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公民完本——by孢子叶球

☆、第十九章
“是，尖顶阶级要是把钱捐给穷人，肯定能改善他们的生活。”薄荷却继续反驳道，声音也越来越大，“但你不能说尖顶阶级就有把钱捐出去的义务吧？捐钱是一种慈善行为，不捐也是个人自由，你不能逼人家把自己的财产和基座阶级共享吧？！”
原雨却依旧不愠不火中带点儿嘲讽语气地说道：“好吧，那我就问问你，薄荷，你觉得尖顶阶级为什么富有，基座阶级又为什么相对贫穷？”
薄荷想都没想便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当然是因为他们不努力！不努力能赚得到钱么？不努力，没钱能赖谁啊？！”
他这话刚说完，自己就感觉有点儿不对。没听到原雨反驳，薄荷连忙看了看她的眼睛，发现原雨正以一种怜悯又有点儿惊愕的眼神看着他。
薄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怎样可笑的错误。基座阶级比尖顶阶级穷，甚至珠玉所有基座阶级六十亿人口的财产加起来，还不如只有一千万人口的尖顶阶级的一半儿多。然而身为一个基座阶级的A族男孩儿，薄荷却清楚地知道绝大多数基座阶级得需要多么努力才能赚够养活自己和家人的钱，从早工作到晚，只有少的可怜的假期，没钱出去旅游，连买一件新款长裙都得心疼半天，而且根本不敢生病——那些尖顶阶级发明的高端新药和治疗方式，几乎看一次便能耗费一个基座阶级家庭半年的收入。
如果有人说基座阶级穷是因为不努力，那纯粹是在说瞎话。薄荷虽然不了解尖顶阶级，不知道尖顶阶级究竟多么努力，但基座阶级工作的平均时间和强度，可以说已经达到某种生理和心理的极限了。如果说这样的劳动只值得那么一丁点儿的薪水，那按照相同的比例，尖顶阶级恐怕得一天工作上千上万小时才能达到与他们现在相匹配收入的水平。
或许有人会说，基座阶级虽然工作努力，但那些工作大都是事倍功半，而尖顶阶级却具有超高的能力，可以将极其繁重的工作轻松解决，如此才带来了收入的不平等。然而事实果真如此么？至少薄荷知道的，有人曾经做过研究，得到的结论是没有发现基座阶级和尖顶阶级在智商、上进心和处理突发事件等能力水平上有显著区别。而且绝大多数的社会学研究取样时都同时包含了尖顶阶级和基座阶级的样本，也从来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尖顶阶级并不是工作效率显著高于基座阶级的“超人”，在智力、认知和心理素质等方面也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尖顶阶级收入高绝非因为天赋异禀，基座阶级贫穷也不是因为愚蠢无能。
那么是由于教育了？关于这一点薄荷其实深有体会。至少在珠玉，尖顶阶级的学校与基座阶级是分开的，而且基座阶级的大学里也不会教什么基因设计学、黑洞电学、曲率驱动学等等这些教授最新先进技术的课程，更不会开设什么高级管理学的专业，甚至根本丝毫都不讲政治和哲学。在基座阶级的学校上课，那些老师只是告诉他们这颗行星上还有那些高端的技术和先进的理论，另外再略谈几句在他们看来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与之有任何关联的政治、哲学和国际形势，之后便把重点放在如何将这些基座阶级的年轻人培养成专业的熟练工人的教学目标上。
薄荷不知道尖顶阶级的高等教育是什么样儿的，但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从一开始他们这些基座阶级的年轻人便被教育不要去研究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要认清现状努力工作才能养活自己和家人。教育本身就限制了他们的个人发展，他们根本无法接触到最顶尖的技术和最先进的理论，也永远都无法接触到珠玉行星联盟真正的统治者——尖顶阶级的世界。
因为他们的父母是基座阶级，所以他们只能去上基座阶级的学校，学基座阶级“该学”的东西（或者说尖顶阶级的统治者认为基座阶级该学的东西），毕业之后做基座阶级的工作，挣基座阶级水平的工资，然后和另外一个基座阶级年轻人结婚，生下的孩子再被送到基座阶级的学习念书……或许孩子努力，能够让全家从刚好收支平衡上升到吃穿不愁，也可能因为孩子不学好，而从收支平衡跌落到入不敷出，但无论怎样都只能在基座阶级的范围内挣扎起伏。
