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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有园 番外篇完本——by九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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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南还是没动,更没叫醒周辰。他不知道已经走了的周辰为何会在他的床边睡着,但是他的第一反应是要好好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今日不再来。
庄南出神地看着周辰露出来的侧脸,那张脸白净如玉,上面是一对轻清眉,从眉心向两边走时先是清浅淡然,只在最后微微下落,现出随和之意来;眉毛下面被眼皮盖上的是一双尾稍上挑的涵烟目,双目如盛满水上烟波的清潭,透出温润之感;再下面是挺立秀直的鼻子,让整张脸显得极为立体,尤其是从侧面看时更显英俊;最后是薄而窄的红唇,此时红唇染了白意,像是淡开的朱砂水墨,更显旖旎动人。
周辰轻轻浅浅的呼吸着,有几缕如墨的黑发从头上滑落下来,垂在脸侧,发丝如纱,被呼吸吹动,像是荡起的秋千,“娇蛮地”给周辰添上了几分灵动。
夏末秋初的阳光已经不再浓烈,更像是温柔静谧的溪水,拂过窗棱,静静铺洒在房内。有几束秋光穿过周辰发间,让那墨染的长发无端沾染了锦绣繁华。庄南微微眯了眯眼,看着被柔光笼罩的周辰,似乎能看到他脸上淡粉色的绒毛。
他像是上天赐下来的珍奇宝玉,逶迤生光华,吸引着他去惦念、去热爱、去追逐,但是他却只能远观,因为这份珍宝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
庄南慢慢抬手,想要帮他把那几缕发丝别在耳后,但手伸在空中却顿住了。
懵懂不知情深时,抵足而眠亦是坦然;
而今识得情滋味,触碰发丝陡成奢望。
……
庄南偏了偏头,眼中积蓄的泪水缓缓滑落在枕边。此时的他突然希望自己并没有开窍,如果自己不懂的话,会不会就能和他做兄弟、做知己、做亲人,而后各自婚娶,相忘于柴米油盐酱醋茶。
是什么时候明白的呢?哦对了,是去年年末的那个清晨。
###
那天清晨,庄南从梦中惊醒, “呼”地坐起身,眼神迷茫地看着四周,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刚抹了把汗,就觉得贴着小腹的亵衣冰凉,他伸手进被子中一摸,摸了一手黏腻。
他呆呆地看着抽出来的手,先是错愕,然后脑子就是“哄”地一声响,刹那间星河翻转,自己好似已经不在这天地间了。
这是怎么回事,庄南虽未经人事,但也听教人事的嬷嬷讲过。虽然当时听得无比尴尬难熬,但是基本的还是记住了。然而这并不是让他大惊失色的原因,真正让他心惊的是,昨夜春-梦一度,那令人销-魂的梦中人……
是周辰。

☆、鸡毛 偷洗衣
“少爷你醒了?小的可以进去吗?”门外传来小厮东柯的轻声询问,只不过再轻的声音听在周辰耳中也恍如惊雷一般,他身子一僵,急急扯过被子将身体捂了个严严实实,双手紧紧攥着被面,面红耳赤地对着门口喊道:“没有!我没醒,你不要进来!”
门口端着洗漱用品的东柯:……
屋子内外诡异地安静了,直到从内室传来庄南欲盖弥彰的解释:“东柯啊,我是说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东柯看看日头,已经辰时初了,照往常少爷也该起了。他虽然吃惊少爷还要睡回笼觉,但更疑惑的是,自己已经在门外了,还要怎么“下去”?便道:“少爷,小的在门口等着?”
庄南连连摇头:“不,你去前院,看看祖父起了吗。”
东柯:“老太爷卯时一刻就去翰林院了。”
庄南“嗯啊”了两声,急得抓耳挠腮,左看看右瞧瞧,绞尽脑汁终于又想起一个理由,吩咐道:“那你去伺候大哥洗漱吧。”
我一个三少爷的小厮为什么要去侍候大少爷洗漱?东柯迟疑了一下才道:“少爷,大少爷身边有泽陂哥哥侍候着,小的就不去了吧。”说完为了防止自己少爷再说出让自己去大小姐庄雅那儿侍候的话来,东柯忙继续道:“要不,小的去看看厨房饭菜可好了?”
