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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常明完本——by祀行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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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晋贤原本对苏青竹的感情收不到回应也罢了,现在历经了一点小波折,一颗心被拨·弄痒了,总觉得苏青竹对别人稍有触碰都不能忍受,便不动声色地把人从王卉眼前推开,道:“青竹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问,牢里想必睡不好,其他人没事就别打扰他了。”
王卉的神色暗了暗,眉目间闪过一丝不甘。
苏青竹暗笑,他哪里是睡不好,他是睡得太多,现下让他去睡怎么还能睡着,却也不说破,自去房中,叫下人打了一桶热水洗澡,他原也是爱干净的人,后来日子过得潦倒,心中也颓废不堪,便开始不修边幅起来,直至被陆晋贤半胁迫着打理外貌,又捡回了当初的习惯,几日不沾水,便觉得浑身黏·腻着不舒服,可见娇贵也是要人宠溺出来的。
那几日在牢里其实满心惴惴,以为会见到故人,然而终究没有见到,也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人生如戏,但却在那样复杂的心境之中总想起陆晋贤,想起他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气度,想起他那里匆匆赶来的焦急,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想必远远不止于施舍与亏欠,否则当初也不至于辜负那人,只可惜蹉跎了半生,到现在才因为另一个人懂得了情为何物。
陆晋贤推门进来的时候,半遮的屏风之后一片水声,苏青竹惯来如此,房中总不记得落下门栓,也不怕有人突然闯门进来,他原本是要出去的,只是透过梅兰竹菊四君子彩绣乌木屏风架的边缘看到那片白·皙瘦削的脊背,到底还是没能作成正人君子。
苏青竹泡在水中,氤氲水汽将他白·皙的身子熏蒸得略略泛出微红,单臂提起,水线沿着修长精致的手指,经过柔顺纤瘦的玉·臂,滑过骨骼匀称的身子,线条美如工笔,像平添了几分仙气。唯独那背上几道浅浅的红痕,长长的两道最深,一道划向身侧,一道划向令人浮想联翩的水下,将仙子画成了凡人,贴着他的身体都令人无端生妒。
苏青竹听见了脚步声,不能像女子一般遮遮掩掩,面上也觉热气熏熏,只是未料到陆晋贤动作那样快,竟然就着水将自己抱了起来,隔着一层单衣,还像是一团滚烫炽·热的火,一下子就把自己身上的水灼干了。
“晋贤你……”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剩下的话便都被对方吞没,一夜潮汐,那是尘欲的极乐。
次日醒来,陆晋贤还觉是自己私自做了一个美梦,看到枕边人宁静安睡的侧脸,才知道昨夜的缠·绵都是真的,一夜采折颇耗心力,那人睡得又沉又甜,嘴角还挂着莲花含苞一般的笑。
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正撞上经过的小椿,见少爷一大清早从苏青竹房里出来,惊得手里的莲子羹都险些摔倒了地上,陆晋贤无意隐瞒,只是向小椿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官邸上下今日一派忙碌,因陆晋贤要以典军校尉的身份跟随七王爷出征,明日便要进军营,随身物资都得准备齐整,小椿尤其忙碌,插着腰指挥这,指挥那,一派大总管的架势。
苏青竹醒来找饭吃的时候,便看见陆晋贤已经换上了一身马蹄袖袍式银漆铠甲,战袍上的钢星闪烁着寒光,倒是十足英姿煞爽的武将风范。昨日依稀听闻七王爷在朝堂上指名要陆晋贤随军一事,不需细问,也知道其中会有阴谋,便上前理了理盔上的红缨问道:“我的呢?”
陆晋贤一愣,他知道此去凶险,不仅要防备着敌人,还要防备着自己人,皇城兵力本就不多,皇上还派给他三千禁卫军,已是最大的恩赐。他想过带上小椿,带上陆拾,就是没想过要带上苏青竹,苏青竹身体有恙他不是看不出来,整个人日渐苍白消瘦疲乏下去,偏又逞强不肯看大夫,此前那位神医说是中毒之症,他现下倒是真有些怀疑,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跟着受苦。
苏青竹见他沉默,便伸手去碰了碰他的手指,道:“怎么?陆大人吃干抹净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要是十年半月不回来,我岂不是要守活寡?”
