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江山完本——by笑无欺

云间月挑眉：“又老了一年，有什么可喜的？”
林叶寒笑道：“没事儿，我比你还大两岁，自然也比你老得快，还望到时候云先生你别嫌弃我呀。”
“放心吧。”云间月故意扭过头，“阿欢他们不是已经保证过了吗，到时候端屎端尿都是他们的活儿，他们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林叶寒道：“他说的是会给咱们养老送终。”
“这不都一样吗？”
“差多了，我一个人老了老了还需要人家学生给我养老送终不是很可怜吗？有你陪着我，陪着我一起老，就变成了一件幸事呀。”
“油嘴滑舌。当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幅嘴脸？”
“当年我可没想到有天还能跟你这样亲昵。”
“没想到的事儿还真多……不对，是这世上能让人想得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这样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人，不知道自己最终扎根的地方是哪里。”
“怎么忽然煽情上了？”
“是谁提起这个话题的？”
“好吧，是我。还请先生赎罪。”
“恕你无罪，先去抄书吧。”
“……不要。现在春光大好，先生怎能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是时候开启回忆杀啦！
☆、祭典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迎来了秋收时节，在每年菊序和飞阴交替的时候，迦凌都会举办一场秋收祭典，用佳酿和谷物祭祀上天，祈求来年也能丰收。由于地域的不同，每个地方开始祭典的具体日子也不一样，雪佑镇上算是比较晚的，大家都因为农忙时节的劳碌脱不开身，所以也只能干完活在开始热热闹闹地庆祝。
每年这个时候林叶寒都忙的焦头烂额，而学堂的孩子们都会放上几天假，多数孩子都帮着父母干活儿去了，但是浅心私塾里的孩子多数都无父无母，放他们假他们就会跑到镇上去乱晃，于是，云先生干脆不讲课也要让鲁婶儿用美食勾着他们不要去外面捣乱。
这天鲁婶儿做了许多糕点，还熬了一锅香甜的莲子羹，孩子们围在餐桌前，闻着厨房里的香味儿，口水直流。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云间月也被香气勾过来，他刚坐在桌边，几个孩子就跑过来问：“先生，您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和先生认识啊？”
“确实，我们认识了将近三十年，算是青梅竹马。”云间月笑着回答。
彦欢问：“那以前的林掌柜是什么样子的啊？”
云间月想了想，说道：“怎么说呢，他啊，比你还调皮呢。”好罢，其实是想说林叶寒以前比你还傻……还是给人家留点面子罢。
云间月的语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眼中有着常人读不懂的笑意，如醉如梦，貌相回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事。
凰厉七百二十八年的冬至，云间月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自己那个笨蛋哥哥的声音。
“阿月啊，哥哥用三个铜板换你手里的拿张纸好不好？反正你拿着破纸也没用，用铜板还可以在地上画画，你看哥哥对你多好。”
“哼！别想用你三文钱换我的一百两银票！你当我和你一样傻吗！”
这段话最终以云家二少爷云间月毒舌模式全开，把自家哥哥骂的狗血喷头，之后哥哥跑到娘亲那里哭诉，结果又被骂了一遍告终。
说起来，云间月也不知道自己那个笨蛋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迦凌北边的大水镇里，有一户姓云的人家，曾经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名门大家。可云家老爷英年早逝，本是弱女子的云夫人成了顶梁柱，云家老爷逝世前留下两个孩子，为了孩子们的安危，从那之后，云夫人就带着云家就淡出了武林，改行经商了。
而如今云家遭罪人陷害，云夫人在做买卖回来的路上遇难，只剩下两个不谙世事的儿子。
