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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常明完本——by祀行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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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铿不屑见这女子丑陋的姿态道:“你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你以为王爷还能留你?王爷待你不过露水之欢,你以为你真能比得上王爷心里的人?”
柔光像是突然想起刚才李臻从未见过的暴怒和失态,终于恍然大悟,自己与这个能让王爷如此反常的人根本就比不得,哪里还敢放肆,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一地,此刻见杨铿就如同溺水的人见了浮木,拉着杨铿的衣袖不住求饶,直说自己再也不敢如此嚣张,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指天发誓绝不会到处胡说的。
杨铿将她攥紧自己衣袖的涂着浓艳丹蔻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掰开,甩了甩被拧皱的衣袖,不耐烦地让侍卫捂了柔光的口鼻拖了出去。
“杨大人,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刘叔恭挺着肥硕的肚子走到杨铿身侧,问道。“我应当早些告诉王爷苏远安没有死,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个人还是王爷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只要他活着,王爷就不至于消极待毙,让皇上有可趁之机,你我二人加紧追查魔教余孽,找到朱雀印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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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内院,红袖匆匆的脚步在廊中回响。
苏紫页身上孕肚微显,如今有了身子,不喜欢涂抹脂粉,衣服也穿得素淡,又添了吃斋念佛的习惯,把卧房的一侧改成了佛堂,整日点得香烟袅袅,红袖进来的时候,她正手持一串菩提珠,一手敲着木鱼,口中喃喃念着般若波罗蜜心经。
红袖跑得气急,喘了喘气一脸喜色道:“小姐,新来的那位,被赐死了,我刚刚瞧见的,尸体就被仍在后花园那口枯井里呢。”
苏紫页骇了一跳,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平息了方才惴惴不安的心,这几日总让人请灵关庙里的主持大师来讲经,苏紫页的心境平定不少,深知一切缘分因果都是上天注定,强求不来,在这王府里总是旧人听见新人笑,总也没有个尽头,她纵然是要怄气也没完没了。
宫里的御医诊脉,府上的老婆子按历法清宫图推演,都说腹中该是男胎,待到十月含珠生下长子,将来母凭子贵,也不愁地位不稳固。故而苏紫页总是低调地待在后院清净的一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都不去招惹,只想远离了风·波,安安担担生下孩子,听到柔光的死讯,心里头不觉得快慰,反觉得王爷太过薄情。
红袖最了解自家小姐,一见她眉间没有半分欣喜,便问:“小姐听了这个消息不高兴?”
苏紫页望了一眼窗外半凋的繁花,夏残了,院子里原来姹紫嫣红开得那样好,却也禁不住烈日酷暑一晒一蒸的煎烤,她细细捻着两颗光滑圆润的菩提珠,道:“我就像这院里的野草,倒是常年不枯不萎,可是看那些繁华缤纷开了又落,说嫉妒和庆幸都仿佛是笑话。”
红袖慌忙道:“小姐千万别这么想,小姐贵为王妃,岂可把自己比为草芥,按我说,您至少也是院子里苍松,四季常青。”
苏紫页被逗得微微一笑:“瞧你说的,我哪有松柏凌风傲寒的气节。”

☆、棋局2
文灼酋一死,家中孤儿寡母无人照料,陆苏二人一同来到文府慰问,在大门外头,便听到嘈杂的哭喊声,穿过围观的百姓,入了正门,便是挂满白幡充作灵堂的正厅,文夫人和文老太太身披缟素跪坐灵前,一脸倦容泣不成声,对着陆晋贤和苏青竹二人也只能略略点头,悲痛得说不出话来,文夫人身边跪着一双稚童,尚且不通人事,只知道敬爱的爹爹再也见不到了,也是哭泣不止。
陆苏二人不忍再看,对着文灼酋的牌位先后擎香三拜,陆晋贤又将手中钱袋交给文府老管家,管家推辞不过,只好受了,说道:“文大人在世的时候不肯拿别人一分一厘,?0 绰涞谜庋南鲁。篮罅粝碌那蚋毕裱墓撞亩疾还唬灰笛钫庖患夜露涯福馐赖啦桓骞倭艋盥罚媸窃炷醢 !?br /> 陆晋贤脸色凝重:“文大人平白受冤,也有陆某的责任,今后府上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管家抹了一把辛酸泪,躬身连声谢过陆晋贤。文灼酋生前不与人结党,也从未受过任何人的巴结讨好,反而因此令人心生不满,死后前来凭吊的官员寥寥无几,倒是百姓在门口围了里三圈外三圈,但贫苦百姓也只能哀叹世风日下,捐几滴悲愤的眼泪,真正雪中送炭的也唯有陆晋贤一人而已。
陆晋贤与苏青竹一前一后出了文府,两人兀自压抑,一路都没有人说话,只有彼此交叠的脚步声,响在僻静冗长的巷道中,像是无言的交谈。及至行至陆府官邸,陆晋贤才开口道:“文大人的死我难辞其咎,若我当日执意闯进昭狱,将文大人带出来,文大人也不会被□□致死。”
苏青竹拽住正欲跨入门槛的陆晋贤,道:“我说了,你未必肯听,刘振德此人奸猾,不轻易犯错,没有拿到文大人的口供,不会轻易让文大人死,凶手更有可能会是因文大人的死而得益的人,你想想,接替刘振德之位的是谁,又是谁的人?”
