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公民完本——by孢子叶球

“那就回去，把飞船开回到戈德兰。”东方空鹜对他说道。
然而三个技术员里另外一个金发的女人却故作平静地轻笑道：“我刚才特意删除了飞船导航仪里缓存的航线数据，即使他回到控制室也找不到返航的方向。而只有我才能打开存储完成航线数据的数据库。”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四个人都植入了信号发生器，一旦检测不到我们的心跳，这艘船数据库里的所有资料就都会自动销毁。这是很古老的办法，但是很管用。”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也说道，“所以现在你们必须得保持我们的安全，否则你们就只能在这片星域永远地迷失下去了。”
“这么麻烦？”原雨不禁蹙了蹙眉，又是删除数据，又是加密数据库的，还有什么信号发生器，为了走私一批货，竟然会准备这么多东西。
“想象力匮乏，情节老套。”东方空鹜评价道。
“但不可否认，这就是管用。”那B族的男人却笑道。
原雨没心情和他们再就和，直接举着两把枪，对这三个技术员和一个假警察命令道：“别在这儿废话了，都给我在那个红色的沙发上坐下！”
四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坐下并没什么生命危险，他们此时处于被动，也就顺着原雨的命令，走到了那个红色的环形沙发旁。薄荷和金梦颜给他们让开了地儿，让这四个人依此坐在了环形的沙发中。
“开启安全锁。”原雨又命令道，“开到最大挡。”
这四个人莫名其妙地分别点开了安全锁的按钮，而后智能控制的绑带便从他们身体四周伸出来，帮他们把腰部和肩部都固定在沙发表面。
等到他们被固定好，原雨立刻在他们四人的安全锁控制板上精准地开了四枪，控制板被损坏，而他们也被牢牢地锁在沙发上。
“喂！”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不满地说道，“你可要想清楚，把我们锁在这儿，我们可没办法去开启数据库啊！这样你就再也没办法回到行星上了！”
“对不起，”原雨耸了耸肩，枪口依旧指着他们的脑袋，“我是舰队公民，本来就不打算回到行星上。”
“薄荷。”原雨把左手的铝弹枪扔给薄荷，等他端稳了，又把右手的激光枪也塞到他的另一只手上，“看着他们，如果人不老实，就朝腹部打。如果还不老实，直接打脑袋。”
薄荷被这突然转交到他身上的重任吓到，顿时不敢再管别的，集中注意力和东方空鹜一起死盯着这四个人。而金梦颜看原雨往旋转楼梯走去，连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开飞船啊。”原雨不禁笑道，“难道你还真以为咱们要呆在这儿了？”
原雨上到控制室，大概地扫了一眼实体的控制面板，便知道这飞船该怎么操作了。舰队生产的曲率飞船，控制系统都大同小异。虽然她的主攻方向不是控制系统，也对这方面有比较多的了解。
她很快便成功地把腕带里储存的星空图上传到了导航仪的缓存里，然后手动设定了当前位置到之前飞船通过的那个虫洞口的航线，开启自动导航模式。不一会儿，控制面板便显示即将开启曲率引擎。
原雨回到座舱时，控制室的自动广播已经开始通知乘客：游轮即将进入曲率驱动状态，请乘客们在座舱就坐并开启安全锁。
“你们不用再开启一次了。”东方空鹜对那四个走私犯玩笑道，“方便吧？”
“傻B。”那个假警察丝毫不感冒地冷哼了一声。
“傻B。”原雨却也跟着说道。
“我去，你是哪边儿的？”东方空鹜转过头看向走过来的原雨，“想打架是不是？！”
趁着他走神儿的空档，那假警察一脚把面前的玻璃桌子踢向东方空鹜和薄荷。这场面多么熟悉，然而原雨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招，抬起一脚把那玻璃桌子踹了回去。
因为那假警察是半仰着的姿势不好使劲儿，根本抵不上原雨这一脚的力度。桌子的玻璃桌面被两人踹碎了，碎片直接向那四个人飞去，而金属的架子倒在地上，正好压住了中间那个B族男人的脚。他惨叫了一声，但很快便被另外三个人被碎片扎到的咒骂声掩盖住了。