债务不断，仇家上门，再这样下去云家百年来积攒财富名利都将烟消云散。云间月的哥哥云水遥带着他以及仅剩的两个小仆到家住南辰城的叔叔那里求助。
从云家所在的大水镇到南辰城，再怎么也要大半个月的行程，更何况这是四个孩子骑马前往。
要命的是，四个人走岔了路，来到了芷兰汀雪原，这里一到冬天就冰霜肆虐，云间月身子单薄本来就不是能吃苦耐劳的体质，又加上一路来的颠簸，终于染上了风寒。云水遥和仆从们一商量，干脆在芷兰汀雪原上一栋废弃的小楼里住下了，炉中的柴火好像马上就要熄灭了的样子。
云水遥去寻医问药的仆从，再也没有回来，不久前两个小仆人去找人，可是也没回来。不知道他们是迷失在了雪地里，还是怎么的。
一天一夜了，云间月的体温高的吓人，却有种置身于冰窖般的寒冷，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要死了。
云间月又想起了自己那个笨蛋哥哥，也许以后少了个人嘲笑他，他也会很开心呢，可是，一想到自家哥哥会因为自己的死而开心，云间月莫名其妙的生气了起来。
奇怪，是开关大门的声音吗，难道有什么人进来了？云间月忽然被声音所吸引，这时候谁会来到这荒无人烟的雪原呢，难道是云水遥他们回来了？
云间月刚想起来看看，就发现那人已经走到了他的床前。也不知都是烧糊涂了还是气糊涂了，云间月好像看到了自家哥哥的脸。
从小到大我有让你省心过吗？傻瓜！蠢材！为什么要回来？
话虽这么说，可是云间月还是用尽走后的力气，抬手摸了摸那个人的脸庞。
“哥哥……”
好温暖。
这是活人的温暖。
林叶寒在离家出走的路上栽了个大跟头。
半年前，林家主母也就是林叶寒的生母去世，林家只剩下他这个小孩子，家产落在了外戚手中。外戚对他相当不错，可林叶寒还是觉得别扭，于是，他带足了盘缠离家出走了。
而此时的林叶寒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跑到了一片雪原之中。林叶寒想，若不是老天爷不待见自己，那就是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芷兰汀雪原。
迦凌是封神时代之后最后一个充满了神话色彩的地方，有个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就像是这芷兰汀。
其中最有名的传说就是关于神战时期的，话说当年有仙山神战之时，方圆百里都变成了神仙妖怪们厮杀的战场，芷兰汀也在这个范围内。而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知喻仙君得知自己的学生们都上了战场，觉得自己也不能缩在后面，于是跟着去讨伐妖魔鬼怪。
结果可想而知，知喻仙君在芷兰汀战役中神陨，他的学生们中有一位掌管冰雪的仙君，在得知自己老师阵亡后伤心欲绝，元神破碎，化作了漫天飞雪，将芷兰汀上的妖魔鬼怪冻成了冰雕。时至今日，偶尔误入这里的人们还可以遇到一只与冰雪同化了的巨兽，据说那就是神战的证据。
当然啦，这个杀身成仁的仙君跟这里常年冰雪肆虐应该是没有关系，因为据史料记载，原本的芷兰汀本来就不是什么鸟语花香的仙气之地，这里四个季节中有三个季节都在下雪，是常年冰霜肆虐的不毛之地呀。
现在风雪渐小，林叶寒看到远处有很多个小雪丘，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排还没有被大雪完全掩埋的小楼。
林叶寒虽然备足了衣物，却还是耐不住暴风雪的严寒，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进去了小楼里面。这是一栋二层的建筑物，只不过里头已经不剩啥了，暖和之后，林叶寒隐约听到某个房间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强迫着自己小心谨慎起来的林叶寒打开了一条门缝向房间里望去，那是一间卧房，东西虽然破旧但还算完好，床上还躺着一个人。略放松警惕的林叶寒意识到场上躺着的这个人好像病的不轻，下意识的推门进去了。
那是一个在十来岁岁左右的孩子，贴在额前的长长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苍白的脸色犹如这漫天飘着的雪花，也不知是不是由于发热而绯红的脸颊，也不禁让人心生爱怜。