庄南在屋内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甚至都想要跳后窗逃走了,此时听见这话真是如奉纶音,连说了三个好,还嘱咐道:“快去快去!莫要再回来了!”
东柯弯下的腰一抖,差点儿把脸扑进了手中的盆子,但他此时也发现三少爷是想要自己离开一会儿,只是不知为何说的这般艰难。也不再问,转身欲走,却又被庄南叫住了:“东柯,那个……你把水盆留下。莫要进来!房门口就行。快走快走。饭菜都凉了。”
东柯放下水盆,心道少爷该是做噩梦了,才会这般神情恍惚吧。
***
听着外面东柯的脚步声渐远,庄南这才松了一口气,肩膀塌了塌,衣衫贴在了后背上,被湿气冰的一凉,这才惊觉后背出了层汗,里衣已经半湿了。
这可真是忙上添乱,下衣还没解决,上衣又湿了。庄南苦笑一声,轻手轻脚下了床,顿了顿,倾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再听了听,确实没有声响。正要开门,突然想到什么,试探着叫了声:“东柯,我知道你还在,进来吧。”说完双手紧紧拉住门栓。
幸好没人答应更没人推门而入。
庄南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欠着身子将门打开一条缝,将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仔细探查了一番才开门、弯腰、取盆、起身、关门,一连串的动作快的迅雷不及掩耳,最后倚着关好的房门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将水盆放在屏风? 蟮呐杓苌希庖涣恼厶冢柚械娜人丫湮铝恕W贤氏律砩系囊律溃谜戳怂牟冀斫泶执植潦昧艘幌拢簧狭烁删坏哪谝沦艨恪H缓缶涂醋诺厣鲜说囊路⑵鹆舜簟?br /> 他虽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会洗手帕——但是他还真没洗过里衣亵裤,又不能丢给洗衣房的人去洗……
庄南来回踱了两步,最后两手一拍做了决定,那就当成手帕来洗。
将两件衣服丢进水盆,两指捏住一个角,在水盆中转了一圈,捞起来,嗯!果然还有痕迹……怎么办怎么办?庄南急得团团转,努力回想之前和周辰……不,先洗衣服不能想周辰,这个名字简直让人无地自容!他使劲儿挠挠头,搜肠刮肚地想着之前他和他自己在河边见过的妇人洗衣服的场景……得亏他记性好,还真想起了一幕。
有棍子、水盆、皂角……三缺一,没有棍子。
那就鸡毛掸子吧。
将衣服捞出来放在地上,上面放上皂角,用手挥着鸡毛掸子,抽在衣服上。然后,皂角被抽跑了。
庄南跑过去捡起来,开始思量圆球状的皂角怎么才能不跑……踩碎吧。
从地上将踩碎的皂角碎屑捧起来撒在衣服上,继续抽。
百八十下后,遍地鸡毛。
庄南急得满头大汗,眼见日头更高,衣服却还是没变白,心中愈急。最后一下抽的狠了,鸡毛掸子断了,被带起的力道一掼,从背后甩了出去。
“哎哟!”刚刚推门进来的东柯捂着额头上的大包疼得直抽气。他在门外叫了几声,没听到少爷说让进却听到屋内“哧哧哧”的击打声,一时担心就推门进来了,哪知刚打开门就挨了这么一下狠的。
庄南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好半天都没回头,心中默念,幻觉幻听,一切都不存在……直到被新台轻轻推了一下:“少爷?你……”
庄南从地上爬起来,看都没看东柯,面无表情地进里间去了。
东柯方才只是奇怪少爷头上怎么有根鸡毛,正要提醒就见少爷绷着脸走了,他莫名其妙地摸摸额头上的疙瘩,疼得一低头,这一低头又看到了一地狼藉——鸡毛飞的到处都是,皂角屑雪花一般散落满地,断了的鸡毛掸子横在一堆看不出是什么的皱巴巴的破布上……
……
庄南不知道后来东柯是怎么处理的,因为他一整天都没出门。只是后来看见东柯就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连东柯看自己的眼神,哪怕是平静无波都觉得那叫意味深长,于是愈发躲着他。
***
想到当时的情景,庄南觉得又好笑有心酸。
他侧头看了看周辰,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奢望来:就让岁月停在此处吧——
他守在他的床边安然睡去,
他看着他的容颜地老天荒。
……
上苍应该是听到他的祈祷了,只不过苍天年迈,应该耳背,不然也不会自己这边刚许完愿,那边周辰就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回来晚了,为避免亲们久等,今天先这些,明天3K+。晚安,(づ ̄ 3 ̄)づ
☆、逆天 混不吝
刚刚醒来的周辰与庄南看了个对眼。两人都是一惊,同时别开了头。
庄南心扑通乱跳,强压住心中的悸动,轻咳了一声:“阿辰,你怎么睡在此处?”
