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有园 番外篇完本——by九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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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倒是真正的楚国血脉,哈哈哈!你们兄弟姐妹八个,只有两个是周家的孩子,周辰是周景宏的儿子,你是周景明的儿子……哦,是了,你们这叫做堂兄弟。”
“周景明,你不知道吗,就是明王,当年那个与世无争的三皇子,呸!什么与世无争,没用的废物罢了!他不敢争还想要争,做出那副令人作呕的超脱样子来苟且偷生。等现在太平盛世了,就勾搭周景宏的后妃生儿子……哈哈哈,你们楚国真叫人恶心!”
“各取所需罢了,周景明送上门来我为什么不用?他好歹是一个亲王,我和他在一起总比被那些个肮脏的侍卫脏了身子要好得多!”原来,闫慕馨是一直知道周景宏的计划的,她冷眼旁观,选择了对自己对有利的应对方式——正如她所说,被一个亲王脏了身子总好过被侍卫“玷污”,这是其一;其二,有了这份私情,凭借着周景明在大楚的诸多权利,她与孟太师的私会就容易了许多,否则,周臻也就不会29 有机会出生。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会是我的臻儿……”
周致如遭雷击。
“我来楚国究竟是为什么……到最后什么都没做到……闫慕馨……闫慕馨!慕馨……薛蓝馨,我恨你!我祝福你在地狱里永远不得安宁!”
周致恍惚抬头,看见闫慕馨如同恶鬼一般咬牙切齿地重复着那句话:“薛蓝馨,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薛蓝馨,周景宏的母亲,周辰的祖母。在周景宏夺嫡之战中,为先皇周贺宇挡刀而亡。为什么,薛蓝馨会怨恨这样一个未曾谋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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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慕馨是晋国皇后的独女,也是西晋唯一的一位嫡公主。她自幼受尽疼宠,这其中却不曾包括父爱。
她的父亲,也就是晋国皇帝闫治,并不爱她的母亲,自然也不爱她,他心中另有他人,而那人正是远在别国的薛蓝馨。
闫治是个马上皇帝,少年时即有“战神”之称。自他即位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扩张疆域、一统天下,而大楚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他对幅员辽阔的大楚国土垂涎已久,抱了势在必得的信念,甚至不惜亲自来到楚国实地勘探。
闫治与薛蓝馨正是在大楚相识的。
不知应该如何称呼这次相识,是灾难还是浪漫?或许两者都有。灾难的是,薛蓝馨因此陷入了水深火热,浪漫的是闫治因此放弃了攻打楚国的心思——为心上人放弃了战争,放弃了自己的野心——这应该算是浪漫的吧。
何况,当时的大楚正经历着诸位皇子的夺嫡之战(当时周贺宇的后宫中已经有七位皇子了),国家政治混乱,经济和外交也是一团乱麻;官员无心公务,每天只忙着站队;百姓无心生产,朝夕只担心战乱。倘若那个时候闫治真的出兵攻打楚国,鹿死谁手虽不能肯定,却也并不难猜。
***
闫治在街头遇到了薛蓝馨……和她的表哥宋季恒。
只一眼,闫治就被薛蓝馨的笑容给触动了。薛蓝馨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美人儿,她是独一无二的,也是精彩绝艳的。观她眉目,你能够看到所有你想要看到的精致,但同时你也能看到你从未想象过的美好——那是一种淡然的、宁静的美,你能看到她美得清浅又随意;那也是一种深刻的、肆意的美,你能看到她美得自在又深邃;那更是……
那是他从未曾想过的美好,恍恍然如天灵地秀,安然又自在。
她是他的第一次情动,也是一生中的唯一一次。
……
“姑娘……抱歉在下唐突了,请问这是姑娘掉的发钗吗?”闫治从小摊上取了支发钗追了上去。