今年已经满十二岁的林叶寒并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其中也有着体态娇小略带病容的，可是这种幼小的病美人还真是第一次目睹。林叶寒早就听闻这世间最美的就是迦凌的公主，那可是天上的仙子误落了凡尘，可是，恐怕眼前这位美人如果长大了，估计能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呢。
林叶寒忍不住走到了小孩的床头，却突然被小孩摸了脸。
这、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吧！
考虑了一下两个人的年纪，林叶寒排除了这个可能。
“哥哥……”
林叶寒听到从小孩沙哑的嗓子里突出了这两个字，难道是被小孩当作了她的哥哥？
这是位不明来历的小孩，林叶寒现在还自身难保被，而且雪原之上寒冷难耐食物匮乏，要是再接近这小孩恐怕自己也会被传染上风寒。林叶寒本想不管闲事，可他就是不放心让这没人病死在自己眼前。
林氏一族祖训有言：闲事可以不管，美人不可以不管！
这可是老祖宗说的，林叶寒可不敢不听，于是开始屁颠儿屁颠儿的给火炉里加柴，给小孩掖被子、找冰扶额头，还把行囊里的食物也拿了出来，打算一会儿与美人供餐。
好吧，估计他这是没救了。
芷兰汀，此相聚，空山霜雪染寒衣。
时逢多事之冬，窗外寒夜漫天雪花，窗里美人笑靥如花，殊不知，芷兰汀的传说在某时起就已经开始了轮回。
在芷兰汀的某个地方，一只被冰雪覆盖的巨大怪兽开始破碎坍塌，它的身体早就与冰雪融为一体，它到了，周遭只剩下一处雪堆，风一吹，这一堆雪被卷起轻轻的一层，也不知要飘向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知喻仙君的故事告诉我们没事不要跑去送人头……咳咳，其实关于这个故事的真正版本番外里会说哒。
下章预告：
继续回忆杀。
☆、多年
云间月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可是他看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穿着一身与漫天风雪相称的白衣，不会传闻中雪原上的精怪所化吧？
坐着也能睡着的林叶寒迷迷糊糊的就醒了，他看到云间月同样醒了以后喜出望外，恨不得贴上去：“太好啦，你要是再不醒我也没有办法了，身体是不是还有些乏。没关系，你多躺一会儿好了，我去拿吃的。”
云间月刚刚新过来，根本就没听清那林叶寒说了些什么，下意识猛地起身朝着男人就踹了过去，他这一起来才感觉到脑袋又疼又昏，浑身也没什么力气。林叶寒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正好好被踢中了肚子，不过云间月也没什么力气，所以一点儿也不疼。
“你在这里干什么！”云间月的嗓子还很沙哑，听得出连说说话都很费劲。
“你乱动的话身体还会继续发热的，还是好好躺着吧。”这个男孩儿居然不怒也不喊冤。还说着关切的话，“你才退烧，不能折腾的。”
“那个，你……是谁呀？”云间月虽然知道了这男孩儿估计不是什么坏人，但是他不不能放松警惕。
“我叫林叶寒，是碰巧路过的。”
“是你救了我？”云间月轻轻地说道，“多谢了。”看来自己真是烧糊涂了，之前居然看到了自家的笨哥哥……笨蛋哥哥，怎么可能会照顾他嘛。
“没啥，我也是赶巧了。”说着，林叶寒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了一张已经变硬的糖饼，“先吃点东西吧，以后要是想感谢我，以身相许好了。”
云间月：“……”他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山精妖怪了，世界上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妖怪！
林叶寒又笑了笑：“吃吧，不吃饱哪有力气好起来？”
云间月没结果来，却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都说碰巧路过而已啦。”林叶寒说道，“这个你到底吃不吃啊？”
“饿死不吃嗟来之食！”说着，云间月拿过饼然后在上面上狠狠咬了一口。
林叶寒：“你说的和做的不一样……”
云间月：“我乐意！”
好吧，看来这位美人脾气不怎么不好呢。
大病初愈的云间月低头啃饼的样子完全无法优美起来，但是林叶寒还是很高兴的，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别人而高兴。不可思议，外面的风雪居然停了，不是说芷兰汀全年都在下雪的吗，难道说是眼前这美人儿死里逃生，连老天的心情都变好了吗？