陆晋贤知道他话里的含沙射影,便顿住脚步,正色望着苏青竹:“你说的不过是猜测罢了,没有确实的证据,这样的揣测就算是只对我一人说也不合适,更何况皇上不是如此狭隘阴险的小人。”
“你倒是一心为主,也不知道你这样一腔热血,到头来他能不能信任你。”苏青竹原本嫌他总是一副多情的姿态,现在自己说的话在他面前不占分量了,不知道怎么反而难受起来,想不明白何以陆晋贤和皇上之间为何如此相互信任,一个力排众议一路提拔,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倒好像是他平白无故搬弄是非一般,于是便不说话,呕着气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气哼哼走了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这样的情绪十分怪异,陆晋贤与自己并无多大干系,自己素来厌恨朝堂纷争,为何要替他想那么久远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心惊,近来总是被陆晋贤时而亲近时而疏远弄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潭死水,任何撩~拨都波澜不惊,可现在却为了一个人穷思竭虑,实在反常。
陆晋贤见苏青竹眉目间有愤愤之色,心中不急反而生出一分喜色,料想苏青竹这是在替自己担心,对方虽然板着一张脸给自己看,不知为何心里倒似抹了蜜一般甜腻,追着他道:“我心中自有定夺,你不必替我担心。”
“我才不担心你,只是怕你心思过于磊落,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看来你对当今圣上颇有不满,莫非是有什么过节?”
“不跟你说了,你这榆木疙瘩脑袋里也只有所谓的君为臣纲四个字了。”
后来几日苏青竹自己心思不定,便日日躲着陆晋贤不见,陆晋贤在朝堂之上越发~春风得意,不少原本迫于七王爷的淫~威不敢发声的官员见两方逐渐由势均力敌的趋势,也慢慢站在陆晋贤这一边来。
这期间倒有一件小事值得说道——六科给事中胡大鹏上书弹劾陆晋贤,说他在南阳治水期间贪污受贿,仗着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人证俱在,皇上在大殿之上让胡大鹏将弹劾奏章一字一句地念出来,胡大鹏本以为自己这一本必定能杀一杀陆晋贤的风头,动摇皇上对他的信任,仰着脖子义愤填膺添油加醋地将陆晋贤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晋贤只是面带微笑,像见跳梁小丑似的看他,胡大鹏骂着骂着便觉不对,可是口水已经喷了一大半了,一时收也收不回来,倒是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一本折子,正砸在他那猪腰子似的扁脸上,把他早已打好腹稿的一大串陈词全打回了嘴里。胡大鹏一看不得了,这折子是皇帝扔来的。
“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仔细了!”金椅上的人近来日渐威严,慢慢地天子之气也越发外露起来,倒令原本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官员心生些许忌惮。
胡大鹏狼狈地捡起折子,见上书“南阳乡绅赈灾钱款名录”字样,再往后翻,谁谁谁捐献了多少银两一一登记在册,顿时眼前一阵发黑,当即收了先前的阵仗,转而向陆晋贤求饶告歉,直推说自己是受了小人蒙蔽,误会了陆大人。
皇帝火冒三丈,要治他诽谤朝臣的重罪,倒是近来不常上朝的七王爷讨了个情:“胡大人身为言官,督查谏言是他的分内之事,若有失误,罚些俸禄也就是了,不应惩治过严,免得让言官投鼠忌器,从此不敢发声。”
皇上坐在龙椅上望着这个异母弟弟,虽然自己是君,他是臣,虽然自己坐在上,他站在下,可这人说话的语气却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仿佛自己只能一辈子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听命于他似的,压住满心的厌恶,他嘴角牵强地扯出一个微笑:“皇弟说的不无道理,今日念在你无知初犯,罚你半年的俸禄,免了你的刑责,以后说话做事要有真凭实据,不要人云亦云。”