基座阶级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薄荷不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一点，但却是第一次把这一点看得如此透彻。
他仿佛失去魂魄般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愣愣地看着餐馆桌面上仿木质的深色花纹。然而周围的其他客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桌有什么不对，大概只是把原雨和薄荷当做吵架的普通小情侣了。
“你明白哪儿不对了吧？”原雨有些无奈地说道，“有些话听到之后得先多想想，‘穷只是因为不努力’，这种说法显然是以偏概全、混淆是非。”
“我……”薄荷突然对原雨感到抱歉，她一直都在为他们这些基座阶级辩是非，而他却竟然用这么可笑的观点反驳她，“我真不该那么说……对不起，原雨。”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和什么这个阶级那个阶级都没关系。”原雨却说道，“你是对不起自己，换句话说，就是‘被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当然，依我看现在绝大多数你们所说的基座阶级群众都处于这个状态，所以你也不用觉得自己太傻。”
薄荷原本是在心里责怪自己傻的，但听原雨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却有点儿不乐意了。也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白了她一眼，拿起叉子敲了敲对面原雨的碗：“喂，你到底还吃不吃了？”
“吃吃，吃。”原雨连忙说道，端起碗有点儿粗鲁但非常迅速地把碗里剩下的食物扒拉进嘴里，飞快地嚼了嚼咽下去，却说道，“这儿做的宫保鸡丁真是难吃极了。”
☆、第二十章
薄荷看她刚刚扒拉饭的样子，想起他还没去珠玉首都之前在聚居点，那儿的A族小女孩儿和B族小男孩儿们吃饭也是这样猴儿急的。那时候这些小孩儿的父母常常会劝他们，让他们慢点儿吃别噎着。而现在看原雨这么吃饭，薄荷却竟然觉得有点儿可爱。
“难吃你还吃这么快？”他忍不住笑出来，“我倒觉得这儿做的挺好的。”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正宗的宫保鸡丁。”原雨“啪”地一声把筷子放在碗上，一本正经地讲道，“正宗的川式宫保鸡丁要选用鸡胸脯上的那块儿肉，加花生、干辣椒节和葱姜等调味料，而根本不应该像这儿做的一样，加黄瓜、土豆和胡萝卜——尤其是胡萝卜，简直是噩梦。”
“我觉得胡萝卜挺好吃啊。”薄荷不禁为胡萝卜叫屈道，“而且现在很少有人能吃得起真正的鸡了吧？”
自从动物组织培养技术在食品行业得到推广之后，在培养液中批量培养的肉很快就取代了原本的养殖业，成为了人们肉食的主要来源。而在中大型动物十分缺少的殖民行星，真正的动物的肉就更加难得了，基本只有尖顶阶级才能吃得起。
薄荷从来没吃过真正的动物的肉。他从网上那些美食介绍中看到过，动物的肉由于什么肌纤维的走向之类的缘故，会比培养出来的肉有更加丰富的口感，还会因为肌肉之间夹杂着结缔组织而更香嫩有嚼劲。但其实薄荷并不是很想吃真正动物的肉，虽然对于动物肉的描述很吸引人，但一想到因为他要吃肉，一只鸡或是一头猪必须要失去生命，他就觉得好残忍，还是算了吧。
当然，如果他有那个买动物肉来吃的钱，恐怕也不会花在满足口腹之欲上。相比之下薄荷更愿意去买新衣服。
“是啊，不知道你们怎么样，反正舰队已经彻底取缔脊椎动物养殖业了。”原雨随口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真正的鸡胸脯肉是什么味道？”薄荷挑眉问道。
“鸡胸脯肉又不一定非要从鸡身上取下来。”原雨却笑了，“你该不会不知道现在你们吃的大多数肉，都是从食品工厂里培养出来的吧？”