这话连旁观者小椿听了都面红耳赤,赶紧推说要去准备干粮衣物告退,苏青竹却是毫不害臊。陆晋贤搂了他的腰身,道:“你这身体还想上战场,到时候我还要分心照顾一个。”
“那是你的事,反正你不能丢下我。”苏青竹挣开他的手,便去房里寻他的小包袱。
三日后,大军开拔,苏青竹骑着跛脚的留青混在普通骑兵队伍里,留青的蹄子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马是不是也有心理作用,总似乎还改不了跛脚的样子,一人一马从苏紫页和李臻两人身旁经过,李臻背对着他,苏紫页的眼光却像是不经意间扫到了他,苏青竹做贼心虚地把头低了低,整张脸完全埋进银盔的阴影里,心想小页的身子丰腴了一些,莫非是有了孩子?若真是这样,苏家终于有后,总算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他知道苏紫页从小一颗心全系在李臻身上,也听闻李臻花名在外的传闻,心想普通男人都会三妻四妾,更何况李臻贵为王爷,他信得过李臻的为人,总觉得他就算念着旧情也不至于让小页受委屈。
片刻之后,李臻想是与苏紫页终于你侬我侬告完别,快马跟了上来,正巧在自己跟前停下,扫了一眼行进的长龙,终究没有看到近在眼皮底下的苏青竹便扬尘而去,器宇轩昂地走在大军最前方,陆晋贤因着军衔,也只能走在七王爷的后面,他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七王爷绝不会放过这个除掉他的机会,因此出发前便把苏青竹反锁在房间,命令下人看守,无论如何不能放他出来。

☆、烽烟起3
一连跋涉数日,出了庸赛关,入目便是黄沙苍茫的戈壁,举目四望都是无边无际单调的枯黄,不见一片绿色。士兵们一个个脸颊被晒得通红,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夹杂着沙土的滚烫空气吸进身体里,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蒸熟了,咳一口还能咳出许多砂砾。
苏青竹总觉得,再这么走下去,还没有走到西陉关,人先要被这烈日烤死了,他是发了什么神经,不好好地待在家里睡觉,偏要混进军队,留青倒是精神矍铄,仿佛要跟那些军用马拼一口气似的,每每还嫌弃前面的马走得慢,几度想要超上前去,害苏青竹被百户长狠狠瞟了几眼。
入了夜,天又凉得很快,几十个士兵挤在一个狭窄的营帐里,呼噜声此起彼伏,苏青竹勉强熬了许多日夜,想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陆晋贤断总不至于再把他赶回去了,便蹑手蹑脚地溜进陆晋贤的营帐里。
离西陉关越近,部署越严密,陆晋贤总要在七王爷的营帐中讨论军事战略到深夜才能抽身,回到营帐,见床·上蜷着身体睡着一个人,那背影又这么熟悉,顿时大惊失色,苏青竹一向睡得很深,今日却轻易醒了:“怎么,陆大人见鬼了?”
“你怎么来了?”
