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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有园 番外篇完本——by九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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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辰忍笑忍地几乎要肚子疼了,心道:小样儿,叫你欺负哥哥我!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之前亲我时那副嘚瑟的小模样儿么?!他贴到庄南耳边,还没说话,就被他耳朵上的热气给熏了一下,周辰憋笑憋得更厉害了,感觉牙都要酸了……但周辰还是强忍住爆笑,故意吹着气调侃道:“哥哥我看过的小人书,比你听过的小人书书名都多……”
哈!怎么说也比你大六岁呢,好不好!
……
这下好了,经这么一闹,两个人都不冷了,不仅不冷,还几乎要冒汗了。
庄南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抗议道:“阿辰,你学坏了。”原本的周辰,是谦谦君子啊!君子会看小人书么?!
周辰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庄南虽还委屈,但是看他笑得这样开怀,也禁不住陪他笑起来。
两个人的笑声从如意村后山上飘荡开去,奔到远山,带回了远山的回声,勾勒出幸福的模样来。
……
***
一夜过去,天色终将明亮。
村子里有鸡鸣声传来,那声音划开夜幕,将金黄的阳光从四合的暮色中解放出来,天女散花般铺洒了整个如意村。
周辰和庄南站在山顶,看着太阳扒着天边爬上来,漂亮的很。
“小南,我心悦君。”周辰看着庄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无论是从前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庄南,还是红衣白马引无数美人尽折腰的庄三公子,抑或是,现在这个黑乎乎、见牙不见脸的庄县令。”
“我都爱,无论你有没有门牙。”
庄南:虽然好无奈,但是好感动……
“我心悦君,愿共白首。”庄南吻在他的额头,轻声道。
……
如意村口,他向左,他向右。
“思君令人老,愿君莫来迟。”周辰上马(借用《行行重行行》里的“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生来曾健忘,唯不忘相思。”庄南一夹马腹(借用白居易的“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随后,他西去,他东归。

☆、愚民 三人行

一年后,同泽真真正正建起来了。
重建后的同泽隐隐有大城风范,与之前的落魄和残败不可同日而语。高大的城墙、坚固的堤坝、井然有序的屋舍、漫天遍野的绿植百花……走过路过的居民和路人都不禁要驻足细看,随后被眼前的壮丽景观所吸引、震撼。
这时候的路人,再将目光转向居民时,难免带了艳羡,老百姓的善良偶尔也会掺杂上小心思,比如说,路人问那居民:“我说,这么大的镇子,人多不多啊?”如果不多,自己可以住过来捧个人场啊!
居民自豪道:“咋不多,多得很!居住的、游玩的、参观的、行商的……哎呀呀,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哎哟!你还会说成语哩!你得是你们镇上私塾的先生吧!”那路人是沙城的教书先生,此时听这居民说话有礼有节,很对自己心思,也顾不上心中那点子小心思了,惊讶道。
“俺……哦,在下可不成!咱们同泽像我这样的,多如牛毛;比我厉害的,也是数不胜数!”居民见那路人撇着嘴不以为然,瞪大双眼,提高了些声音道:“咋地?你不信?不信你进去打听一下嘛!俺们……哦,咱们!——你看,我这官话还没学好哩!——我是说啊,咱们这儿,有好多先生,教书育人,每个人都要去学的!识的字多了还能减免税负呢!”
他咂咂嘴,满是又无奈地感慨道:“要我说,庄大人真是多虑了,莫说不减税负,就是增税,能念书识字,俺也愿意!”
路人呆住了,喃喃道:“《论语-第八章-泰伯篇》有言-‘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译为:可以让老百姓按照我们指引的道路走,不需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官员不都是愚民的吗?怎么这位庄大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他有什么凭借呢?不害怕老百姓知道得多了闹乱子吗?!”
“啊咧咧!你这外乡人,说的啥话!大家快来看啊!这个人太坏了!”那居民吆喝起来,不等路人反应过来,已经有十几个人围住了他。
居民手一挥,大声道:“大家不要吵,听我说!这个人啊,他也会背诵《论语》哩,可是他的理解有误,咱们大伙儿行个善,和他讲讲呗!”