周辰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紧张之下就要起身,熟料坐着太久腿已经麻了,这一起几不曾趴在庄南身上,慌乱之中周辰还记得不能压到庄南的伤腿,忙往上挪了挪用手撑住被子,只听“哎哟”一声,低头一看就见庄南正龇牙咧嘴的,奇怪的是,那样子并不像是疼痛更像是……有苦难言的尴尬。
周辰一时有些愣怔,一时竟没先抬起手来,而是仔细打量着自己按住的地方……突然就窘迫了,头顶上“咝咝啦啦”地冒着热气,也顾不上腿麻不麻了,一瘸一拐地转身就走,这一路噼里啪啦带倒了自己午睡时坐的椅子,踢翻了椅子旁边的脚踏,然后一头撞在了房门上,最后原地转了一个圈,好不容易选准了方向,闷头跑了出去,在院中与正要与他打招呼的庄文擦肩而过,仿佛不认识一般匆匆出府去了。
庄文连叫他两声都没叫住,莫名其妙地进了屋。看到地上翻到的椅子凳子,一边弯腰扶起一边奇怪道:“怎么都翻倒了?殿下又为何急着走了?”
庄南脸上刚刚下去的涨红眼见又有升腾而起的趋势,眼神四处乱飘,顾左右而言他:“翰林院有事。”
庄文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庄南:“我是翰林院编修,翰林院有事没事你还能比我更清楚?”
庄南摇头:“不能,我是猜的。”
庄文知道讨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局,便道:“不说这个了,咱们算算账吧。”
庄南心中一惊:完了,竟然忘了这茬了。
庄文也不给他时间编理由,直截了当道:“为什么包妓?为什么骑马会摔了腿?为什么送你回来的是那个纨绔余书林?”
庄南眼神飘得更厉害了,紧咬着下唇,被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心如擂鼓。定神了好一会儿,最后张嘴欲言,就听外面东柯禀报道:“少爷,翎郡王听说您摔伤了,前来看望。”
庄南狠狠松了口气,却听庄文道:“第四个问题:为什么会和周翎有来往?”说完对门外说了一声:“请他进来。”然后狠狠盯了庄南一眼,示意稍后和他好好算账,自己起身迎了出去。
没一会儿,庄文就领着周翎进来了。
周翎还是那种金边白衣的打扮,手中摇晃着一把玉骨折扇。明明直眉长眼的长相虽不是多俊美的容貌,也算的上是清秀可靠了,但是,不知为何,周翎一直给人一种不怀好意、自大轻狂的感觉。
就像是他此时张嘴就是让人恨得牙痒的欠扁:“怎么?听说三少美女救英雄,摔断了腿?可还要紧?”
一边的庄文虽然有些吃惊庄南伤了腿是为了救人,但更在意的是周翎出言不逊,皱了下眉,眼神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周翎这才惊觉这位大少爷还在屋里,微微收敛了一些,面上倒是不显,只是不再要求庄南回答那个问题,摇了摇折扇继续道:“腿没事儿吧?”
庄南不想与他探讨余书林的事儿,毕竟余书林处境堪危,自保不易,自己绝不能将好友暴露,此时听到周翎不再纠缠那话,也就顺势而为:“不妨事,只是皮肉伤。”
周翎夸张地哈哈笑了两声:“没事就好,不知我可否与三少单独聊聊?”
这话说得不好拒绝,庄文拱拱手出去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良久,周翎道:“三少倒是豪侠,怎会去救余书林?”
庄南没回答,而是问道:“翎郡王怎知我救了余书林?”