胡大鹏逃过一劫,连声叩谢,磕得脑门一片通红。
退朝之后,皇上独留陆晋贤一人,李荆自小体弱,成年之后依然身材纤瘦羸弱,此时坐在宽大的龙椅之上有一种无所凭依的寂寞感。
李荆自玉阶一步步走下来,最后走到陆晋贤的跟前,陆晋贤正要下跪,却被李荆拦住,君臣平视,这是何等的殊荣,连御前太监都惊讶万分。
“陆爱卿,朕自从登基以来便始终孤立无援,身边几乎无一人可信,如今朕愿意将信任托付于你,希望陆爱卿切莫辜负朕。”
陆晋贤低下头,在李荆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道:“皇上放心,臣定鞠躬尽瘁,不负皇上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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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鹏是逃过了一劫,却也有许多没有逃过一劫的无辜百姓,自兵部尚书顾维安和工部侍郎莫襄平双双遇刺之后,七王爷麾下的军队便以搜寻魔教欲孽的名目四处扰民,魔教欲孽没抓到,倒是抓了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多半都是被错抓的良民,再三拷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底下的人便自作聪明,私底下做起了赎人的生意,有钱人家的子弟出些钱都平安无事地放回了,穷人家的壮丁就只能被困在不见天日的刑部大牢里,等着家里人凑够钱来赎。
小椿从街上每每听了消息就回来说道:“现在世风日下啦,当官的越发无法无天了,好端端的良民走在外面都会被抓走,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看起来要天下大乱啦。”
这话仿佛是一种预兆似的,这日夜里酉时,陆府官邸突然有官兵来敲门,守门的起来开门一看,见百余身穿甲胄的士兵擎着火把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外。门房守卫骇了一跳,不知出了什么大事,鼓足了勇气挺着身板,结结巴巴道:“这里可是通政司使陆大人的宅邸,你们想要干什么?”
为首的百户面无表情道:“我们跟着一个可疑的黑衣人一路过来,见他一闪身翻墙进了陆府,那人武功高强,又行迹鬼祟,怕是魔教欲孽,待我们进去搜上一搜,免得刺客藏身府上,伤了陆大人贵体。”
“这这这,我可做不了主,让、让我进去请示一下。”门房结结巴巴话还没有说完,早就被一把推倒在地上,几十名士兵当即闯进了院落,只见苏青竹披了件外衣,打着哈欠推开门。
当日恰好陆晋贤被陆母骗回家去赴宴,说是吃饭,实则是请了文渊阁大学士胡希贵让他相人的,胡希贵官位在陆晋贤之下,又熟知陆晋贤人品,对他满意至极,恨不得拿绳子拴住这个金龟婿,当即便要在觥筹交错间将女儿和陆晋贤的终身大事与陆老爷商定,只待陆家正式下聘,陆晋贤心中气愤二老自作主张,又不忍当众拂了胡大学士的面子,只好想尽办法推脱,只是这一席酒二老相谈甚欢,任是他如何想要脱身,就是迟迟不完。等到酒宴结束,陆晋贤喝了个头晕脑热,陆老夫人便担心路上不安全,不放他回去了。
王卉亥时来叩陆家祖宅的时候,陆家上下已然入睡,门房见是王卉,早得了陆老夫人的吩咐不必放行,王卉不得其门而入,怒道:“你家陆大人官邸被人闯了去,幕僚也被关进了大牢,你要是不放我进去,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门房被王卉的嗓门喝住,细想自己确实担待不起,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等着,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门房跑去通报的不是陆晋贤,而是陆老夫人,老夫人近来夜间睡眠不好,难以入睡,今日心情畅快,又少饮了一点酒,人便有些飘飘然,好容易睡着了,又被人扰了清梦,脸色自然不豫,又听得报门外敲门的是王卉那丫头,说被抓的是苏青竹,恨不得拍手叫好,哪肯让人惊动陆晋贤,只打了个哈欠说:“这姓苏的没皮没脸,让他在牢里头吃吃苦头,也教他懂些规矩。”