“可以啊，反应挺快！”东方空鹜不禁夸赞原雨道。
原雨却从薄荷手里接过她自己的激光枪，淡淡地说道：“我可不会当第二次傻B。”
☆、第六十七章
在抵达出发地之前，原雨给戈德兰联盟政府和舰队委员会都发了消息。而当他们着陆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便是全副武装、来押送走私犯的警察，以及那些来自戈德兰的乘客们松了口气儿的家人。
下船之后，东方空鹜便非要拉着金梦颜去喝酒。金梦颜数次向原雨求救，然而原雨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着急的东方空鹜拉走。原雨猜测他这么着急是为了早点儿回家，但不知道当他知道他原先的三个家人一个被假的舰队公民撬走，另外的东方云起则已经进去了，而只剩下伊莎贝拉·阿拉法特会有什么感想。
而为了避免在殖民行星引起不必要的惊慌，原雨特意向戈德兰联盟政府借了磁悬浮车，把奇拉瓦和琪加琪那用车拉到了她停泊“乌鸦”的旅游站。
把过于高大的奇拉瓦塞进“乌鸦”是一项比较困难的工作。她完全不可能进入旋转间，所以只能在飞船重力方向尚且受到行星引力场影响时，便先进入其他舱室。好在此时智能管家系统还没有启动，舱室里没有任何东西，不用担心奇拉瓦的长腿会在重力方向改变的过程中挂到什么家具上面。
不过对于伊斯而言，改变重力方向并不算什么挑战。她们甚至可以完全倒挂着爬行，而且据说这对她们而言和直立着行走几乎没什么区别。只是由于“乌鸦”设计的每一层都太矮，四米多高的奇拉瓦即使站起来也不得不深弯着腰，所以便干脆趴在地毯上，和两个格尔小男孩儿玩球。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格尔男孩儿都困了，便分别趴在奇拉瓦的腹部和腰部睡着了。原雨有些不忍那两个小家伙睡着了，可她却还要保持着这个姿势趴在地面上，不过奇拉瓦却似乎并不在意。
伊斯的身体构造决定了，她们可以适应绝大多数姿势，对她们而言只要不反关节，任何姿势都是差不多的。甚至在早期曲率飞船还不能做的足够大时，为了在有限的空间里装下|体型相对较大的伊斯，有些伊斯的外甲被设计成了通过一种奇怪的扭曲方式可以拼合成立方体的形状。而她们把自己扭曲成立方体后，甚至可以以那种扭曲的状态保持好几天都不活动。如果不是要醒过来吃饭，恐怕她们能以那种在人类看来无比难受的姿势一直睡下去。
看到那两个格尔男孩儿睡的安稳，原雨也不禁感觉有些困了。如果不是存在帆城C5区和戈德兰首都存在时差的缘故，此时她恐怕已经躺在自己家床上陷入睡眠两个小时了。
她设置好“乌鸦”的自动导航，然后回到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却看到薄荷坐在沙发上，还在呆呆地望着奇拉瓦和那对格尔兄弟。
原雨坐在他身旁，故意说道：“你若是愿意，也可以躺在我身上。”
薄荷不禁白了她一眼，然而过了一会儿之后，却也还是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此时“乌鸦”的船舱里充满了和谐温暖的平静。
奇拉瓦的存在在舰队中引发了关注。很多原先以为伊斯的总脑完美无缺的人，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伊斯和其他任何智慧种族一样，也会忘记一些她们认为需要抛弃的历史。很多东西一旦人们长时间不去想起，那些记忆数据便会渐渐地失去调出的方式，而被人们的大脑甚至是总脑的自检所清除掉。
委员会认为如果在总脑存储的基础上，再增加纸质记录和普通磁盘记录，可以有助于记录那些人们不愿想起的历史。
为此，委员会召开了包括委员会成员和所有活人的舰队全公民线上会议，在讲明此事的意义之后举行了一次公投。
公投的问题只有两个：①你是否认为不光彩的历史需要被记住？②你是否认为通过实体对历史进行记录比仅存储在总脑中更加有效？