“这我当然知道。”薄荷用叉子指了指盘子里一块毫无纹理层次的“鸡肉”，“工厂里培养出来的就像这样，没有什么纤维感，也没有什么层次，只是一块儿一块儿方方正正的，就像是蛋白块儿一样。这和真正的动物肉肯定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这也太粗制滥造了。”原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对这餐馆有点儿恨铁不成钢，“要想培养真正的鸡胸脯肉，首先要选取一定比例鸡的肌肉细胞和结缔组织细胞进行培养，在培养过程中还需要通过微细管在对应的位置加入适宜浓度的各种激素和细胞因子，来诱导形成一束一束的肌纤维和肌肉间的毛细血管和结缔组织。同时还要配合钙离子浓度的周期性改变，使得肌肉周期性收缩，促进肌肉纤维的生长，以增加其中谷氨酸、核苷酸等成喂物质的含量。而这儿的这个——”她斜着眼儿看了看薄荷盘子里的块状鸡肉，“充其量也就算是块儿鸡肉味儿的豆腐。”
薄荷听得一愣一愣，不禁好奇地问：“你真的吃过？”
“那当然。”原雨颇有点儿骄傲地托着下巴说道，“我可是‘近水楼台’。”
“怎么个近法儿？”薄荷连忙问道。
“倒也没什么。”原雨笑着说道，“只是因为我家有个大厨罢了。”
原来如此，薄荷心想，怪不得原雨这家伙无论在珠玉还是在这儿，什么饭菜都觉得不好吃。她家的那位“大厨”肯定很厉害吧，把这姑娘的嘴都养刁了。
不过，她家么，薄荷突然生出了些小心眼儿，他还是第一次听原雨提到她家，也不知道那位技艺高超的大厨究竟和原雨是什么关系。可能是母亲父亲、姐妹兄弟之类的亲人，也可能是——薄荷突然发现，当他想到原雨可能已经有了优秀的男朋友，甚至可能都已经结婚了的时候，他内心里竟然会觉得如此难受。
但薄荷随即又想到，或许即使她有男朋友甚至结婚了也没关系吧。连珠玉这种地方都放开婚姻法了，舰队肯定会更开放才对。原雨应该可以娶一个以上的A族男孩儿，甚至还可能可以娶个B族的男孩儿呢——要知道跨族恋在珠玉联盟可是不合法的，虽然被允许存在，但并没有结婚的权利。
相比于担心法律不允许原雨再娶他，薄荷觉得他还不如担心原雨可能根本不喜欢他呢。毕竟他们才认识这么几个小时，人家或许只是发发舰队公民的善心，带他一个什么都没见过的小男生到处玩玩儿。虽然她管他叫“小可爱”，但却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其他更过分的事情，薄荷不知道这是由于她很有绅士风度，还是仅仅因为她对自己根本没什么兴趣。
晚饭之后，原雨和薄荷便回到了他们落脚的旅馆。
这旅馆虽然算不上大，环境倒是不错，是一排在街边的三层楼，地面有露天泳池，楼顶有空中的露天花园和温室，地下还连通着塔维尔的地下轨道系统，可以方便地在整个城市里穿梭。
然而原雨和薄荷订房子的时候没有看清楚，等到入住了才发现这是情侣套间，并不像普通的双人套间有两个小卧室，而是一个面积有寻常两倍大的大卧室，也只有一张双人床。但现在再换房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正处在这座岛屿的旅游旺季，旅馆里挤满了从塔维尔的其他岛屿赶来的游客。
站在这情侣套间的客厅里，薄荷等着原雨主动提出去睡沙发，然而却听到原雨理所应当地说道：“看来咱们只能睡一张床了，我的小可爱，你觉得怎么样？”
☆、第二十一章
听了这话，薄荷脸上不觉发热，本以为原雨是在开玩笑，然而抬头却看到她对他微笑着眨了眨眼睛。这可真是……他还没听说过才认识一天就发展到这一步的，这混蛋把他当什么人了？！
“不行。”薄荷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说道，“你去睡沙发。”
“为什么？”原雨惊讶地问道。
“你是A族女人，A族女人和B族男人要谦让弱者。”薄荷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原雨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我不是刚刚才说过，舰队公民不分什么A、B族么？”
“那难道你要让我去睡沙发么？！”薄荷有点儿炸毛。
“没有啊，我的薄荷小可爱，咱们一起睡床不好么？”原雨抱着手臂，微微斜着头对他笑了笑。
她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然而薄荷竟然最终还是答应了。
