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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不负 番外篇完本——by东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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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已经知悉少恭后话,沈夜神色逐渐沉冷,“大祭司沈夜师承异族之人,若要当众让我身败名裂,师父无疑是最佳筹码。”
以防亲人性命遭挟,沈夜在继位之前便已将沈曦送去华月住处,并交待她代为照顾,恰好当时沉思之间仅剩少恭一人,“若我猜测不错,他所得消息,大抵应为师父形貌儒雅、非善战之相,却不想师父为我疗伤灵力耗损,他趁人之危方能得手,着实走运。”
言至此处,沈夜蓦地一滞,欧阳少恭便知他想到了关键之处,“……那随侍,原为华月以姐妹相称的亲信,自我从矩木中出来后便一直照顾左右,至今已有十年,怎会背叛——”
然而下一刻,残酷的事实便彻底推翻沈夜仅存的期冀。
沉思之间前似有骚动,接着便见法阵一闪、一名护卫神色仓惶地跪在沈夜面前,“禀大祭司,曦小姐被挟持了,那个女人说……要、要您以命换命!”
……
沉思之间门前的庭院中,欧阳少恭与恰巧有事前来商谈的瞳被拦在后方,沈夜一人上前安静地站在那里,有些怔忡地看着对面熟悉的女人脸上极其陌生的狰狞与憎恨,反差着实过大、宛如噩梦一般,他半晌回不过神来,竟忘记须得出言安抚无声哭得令人心间揪疼的沈曦。
“十年的情谊,”沈夜瞳底空茫,低冷的音色无悲无喜,“突然背叛,缘由为何?”
“背叛?”只听对方嗤笑一声,“从未效忠,何来背叛?先辈之过,致我一姓宗族世代为奴,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兄长忠心耿耿,却被他的主人、你父亲当作试验品送进矩木枉死其中,凭什么你还活着?!”
“……哦,这样。”沈夜沉默良久,才静静点了点头,“那么,你要本座如何偿还?”
“我要你自戕——不许动!就在那里,”她骤然捏诀以烈火焚烧被缚于禁咒的沈曦,尖锐的疼痛硬生生逼得小姑娘哭喊出声,“否则我便杀了她。”
“住手!”沈夜咬紧牙关、双拳攥的手背都贲起青筋,才勉强忍住不动。
“若本座死了,你会放了小曦么?”
“呵,”如同听到了笑话,她讥诮地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诅咒,“你们姓沈的都该死!”
沈夜缓缓吐息、神色复杂又空寂,他似是笑了一下,温凉的声线带染了几分疲倦的喑哑,“说得不错。”
话音甫落,沈夜只抬了抬手、便轻易以缚咒令女人无法动弹,接着在对方惊惶疯狂的目光中不费吹灰之力地救出沈曦,任凭饱受惊吓地小姑娘趴在肩头委屈地哭,而后他背过身、竟是一副不再追究欲要放人的宽纵之态,“涉及宗族的罪责,其刑罚本座无权更改,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我既来到这里,就从未想过要活着回去。”
下一刻,只见她周身涌起不详的黑焰,生生挣开了沈夜的符咒、竟似孤注一掷的怨灵,以自毁的姿态不管不顾地扑向沈夜,速度那样快、眨眼间已逼至咫尺!
辨识出她用了禁术,沈夜即刻张开结界抵挡,但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的灵力异常强大,猛击之下看似勉强将其压制,待女人化为灰烬后,沈夜收起术法,竟力不从心地晃了晃、唇边洇开一丝血线。
他站都站不稳却仍不打算放下沈曦,欧阳少恭看在眼里无奈轻叹,只得过去将沈夜撑住。
“哥哥,哥哥你受伤了!”沈曦慌乱地帮他擦去血迹,“痛不痛?”
“……不痛。”沈夜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是假的,哥哥在同小曦开玩笑。”
“你骗人!”沈曦不满地鼓了鼓脸,“少恭叔叔、瞳叔叔,哥哥是不是在骗我!”
沈夜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目光极冷地掠过瞳、同时空出一只手来握了握欧阳少恭的,他们便只能回答,“不是。”
话音落下,便闻身后有人道,“属下参见紫微尊上,”来人正是华月,她向沈夜行过一礼、又对少恭与瞳微一颔首,“欧阳先生,七杀大人。”
“免礼,”沈夜敛尽神色,面无表情地回身,“这么晚,可有急事?”