公投的结果表明，87.3%的公民认为不光彩的历史需要被记住，而98.1%的公民同意将历史通过实体记载比仅存储在总脑中更加有效。
因为增加实体记录不涉及公民的根本利益，委员会认为公投结果有效。因此舰队开始将总脑公共数据中关于历史的所有资料，和在公民间搜集个人记忆数据整合刻入磁盘，并挑选其中对历史走向具有重要意义的，重新进行纸质记录保存。
“完了。”吃晚饭的时候，秦建国玩笑道，“这下儿除了《舰队简史》之外，又会有一本超级无敌催眠大厚书了。”
“这下儿薄荷有得看了。”谢尔盖也揶揄道。
因为薄荷还没有取得公民身份，在舰队并没有工作，他每天呆在家里也就是看看剧读读书。一开始另外三个人都以为他也就是随便看看，没想到这样读了一个月，薄荷竟然把《舰队简史》第一卷都读完了——要知道原雨、谢尔盖和秦建国尽管都已经活了这么多世代，却连第一章都没看完过。
而此时原雨并不在家。因为奇拉瓦的事儿，伊斯们认为可能还存在其他没有加入四维网络的伊斯在宇宙中游荡，于是莱亚司里便邀请原雨去为伊斯的曲率飞船研制一种可以对周围较远距离的伊斯飞船进行探测的装置。
根据原雨的初步构想，这种探测器应该是一种引力波探测器，能够对虫洞跃迁中的伊斯飞船产生的特征引力波进行探测。然而，要想测定出伊斯飞船产生的引力波，并尝试将其进行放大使得信号可以被辨认，则必须要在没有天体引力波干扰的空间中。所以原雨和莱亚司里的实验需要在远离行星和大型空间站的太空中进行，并且周围也不能有曲率飞船（因为曲率飞船的引擎在运动时也会产生明显的引力波）。
每个星期，原雨和莱亚司里都会乘坐曲率飞船到一片空旷星域中的实验室空间站上，然后让飞船在无人状态自动导航回去。等到实验告一段落之后，飞船会被再度派遣到实验室空间站，接她们回去。
所以，自从飞船探测器的研制开始后，基本上每星期原雨就只能回家一次了。
☆、第六十八章
原雨每周连着四五天不回家，让秦建国和薄荷心里都不太舒服。本来是家人，应该好好待在一起，而原雨这样突然开始一周就回家一次，甚至有时候还不回来，就不禁让人觉得有些不痛快。
不过谢尔盖倒是早就习以为常了，还对他们解释道：“曲率驱动学家就是这样的，研究技术的时候经常要外出实验，造出飞船之后还要到各地测试。”
“这职业真不讨人喜欢。”秦建国不禁撇了撇嘴。原先原雨只是隔三差五跑一趟殖民行星的时候，他还觉得这职业挺方便，还能经常旅旅游。然而现在等到原雨开始忙起来，一连好几天见不到人时，却让人不禁嫌弃起这工作时间不稳定的职业来。
“不讨人喜欢的职业，总得有人干吧？”谢尔盖有些无奈地安慰道。
秦建国自然知道当曲率驱动学家本身没什么错，他们或许得快点儿适应这样的生活。而且原雨也不是一直都要做这种需要在远离大质量物体的太空中进行的实验，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能保证至少隔一天回一次家的。
不过，原雨总不回来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薄荷这事儿怎么解决？他得赶紧去申请加入舰队了，否则难道要一直当黑户？而且这样整天在家没事儿可干，多难受啊。”
对于舰队公民而言，劳动不仅是义务，更是权利。因为无论是做什么工作，只有付出劳动才能创造价值，才能养活自己、发展自我和实现人生的理想。不劳动在家干呆着，这显然不是正常的生活方式。
谢尔盖却说道：“必要非得由阿雨写申请，咱们俩写也可以啊。”
“这样……”秦建国有些犹豫，“这样好么？原会不会不高兴啊……”
“这倒不会的，都是一家人，谁写不一样？”谢尔盖又补充道，“而且咱们恐怕也得适当减弱一些薄荷对阿雨的依赖性。如果薄荷什么事儿都得要阿雨帮忙，那阿雨这么隔三差五地不回家，他就什么也干不了了。”
秦建国觉得这有道理。而且代替她给薄荷写加入舰队的申请书，也算是以这种方式对她进行提醒——工作归工作，但也得注意一下儿家里的问题还需要解决啊。
而秦建国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委员会的审核，但用他的话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注：这句话出自毛）。虽然委员会当然不是他们的敌人，但却首先一定要相信自己能够通过委员会的考验，其次还要对于委员会的考验引起重视，做好充分的准备。