在浴室洗澡的时候，薄荷自我安慰道，他自己不想睡沙发，而人家原雨好心带他出来玩儿，也不忍心让她睡沙发，所以只好都睡床了。这也没什么，原雨虽然看起来有点儿放浪不羁，但他相信这姑娘本身还是非常绅士老实的。
然而，就在薄荷洗完澡之后走出浴室的半分钟以内，当他被某个“非常绅士老实”的高个儿黑头发姑娘压在身下时，才真正意识到原雨是怎样的人以及对他有什么特殊的企图。
———（过程请自行脑补）———
最后薄荷晕过去了，再醒来便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殖民行星的自转都是被严格调整到按照忽略相对论效应的客观时间的每天二十四小时，公转轨道也被调整到所绕恒星的金凤花带内，且每年三百六十五天，所以来到一个新地方，除了要适应时差之外，在时间方面其他的就基本相同了。
薄荷的目光扫到对面墙壁上的全息投影屏幕，屏幕处于休眠状态，右下角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半了。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穿上了旅馆的睡衣，薄荷想要从被子里爬起来，刚抬起手却感到胳膊都是酸软的，微微挪动了一下儿腰，只觉得腰已经酸痛到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他心里不由得暗骂“禽兽”，然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天晚上原雨对他做这做那，而他自己从一开始的抗拒害怕到后来虽然依旧紧张但却舒服得不行……薄荷连忙把脸缩回被子里：为什么他被人睡了，却一点儿难过都没有反而觉得挺高兴？！
然而他现在该怎么面对原雨呢？按照常理，若是A族的男孩儿或是B族的女孩儿在结婚之前就被那人给睡了，醒来肯定第一时间先抽那行为不轨的女朋友或是男朋友一个大耳光子，然后再谈别的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舰队那边儿是什么情况，而且舰队都不分A、B族，究竟谁抽谁还未有定数。当然，薄荷觉得原雨是完全没道理抽他的，虽然他没有什么经验，但也能感觉得出来，原雨可是技术高超经验丰富，他根本就没法对原雨做什么，只有原雨对他做什么的份儿。
薄荷正想着，突然卧室的毛玻璃门向两边滑开，原雨穿着旅馆提供的黑色家居服从客厅走进来。她应该是刚洗过澡，半长的头发吹干了没有扎起来，披散在肩上，发梢还有点儿打卷儿。这发型倒没有让她显得男气（A族的男气就相当于B族的女气），却让她看起来更年轻了，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哎呀，我的薄荷小可爱，”原雨一进门就调侃他道，“没想到你还是第一次，我运气真是太‘好’了。”
她这么说其实是抱怨运气不好的意思——毕竟昨天晚上安慰薄荷真是费了半天劲，如果是经验丰富的男孩子，哪用得着她那么安抚指导。
然而薄荷可没意识到原雨是在说反话。在珠玉无论是A族姑娘还是B族的小伙子，大多会比较在乎他们男女朋友的纯洁。没有经验的A族男孩儿和B族女孩儿，也会被当作尚未被“污染”的珍惜品对待。
“哼，你是够走运的。”薄荷没好气儿地抱怨道，“但你知道还下手那么重，真讨厌！”
原雨走到床边，俯身捏了捏薄荷白皙柔嫩的脸蛋儿，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很温柔了好不好，你去问问别人，我通常根本不会做那么长时间的前戏。是你太紧张了，我的小可爱，你昨天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尤其是腰，肌肉紧绷着那么长时间，完事儿之后又直接睡过去而没有做任何放松运动，肯定会造成肌肉中乳酸积累，现在能不疼么？”
她这么说，让薄荷的小脸儿立刻通红，拽起旁边原雨的枕头便扔到了她的脸上：“这些都还不是因为你！”
原雨在这种事儿上向来没脾气，接下枕头扔到一边，坐在床上把这全身酸痛的小可怜抱起来，温和地说道：“算了，我给你揉揉吧。活动肌肉让乳酸进入血液，这样还能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