周翎无所谓地往椅子后面一倚,手垫在脑袋后,一条腿伸长直伸到庄南床边,另一条腿翘起来不停摇晃着,咂咂嘴转了话头:“三少也不赏口水?”
庄南深深地看了周翎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恨意,但还是忍着气扬声吩咐东柯:“东柯,去沏茶来。”东柯领命而去。
“这下子,四下无人,翎郡王可以说了?”庄南皮笑肉不笑道。
周翎“呵呵”两声:“我这是给你留面子,你竟然不领情,难不成你想要你家小厮知道你偷画周辰的事儿?”
庄南的悠闲姿态一滞,气息倒是还稳:“翎郡王真是管的宽,小爷我爱画谁就画谁。”
“是么?既然你对周辰没有非分之想,又何必不惜包妓向我证明呢?”周翎嘴角上翘,坏笑道。
庄南低垂的眼眸中现出凌厉之色来,他无比悔恨那天在皇宫画周辰被周翎发现,从此周翎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般,总是拿话刺探他。庄南恼恨他行事无耻,同时也更恨自己当时一时无措乱了手脚,竟然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用包妓来证明自己没有龙阳之好。
然后,就有了长莺姑娘梳拢之夜,庄家三少包妓之事。
不过庄南并不后悔,如果能不污到周辰,哪怕自己身上泼满脏水也无妨。
想到这儿,他慢慢挪动了一下腿,坐直了些,嘴角上挑,美艳的丹凤眼中满是风流不在意,邪邪一笑:“我那是顺水推舟,翎郡王还真当回事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三妻四妾都是少的,何必为了那虚无荒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为难自己呢?”眼角瞥见周翎似是有些吃惊,便故作惊奇道:“怎么?莫不是翎郡王还真信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别说笑了。”
周翎一时没说话,最近庄南变化太大了,像是冲脱了什么束缚一般,说话做事带着一股子混不吝。正思量间,听见那个名叫东柯的小厮端着茶盘回来了。
周翎取下一杯茶,掀开盖子,慢慢拂着浮起的茶叶,轻轻吹了一下,抿了一口道:“倒是好茶,可是你周辰哥哥送你的?”
庄南也端起一杯,眼波流转,炫耀道:“自然不是,这可是我家长莺送我的。”
“噗”一声,周翎将口中的茶吐了出来,喷了一裤子。
庄南嗤笑道:“翎郡王早不该伸长腿坐的,这可不是自找的么。”见周翎生气起身欲走,又凉凉地说了句:“翎郡王还没说是怎么知道的呢?莫不是您派人刺杀我们的?”说完做惊奇状。
周翎回头哼笑道:“我倒是想。可惜了,没赶上这么好的时机。算了,告诉你也无妨,你们跑马的庄子在你们遇刺后乱作一团,流言四起,这事估计传得全京城都知道了。哥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三少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你家祖父、大哥解释吧。”
庄南对着周翎的背影喊道:“那就不劳郡王费心了。”
话虽如此说,真正面对庄文时庄南还是没想好借口,四个问题,第一个还好说,就说见长莺可怜帮她一把,但是和余书林的事呢?今天解释了,以后再来往又怎么解释……庄南陷入了沉思。
庄文却没再让他一一解释,只是问了一句:“小南,你和大哥说,你可有苦衷?”
庄南惊讶抬头,迟疑着没有说话。
庄文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叹了口气:“虽然这样说对不起阿辰,但是大哥还是相信你,相信你不会辜负最初的本心。”说着定定看着庄南道:“小南,答应我,无论做什么,记得自己想要什么,问问自己,心中想要守护的能否配得上当下付出的代价。不要让我失望。”
庄南慌忙低头,不敢去看庄文眼中的认真,半天才强压下哽咽,哑声答道:“庄南对天发誓,绝不会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
庄文点点头,在庄南肩上拍了两下,起身走了。
看着被庄文掩上的房门,庄南突然想到,自己这屋子,一天之内来来往往走过几个人,像是曲水流觞的宴会,繁华过后,留下的只是那个飘荡靠不了岸的酒觞。
周辰一走,像是带走了这夏末秋光;
周翎来过,似乎浇灭了心中的妄念;
庄文走后,仿佛深烙了自己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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