秦建国记得，之前原雨和薄荷遇到的那个东方空鹜便是负责吸纳殖民行星上革命组织到舰队的，应该比较了解相关的程序。为此他专门联系了东方空鹜，后者也不含糊，给秦建国和谢尔盖讲了一堆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注意事项”。秦建国本着“宁信其有”的态度都记下来了，然后回去再好好研究如何才能给委员会一个好印象。
然而，正当秦建国和谢尔盖研究着如何能让薄荷顺利加入舰队时，有一天这两人都外出上班了，薄荷一个人呆在家里，却突然接到了一个通知让他赶去社区医院。
通知是原雨传给他的，据说是替委员会传话让他去医院一趟，做什么常规体检。薄荷用腕带查了，舰队的“常规体检”是针对重生之后使用身体情况进行检查，以确保新身体没有健康隐患。按理来说这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不过体检什么的也没什么坏处，薄荷便到社区医院去了。
由于谢尔盖和秦建国此时都上班去了，他就也没跟他们讲。
舰队一般居民空间站的医院都叫做“社区医院”，是社区的标配，也是对社区居民完全免费的。比起“医院”，它不如说叫做“医疗站”，配备有各种自动化医疗设备，而除了医疗站管理员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职员。社区医院可以处理几乎所有公民们日常会遇到的健康问题，小到烧伤烫伤，大到截肢和人造器官移植，各种伤病皆能处理。
而社区医院能够处理的最高级别的事件，便是对旧身体进行安乐死。对于那些身体严重受损的人，再费劲地治疗不如尽早进入委员会。
不过常规体检是不会涉及那么多医疗仪器的。薄荷在舰队的网络上查了，常规体检只是把人塞进一个体检仪里，体检仪对人的呼吸、心跳等基本体征数据进行测量，并无创采集体|液进行分析。几分钟之后结果就能出来，而如果有什么问题，体检仪也会给出治疗建议。
因为舰队空间站很少有流行病，一般的小伤很多人也不会上医院，薄荷来到社区医院的时候，那儿除了医院管理员之外谁也没有。
那医院管理员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剃了个光头，头上纹着奇怪的彩色文身，看起来像是古装剧（注：对于二十三世纪者而言以二十一世纪为背景已经算是古装剧了）里的黑帮打手。
他原本在调试一台新医疗仪器的数据，看到薄荷过来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你就是威尔斯同志吧？原同志已经和我联系过了。”
薄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他来到体检仪前。那体检仪看起来就像是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茧，薄荷坐了进去，而后这个“茧”的盖儿便自动关上了。
从体检仪内部的屏幕上可以看到，那个医院管理员在控制面板上点了几下儿然后就走了。薄荷正想着究竟该怎么检查，突然闻到一股像是新割下来的草似的清香，然后就陷入了沉睡。
他做了一个梦——或者说感觉上像是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他出生的那个珠玉上的聚居点，梦到他贫穷而可怜的父母，还有那些从工厂下岗的、跳楼自杀的人。然后他又梦到了原雨，梦到了舰队，梦到了谢尔盖和秦建国。他梦到他来到舰队的第二天参加的那个舞会，第一首曲子是德语摇滚版的《国际歌》。
最后他梦到了那些在“月夜之光”上被绑架的格尔小孩儿和开“幽灵船”的奇拉瓦。他们最终得到了自由，但他却想到，在珠玉的那些贫穷的聚居点里，那些基座阶级却依旧距离那科学社会主义的自由那么远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