陆晋贤反射性地听了听营帐外的动静,见并未有异常响动,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床沿上,抚摸着那张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的脸:“早知道把你反锁在房中仍然不保险,就应该拿条链子拴着你。”
“当我是牲口不成,我千里追随,夫君感动不感动?”苏青竹笑问,他从牢里出来就仿佛改了性子,多了几分俏皮和跳脱,大概他的个性本来如此,只是以前吝于对着自己展示罢了。
“什么感动,简直就是胡闹,若是有个万一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苏青竹去搂他的脖子:“可惜胡家小姐不能看到陆校尉穿着戎装的样子,不然恐怕要非卿不嫁了。”
陆晋贤失笑:“你还记得什么胡小姐,还说你没有吃醋。”
“吃醋是一回事,记得是另一回事,纵使我能忘了胡小姐,陆老爷和陆老夫人也忘不了。”
陆晋贤伸手触摸·他柔顺漆黑的发丝,总希望眼前这一刻可以停滞:“你放心,若我此番能够活着回去,我一定将我们的事向家父和家母禀告,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胡小姐李小姐王小姐。”
“这还差不多。”
“但是你要答应我,明天天亮都回去,你留在军中太危险了,七王爷一直看我不顺眼,这次却提出由我担任殿军校尉,难保他不会趁机做点什么。”
“若是这样我就更不能走了。”苏青竹握住他的手,“与其在京城等你遥遥无期的消息,还不如陪在你的身边与你一同涉险。”
陆晋贤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中一片温热,便俯下·身,吻住那两边薄红如桃花一般的唇,那样甘甜和美好,仿佛将一个季节的温情都酿入其中,只消轻轻触碰,便醉得如同置身云霄。
苏青竹话还未说完,只躲开,却也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两个人都有些气息不稳的情动。
才解相思,已恨光阴短。
结束了绵长的一个吻,两人对视的双眼仍带着藕断丝连的湿意,苏青竹道:“你让我留下来,我曾经与七王爷有些交情,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或许我向他求个情,他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我们一条生路。”
“怎么,现在不比向我瞒着你和七王爷的交情了?”这回倒轮到陆晋贤吃味,他私底下打探过苏远安的事,知道那时候苏远安和少年时的李臻是青梅竹马,知交旧友,绝不是苏青竹自己所说的“有些交情”而已,交情若是深到能放过他这个宿敌,便不是普通的交情了。
苏青竹淡淡一笑:“陆大人早就暗地里派人调查我的身份,就算我不说,你心中早已经清如明镜了吧。”
陆晋贤见苏青竹语气里并无半分不悦,却也觉得这事说起来不像君子所为,便转口道:“今日军事计划已经拟定完毕,七王爷命我派先锋精锐部队先行增援。”
苏青竹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他,眼睫毛没有一丝颤抖,许久,才从干燥得略略起皮的唇·间冒出一句问话来:“他派给你多少兵力?”
陆晋贤卸下银盔,拨·弄着上头的红缨:“一千。”
“什么?!”苏青竹惊坐起来,对手是戎夷主力军队,一千精兵纵使勇猛,也好比螳臂当车,若此后援军迟迟不至,等于前去送死。
李臻与陆晋贤本就分属不同的政治阵营,他要借这个机会除掉陆晋贤,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样等同于将西陉关也拱手让给戎夷,届时大军直·捣腹地,李臻的兵力能否抵御还未可知,必定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他想象得出刚才在营帐中,七王爷理所当然地下达命令后,其他将领那些麻木冷漠的眼神,在他们眼中,没有正义对错,国家失去一个贤才无关紧要,没有百姓安危,死掉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也并无关系,他们眼中有的只是权势斗争中成王败寇的博弈而已。
“他要将我困死在西陉关,我知道,我也不会束手待毙,兵不在多,而在如何使用,一千精兵,也能叫戎夷心惊胆战。”陆晋贤临危不乱,神情依旧淡然,握着苏青竹清瘦仿佛有骨无肉的手,“我只是担心不能护你周全,所以,你答应我,留在军中。”
两人之间,仿佛从来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仿佛从来就没有儿女情长,仿佛从未有过那般澎湃炽·热的情动,仿佛总在理智之下游刃有余,然而只是互相将内心的惶恐不安都强自压下而已,不忍心让对方为自己担心,不忍心招惹起生离死别的不舍和悲怆。
“我要是硬要跟着,你还能拿我怎么办?”苏青竹看着陆晋贤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骤然绷紧的脸色,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不跟着你,若是李臻不肯派兵,我就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来救你。”
陆晋贤听他不着边际的玩笑,并不将他的话当真,两人相拥着,听了一夜外面呼啸的风声,彼此无眠。