薛蓝馨与宋季恒停下脚步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闫治。
被他一看,闫治竟然紧张地像是第一次骑马射箭,脸色爆红,突然语无伦次了:“在下,闫……闫三台……姑娘,这是你的吗?”说完他将发钗塞进了薛蓝馨手中。
薛蓝馨怔了一下,低头看手中的发钗,随后摇头笑道:“并不是小女子的,想是公子弄错了?”她欲将发钗递还,却见闫治后退了一步。
宋季恒从表妹手中接过发钗,对闫治拱拱手,笑道:“这并不是舍妹的,请公子取回另寻失主吧。”
这一次闫治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发钗接了回来。等宋季恒和薛蓝馨一边说笑一边离开后很久,他还拿着那根发钗站在异国的街头,久久不肯离开。
……
闫治并没有多作犹豫,他回国后立刻向大楚提起了联姻请求。
他没想到,此举却将薛蓝馨逼入了绝境。
原来,薛蓝馨是宋季恒的远房表妹,父亲是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只因母亲早逝,被带来宋家请宋老夫人(宋季恒的祖母)帮忙教导,以便几年后出阁时能嫁个好人家。
当年她来到宋家的时候十一岁,在宋家居住的三年期间与宋季恒互生爱慕之情。二人虽不曾挑明,但是眉眼间却带了几分相思情意,也因此被宋季恒的母亲看出了端倪,从而遭受到她的强烈反对。
在宋母眼中,相对于正一品丞相府,薛家不过是从五品员外郎,这其中的天差地别,让宋母坚决反对儿子求娶薛蓝馨,她认为儿子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户千金,那样既对儿子的仕途有利,又能荣耀宋家。
闫治遇见薛蓝馨和宋季恒的时候,正是宋母想法子阻止薛宋二人在一起的时候。
宋母从宋丞相那儿提前得知了此事,顿时大悦,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既能嫁掉薛蓝馨又能不引起宋季恒怨恨他们的大好时机。只不过,凑巧的是,他们夫妻二人在书房中商议此事的时候,被前来找父亲说话的宋季恒给听了个正着。
宋季恒心中的失望和难过几乎灭顶。
他不明白,那个永远尊贵优雅的母亲怎么会是这般铁石心肠之人:她言语中那般凉薄,甚至埋怨薛蓝馨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们好心收留她,她竟然勾引季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可好,还和西晋皇帝有了瓜葛,不知廉耻!”
这些话,每一句都像是银针一般,牛毛似的扎在他心尖,让他疼痛地难以呼吸。
……
宋季恒大闹了一场,立誓说,倘若他们促成薛蓝馨远嫁,他就死给他们看。说完他就跑走了,他要去寻人,寻找能够帮忙阻止薛蓝馨远嫁的人——如果找不到,他就带着薛蓝馨远走他乡!
……
那时候的宋季恒还是太过稚嫩了,他低估了家族荣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自己在父母眼中的重要性。
当夜,宋母与宋丞相就将薛蓝馨送进了宫中。
他们没有让她远嫁,也避免了因为薛蓝馨拒婚所可能引起的两国战乱,更杜绝了宋季恒为了薛蓝馨而可能做出的所有有损于宋家的反抗。
……
宋季恒得到消息之后,大悲之下晕厥过去……一个月后方才苏醒,醒来后搬离宋家,再不见父母亲人。
几年后,宋季恒科举入仕,两年后借助对立官员之手设局逼迫父亲辞官,接替了丞相之位。从那之后,他活着,就只是为了让薛蓝馨活得更好。
可是薛蓝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那样勇敢决绝地为周贺宇挡刀赴死,让宋季恒从此心死。
……
至于闫治那边,他接到消息后,惊怒交加之下一病不起,没多久竟撒手人寰。
临死前,闫治为皇后之女赐封号为“慕馨”。
葬入西晋皇陵的,除了闫治的尸身,还有一支木制发钗……
墓碑上刻有“闫三台 薛蓝馨之墓”的字样。
***
闫慕馨恨极了自己的名字,也恨极了薛蓝馨。
“慕馨”这个名字的存在,让自己成为一个替代品,一个寄托品。
所以她才会在孟太师设计这一切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加入到这个计划中来——她要亲手报复薛蓝馨的儿子!