云间月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儿的心思，只是在猜测此人到底可不可信，他是饿极了才接受陌生人的吃食，现在完全不是范松警惕的时候。不过，就算生着病嘴里没味儿，云间月还是很珍惜这唯一的食物。吃着吃着他突然感觉不妙，抬头问道：“你……你怎么不吃？”
林叶寒苦笑着：“没事儿，看着你吃我就不饿啦！”
云间月看着男人的笑脸再看看手里的饼，好吧，这人恐怕只是单纯的脑子有问题，还是把食物给残障人士留着吧。
说起来，这不会是眼前这个男人最后的食物吧，云间月实在不好意思吃完，于是又塞回到了他手里：“瞧你的样子更饿，你吃吧。”
林叶寒也很坚定：“不行，我是男子汉，怎么能跟女人争食！”
“……”云间月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当我是女人了？”他就算病怏怏的，也不至于像女人一般较弱吧？
“你就不能不要打破我的美梦吗？”林叶寒叹气，“其实我早发现了，而且就算没发现，现在听你的嗓音也知道了……可我，是一直想着自己救的是个美人儿，这样心里比较好受。”
“……对不起。”云间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没事儿，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总不能真的叫你美人儿吧？”
“……我姓云，叫云间月。”
“好，那咱们现在就算认识了，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放心，我日后会报答你的。”
“不报答也行。”
“要报。”
“好，我等你。”
不知多了多少年以后，两人再回想起这次的相遇相识，大概会觉得无语吧。
当天下午，云家哥哥终于带着两个小仆从终于赶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带来了云家叔叔派来的救兵。
云间月一行终于到了南辰城，看在林叶寒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份儿上，就把他也捎带上了。林叶寒是刚从那里出来的，没想到现在又回去了，但是这次他是跟着大队人马走的，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云家叔叔在南辰城也算是出了名的，他家大业大，不在乎拿出钱来乎接济接济云家兄弟俩，而且他本来就觉得没照顾好这兄弟俩是自己这个当叔叔的不是，有愧于哥哥嫂子，所以在自己家里热情的招待了云间月和林叶寒。
林叶寒好几天没有吃上饱饭，见到吃的跟不要命似的，云家叔叔也没说啥，就是觉得自家侄儿的朋友真是有趣。
几人在云家叔叔这儿住了三天，三天之后云间月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走了。
云间月还特地找了林叶寒谈话：“我们要走了，你今后有何打算啊？”看这人的架势，不会是想长久在自己叔叔家赖下去吧？
林叶寒问：“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云间月说，“我家爹娘从前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只可惜他们都不在了，不过几天前我家爹娘从前的师兄找到了哥哥，他们要哥哥也去那个门派里拜师学武，哥哥答应了，我当然要跟哥哥走啦。”
林叶寒笑道：“我当然是跟着你走啊，要是留在这里，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才会报我的救命之恩。”
“你在这里还没吃够吗？”云间月实对林叶寒的白吃白喝表示无奈。
“这里毕竟是你叔叔家，又不能算是你家，你叔叔待我好是因为把我当成是你的好友，这是客气，不能说是报恩吧。”林叶寒道，“而且，我又没有这么厚的脸皮一直在这儿赖着不走。”
云间月：“……我没看出来。”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报恩呢？”林叶寒笑眯眯的，其实他也没指望云间月能有什么报答他的举动，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冷冷清清的孩子一脸局促的样子很有趣儿。
“你想要什么？”云间月想起了他那个笨蛋哥哥最喜欢的东西，“钱吗？”