“阿姐方才说,尊上遣她接小曦回去,属下并未收到尊上谕令,不放心便跟过来看看。”
沈夜默然须臾,方才开口,“嗯,本座事务繁忙,忘记事先知会你,抱歉。”
“哪里,尊上言重了,”沈夜言辞温和体贴、纡尊降贵,华月忙又福身行礼,“天色已晚,属下这便告退。”
“嗯。”
得了首4 肯,华月便起身欲走,甫刚行出一步却又被沈夜叫住,“你阿姐,她方才于本座请辞,说年事已高,想离开神殿安享晚年,本座已经准了。”
“这么突然?”华月皱了皱眉,“……属下,未曾听阿姐提起。”
“许是怕你伤怀。”似是无意继续与她谈论,沈夜抱着沈曦一边说着,一边兀自转身举步离开。
……
沈夜兄妹二人皆受了伤,幸好有瞳在场,否则欧阳少恭一人着实有些疲于应付。
虽是四人共处一室,沉思之间也并未显得多么热闹,沈曦只是轻伤,加之饱受惊吓,少恭施术甫毕她便倦极地睡了过去,而后只见沈夜一抬手、竟是强行终止了瞳的疗伤,“我们换个地方。”
沈夜本想去议事厅谈话,却被欧阳少恭勒令更换为卧室,虽说迫于无奈只得躺在床上接受瞳的治疗,但发号施令的强横气势并未削弱多少,“今日之事,不得再对华月提起。”
之前欺骗华月时瞳便心存疑惑,这时自然很快问,“为什么?”
沈夜安静地闭上眼沉默片刻,才缓声漠然道,“这座城,已经毁了许多人,不差她一个。”
瞳微微一怔、一时无言,欧阳少恭则意味深长地眯起眼。
沈夜却已全不在意二人反应,待瞳收了灵力方坐起身来对他稍一颔首,“多谢,辛苦二位了。”复又看向少恭,“瞳与师父,原是有要事详谈?”
……
瞳最近忙于钻研神农古籍上千奇百怪的药草,少恭便以不再打扰沈夜为由,随他去了混沌之间。
不过此刻的瞳却似乎无意与他谈论正事,“先生之徒,果真异于常人。”
“……”欧阳少恭沉吟须臾,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这褒贬不清之辞,“如此,以后烦劳阁下多多照拂。”
“哦?异于常人,便要照拂?”瞳将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对他的兴趣源自碧血蛊一事后,十数年来却从未出手照拂,更是不曾听过这样的规则。”
瞳情感淡薄,若非他判定值得之人,绝不会为之将自己置于险境,他无意招惹那些斗来斗去的所谓派系,由是沈夜两次遇袭他都只管旁观,不想欧阳少恭竟会有意托他帮助沈夜,“先生认为,我凭什么要照拂于他?”
“他会值得。”少恭缓声如实应答,却直至说完才察觉哪里不对。
他沉吟半晌,眯了眯眼又勾起一抹轻润笑意,“之前谈论的仙芝漱魂丹,阁下似乎很感兴趣。”
少恭声线愈发温柔舒和,和颜悦色地说,“若不答应,于其配方制法,阁下这一生便都不必再想。”
第17章 广寒雪(肆)

“你这脾性早晚要吃苦头”——无论是说出此话的欧阳少恭,抑或其臧否之人沈夜,他们皆清楚这绝非危言耸听,然而欧阳少恭的这句谶语,无人料到竟会证实得如此之快。
一日之内遇袭三次、旧伤未愈复又添新,沈夜仍能坚持不合眼休息、连夜处理完堆累的卷宗,不过是仗着神血之力加身、以及欧阳少恭与瞳从旁庇护,然而通宵达旦的劳损却仿佛没有尽头,阳光甫刚驱散晨雾之时,沈夜便收到了沧溟的传召。
寂静之间,庞杂繁复的枝干牢牢攀附着每一根束柱,至穹顶破空而出聚为参天矩木,荫庇着整座神殿,粗硕的矩木根系底部有一名女子,她头戴鎏金冠冕,数年未曾修剪的长发如海藻般散下、而后没入盘曲虬结的枝干里——由于长时间依附,沧溟的半具躯体已彻底埋缚于矩木之中,但她庄严圣洁的仪态却似端坐于王位、雍容高贵。
石阶下方的台前跪了一地人,为首的正是昨日被沈夜革职惩办的雩炎与陌十劫,沈夜面不改色地从容行至沧溟面前,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行了一礼,“城主召见,所为何事。”
“什么事,想必大祭司已猜到了,”沧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清冽的声音带着浑然天成的冷傲,“想做便做、想杀便杀,惬意快哉,我却不知是何时给了你这等权利?”