不曾想,最后,竟是她输了。
……
闫慕馨自焚而亡。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周致离开了大楚,从此不知所踪。
☆、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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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宏驾崩。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周景宏的心早就死了,在甘棠故去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死了。这些年孑孑独活,所为地不过周辰罢了。而今周辰已经足够强硬,并且心有所属,他已经确认他不会孤苦,这就足够了。他也该去找他的甘棠去了,那个明媚鲜妍的姑娘,他总觉得她会在奈何桥守着一碗凉透的孟婆汤不肯喝,只待自己来。
他来了。
……
***
姚贤妃自尽了。
这却是意料之外了。
“为什么?”梁宛丘呆呆地看着荀柔。这是为什么?如果说宋妍自尽,她可以相信,毕竟她汲汲营营梦一场;就算说自己自尽,她也相信,毕竟从前无知多轻狂;可是为什么那人会是姚映娴?她明明是整个后宫中最为清明的女子。
不同于宋妍,她是最后才知道真相故而满盘皆输;
不同于闫慕馨,她与周景宏互相算计也不算吃亏;
不同于梁宛丘,她算是半路惊醒从而迷途知返的;
不同于荀柔,她是最早一个察觉进而亡羊补牢的。
与她们不同的是,姚映娴,她从一开始就清醒着、回避着,不争不抢、不哀不怨。姚贤妃的小佛堂,提起来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呢,那样一个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女子,为什么会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告别人世?!
梁宛丘不能理解,甚至开始阴谋论了:“柔儿,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挑拨离间?还是映娴姐姐宫中出了背主之徒?抑或是,这不过是一出金蝉脱壳之计,映娴姐姐已经离京远走了?”
说到最后,梁宛丘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姚映娴的尸身就在灵堂中,做不了假的。
荀柔被梁宛丘问得心慌意乱,她也不知道姚映娴为何突然自尽,之前没有征兆啊!她那样沉静自持,那样睿智洒脱,自尽这个词怎么会与她有关?!
可是,事出必有因,这件事背后必然会有一个节点,那个节点将“姚映娴”与“自尽”紧紧相连。
“最近发生了什么?你可知映娴姐姐遇到了什么事?”荀柔努力保持镇定。
“没什么大事……”梁宛丘蓦地惊慌,“能有什么事情,先皇才去了,宫里哪有什么比这还重要的大事……”
话音刚落,梁宛丘与荀柔脸色同时变得煞白。
周景宏,姚映娴。
真相竟然是这样。
梁宛丘与荀柔对视着,慢慢垂下泪来。
果然,姚映娴的遗书被找到了,上面有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心愿。
梁宛丘与荀柔看了,心酸难以抑制,泣不成声。
她想要葬在皇陵附近的山头,无论风水,只要能够遥遥看见周景宏的陵寝就行。
……
难怪她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因为她是真心爱着周景宏的;难怪她足不出户、苦守佛堂,因为她的心失了,再也离不开。
他心有所属,她默默守望。
她甚至没有让他知道她爱。
她扮演了一个冷心冷情、超然世外的高人,但实际上,她早已在红尘中泥足深陷了。
那么多的佛经救不了她,那么多的檀香无法渡她。
她身上染了那么多的书香、檀香,最后心中所求,却只是遥遥相望。
……
愿卿安枕,不负来生。
☆、山不就我
***
姚贤妃过世后,梁宛丘跟着儿子周端、带着女儿周宝璋去了江南封地。荀柔只有一个女儿周瑾安,按理说她应该留在宫里当太妃娘娘,是不能离开皇宫的,只是周辰夺情,特许荀柔离宫别住。
周瑾安与庄文大婚。
大家都参加了,除了远在同泽的庄武和……本应深居丞相府后院的宋清荷。
宋然送上贺礼,又取出一份贺礼道:“这是舍妹为二位新人准备的。”
“清荷怎么没来?还是说去了后院?”庄雅帮着将贺礼登记造册,听见宋然帮宋清荷带了礼物,却不见宋清荷,便问道。
“并非如此……”宋然有些吞吐,面上也说不好是纠结还是……敬佩。
“宋小姐去了同泽。”庄南过来帮忙,见宋然这样,就主动说道。
“三公子怎知?!”宋然吃了一惊。
庄南笑道:“我们回京的时候,路上先是与二哥相遇,走了不远又遇到了宋小姐。”何止是不远,实际上,宋清荷的马车就缀在庄武一行人的后面。
“清荷可还平安?”宋然连忙问道。虽然跟着的人手足够,可是当哥哥的还是担心妹妹的安危。
庄南想了一下,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二哥手下都是精兵,按照急行军的速度,二十天左右就能从汝京赶到同泽……可是,我等了他二十五天也没等到人,因为怕误了时辰,只得留下师爷帮忙交接,我先行回京。在我走了三天路程的时候,与二哥相遇。宋公子可知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行李太多?”