次日陆晋贤轻手轻脚穿披铠甲的时候,苏青竹其实只是闭着眼睛,根本并未睡着,小椿进来伺候,看到苏青竹又是吓了好大一跳,以为没睡醒白日见了鬼,苏青竹敲了敲他的脑门道:“你叫陆拾来见我。”小椿懵懵懂懂地去了。
“你答应我,要想办法活着。”苏青竹替他戴上银盔,双手些微的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情绪。陆晋贤情动,搂着他的腰低头深深地一吻。
各自无奈。
陆拾进来了,这些日子眼看着人更傻了,有时候糊涂到人都不认识,但唯独不会认错小椿,小椿一刻也不得闲地看着他,就怕他在军中犯错,给陆晋贤惹来祸端。苏青竹拽着陆拾的手,陆拾像是看懂了他满眼的悲伤,这回不挣脱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远宁,你不是向来自傲功夫过人吗,你要保护好他们两个,别让人伤了他们。”陆拾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看了一眼陆晋贤,又看了一眼小椿,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天还未亮,苏青竹望着陆晋贤带着一队人马走远,渐渐消失在日头初升的天际,那轮鲜红的太阳,像一个不知怜悯为何物的神祇,又要对大地开始新一轮的烤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14年开的坑的缘故,总之连载阶段更新几乎完全木有流量Σ( ° △ °|||)︴好想把全文都放上来的说。Ps:谢谢懒洋洋童鞋一如既往的鼓励,乃是不是从14年蹲到了17年?(手动表情:)
☆、宝花复生
陈凌越在屋外敲了敲门,听得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剧烈得好似要把肺咳出来,直咳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下来,里面的人幽幽地说了一句“进来”,若不是陈凌越武功高强耳目灵敏,简直听不见这一声轻如蚊讷的命令。
陈凌越迈步进去,明明是暑气腾腾的日子,那人还裹着一床棉被,仿佛很冷的样子,空气中弥散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想是那人咳得狠了,咳出了血。地上碎了一只青花瓷茶碗,该是那人之前起来寻水喝不小心打翻在地的,还有少许碧螺春沾在上头。平时伶俐的婉丫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竟没有及时收拾。
没有人能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血灵圣教鼎盛时期的教主梁靖的独子,也是现在血灵圣教的教主梁信瑞,他三十不到的年纪,却因为久卧病榻而显得衰颓不堪,颧骨瘦得十分突出,两轮眼眶深深凹陷,他见陈凌越来了,将被子掀起一角,勉力支起的胳膊骨瘦如柴,无神晦暗的双目微微有了一些神采,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些嘶哑:“如何?”
“一切顺利,朝中安插了不少我们的人,李臻手下的那批走狗都是些见利忘义之辈,到时候自然倒戈,不足为虑。”陈凌越眉目清朗,言行举止总是一股正派作风,倒不像是魔道中人。
“你那个女徒弟呢?”
“她办事还欠些考虑,前几日险些暴露身份,最近不能用她,朱雀印也一直没有下落。”说着便弯腰欲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梁信瑞一把按住他的手臂,一时没有拿捏好,力气用得过大了些,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别忙了,待会儿自会有下人来收拾。这段时间,多亏有你。”
陈凌越便不坚持,毕竟做不惯这样的货,改坐在床沿,道:“信瑞,你我之间多年的交情,我不求你这份感激,你也别嫌我总是老话重提,血灵圣教的内传功法太过嗜血霸道,不仅残害无辜,也会损耗练功者的心性,切不可再碰了,你本身先天不足,现在病重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才会让其他三宗的人不把你放在眼里,朱雀印的原石血玉有温养之效,待我寻得,也可解你几分痛苦。”
“有劳你费心了。”梁信瑞眉间一分厉色恰到好处地藏起,“怪我无能,无法接替大任,才会让圣教的基业遭受重创,我答应了你摈弃魔功,也是为了让圣教走向正途,广纳教众,压过儒释道一干不成气候的教派,将我发扬光大,不负我爹在天之灵。”
陈凌越道:“你能这样想,那再好不过,魔功虽能续你的命,却如同饮鸩止渴,贻害无穷。你放心,有我在,总会有其他办法,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便起身离去。
梁信瑞半撑着身体,一直看着陈凌越离去的背影,直到陈凌越的脚步声走远了,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卧榻之下,在暗红色菱纹褥毯垂下的边缘之后,隐隐露出一截干枯的手臂,顺着那五根如同枯枝一般弯曲着的手指,蜿蜒流淌出一行细细的血流,只差一点,就要流出床沿之外。

☆、山穷水尽
次日旭日东升,陆晋贤率领一千精兵整装待发,这日风沙烈烈,比前日更甚,大风卷起幕天席地的黄沙,数十步开外便是一片迷蒙,这样的天气,正适合行军赶路而不易被敌军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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