有人附和道:“好!行善积德!咱们同泽都是好人!”
好多人笑着赞同。
居民将方才听到的解释与众人说了,义正言辞道:“咱们庄大人说了,这句话,有好几种断句的方式,有一种不好的解释就是他这个说法。当然了,也不是说这种说法就不对,但是大人也说了,他喜欢的是另外一种,那一种解释为……”
有人接话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译为:对于民,其可者使其自由之,其所不可者亦使知之。)’。”
另一人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也喜欢这一种!”他扭头对那已经呆若木鸡的路人道,“你是文化人,咋眼界这么狭窄呐!俺不知道你知道几个意思,但是你脱口而出的就是愚民的那个意思,说明,你在内心里是赞成这个滴!这样子不好!”
“不好!不好!”大家群情激愤起来,不停挥舞着手臂反对这种解释,但是目光却都是纯真的、赤诚的,他们是真心以为这人被什么不好的思想给影响了,真心希望他能转变观念,积极看待问题、看待老百姓。
路人嘴巴颤抖,鼻翼翕动,想说什么却只觉得语塞,眼眶突如其来地一阵潮湿……他当教书先生几十年了,虽说不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但也称得上是育人无数了,但在这一刻,却觉得自己像个初学者,像个还没有启蒙的孩童,心中升起巨大的羞愧来: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没有形成正确的人生观,没有敬畏知识、敬畏百姓,而是狂妄自大地批判这个世界。而之前他教出去的学生,又有多少受他影响,变得目中无人呢?!他不敢想。
先前那居民见这路人满面通红,以为他是被众人说得恼了,连忙拱手致歉道:“你别介意,俺们都是莽汉,讲话不知轻重,但是俺们真没有坏心……哎呀,要不你去和俺们庄大人说去,他懂得多,能解说清楚!”
路人眼中的热泪终于控制不住滚落下来,“三人行必有我师”,他今天受教了,教育他的人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莽汉,真是……让人不能不感动又愧疚了……他理理衣襟,恭恭敬敬向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言辞恳切道:“是在下说错了,多谢诸位好心指正。”
这时候那些居民才喜笑颜开地散去了。
路人抓住最初那个居民,有些羞赧地说道:“不知……外人迁居到同泽县城有什么要求?老朽……想要来同泽居住。”
居民摆手笑道:“啥子要求,只要你们来,俺们就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是一样子的老百姓,来来去去的,只要陛下不限制,谁又能说个不字?!”
这路人长长一叹:自己真是落后了,短短一刻钟不到,就被人震撼了两次了,唉,井底之蛙,真是井底之蛙!
他与居民致谢后马不停蹄地奔回沙城,与家人收拾了金银细软,也不管房子了,直接雇上马车往同泽来了。
没想到震撼的还在后面,来到同泽,才发现,这儿竟然有很多熟人——有之前的同窗、街坊四邻、远房亲戚,甚至还有辞官归隐的老上级……他们见到他也是一副惊容,不停有人问他:“你这老顽固咋来了?沙城沦陷了?”
这人真是哭笑不得,先不回答众人问题,反而先问:“你们来这么好的地方,咋也不叫我一起?”
诸人面上都是讪讪,有那实诚的直接反驳道:“和你说你怕不是以为俺们坑你哩,你能相信这种神奇的地方?再说了,你讲究的那些在这里可找不到,这儿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没有那些个官官民民、虚虚假假,你若是还搞以前那一套,还是趁早回去沙城好了!”
这人面露羞惭,搁在以前,他肯定冷哼一声甩袖就走了,可是今天出乎众人意料的却是,他竟然不急不怒,反而连连作揖道歉:“之前是我愚昧无知,并不曾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惭愧惭愧!”
大家一愣,而后善意地笑了起来,倒是因这这一笑,气氛陡松,多少年的芥蒂也消除了,有不少人还帮他收拾住处、整理行李去了。
众人一边忙活,一边闲聊,这人问一个同窗,道:“你可见过这位庄大人?”