门房得了老夫人的令,门也不去应了,任王卉在外头敲了半夜不为所动。
王卉心里百感交集,那日~她回去,便被苏青竹碰了个正着,也被他瞧见了肩上的箭伤,来不及解释,府外便传来一阵喧哗声,她便知道这是要来捉她了,心想自己若是在这里被抓,难免连累陆晋贤,正无处可躲的时候,却见苏青竹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兀自拿剪刀在肩上划了一道,便要出门去与那些官兵周旋。
“你不问我吗?”她当时拉住他。
“没什么好问的,二婆于我有施饭之恩,我答应过她要保护你,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你可要记得让陆大人早点来大牢里把我捞出来。”苏青竹笑道。
王卉无力跌坐在地上,听得苏青竹在外低声下气地解释着:“官爷,我这是和我的小情儿吵架,那婆娘也忒狠了,下手没个轻重,抓起剪刀就朝我扔,我也是可怜人啊,你们别冤枉了好人哎。”
那些官兵哪里会听他争辩,三两下便把人五花大绑抓回了大牢。
王卉待官兵走了,就急忙来陆家祖宅报信,可当被这道朱红大门阻隔在外的时候,先前的焦虑却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是嫉妒,她瞧见陆晋贤看苏青竹的眼神,她嫉妒,她瞧见陆晋贤总是在生活上对他细致体贴,她嫉妒,她瞧见陆晋贤与苏青竹两人言谈中总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她更是嫉妒,她知道按自己的身份,与陆晋贤难以匹配,可苏青竹明明是一介男儿身,比他更不能为世俗认可,又是凭什么让那人的眼光总是围着他打转,女人之善妒和敏感总能迷惑了心智,原来她也不能免俗。
是以陆晋贤第二日回府才得知苏青竹被捕入狱的事情,当下连手中的折扇都差点握不住要落了地,只觉得一颗心都仿佛被这一句话给攥紧了,连呼吸都不能够,有之前文灼酋的先例,只怕人在狱中稍晚一步就可能不明不白被弄死了。
当日正是十五,当朝有初一十五休早朝的规制,陆晋贤见不到皇上,也见不到七王爷,只能先行买通刑部大牢的狱卒,先去牢中看看苏青竹的情况。
刑部大牢不及昭狱那般令人闻之色变,但毕竟不是让人进来享受的地方,大牢内里也分三等,上等的牢间干燥整洁,上头还铺着些清洁干草作床,一般是给那些来牢里暂住,不日就会东山再起的达官贵人,中等牢间次之,下等牢间则在地下一层,阴暗潮~湿,鼠虫遍地,到处弥漫着一股刺鼻臭味。苏青竹无权无势,却是陆晋贤府上的人,故而待遇不错,被分在中等牢间,此前受了些小刑,身上白色的囚衣染了一道道血痕,陆晋贤见了,只宁可那一道道鞭子都打在自己身上,也不舍得那人痛一下。
“青竹。”他见那人背对着他,便微微唤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苏青竹转头瞥了他一眼,面容委屈,仍是不理。
“你倒是说话啊。”陆晋贤见苏青竹脸上神情还活络,料想没有受太多的苦,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青竹背着身子,侧着脸喃喃道:“我听说陆大人回去见未来的岳丈了,怎么还有空来大牢里看我?”
陆晋贤听出他语气中不言而喻的酸气,心情倒是明朗了起来,揶揄道:“你不担心自己获罪,倒急着来吃我的醋,你放心,那个胡千金纵使再好,我也不会娶的。”
苏青竹面色微红,幸而牢内灯光昏暗不至于被发现,别别扭扭道:“谁担管你娶不娶。”
“此番七王爷和他手下的一帮贪官打着逮捕魔教欲孽的招牌,抓的都是些无辜百姓,作出这种不得人心的举动,早晚要付出代价。”
“话不是这么说,你别忘了,这事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最初因此而死的人是顾维安,是七王爷的人马,最后闹到这般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或许正是始作俑者最想看到的场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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