同泽水灾一事了……当时还辗转难眠为之担忧的,怎么这会子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长莺盯着庄南的面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欲语泪先流了。
庄南自然看出她神情变化了,也猜到她这是为何,忙松开捂嘴巴的手,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儿,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也只是失了颗门牙罢了,别的都无碍。”
他这一松手一说话,长莺便又看到那缺了门牙的地方了,没忍住又笑了,笑完又哭,端的是一个涕泪交加、喜忧参半。
“公子,真的没伤到别处吗?”长莺擦干泪水问道。
庄南点头确认。
长莺叹了口气,道:“公子还要瞒我,您抬手时长莺都看到了,右手臂不怎么利落,想必是在那场水灾中伤到了吧。”
“啊……你发现了,呵呵,没事儿,就是折了一下,回京这一路有些劳累,所以看上去并不见好,其实没有大碍的……好了,不说我了,还是说说那个徐牧吧!”庄南转移话题,道:“那人可是双人‘徐’,牧羊的 ‘牧’?”
长莺点头,奇道:“公子认识他?”
庄南没答,又问:“他是驻守平岭关的参将吧?”
这时长莺已经确定庄南认识徐牧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平岭关正是庄南父母所负责的边卡。
徐牧,是庄成的手下。
长莺有心想问有关徐牧的事情,可是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说到底,做人不能太过分,当着庄南的面问徐牧的事情总有种恃宠而骄的意味。
庄南看出长莺的欲言又止,他倒是不介意她问,但是他自己也不了解这个徐牧。庄南道:“姑娘有所不知,徐牧此人,在下也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原来,这个徐牧正是三年前姐姐庄雅议亲时,二哥庄武所提及的那个小参将。当时卫国公夫人唐瑶为女儿选婆家,曾考虑过此人,但最后因为担忧庄雅与之性格不合而放弃。
那年,庄南听二哥说徐牧忠诚可靠、很有上进心,曾特意打听过此人,后来得知二哥所言不差,待要结交却苦于无缘得见,只能作罢。也正是因为这番打探,才使得即便已经过去了三年时光,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庄南还能想起此人。
沉吟过后,庄南偶一抬头,忽然注意到长莺面带黯然,联想到长莺并不是容易动情之人,可是眼下长莺却是一副情深模样,心中一动,前倾了身子突然问她:“长莺,他就是那人对吗?”
“嗯。嗯?”长莺下意识点了头,后又慌忙做出疑惑不解状,“懵懂”道:“公子在说什么,长莺不明白……”
“哈哈,长莺姑娘真会开玩笑。”庄南笑得豁牙都露出来了,笃定道:“徐牧就是当年将你从军妓营中偷偷放走的那个小士兵。”
长莺本欲否定,可是庄南说得太过绝对,反将她的种种推辞给堵了回去,让她惊怔失语。良久,长莺放弃争辩,妥协道:“公子所料不错。”这件事在她心间压得时间太久了,她也想找个人诉说一下,而庄南为人正直、口风又紧,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长莺垂头,两只手有些局促地绞在一起,支吾着说道:“公子,您说我该怎么办啊?”
“噗……”庄南有些呛茶,他自己的感情还没理出个头绪呢,哪里能给长莺当参谋,可是长莺那副无措的样子着实楚楚可怜,庄南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徐牧还记得你吗?”
长莺摇头:“不记得……”顿了一下又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
“你没和他提起往事?”上一个问题本是随口一问,庄南本以为长莺与徐牧经常见面,是因为那段过往,倒真是没想到二人竟还没有相认。
长莺还是摇头:“他……他是正经公子,怎能与青楼女子产生瓜葛,我……我也不好厚颜主动攀交情……”
“噫噫噫,这话说的……”庄南斜睨着长莺。
长莺先是一愣,而后脸色爆红,连连道歉:“我不是说公子不正经……”
庄南摇头失笑,叹道:“真不知该说姑娘是当局者迷,还是该说你自欺欺人。”他迎着长莺不解的目光解释道:“在没有讲明旧日交情的前提下,徐牧还能日日探访姑娘,这说明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徐牧爱喝姑娘沏的茶水吧?哦,对了,这壶茶已经如此寡淡了,怎么还不见姑娘换一壶呢?唉,真是人走茶凉啊,难不成姑娘这里的茶都被徐公子喝光了?”
☆、追逐 夜行者
长莺哪里不明白庄南是在故意取笑自己,但还是又羞又窘。她动作倒是利索,起身换了新茶,浇了滚水,面红耳赤地捧着茶壶坐回来,小声道:“公子请喝茶。”把庄南乐得笑逐颜开。
“公子……您就莫要取笑小女子了……”长莺求饶道。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 虽是如此说,但庄南又笑了一阵才止住。收了笑意,庄南语气转做郑重,道:“长莺,你就放心大胆地与他明说好了。我相信,徐牧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长莺还是犹豫不决:“公子如何得知他不会嫌弃长莺?”
庄南失笑:“长莺,你是清白女儿身,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性情温婉、行事端正,这样的女子,即便陷身于青楼,也不能掩盖姑娘的光华,既如此,何必如此战战兢兢、心神难安?”
他见长莺还是抿着唇默默思量,又道:“长莺应该向白鹭姑娘学习。”
“嗯?”长莺回神。
庄南指了指白鹭的房间,悄声道:“想必你也知道白鹭与贺虎之间的事情了,依在下看,白鹭姑娘敢爱敢恨,直白坦率,这才是正确的爱恋之道。”
长莺心中有了几分勇气,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了,先道:“公子如何认识贺公子的?”
庄南解释:“我的奶嬷嬷杨氏,有个儿子开了间酒楼,那贺虎就是为酒楼送菜蔬的,所以有几分面熟。”
长莺点头,又道:“公子既然说爱恋之道应该直白坦率,不知公子做到没有?”
庄南斟茶的手就是一顿,故作镇定道:“好没道理的丫头,少爷我好心与你解惑,你却拿我调侃。”
长莺伸手拉住想要起身的庄南,促狭道:“公子莫要转移话题,且说说,小女子兴许能为公子排忧解难呢。”
庄南心道:你哪里能为我排忧解难,我这忧患啊,无人能解……“好了好了,你准备一下与徐牧告白心事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