那人点头:“自是见过的,经常见。”
“此话怎讲?”
那人理所当然道:“庄大人啊,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每天都照耀着同泽百姓。这话可不是虚夸啊,不信你自己留心,反正庄大人每天不是教书,就是巡视,再不就是耕地……总之,除了处理公务,看书写信,咱们庄大人的时间都奉献给这片土地了。”
“审案子不才是头等事吗?”
“审啥案子?同泽百姓都忙得很,发家致富还来不及,谁有‘闲情逸致’犯事?”那人道。
“这……这可真是……英雄少年啊,真是不服老不行了。”他感慨了一句,忽又想到同窗方才还将写信一事专门列出来了,不仅奇道:“这写信又是何意?是说庄大人为百姓代写家书吗?”
同窗笑着摇头:“这倒不是,这信啊,是庄大人自己的家书,和县令志似的,虽不说一天一封,但三天必有一封,寄往京城。”
“庄大人真是至孝之人!”卫国公府的三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外任为官,想必家中亲人担忧得很,所以才会经常寄家书让他们放心吧。
关于庄南至孝一事,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为庄南的家书大多寄给了一个名叫“周辰”的人……
***
“少爷,喝碗莲子羹吧。”东柯端着羹汤走了进来,见庄南又在伏案写信了,不禁叹道:“唉,你说,这以前吧,见面和有仇似的,都不好好正眼看人家,现在可好,仇倒是没有了,变成浆糊了,黏黏糊糊黏黏糊糊,天天写,这个浪费纸啊!”
“你胆子不小,敢拿你家少爷我开涮。”庄南佯装发怒道。
可惜,自从庄南上次私自回京又回来之后,东柯已经将他看穿了,莫说这种纸老虎架势了,就是之前那种不怒自威的欠债脸也不能让他害怕了。尤其是,现在的庄南,每天与周辰浓情蜜意的(即便是在信中,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虽然称不上“目带春水”,也能算得上“面若挑花”了,如何震慑住东柯。
只听东柯一边收拾桌案,一边唠叨:“有啥子好说的嘛,天天都要写一沓纸,兴许比您和我一个月里说的话还要多……我说少爷,您这样可不好……”
“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面有人一边呼喊一边往里跑。
“你才不好了呢!怎么说话的?!”庄南还没迎出去,就听东柯已经跳着脚对着外面那人喊上了。
庄南不禁失笑:看来不仅是他们影响了同泽百姓,同泽百姓也影响了他们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今天有点儿急事,更新晚了,请见谅。
☆、泼妇 万魏氏
庄南一边往外走,一边歪着头嘱咐东柯道:“桌子上的那几封信,你记得寄出去。”
东柯撇着嘴点头答应了。
庄南用手指点点他,无可奈何地笑笑,刚走出四五步,就与风风火火跑过来的万木给撞了个正着,庄南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反应倒是迅速,先探身扶住了万木,笑道:“大伯您走路可要小心,要是摔了跤,小心大娘数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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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前,庄南初到同泽时,万木还是个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一年半后,却已经有妻有子的了。万木的媳妇是从沙城来的一个妇人,原来夫家姓董,娘家姓魏,守寡十余年了,年纪已近三十岁,大约是相由心生的缘故,董魏氏容貌极为齐整大方,并无凄苦哀怨之意——后来才知道,那哪是齐整大方,那叫泼辣厉害。
听人说,董魏氏嫁入董家,是为了冲喜。她的夫君常年卧病在床,眼看愈发严重,奄奄一息,董家慌了手脚,大夫、巫婆等也请了不少,却都不见效,后来一个跳大神的婆子建议说买个姑娘给他冲冲喜,去去晦气,兴许能好。
于是董家果真花大价钱买了魏氏,只不过魏氏还没正式拜堂,董家公子就一命呜呼了,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董家上下一致认为是魏氏克死了董公子,也不顾二人有没有拜堂了,直接将魏氏关进佛堂,让她吃斋念佛为董公子祈福。
这还不算,董家老太婆还给她准备了十个蒲团、一箱子佛香,规定蒲团不离膝、佛香不断烟。
董家这副嘴脸彻底激怒了董魏氏,本来嘛,她家穷苦,为了一家子活命,她甘愿卖身冲喜;嫁了个夫君,未婚先亡,她也只是唏嘘,并不曾有何悔恨,甚至于她还做好为夫君守寡的打算——毕竟董家买她的银钱救了自己娘家一家子命,也算是救命恩人了,自己吃斋念佛能让他在阳间有道烟火气,也算是报恩了——可是谁曾想,这董家人这么作践人,这是硬生生让她跪死殉葬啊!