革职惩办、逐出神殿且十年内不得再入,这些刑罚条款本就不属于沈夜职权,以为沈夜心慈手软、得寸进尺的破军与贪狼显然亦从未将这罪责当真,在场拥护二人的其余祭司大抵也是如此,沈夜留了他们一条命,甫刚回头便被反咬一口,反应倒是迅速得很。
自始至终,沈夜都只是微微垂首跪在原地、不卑不亢地保持沉默,虽为恶人先告状,但沈夜从未有过取代沧溟上位的妄想,是以此刻纵然心下再多不满也不能辩解,以防拂了沧溟面子。
然而下一刻、沧溟却启唇低声念诵咒诀,“草木百凋、山岳不动——禁!”竟开始当众惩处沈夜!
“我惩处你,是因为你越权行事,并非责罚你斩杀廉贞祭司。”沧溟如是宣告,漠然俯视贪狼破军陡然抬头直视于她的失仪,迎着二人惊惶的目光不疾不徐道,“适才破军祭司说,廉贞祭司忠心耿耿、一片赤诚,你却意图篡位私自将其杀害——我自是不信的,廉贞祭司为人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大致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是以,破军祭司雩炎、贪狼祭司陌十劫,于本城主面前伪造证言,欺瞒犯上、中伤紫微祭司沈夜罪名成立,革其所司职阶,杖责一百,禁足十年思过,百年不得踏入神殿——可有异议?”
虽然出了廉贞祭司辛夷这样意欲谋逆的叛党,但烈山部人所受教化使他们对城主血统有种天生的敬畏,由是雩炎与陌十劫才会下意识地以为对沧溟告发,便能让他们不可匹敌的沈夜遭到严厉惩处,然而不料沧溟竟全无降罪于沈夜的意图、只是以术法略为处罚,回头又将矛头指向了他们。
“就、就这样?”雩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复又狠毒地盯着沈夜、露出咬牙切齿的狰狞,“属下仍有一事未说!城主可知,素来独往的大祭司沈夜竟有一位师父,本为七杀手下的囚犯,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似乎非我烈山部人——这可耐人寻味得很啊。”
须臾的死寂之后,是一片纵于城主坐下也难以压抑的哗然。
甚至自始至终未有动作的沈夜,也拧紧了眉、乖戾冰冷地将雩炎盯着。
便在此时、沧溟沉声令道,“肃静!”混乱的场面即刻为这短短二字戛然而止,她森严的目光一一扫过座下众人,其间威压直将他们迫得再度恭敬垂首,“雩炎,你说非我烈山部人,可有证据?”
雩炎今日前来寂静之间的本意为扳倒沈夜,对沈夜不利之辞自然应当毫无保留地呈报、好让沧溟尽快尽早对沈夜恨之入骨,此刻这个筹码却是沧溟降罪后才举出、无异于垂死挣扎,由是个中真假多半他自己也不确信。
果不其然,沧溟这么一问,他便吓得结结巴巴、半天吱不出一声。
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沧溟又道,“你说的人我曾见过,他与七杀祭司一般天生异状,由是被送入神殿加以培养——”
尚未说完,便被不堪重负的雩炎崩溃的哭号打断:“城主,沧溟,我可是你的亲叔叔,你忘记你小的时候——”
“住口!”沧溟厉声喝止,“攀亲带故、罪加一等。”
至此,这番闹剧算是彻底收场。
……
沈夜随众人一同离开寂静之间,刚踏出入口便见雩炎停了下来,接着不无意外地对他恶语相向,“你别得意,给老子等着,绝不会让你好过!”