宋然大笑,拱手对庄南道:“多谢,那我就放心了。”庄武发现了宋清荷偷偷跟在后面,因此放慢了行军速度。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保证妹妹平安的了。
宋然面上的纠结之色终于退散,只剩下敬佩和释然了:自从那次他阴谋设计了妹妹,妹妹因此与庄武相识之后,妹妹就对这位行伍的庄家二少爷念念不忘了,只是苦于与庄武再无交集,宋清荷又秉持女儿家的矜持不肯传送书信或是私下相会,二人之间竟然再无进展了。
前些日子,先皇敕令庄武接手同泽的圣旨下达后,宋清荷就顾不了矜持不矜持了:“哥哥,庄二公子这一去,不知几年才能回,妹妹不能傻等,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我要去同泽!”
宋然是震惊的。
宋清荷一直是娇娇弱弱的,说话声音也是细细小小,哪里能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做出这样一件事来。
宋然怔忪之余又心生敬佩:在周辰一事上,他太过卑鄙,也太过畏首畏尾了。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真是惭愧,惭愧!
……
宋然摇头失笑,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他拍拍庄南的肩头,没说话,又用力捶了两下,直把他捶得站立不稳心中才开心了一些,他瞪着不明所以却又略有所觉的庄南,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们不能共白首,我会追到天涯海角灭了你!”
“好。一言为定!”庄南干脆地说道。
他眼中的自信那样耀眼,晃得宋然心下一颤……祝福你们,他在心中默默道。
“哎哟!”宋然一转身,忽然撞到一个人,那人被他踩了一脚,不禁“哎哟”一声。
“师爷您来了!”不等宋然道歉,庄南已经扑过来与那人寒暄起来。
“这是我在同泽的师爷。”庄南对宋然介绍荀朝辉。
宋然忙拱手见礼:“久仰久仰,方才对不住了。”庄南和荀朝辉几人都是同泽之战的功臣,汝京中几乎无人不知。
荀朝辉连忙摆手,示意无妨,只是他还是看着宋然,不知在想什么。
庄南又为荀朝辉说了宋然的身份,荀朝辉恍然大悟道:“难怪,公子原来是宋小姐的兄长,在下还在奇怪公子怎么这般面善。”
“清荷?您见过清荷吗?”宋然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
荀朝辉捋捋胡须,笑道:“自然见过,庄将军的未婚妻嘛。”
宋然瞪大眼睛:“这……清荷与庄武定亲了?!谁给他们私定终身的……嫁妆和聘礼?不说了,我要回府请父亲为妹妹准备嫁妆去了。”
“告辞。”庄南和荀朝辉笑着道。
三人告别。
☆、有缘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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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然走了,荀朝辉回头对庄南笑道:“同泽一切都好,只是大家都在想念大人。”
庄南又如何不想念同泽百姓呢,他沉吟道:“等忙完大哥的婚事,我要回一趟同泽。”
荀朝辉眼睛一亮:“那快些忙活吧,我也来帮忙!”
庄南失笑,低头看看荀朝辉的腿脚,眼睛一痛,轻声道:“师爷的腿……”
荀朝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只是瘸了些,不妨碍什么的。”
“师爷该找位夫人了,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庄娜试探道。
荀朝辉倒是没想到庄南会突然与他说这个,愣了一下才缓缓摇头:“还是算了,老头子了,就不麻烦人家了。再说……再说了,我也放不下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