这还了得,给脸不要脸了!魏氏接过佛香,两手举高,一副虔诚表情,下一刻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哐当”一下将箱子倒翻,只听“哗啦啦”几声,那燃香扑簌簌砸在那董老太婆(魏氏的婆婆)头上,不等众人反应,又捡起蒲团,一个个砸向董家人。
一时间,整个祠堂中遍地狼藉、鸡飞狗跳。
董家人反应过来就要上来撕打魏氏,还没近前,就见魏氏突然从鞋帮子里取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这一闪直接晃花了众人的眼,冲在前面的几个壮汉心下一凛,竟然吓得刹住了脚步。
众人定睛一看,魏氏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把匕首,不由得齐刷刷倒吸了口凉气。
魏氏在手中把玩着那柄匕首,冷哼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姑奶奶是好欺负的吗?!”说完又骂天,“这万恶的老天爷,姑奶奶能耕地会织布,偏偏这世间不让女子抛头露面,害得姑奶奶还能卖身救命,谁叫姑奶奶家没地没丝!到你们这样狠心的人家,不能把人当人看,小心姑奶奶削你们!”
这话一出,众人目瞪口呆,被她震撼得竟然失了神。
魏氏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骂沙城知府:“亓官这个混账官,不理会民间疾苦,只会做那明面上的文章,真是枉为父母官!哎呀!这可真是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
这……这是《窦娥冤》?!
董家众人齐齐后退一步:泼妇不可怕,就怕泼妇有文化!这可怎生是好?!这都骂上亓官大人了,了不得、了不得了!董家这是娶了个丧门星啊!这种人把她逼急了,让她出去乱喊一气,岂不是拿脑袋往铡刀上凑!
……
魏氏这一闹,竟将董家人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再也不敢啰嗦。魏氏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见董家众人让步了,也就不再闹,更是言而有信,守在祠堂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夫君吃斋念佛守起寡来。
这一守就是十余年。
魏氏与董家人也算是相安无事、互不打扰。
可是这世间总是有那人心不足蛇吞象的。
说来也巧,就在去年,魏氏佛堂中的燃香用尽了,便出来采买。魏氏已经很久没出过房门了,这一出门便听到同泽的事情了,那时候同泽已经在建三个多月了,虽然还是百废俱兴,但却处处生机勃勃。
魏氏被同泽的迅猛发展所震撼,不知不觉间便在同泽流连忘返。
待在同泽参观过后,魏氏深深爱上了这片土地,这儿祥和安宁却又认真庄重,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努力认真活着。尤其是,这儿的妇女孩子竟也是参加劳动生产的,甚至还有行商做买卖的,没有人觉得这样奇怪,也没有人嗤之以鼻。
这简直就是魏氏梦里才有的世界。
如果能留在这里就好了。这才是活着的意义啊!
还不等魏氏想好如何劝说董家搬来同泽居住,甚至不等她买完香烛回到董家,董家已经将她告到了县衙,罪名是通奸。
原来,这许多年来,董家一直不曾放弃整治魏氏的想法,各种计划算计要么不痛不痒被魏氏避过去了,要么还不等实行就胎死腹中……但是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不,董家众人趁着魏氏出门的功夫,想出了一个妙计,他们将男子衣物放在祠堂,准备告她与家中仆役通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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