沈夜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目不斜视、十分耐心地待他喷完,方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漠然看着他,下一瞬却出手钳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周遭又是一阵混乱,陌十劫不敢上前阻止,却又假模假样地呵斥:“沈夜!你放唔——”话说到一半,便被沈夜以缚咒定身封口、不得动弹,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皆被施下相同咒术,寂静之间前的卫兵察觉不对欲禀沧溟,却甫一回身便被制住。
沈夜掐着雩炎的脖子、微微收紧手指,扬眸看着他因窒息而愈发狰狞的面孔,“本座原无意取你性命,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打他的主意。”
生命逐渐流逝的恐惧令雩炎惊恐地瞪着沈夜,挣扎求饶道,“不……求、你——”
但沈夜终归不愿再听到他倒胃口的声音,如弃敝履般将他扔在地上缚以禁咒,“你尚未活够,本座明白,也暂时无意取你性命。”他抬步跨过雩炎的身体,站在那些附庸贪狼破军二人、一同面见沧溟弹劾于他的众位祭司之间,右手缓缓聚起金红的灵力、而后蓦地挥袖——竟将这些人悉数斩杀、挫骨扬灰!
一时间,除却沈夜,活人只剩雩炎与陌十劫、以及负责看守寂静之间的三名侍卫,场面倒是干净了不少。
对几人如见怪物般极端惊恐惶惧的可怖目光视而不见,沈夜好整以暇地抖开衣袖,负手站在那里细细忖度——之前那位与华月姐妹相称的、他的近身侍人,不知已泄露出多少关于欧阳少恭的情报,方才在场的众人之外、是否仍有人听过关于少恭身份的流言,这些问题的答案,便得烦劳瞳、好好问一问地上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了。
“你们三人,今日所见之事,不得再提及分毫。”垂在身侧的手已紧握成拳,沈夜目不斜视、冷声令道,“从今往后,若无本座谕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寂静之间,违者杀无赦,尔等同罪。”
沈夜轻动手指、撤去那三名护卫身上的缚咒,紧接着只见三人哆哆嗦嗦抖着腿站都站不稳地伏跪在地上,沉寂半晌依旧无人敢答,他于是又极尽耐心地确认,“本座说的话,你们、可是听不到?”
这次倒是话音尚未落尽便被抢白,“属、属下谨遵紫微尊上谕令!”
……
沈夜这番大肆清剿过后,流月城高阶祭司职位瞬间空下许多,一朝天子一朝臣,原也不足为奇,沈夜却从喉头尝出些许莫名的酸苦来——叛乱初平,他不赶紧趁这人人自危时好好休息,反倒不分日夜地处理政务,卷宗批阅完毕手头无事又制定起未来的计划,这般玩命竟像是在麻痹自己、逃避些什么。
自然,沈夜敢如是明目张胆地乱来,确实是因欧阳少恭近日于混沌之间闭关、管不着他。七日之后,他正于书房伏案批阅卷宗,抬眸得见少恭笑得满目春暖花开的下一刻、便极有自知之明地默默放下了手中木简。
沈夜枕于欧阳少恭膝上,任他按着额际穴道为他醒神,一边带些倦意地听少恭说,“你重伤未愈,又过劳积损、屡教不改,这浊气绝症、也愈发严重了。”
最后那半句话,欧阳少恭说得阴阳怪气,沈夜听在耳中,一如既往地乖乖服软认错,“是我任性,幸得师父从旁照拂。”而后握住少恭的手止了他的动作,坐起身来细细端详他许久,死不悔改地转移话锋,“师父数日繁忙,应是十分困倦了,近来不大安宁,今夜便请师父歇在此处,我也好即时卫护。”
“也好。”少恭并未犹豫多久,颔首应允道,又微微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显出几分胁迫之意,“我也有意亲自看着阿夜、知错改错。”
结果变成师徒二人肩并肩得于沈夜床上同榻共枕,饶是如此,心里有事的沈夜却未表露出应有的尴尬。
他师承欧阳少恭,医术造诣自然也不弱,于近日频繁发作的浊气绝症亦已知其深浅,虽然尚不至于时日无多,这大祭司之位的继承之人,也是时候思虑甄选了。
沈夜握了握少恭的手,侧过身去凑近他、直至少恭身上清苦的冷香盈满嗅觉,“师父,喜欢徒孙么。”

第18章 世情薄(壹)

收徒之令下达后,仔细挑选合适的少年们近日将轮番由沈夜亲自拨冗传见。
选中的少年自是天资聪颖,然而沈夜却全不提及他们的术法修为、学识见解,前前后后皆只问过这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学法术?”
座下跪着的少年对他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难掩势在必得的自信,“学好了法术,便能成为高阶祭司,为父亲、为‘风’这一姓宗族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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